苗氏搂着她,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脊背,道:“姑爷是占不到爵位的,就千万别起那等无望心思,最后闹得自己进退两难,要是真的受了委屈,尽管使人来告诉我,我们杜家是不能和诚意伯府比,但也不是软柿子。”

杜云瑛嘴上应着,抬眼瞟见苗氏眼角的细纹,心中疑惑顿生,可又不敢问出声来。

她若真的在伯府里遇到些为难事,娘家这儿到底会给她多少助力?

就好像苗氏。

分明苗氏的父母都在,可苗家里头苗大太太一张嘴巴顶了半边天,生生让苗氏和娘家撕破了脸。

若是往后长房不回京,家里是苗氏或者夏安馨做主,杜云瑛是不怕的,可若是掌家大权回到了长房头上…

伯娘杨氏,大嫂颜氏,杜云瑛心里没多少底,她们接触得太少了些。

可苗氏已经把能替她做的都做了,再提这些让苗氏伤心的话,杜云瑛硬不起心肠来。

夜里歇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杜云瑛只存了一个念头——她一定要在伯府里站稳脚跟。

不是要和长嫂去争高下,而是自己的事儿要拿捏妥当。

就像苗氏这样,就算摊上那么个不靠谱的娘家,她一样在婆家稳稳当当地做当家太太。

靠人,真不如靠已。

隔日傍晚,踩花堂的全福夫人去了诚意伯府。

嫁妆一抬抬搬出去,水芙苑里一下子空旷许多。

杜云萝与杜云诺两人过来,替姐姐哭嫁。

一切都有条不紊。

大婚当日,杜云瑛装扮得漂漂亮亮的,给长辈们磕了头,被杜云琅背着上了轿。

鞭炮声阵阵,花轿越行越远。

苗氏没工夫伤感,转头招呼宾客,夏安馨这个新媳妇被她带在身边,介绍给宾客们认识。

甄氏也不得空闲,拉着杜云萝耳提面命了一番,说不需要她去姑娘奶奶们跟前招呼,只要她照看好杜云茹就行。

杜云萝乐得躲懒,与杜云茹两人嬉嬉笑笑说话,正好说到了锦灵的婚事上。

杜云茹瞪大了眼睛,道:“你未免也忒心急了些。”

“也不算心急,”杜云萝压着声儿道,“锦灵和锦蕊两个年纪都不小了,要是过两年一块嫁了,我提进屋里伺候的就都是侯府里的人了。不如趁着锦灵嫁出去,先提一个年纪小些的进来,等将来锦蕊嫁了,这个娘家的丫鬟还能再多留两年。”

杜云茹睨了杜云萝一眼。

理是这个理,可这番话,杜云茹品着有些不对劲,就像是杜云萝并不信任侯府里的人手一样。

杜云茹了解杜云萝的性格,她不是那等疑心重,又喜欢有事没事带着审视目光看人的人,按说不至于还未进门就先观望上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杜云茹以为,防人之心不可无,杜云萝这般考量也无可厚非。

这场婚礼办得热闹又风光,却也耗费了苗氏大量的心力,等陆桓陪着杜云瑛三朝回门之后,苗氏紧绷着的精神一松,一夜之间就病倒了。

水芙苑里忙成了一片。

苗氏需要休养,中馈就压在了夏安馨身上。

夏安馨是个新手,跟着苗氏学了几个月,却没有独自掌事过,苗氏怕廖氏虎视眈眈趁虚而入,干脆把沈长根家的拨给夏安馨去做帮手。

有沈长根家的帮忙,夏安馨的心落下来一大半,就算有管事婆子欺夏安馨年轻没经验,一抬头看到沈长根家的板着脸站在一旁,也不敢生事了。

一时倒也太平。

而府外,云栖请了媒婆去段氏跟前说亲,锦灵毕竟是杜云萝的丫鬟,段氏不能直接应下,使人来安华院里递了口信。

杜云萝自然是答应了,很快,大喜的日子就敲定了,选了十一月二十八,赶在腊月前完婚。

甄氏已经听杜云茹说过了,也没有格外吃惊,倒是莲福苑里,夏老太太特地问了起来。

“满打满算,也就四个月,云萝的婚事顶多拖到明年春夏,最要紧的时候缺了个锦灵…”夏老太太迟疑。

甄氏见屋里就剩下兰芝伺候,也就不避讳了,低声道:“老太太,这事儿我和云茹、云萝都商议过。既然看对了眼,早些办了也没什么不好的,锦灵是个机灵的,早些过去打点打点。”

夏老太太通透人,听了要“打点”也就明白过来了,颔首道:“这倒是,二房里的那位太太掌家有些年头了吧?想来根基是极稳固的。

你看我们府里,怀平媳妇病着,馨丫头打理打理是名正言顺的,可底下不还有几个刁的吗?

馨丫头可是老婆子的娘家人,又是暂时接手,这都有人兴事,云萝往后要掌家,遇到的麻烦一定更多。

能有个靠得住的提前去打点打点,倒是好事。”

甄氏和夏老太太想的一样。

主子是可以处置仆妇们,但越是世家,里头关系就越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没有摸清楚状况就贸然出手,肯定会惹来不少麻烦,可要是事事忍下,人人都当你好欺负了。

夏老太太摸着手中的玉扳指,沉吟:“既如此,缺的人手就要挑个仔细的,安华园的二等里头,可有得用的人手?

若是挑不出来,就从别处挑,府里这么多家生子,总能挑出个机灵晓事的。

早些寻了来,叫锦蕊、锦灵教上些日子,一定要派得上用场的才好。”

夏老太太絮絮吩咐着,一脸慎重:“这可是要紧事,等挑出来了,送来让我看看,对了,锦灵性子辣,那就选个稳重些的,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才能压得住人。”

句句都是对杜云萝的关心,甄氏心里暖暖的,连连点头道:“老太太您放心,我晓得。”

第228章 百娘

甄氏出了莲福苑,就径直回了清晖园,又使人去请了水嬷嬷来。

水嬷嬷不敢耽搁,速速赶来,站在庑廊下擦拭了脸上汗水,又理了理衣角,这才随着水月进屋去。

甄氏坐在东稍间里,等水嬷嬷问安后,让水月给她看了座。

水嬷嬷推了几句,最后还是粘着边儿在杌子上坐下。

甄氏问道:“妈妈在安华院里也有五六年了,依妈妈看,那几个二等里,可有出挑的?”

水嬷嬷垂着眼,静静思考了一番。

甄氏当初让她去安华院里伺候,就等于是留了个眼线,安华院里但凡有些大小事牵扯了杜云萝,水嬷嬷都要往甄氏跟前报一声。

前些年,她跑得勤快些,自打去年春天开始,杜云萝性子柔和许多,除了去年端午前和杜云诺在屋里闹到砸了东西以外,水嬷嬷也没来通风报信过了。

这两日,锦灵的婚事在私底下传着,水嬷嬷晓得,甄氏这是要挑个人顶替锦灵了。

自个儿的一两句话,就能决定院子里那几个二等的命运,说句真心话,水嬷嬷很是紧张,也不得不更谨慎。

许久,水嬷嬷抬起头,恭谨道:“回太太话,依奴婢看,那几个二等的清扫清扫、伺候姑娘倒都还成,可要说稳重、机灵,都差了一点。”

甄氏挑眉,道:“妈妈为何说?”

话已经出口了,又是在甄氏屋里,水嬷嬷也不怕传出去叫人记恨,便道:“颇有些拎不清。锦蕊的性子,太太您是知道的,她管教丫鬟很是严厉,因而二等三等的都怕她,也不喜欢她。

锦蕊嘴巴得罪人,院子里也有婆子们不喜她,背地里说锦蕊长锦蕊短的,那几个二等三等的分不清好赖,叫人唬得团团转,明面上不敢跟锦蕊顶嘴,暗地里跟着婆子们说长论短起来。

这般不明是非,听风就是雨的,若有人要忽悠她们当枪使,保准一挑一个准。”

水嬷嬷这话说的是极其明白的了。

甄氏闻言,冷冷笑了:“我倒是不知道,云萝院子里竟然有这么多长舌!今日编排大丫鬟,明日是不是就要编排主子了!”

甄氏与锦蕊打的交道不多,但能让她伺候杜云萝多年,锦蕊的脾气,甄氏早就摸得清清楚楚了。

锦蕊忠心、能干、做事麻利、从不躲懒,嘴巴厉害却不搬弄是非,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与锦灵那个好脾气的凑一对,就如夏老太太说的,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正正好。

其余的二等、三等丫鬟,虽然不是甄氏亲手挑的,但也让赵嬷嬷仔细摸过底细秉性,这一个个小时候看着还挺懂事的,怎么在安华院里待了几年,竟然越活越回去了?

要说近墨者黑,小丫鬟们叫一些婆子们给教坏了,可她们也是锦蕊、锦灵教导的,怎么偏偏就没学好!

真真是学坏容易学好难。

甄氏沉着脸,她现在要挑个人出来,竟然是全军覆没了。

赵嬷嬷端了冰块镇过的杏仁露来给甄氏降降火气,宽慰道:“太太,莫要心急,这事儿真论起来,也有根源。

锦蕊和锦灵两个都是出挑的,是我们姑娘的左膀右臂,又与姑娘年纪相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等姑娘嫁出去的时候,带上的一定是这两人。

院子里那几个小丫鬟,自知爬不上,越不过锦蕊和锦灵,时间一久,叫那些婆子糊弄了,也就说得过去了。”

甄氏没出声,她细细想着赵嬷嬷的话。

无论是做主子还是做丫鬟,人都要有个念想,谁不盼着自家的日子能更上一层楼?而安华院里,底下那几个,就寻不到一个念想了。

不过,世事难料,谁能想到锦灵会在杜云萝前头放出府去嫁人?

要是早知道往后能有个空缺,也许就能收敛了心思做人做事了。

甄氏目光一凌,世上没有那么多的早知道,既然那一个个不是本分人,那就一个都不用。

甄氏偏过头问赵嬷嬷:“府里还有哪个丫鬟出挑些?”

赵嬷嬷皱着眉头沉思。

倒是水嬷嬷眼前一亮,刚要开口,可想到自己刚刚否决了一堆人,这时候再提个旁人出来,像是刻意为之一般,就赶紧低下了头。

甄氏没看漏水嬷嬷的神情,道:“有人选就提出来,不用顾忌,是好是坏,我还要打听过的,又不是你一句话就一锤子买卖了。”

水嬷嬷应声,道:“奴婢是听水芙苑里的贺妈妈说的。

三姑奶奶没嫁人前,有个二等叫百娘,今年十一岁,为人很是灵巧,是个家生子,跟着三姑奶奶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做事,都夸她伶俐。

贺妈妈看她是个能做事的,收她当了干女儿。

三姑奶奶出阁时带不上她,贺妈妈去问了沈长根家的,沈长根家的说,这一下子多出来的二等三等,一时哪有那么多的好缺,百娘年纪还小,不如再过两年,等春华院里的丫鬟放出去一批,再提进去伺候二奶奶。”

甄氏抿了一口杏仁露。

府里用人都有定制,各处都没什么缺。

杜云茹出嫁时也留下来一批二等三等,花了半年多,各处年长的丫鬟放出去了,苗氏才安置妥当。

按说杜云瑛留下来的这些,倒是可以挑挑拣拣,等杜云澜娶亲之后,调去他院子里做事,可碍于廖氏的性子,大抵是不肯用水芙苑里出来的人的,这些人要再寻个体面去处就不易了。

沈长根家的行事仔细又挑剔,她肯应下让百娘过两年去春华院里,可见她是满意百娘做事的。

甄氏想了想,与赵嬷嬷说道:“你去水芙苑里打听打听,若真是个得用的,就跟沈长根家的说一声。”

赵嬷嬷应下了,亲自走了一趟,下午时就把人领到了甄氏跟前。

百娘只知道是三太太寻她,旁的都被瞒在鼓里,有些惴惴,却也没有慌乱,规矩行了礼,等着甄氏问话。

甄氏打量了一番,百娘年纪小,五官没有长大,入眼只觉得端正。

问了几句话,百娘答话时咬字清晰,条理分明,甄氏命她走动、坐下,这丫头举手投足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这让甄氏很是满意。

甄氏带着百娘去了莲福苑,夏老太太看了一圈,这事儿就定下了。

第229章 审问

夜色深沉。

晦日的夜晚没有月亮,云层压低,连繁星都不见踪影。

没有点灯笼,云栖引着一身黑衣的穆连潇穿街走巷,在一处有些破败又毫不起眼的宅院外停下脚步。

云栖不疾不徐在门上敲了三下,隔了一会儿,里头才传来一串脚步声。

木门打开,露出一张比夜色还黝黑的脸,只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叫人看得真切些。

大汉见是云栖来了,侧开身引人进去,关上门后,对穆连潇恭谨行礼。

“人还关着呢?”云栖低声问大汉。

大汉连连点头:“关着,一直就关在柴房里。”

柴房里点着蜡烛,只要天一黑就点上,穆连潇透过窗户往里头看了一眼。

一人被捆住丢在角落里,整个人萎靡不振,目光涣散,正是马德海,另有一人看守,此时坐在门边的杌子上,端着一碗阳春面吃得正香,面汤似乎是拿肉骨头熬的,香气四溢,连门外都闻见了,更不用说里头的马德海了。

大汉搬了把长凳过来,拿布抹了抹,道:“爷,您将就将就。”

穆连潇颔首,在窗外坐了,外头暗里头明,他能看清马德海,马德海却看不到他。

云栖低声交代了大汉几句,大汉颔首,推开柴房的门进去了。

穆连潇看着大汉审问马德海,神色平静,眼神却很专注,他留意着马德海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马德海是个熬得住的硬汉。

二十多岁才进宫当内侍,若非有寻常人没有的意志力,净身时就死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半个月前,依照计划,云栖手下的这个黝黑大汉在燕子山村外逮到了拜祭爹娘的马德海。

马德海不知对方来路,自然不肯束手就擒,说他祭拜爹娘是人生一等一的要紧事,趁机抓他打他,根本就是不懂人心,不懂孝心。

这话把大汉一行人笑得前俯后仰,险些让马德海逃脱,亏得他们人多,又都是练家子,马德海没有功夫,这才绑了带回了京城。

大汉把这事儿当笑话告诉了云栖,他说,马德海为了个女人,断子绝孙当了太监,竟然还敢在他爹娘坟前提孝心,他爹娘要是泉下有知,怕是要跳起来掐死这个不男不女的儿子了。

云栖来宅院里看了一回,叫大汉好生看管着,给口水给口饭,死不了就行,白日夜里不给他睡觉,让他撑上十天半个月的,再问话时就轻松了。

这是军营里对付细作的那一套,不费多少力气,又有效果,大汉也是个门清,一听就明白了,这半个月来,就这么晾着马德海。

马德海起先还会折腾,闹了几日就消停了,用大汉的话说,就是连咬舌自尽的力气使不出来了,偏偏马德海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自打被抓回来,没人问过他一个问题。

不过,现在马德海清楚了。

大汉进来问了几个月前围场里的事情。

当日,出了问题的马有两匹,瑞世子妃的采薇,杜云萝的雪衣,马德海看守马厩,不可能两个事情都没看到。

要是马德海还保持清醒,他可以一口咬定他什么都没看见,反正没有证据,至于他这条命,都落在人家手里了,他说真说假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这半个月太折腾人了,日夜有人看着他,不让他睡觉,给的吃食只够活下来,马德海已经恍惚了,恍惚到看守吃的面条是不是香喷喷的,他都闻不出来了。

这样的马德海,根本没办法思考。

马德海没有回答,他答不动。

大汉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露出两只肉包子,就摆在马德海跟前,道:“说吧,说完了就能吃。”

马德海浑身发抖,叫大汉循循诱导了一番,半晌终于冒出来断断续续的几个词。

大汉努力辨了辨,弄明白了马德海的意思。

马德海说,朝雪衣下手的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人,他躲在一旁看不清青年模样,但那人不知道是手生还是胆怯,半途叫雪衣一脚踹中了胸口,当时就吐了一口血,后来那个寻耳坠子的宫女来了,那人就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大汉又问了些问题,这才给马德海啃了两口包子,却也没给他多吃,一来他饿得久了,多吃不是好事,二来也是怕他有了力气又要折腾。

大汉嘱咐好看守,从柴房里出来时,穆连潇和云栖已经不在窗外了。

大汉赶忙小跑着出来,在天井里寻到了那两位,他上前问道:“爷,这人还留不留?”

“先留着。”穆连潇声音低沉。

大汉试探着问:“爷是想抓到了人,叫他认认?”

穆连潇冷声道:“他现在怕是连他自己都认不得了,还能认出谁来。”

大汉摸了摸鼻子,既然不能认人了,那还留着做什么?一头雾水归一头雾水,可穆连潇叫留,那就留着呗,也不缺他那点吃食。

穆连潇背手站了会儿,开口与云栖道:“你使人打听打听,在围场的时候,谁家下人叫马踢伤了。”

云栖刚要点头,突然怔住了,待回过神来,脸色难看极了。

“爷…”云栖苦着一张脸,一副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的样子。

穆连潇剑眉微蹙,道:“想到什么就说。”

云栖尴尬地瞟了大汉一眼,大汉借口肚子痛转身就跑了。

云栖心一横,道:“爷,就四月下旬,小六儿的爹方升没了,小六儿的娘提过,方升好端端地开始吐血,想给他请大夫,方升不肯花银子,说请大夫也没用。撑了七八天,人就没了。听说是这里有个黑印。”

说完,云栖指了指胸口。

穆连潇看着云栖,道:“你想说,是方升动的手?方升的爹以前是跟着四叔死在战场上的,忠义两全,这些年,府里待他们一家也不薄,他做什么要害云萝?”

这个问题,云栖也答不上来,他挠了挠头,道:“奴才就是正好想到了,爷,奴才明天再去小六儿家里打听打听。”

穆连潇颔首,又道:“皇家围场,按理方升是进不去的,你仔细打听,别错怪了方升。”

云栖自是应下。

第230章 打听

翌日一早,云栖去了方家。

方升的爹是个把总,是穆元安从小兵里一步步提拔上来的,十年前死在边关,留下孤儿寡母。

朝廷给了抚恤,定远侯府也添了银子,让他们在京城里安了家,十年间,方升娶了媳妇,生了儿子小六儿,方升的娘过世,穆家都帮衬了些。

云栖依着穆连潇的吩咐,隔些日子也会去方家看看。

这一次去,方家宅子已经换了主人了。

云栖只好询问左邻右舍。

邻居们认得云栖,便说方升的媳妇把房子卖了,带着小六儿回老家去了,说是要让方升落叶归根。

云栖又问了一些情况,越问,心里越不踏实。

回府后,云栖便去了穆连潇的书房。

穆连潇见云栖神色凝重,下意识抬手按了按眉心,问道:“小六儿的娘怎么说的?”

云栖道:“小六儿的娘回老家去了,奴才已经使人去方升老家寻访,隔些日子应当会有消息。”

穆连潇微微颔首,睨了云栖一眼:“既如此,你慌什么?还有什么消息,一并禀了。”

云栖深呼吸了一口,道:“奴才问了方家邻居,虽然说不上方升的伤情,但有人记得时间。

方升是初九中午从家里出去的,当天夜里没回来,小六儿的娘不知情,还问了左右邻居有没有人看见方升。

直到初十夜里,方升才回来,当时整个人就不好了,胸前染了不少血,小六儿的娘一个人拖不动他,叫人帮忙才挪回屋里。

因着这一茬,就有人记住了。”

穆连潇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了起来。

四月初九,圣上仪驾从京城出发去了围场,而马德海看到有人弄松了雪衣的马掌,正是初十那日。

时间上对得上,可为什么?

且不说方升为何能潜进围场,他和杜云萝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她?

云栖看出了穆连潇的疑惑,道:“爷,会不会是方升为了他爹的事体记恨咱们府上呀?当时大姑娘也在围场,要不是下手之人叫雪衣踹了一脚,说不定连大姑娘的马都要遭殃。”

穆连潇的眸色深深,问云栖道:“你时不时去方家,你觉得方升心里有恨吗?”

云栖一怔,良久摇了摇头:“奴才反而是觉得他很感激侯府。”

“此事不宜急着下定论,等去方升老家打听的人回来再说。”穆连潇吩咐完,见云栖要退出去,又补了一句,“也别疏忽了别的可能,该打听的还是打听。”

云栖应了,他知道,穆连潇心中依旧不信方升会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其实,他也是不信的。

杜府安华院。

赵嬷嬷亲自领着百娘到了杜云萝跟前。

百娘规矩行礼:“奴婢百娘,见过五姑娘。”

杜云萝看着面前这个说不上眼生但也绝对不眼熟的丫鬟,诧异道:“三姐姐院子里的?”

见百娘点头,杜云萝又仔细瞧了两眼,总觉得这张脸似是在哪儿见过,又似是与现在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