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嬷嬷低声开解练氏道:“太太,这个青松,到底是柏节堂里的人手,是老太君借过来的,她也没做错什么事儿,您可别训她。”

“一个丫鬟,我还训不得了?”练氏咬牙,低低咒骂两句,叹息一声,态度也软和了许多,“我现在就是个断了腿的,她是老太君身边的红人,我连骂她都要掂量掂量了。”

朱嬷嬷听着心里发酸,道:“太太莫要这么想,再说这个青松是四太太那儿的人…”

二房是把长房、三房得罪惨了,那些旧事摆上台面,绝不可能善了。

四房那个陆氏是唯一的局外人,

只是,无论是出言的朱嬷嬷,还是听着的练氏,内心里都明白,一旦到了那个时刻,陆氏是绝对不会与二房站在一块的。

“老爷的身子骨,奴婢昨儿个瞧着,似乎也没那么差,”朱嬷嬷搜肠刮肚地想安慰练氏,“身形没有消瘦,脸色也好,就是咳嗽止不住,再调养一些时日…”

“老朱,”练氏猛得就打断了朱嬷嬷的话,“怎么什么都是要调养一些时日?我的腿,老爷的身子,这么调养下去,当真有一日比一日好?”

朱嬷嬷诧异极了,摆手道:“您怎么会这么想,若不是一日比一日好,难道还能一日比一日差吗?”

“我就是有些不安…”练氏思忖着,摇了摇头,“等过几天再看看吧。”

第597章 有劲

话是这么说的,可等到一百日的时候,练氏依旧无法行走。

之前像是去净室,练氏都是由朱嬷嬷和珠姗一左一右搀扶着,单脚跳着过去,不让伤腿落地的。

这会儿真想落地了,稍稍吃上一些劲道,整条腿就痛得她想满地打滚了。

她的腿,哪里是像站在了平地上,根本是站在了刀尖上!

“怎么会这样?”练氏疑惑极了。

按说躺了一百天,落地行走是不该有问题的,怎么到了她这儿,就不行了呢。

穆元谋听闻了,过来看了看。

练氏当着她的面,试着迈开了步子,还未站稳,又痛得往一旁倒下去。

朱嬷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练氏,这才没叫她摔倒在地。

穆元谋神色凝重。

韶熙园里,杜云萝正喝着甜汤,洪金宝家的撩开帘子进来了。

“夫人,”洪金宝家的禀道,“二太太的腿不能落地,二老爷让换了个大夫。”

“哦?”杜云萝抬头,等着洪金宝家的继续往下说。

“已经过去瞧了,说是之前的伤看着是好了,可里头的骨头还没有结实,少不得再躺上一段时日。”

杜云萝心生腾起了一股疑惑。

年长之人,伤了骨头会难愈合一些,可练氏的年纪根本算不得老,怎么会三个多月还没有长好?

不过,练氏若是一直躺着,对杜云萝来说,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杜云萝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和练氏你来我往。

四月下旬,京城里的春雨便连绵不绝了,几乎是一夜之间,春风拂面,只要开着窗,就能闻到些花园里头的芬芳香气。

这一夜,又是一阵雷雨。

杜云萝是叫雷声吵醒的,本能地想要翻身再睡,一个激灵,想到圆鼓鼓的肚子,就只能稍稍挪了挪身子。

她一动,身边的穆连潇也醒了。

外头漆黑一片,穆连潇睡眼朦胧地问她:“怎么了?”

杜云萝刚要说自个儿没事,话到最后,却成了一声“哎”。

穆连潇的瞌睡霎时间清醒了。

“小东西踢我。”杜云萝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而后弯着眼笑了。

她这一胎实在安稳,前几个月总共也没吐过两三回,后来更是能吃能睡,没有丝毫不自在,眼看着再过一个多月就要临盆了,这个小东西总算耐不住了,伸腿踹了她一下。

穆连潇亦是喜笑颜开,手掌轻轻覆在了杜云萝的肚子上:“看起来挺有劲儿的。”

话音未落,那小东西又是重重的一脚,就踢在了穆连潇的掌心。

杜云萝痛得险些岔气。

穆连潇心疼得一塌糊涂,俯身过去,在杜云萝的唇上啄了啄:“再踹你,等生下来,狠狠打他屁股。”

杜云萝扑哧就笑出了声,嗔道:“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是个姐儿,就舍不得,”穆连潇笑着道,“是个儿子,早晚要揍的。”

杜云萝笑得直捶穆连潇。

她是狠不下心去打孩子的,延哥儿素来听话,多讲几遍道理,就能听进去,根本不用动手。

只不过,洪金宝家的与她说过,哥儿还未到最淘气的时候,等再过两年,或是到了十岁左右的时候,会仗着学了些功夫就翻墙上树、无法无天了。

这话叫穆连潇听见了,颇有一番感慨,他刚练武的时候,也就跟洪金宝家的说得一样,翻墙上树掏鸟窝,兄弟几个完全就是村里的野孩子,哪里像是个侯府里的公子哥,那个时候,周氏也咬牙切齿地想打他,可真的过了那一段年纪了,也就长大了。

虽然穆连潇长大得有些早,带价也太大了。

因此,穆连潇倒是愿意让延哥儿野上两年,只要心术正、知道理、懂进退,多爬两年树又算得了什么。

杜云萝也是这么想的,前世她是寡妇带继子,平日里多是读书写字,圣贤书读了许多,穆令冉却没有好好练过功夫。

空有一腔之乎者也,却少了武人的坚毅和心智,这才使得那个孩子在流言蜚语里不知所措,与她愈行愈远。

这一次,她希望她的孩子们能文武精通,就跟他们的父亲一样。

夫妻两人叫肚子里的孩子一闹,睡意全无,想说会儿亲昵话,这小东西又是半点不懂事,时不时就来踹上一脚,痛得杜云萝直皱眉头。

自打这日起,这孩子一改之前的宁静,变得暴力起来。

杜云萝若是去柏节堂或是议事的花厅,左右都要有人紧紧搀扶着,就怕孩子突然来一脚,会让她站不稳。

吴老太君握着杜云萝的手,目光慈爱:“前几个月那么听话安静,老婆子想啊,莫不是个秀气的姐儿,现在看来,大概又是个光头小子。”

吴老太君的视线落在了杜云萝的肚子上。

谁都喜欢儿女双全,她当然也希望家里再添一个乖巧的姐儿,可想到府中这暗潮汹涌,吴老太君便琢磨着,这一胎还是一个哥儿才好。

这些心里话,吴老太君是不会与杜云萝说的,她笑道:“一个有力气的小光头,要么就是一个风风火火的姐儿,这么一想啊,老婆子真是等不及了,恨不能立刻就看到啊。”

单嬷嬷赔笑着道:“您莫要着急,也就一个多月了,一眨眼就到了。”

不仅吴老太君盼着,周氏也盼着。

在京中生产,周氏心里有数,所有的准备都有条不紊。

奶娘从家生子媳妇里挑了几个,让杜云萝一一瞧了,最终留下了三个,就等着孩子出来,再看愿意吃谁的奶。

稳婆是让周家那儿给介绍的,在京城里也是小有名气,前几个月,周家的一个奶奶生产,便是这稳婆接生的。

周氏和杜云萝两婆媳嘴上不说,实则心照不宣,那就是仔细再仔细,莫要叫人钻了空子。

这一日,杜云萝歇了午觉起身,正让锦蕊梳头,锦岚便笑盈盈来报,说是唐氏来给杜云萝送催生包了。

唐氏是自家嫂嫂,杜云萝这几天又被小东西折腾得厉害,连带着穆连潇都睡不好,便没有起身迎出去。

唐氏乐呵呵进来,一见杜云萝的面色,她微微抿了抿唇:“可是我的外甥儿闹腾你了?”

杜云萝忍俊不禁:“瞒不过嫂嫂呢。”

第598章 舒心

唐氏扶着杜云萝的手,一道坐下,看着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唐氏笑了起来:“我好歹也是当过一回娘的,当然也是懂的。”

杜云萝倚着引枕笑了。

有那么一瞬,她想打趣唐氏,问她什么时候再当娘,什么时候再给杜家三房添一个哥儿,话到了嘴边,转了一圈,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前世时,唐氏一心扑在了身体羸弱的姐儿身上,与杜云荻的关系也磕磕绊绊的。

叫杜云萝这个局外人来说,并非是兄嫂两人之间没有感情,而正是因为感情深,那根刺才会一直横在心里。

杜云荻自知愧对了唐氏和女儿,事事顺着她们母女,相处之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而夫妻之间,最要不得的,其实就是这份小心。

一旦小心起来,反倒会让两个人说话做事都斟酌又斟酌,更加不晓得如何交谈了。

从始至终,无论是唐氏,还是杜云荻,都没有越过心中的那道坎。

姐儿夭折之后,唐氏身心俱疲,即便最后还是有了个儿子,他们夫妻两个剩下的也就是干巴巴的日子了。

根本不似从前一般甜蜜亲近。

今生,杜云萝听甄氏提过,兄嫂处得极好,这一点,看唐氏的神采也能明了。

这般融洽相处,孩子还需人操心吗?

杜云萝才不做个烦人的小姑子呢。

唐氏把催生包嫁交给了杜云萝,细致说了甄氏给她的交代:“你是二胎,也不用担心什么,再熬一个月,这能卸了这个小东西了。”

杜云萝的指尖在肚子上轻轻弹了弹:“我前回生延哥儿时,正巧是冬天,整个月子坐得也不烦人,这回要命了。”

“说得什么话!”唐氏嗔了她一眼,“湉姐儿也是六月里生的,坐月子也没那么焦心。夏初你就怕了,你想想你大嫂,她才是最热的时候。”

庄珂的肚子比杜云萝晚了差不多两个月,大约是在八月初生产了。

若是秋风起了,倒也舒坦,最怕的是遇上秋老虎,那可真是闷死人了。

提起湉姐儿,杜云萝颇有些遗憾:“可惜姐儿抓周的时候,我是去不了了,不晓得我们湉姐儿会抓什么好东西。”

唐氏抚掌大笑:“许是要跟你一样,抓糖果了。”

“是不是四哥说的?”杜云萝不依了,她小时候的事情,前回延哥儿抓周时叫穆连潇听了去,已经叫他笑过一通了,不知怎么还传到了唐氏的耳朵里。

唐氏连连摆手,替杜云荻说着好话:“他哪里有说过你什么事儿,夸你还来不及呢。”

杜云萝咯咯直笑,就她童年的那点儿糗事,哪有什么能夸的:“嫂嫂尽护着哥哥。”

唐氏脸上一红,眼角含羞,啐道:“你难道就不护着侯爷了?”

姑嫂两人笑作一团。

唐氏坐了会儿,便要起身去给吴老太君问安。

杜云萝想陪着她过去,却被唐氏阻了。

“你还是赶紧歇着吧,就这么几步路,让洪金宝家的领我去就行了。”唐氏笑盈盈说着。

杜云萝送她出屋子。

刚撩开帘子,唐氏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的花架。

“我进来的时候还没留心,”唐氏指着那花架道,“这是云萝花吧?都成花骨朵了,再过几日该开了吧?”

杜云萝含笑点头。

锦蕊在一旁嘻嘻笑道:“四奶奶,那是我们侯爷去年亲手给夫人种的,我们在岭东的时候,小园子里也种了呢。”

“哎呀,我不听了,”唐氏佯装着捂住了耳朵,朝杜云萝笑道,“人比人呐,真是要气死人的,我们姑爷待姑奶奶当真是羡煞人了,我要赶紧回去告诉母亲。”

杜云萝脸皮厚,才不怕唐氏笑,转着眸子道:“嫂嫂,我记得了,下回我让哥哥也给你种一院子。”

唐氏笑着走了。

杜云萝心情愉悦,扶着锦蕊的手,走到了花架下。

去年种下的云萝花枝长势极好,沿着支架攀爬,不就之后,就能盛开了。

这才是头一年,等明年的此刻,会比现在更繁密。

打开窗子,就能闻到阵阵的云萝花的香气。

这个味道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前世今生,都不曾忘怀。

“还有几日能开呢?”杜云萝低低喃了一句。

锦蕊看了眼花架,歪着脑袋,道:“奴婢瞧着,最多再半个月,在夫人临盆之前,定是满院子的花香了。”

杜云萝莞尔:“被你这么一说,我更加期待了。”

春风和煦,杜云萝又想看花开,每日下午,便让人把榻子搬到花架下,她躺在榻子上休息,延哥儿就在院子里玩耍。

穆连潇有一日回来得早,见她怡然自得模样,不由勾起了唇角。

花架上的云萝花将开未开,他的娇妻在花架下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肚子隆起,眼看就要瓜熟落地,而他那个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的长子,一见他回来,一双眼睛倏然亮了,兴高采烈地迈着步子朝他伸开了双手。

穆连潇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这样的场景叫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如此平和且温暖,实在是让人舒心极了。

延哥儿乐呵呵喊爹爹。

杜云萝闻声醒了,睁开眼睛看他们父子。

穆连潇抱着儿子在榻子边坐下,柔声道:“哥儿一个下午,都在看蚂蚁吗?”

杜云萝笑弯了眼,抬手捏了捏延哥儿的脸蛋:“起先在玩球,后来就不想玩了,我问他说哥儿想玩什么,侯爷,你猜他怎么跟我说的?”

穆连潇一怔,盯着儿子的大眼睛,正思索着,延哥儿就大声喊了出来。

“剑!”

杜云萝笑个不停,穆连潇回过神来,亦笑得直摇头,这么个连跑两步,有时候都会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小东西,竟然想玩剑。

“等哥儿再长大一些。”穆连潇搂着延哥儿道。

延哥儿撅着嘴巴,双手环住穆连潇的脖子,一脸委屈样子。

穆连潇到底没舍得让延哥儿失望,趁着日头还好,让人送了块木头来,亲手给延哥儿打磨木剑。

因着是给延哥儿的玩具,剑身都是圆的,说它是剑,更像是有柄的棍子。

延哥儿惊喜极了,抱在胸前不肯松手。

第599章 花娇

这把剑,延哥儿宝贝极了。

彭娘子哭笑不得地与杜云萝道:“夫人,哥儿连夜里睡觉时都不愿意松手呢。”

杜云萝看着握着剑,在院子里摇摇晃晃挥舞的延哥儿,笑个不停。

虎头虎脑的孩子,做什么都可爱,延哥儿不懂什么剑法,胡乱一挥,自娱自乐的样子,逗得韶熙园里的丫鬟婆子都合不拢嘴。

杜云萝什么都不做,只看着儿子耍玩,就能看一下午。

周氏过来看她,也被延哥儿逗得直不起腰来:“真是厉害了。”

苏嬷嬷道:“等过几年,哥儿跟着侯爷练武,也能得一身本事。”

“练武苦,”周氏颔首,目光之中,几分感慨、几分期待,“我一闭上眼睛,还是连潇小时候跟着老侯爷、老爷习武的模样,这一转眼,都怎么多年了。”

杜云萝闻言,不禁也有些感慨。

五月过半,杜云萝清晨醒来,呼吸之间就全是云萝花的味道了。

她赶忙撑坐起来,唤道:“锦蕊儿,外头的云萝花是不是开了?”

锦蕊赶忙进来,挽起幔帐挂在钩子上,笑盈盈道:“早上刚刚开了几串了,侯爷在练功,说是不急着叫夫人起来看花。”

杜云萝心里痒痒的,想出去看,一个念头转过心田。

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我再睡会儿,把幔帐放下,不许告诉侯爷说我已经醒了。”

锦蕊虽不知何意,但见杜云萝心情愉悦,便也笑着应下,伺候了杜云萝躺下,又把幔帐放了下来。

杜云萝闭着眼睛,却是了无睡意,脑海里一直在想着,不晓得穆连潇还要多久才练完功。

如此惴惴,等了差不多有一刻钟,才听见脚步声。

她赶紧躺好了。

穆连潇见锦蕊还在次间里,便放低了声音:“夫人还未起?”

穆连潇进了内室,绕过插屏,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把幔帐撩开了一条缝,看了杜云萝一眼,这才转身去了净室里。

杜云萝等他走开了,这才睁开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花香。

他果然在她的枕边放了一串云萝花。

青葱指尖拂过花蕊,杜云萝的笑容忍都忍不住。

穆连潇从净室里出来,见那幔帐还落着,他好笑地摇了摇头。

“还不起来?”穆连潇从幔帐间探进了半个身子,道。

四目相对,杜云萝还捧着花儿笑,就叫他给逮个正着。

“才醒呢。”杜云萝想一本正经地胡说,只是笑容根本骗不了人。

穆连潇的指尖在她的鼻尖上刮了刮,唇角下意识地一挑,眼底全是笑意:“装睡还想骗我?你什么时候睡着,什么时候醒了,我岂会不知道?”

被拆穿了,杜云萝也不恼,把云萝花捧到穆连潇的眼前:“好看,我喜欢。”

杏眸含水,波光潋滟,人比花娇。

轻柔软糯的声音就在耳边,勾得穆连潇心驰神往。

掌心按在了她的后脖颈上,穆连潇凑过去在杜云萝的唇上轻轻一碰,而后便加大了些力道。

唇舌交缠,亲昵又温暖。

等杜云萝气短了,穆连潇才依依不舍地放她匀气,薄唇挪到了她的耳边,叹道:“是好看,我喜欢。”

清朗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喑哑,一笑一顿都有独特的调子与味道,只听他的声音,就能让杜云萝从心底里露出笑容来,何况说得还是这种情意绵绵的话。

她靠着穆连潇,直到肚子里的小东西踹了她一脚,杜云萝才松开了他。

等梳洗妥当了,杜云萝出了屋子去看,花架上的云萝花才开了一小半,紫色花串垂下来,在微风中轻摇。

延哥儿看得目不转睛,伸着手儿想去够花却摸不到,急得直扭身子。

等屋里摆了早饭,他才叫香喷喷的米糕给吸引了,乖乖坐下吃饭。

之后的几天里,花串越开越多,连庄珂都来看了一回,直夸好看。

不仅是白日里,夜间也能闻到清风送来的花香。

杜云萝这几天歇得并不好,肚子会一阵一阵地痛,就像是那孩子也急着要来看花一样。

周氏与杜云萝商量了,提前就让稳婆住进了府里,免得临时发作起来,手忙脚乱的。

半夜时,杜云萝又醒了,肚子痛得她忍不住要哼出声儿。

怕吵到穆连潇,她努力忍着,直到实在忍不住了,一声轻叫溢出了唇角。

穆连潇一瞬就醒了,握着杜云萝的手,道:“又痛了?”

“临盆前就是这样的,”杜云萝哼道,“我估摸着就是这几日了,比之前算得会早个十来天,早一些生下来也好,可重死我了。”

穆连潇浅笑。

十月怀胎着实辛苦,尤其是最后几个月,连夜里睡觉都不能翻身。

杜云萝的两条腿有点儿浮肿,全靠锦蕊和锦岚两个丫鬟替她按压,才稍稍减轻了些酸痛。

早十来天落地,少吃十来天的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