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连慧苦笑:“我那仆妇,叫她扇了一巴掌,又踹了一脚,现在身上还带着伤,直不起腰来。”

“不像话!”皇太后哼道,“姑嫂相处,学问不好,哀家觉得你和阿潇媳妇处得不差,怎么对上晋环,就…”

穆连慧转眸看了杜云萝一眼。

杜云萝柔声道:“皇太后,您今日让我来,那就由我来说一说旁人是非。

相处之道,原本就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晋环做人太过锋芒,不说和娘家嫂嫂,她在婆家与妯娌相处,一样是问题颇多。

不是我小心之心,姚八出事,兴安伯府怕是无心追究那外室来历,更别说是怀疑乡君了,会如此想的,只有晋环一人。

晋环与乡君不合,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皇太后哭笑不得,指着杜云萝道:“哀家看起来是偏袒着晋环了不成?都说心急生女儿,你都生了两个儿子了,怎么还这般急切?”

杜云萝脸上微微一红,娇娇唤了一声“皇太后”。

皇太后笑意更浓,之前周身围绕着的沉闷散了许多,她摆手道:“哀家问一问,也没打算把人都喊来对薄公堂。

哀家没有那个闲心,这个岁数了,还去操心那些事情!

委实是闹得太不像话了!

兴安伯夫人死了孙子,心里不舒坦,哀家是理解的,可来找哀家哭,算个什么道理?

这个哭完那个来哭,把慈宁宫当什么了?又不是京城衙门!

对了,京中到底是怎么说这事儿的?你们消息比哀家灵通些,与哀家仔细说说。”

穆连慧和杜云萝交换了一个眼神。

杜云萝心中有数,皇太后这一番话,并非是她信了或是不信,而是穆连慧绝对不会认,没做过自然不认,做过了没有证据也不认,那又有什么好逼问的?

因而皇太后就顺着杜云萝的话,话锋一转,来问一些她还不清楚的事情。

第639章 透底

杜云萝讪讪笑了笑。

京中的说法倒也简单,桃花韵事,说来说去也就那么一回事。

只不过这一次闹出来了人命,这才沸沸扬扬了。

百姓们知道的毕竟只是一小部分,说得最神神叨叨的,也就是中元节鬼门大开,晋尚把姚八给带走了而已。

更多的细节,京城衙门是不敢开口的,兴安伯府更是不会往外宣扬。

“衙门里的说法,是那外室一剪子刺伤了姚八,大夫医治之后,还是没有救回来。”杜云萝说完,悄悄观察着皇太后的神色。

穆连慧亦是如此。

杜云萝的一番说辞,皇太后一定也清楚。

可姚八到底伤了哪儿,受伤之前做了些什么,穆连慧不确定皇太后是否知情。

那些细节,实在有些惊人,她也是费了些工夫,才从平阳侯夫人院子里的婆子嘴里打听来的。

姚八的行径委实离经叛道,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兴安伯夫人进宫来哭诉,那等细节只怕不敢在皇太后跟前提及。

平阳侯夫人是听晋环说的,她跟着来了,是会把事情都摊在台面上,还是作为最后的底牌捏在手中,往后与兴安伯府上周旋?

穆连慧依着自己对平阳侯夫人的判断,估摸着她极有可能是没有说的。

这个当口,她到底是要说,还是不说…

穆连慧深吸了一口气,狠下决心,道:“姚八的死因和胭脂胡同里的事情,伯夫人没有告诉皇太后吗?”

皇太后看了穆连慧一眼,淡淡道:“没有。”

“她说不出口。”穆连慧冷冷一笑,沉默片刻,道,“她们都不说,那就由我来说吧,反正脏水都泼到我头上了,往后还不晓得有没有栽赃陷害的所谓的‘证据’呢。

娘娘,姚八把那外室和她的相好带回了胭脂胡同,晋环赶到的时候,那个相好的已经被折断了手脚,扔在了墙边,而外室外衫尽褪,只挂着半片肚兜。

姚八是当着那相好的面,强行与那外室欢好的,为此,晋环气那外室,更厌恶姚八,大骂姚八不是人,两人起了争执。

晋环脾气倔,急冲冲就回了兴安伯府,与我闹了一场,直到伯府来人。

我们侯夫人使人去打听了,是外室拿剪子刺中了姚八的命根子,而后自尽身亡,姚八流血不止,送回伯府之后没熬过去。

如此不堪入耳的事情,我大着胆子说与皇太后和皇太妃听了,还望恕罪。”

不说皇太后和皇太妃面面相窥,杜云萝也是一脸惊愕。

姚八伤了子孙根的事儿,她是听说了的,但姚八在屋里行那等禽兽之事,她是丝毫不知的。

此刻初闻,简直头皮发麻。

杜云萝甚至不敢细细去想,彼时那外室和相好的内心是何等的煎熬和痛苦,身心都苦不堪言。

被逼到了那个地步,难怪要挥着剪子伤人了。

皇太后捏着手中的瓷杯,面如冰霜:“此话当真?嘉柔,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穆连慧一字一字道,“晋环与我闹,我就想弄明白她到底在闹什么,才使人去打听了。

晋环当时在侯夫人跟前大骂姚八,屋里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听见了,我这才有了这样的消息。

原本,兴安伯府不说,平阳侯夫人也不说,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更加不会说出来。

我如今撇不开了。

我成了那个在背地里使坏,害了姚八的人了。

晋环与我不睦,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话来编排我,他们闹起来了,一定要把我拖在里头,那我只好把话说说明白。

姚八是行事不端,被那外室刺死的。”

“好一个兴安伯府!”皇太后重重拍了拍几子,“竟然养出这么一个、一个…”

皇太后骂不出口了,那些话,实在难听。

她摆了摆手,叹道:“这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

公候伯府,全朝不少,靠得都是祖上的功绩,哀家和圣上不求户户都成器,能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祖宗,能读些圣贤书,知道如何做人做事,就这么点要求,还…

还养得这么纨绔!

今儿个说到这里了,哀家也就再说几句。

不单单是兴安伯府,景国公府出身的,也就叶毓之一个能上台面的,安冉这几年稍稍有点儿样子,可余下的那两个,嫡女是叫瑾之吧?就中元那一日,出城去放河灯,险些把孙家的七娘给推下水了。

这事儿孙家是不与景国公府追究,可这像话吗?

七娘是定了亲的,真落了水,出点事儿,以后怎么办?

还有前刑部尚书的外孙儿,为了个烟花女子和人在东大街上打架,这事儿都传到哀家这儿来了,哀家真不知道,这儿到底是慈宁宫呢,还是街口的茶楼,整日里都听些混账事!”

皇太后越说越不满意,一句“子孙无德”挂在嘴边。

杜云萝听着听着,突然察觉出一丝味道来。

慈宁宫对勋贵们的意见似乎有些大…

杜云萝虽然有前世的记忆,但寡居之后,她对外头的事情并不关心,唯一知道的,也就是安冉的婆家、原本就只传五代的恩荣伯府在十几年后就被削爵抄家。

那其他勋贵们呢?

皇太后的不满意,一定也是圣上的不满意。

圣上在位时,皇太子登基后,京中的公候伯府,到底起了多少风浪?

皇太后说得有些乏了,叹道:“嘉柔,就因为你们姑嫂不合,她就怪上你了?”

“总比怪她自己,她心里能舒坦些。”穆连慧浅浅笑了笑,“人都是如此的。”

皇太后微微颔首:“这倒是句实在话。”

穆连慧又道:“不说旁的事儿,晋尚就是死在外室手中的,晋环与我又没有深仇大恨,就为了姑嫂不睦,我怎么会这么害她。”

皇太后若有所思。

杜云萝快速瞟了穆连慧一眼,说谎的穆连慧面不改色。

她和晋环的确没有深仇大恨,不过是几句谩骂和当时的一个巴掌而已,与穆连慧曾经受到过的屈辱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可是,晋环是穆连慧计策里一颗重要的棋子,她需要把晋环放在棋盘的那个位子上。

与恨无关。

仅仅是开路而已。

第640章 留痕

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云层压低,似是很快就要下雨的样子。

杜云萝和穆连慧一前一后走着,谁也没有主动说话,气氛算不上和睦,但也不至于剑拔弩张。

直到了宫门外,穆连慧唤了杜云萝一声,原本想说些什么,终是叫倾盆而下的大雨阻了。

她摇了摇头,浅浅笑道:“不说了,回去了。”

夏日的雷雨来得及,去得也及,等杜云萝回到定远侯府的时候,天已然晴了。

杜云萝去了柏节堂里。

吴老太君今日的精神比前阵子好些,坐在窗边的榻子上,让秋叶摇着蒲扇。

“下雨好,总算没那么闷了。”吴老太君眯着眼道。

秋叶抿唇,手上不停,嘴上道:“可惜停得太快了,要是再下久一些,夜里都能凉快些。”

吴老太君沉默着,望着从屋檐落下的水珠,见杜云萝从外头进来,她低声喃喃道:“是啊,要下得久,才能彻底去了闷气。”

杜云萝挑帘进去,笑盈盈问了安。

秋叶起身行礼,又请了杜云萝坐下,让人去小厨房里端一碗梅子汤来。

杜云萝柔声与吴老太君道:“刚从慈宁宫里回来,乡君看起来还不错,皇太后问了几句。”

“无端端添出这些是非了,”吴老太君皱眉,“还不把自己摘干净。”

杜云萝一怔,只听前半句,她以为老太君是在说姚八和晋环添事,后半句一出,老太君是在说穆连慧无疑。

吴老太君的心中认定了穆连慧牵扯其中。

吴老太君知道的明明只是穆元谋和练氏谋害穆连康、又要谋害她的子嗣一事,为什么老太君连穆连慧都质疑上了?

当年穆连慧年幼,按说吴老太君不会把那些错事算在穆连慧的头上。

仅仅只凭着穆连慧今生“阴阳怪气”、说话不中听,就认为她会对晋环用此招数吗?

这是老人的智慧,还是吴老太君知道了一些什么?

杜云萝不敢笃定,又不能直截了当问吴老太君,只能暂且按在心头,道:“晋环就是胡乱说话,没有实证,她和乡君姑嫂不睦,这是人人知道的,只听她几句话,慈宁宫里不会信的。”

吴老太君苦笑,她想说,但凡做过的事情,只要有心去搜寻,总会有踪迹的。

风过留声,雁过留痕。

可最终,这句话她没有出口。

穆连潇回到韶熙园里时,杜云萝正坐在罗汉床上出神。

“云萝,”穆连潇叫了她一声,见她怔怔抬头,不由笑了起来,“延哥儿和允哥儿呢?”

杜云萝笑着答道:“延哥儿说要看显哥儿,去了兰语院了,允哥儿在母亲那里。”

穆连潇颔首,进去简单梳洗了一番,又出来陪杜云萝说话。

杜云萝说了慈宁宫里的事情:“皇太后不太高兴,似是这些日子乌七八糟的事儿太多了。”

“中元节里出些差池,说出去不好听。”

这回中元节也是够折腾的了。

姚八死在了胭脂胡同里,孙七娘又险些被叶瑾之推下了水,这些事情一样接一样传到慈宁宫里,皇太后如何高兴得起来?

偏偏又是中元,中元出事,极其不详。

杜云萝是有亲身体会的,那年中元,杜云诺烧了头发,杜云瑛为了救她上了手,若是在平日里还好些,顶多就是不看四周状况,被牵连了,但到底是姐妹连心,做姐姐的仁厚,还能得几句好话。

只可惜,那是中元。

杜云瑛议了一半的亲,再也没有下文了。

孙七娘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外甥女,出身显贵,但也逃脱不了流言,况且,能与孙家做姻亲的人家,肯定也是门当户对。

“我只是觉得,皇太后的不满没有那么简单。”杜云萝斟酌着说了心里的想法,“今儿个当着面挑剔了两家,之前对镇国公府上也颇为不满,或者说,对于很多公候伯府、簪缨世家,皇太后都不大满意。”

皇太后的意思,恐怕正是圣上的意思。

穆连潇领会的杜云萝的话,眉宇紧皱:“我只当圣上要对蜀地动手,莫非圣上连京中的勋贵,都要一并拖下水去?”

“已经对蜀地动手了?”杜云萝睁大了眼睛。

穆连潇也不瞒着杜云萝,细细与他道:“就前两日的事儿。

国子监祭酒宋大人的一篇文章,被圣上批成狗屁不通,礼部尚书王大人的文章,圣上说他年纪大了,糊涂了,写出来的东西前言不对后语,没有年轻时的三成水准。

宋大人掌着国子监,礼部又主管科举,圣上骂他们会耽误人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最后定了让国子监和礼部的官员每人交一篇文章,圣上亲自断一断,哪些是人才,哪些是庸才。”

杜云萝诧异极了。

别看国子监祭酒的官位不高,却是极其受尊重的官职,国子监更是天下学子的向往,眼下圣上这么一批,不说宋大人的乌纱帽,国子监上上下下都要饱受质疑。

再加上主管科举的礼部尚书被说成是老糊涂,这些年落榜的考生,岂不是就要热闹了?

杜怀礼就任礼部右侍郎,杜云萝自然不担心自家父亲的才学和文章,只是不清楚,为什么突然就…

“这事情为何会与蜀地相关?”杜云萝不解。

穆连潇解释道:“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涂大人,出身姜城涂家。”

姜城涂家,正是南妍县主点名道姓,确定与瑞王相勾结的蜀地世家。

“仅仅只为了一个郎中?”杜云萝抿唇,“未免兴师动众。”

“不止,国子监里还有,”穆连潇的手指勾着杜云萝的手,道,“圣上想动的是太保高大人,宋大人正是高大人的门生,高大人主考的几届春闱,圣上都会重新断一断,其中有不少蜀地进士。”

杜云萝的面色一白,身子微微一僵。

太保高渊高大人。

这个名字,是深深刻在杜云萝的心中的。

前世,施仕人正是以文章打动了高渊,成了高渊的孙女婿,从此平步青云,一路高升。

今生,施仕人自然是没有了这样的机缘,而高渊,也成了圣上想要铲除的钉子。

第641章 文章

国子监和礼部的日子不太舒坦,人人都提心吊胆,即便是对自己的才学颇有信心的官员,也不敢说文章一定能入得了圣上的眼。

都是在官场上打滚了多年的老人了,又有哪个会看不出,圣上这是在借题发挥。

圣上要寻的不完全是才学上的不足。

官员清楚,学子们未必想得通其中关节,加上有心人鼓动,就闹着说前几次的春闱有舞弊、打压人才的事情。

这几日里,闹得沸沸扬扬的。

京城衙门都出动了几回,抓了几个领头的,偏偏就有许多一根筋的书生,自诩高洁,一定要继续闹下去。

云栖坐在茶楼上,底下大堂里书生们义愤填膺的声音过大,连楼上雅间里都一清二楚。

九溪听了几句,扑哧就笑了起来:“就他们那点儿水平,别说是进士了,我都没闹懂,他们是怎么成了举人的。”

云栖也听见了,摇头道:“你该说,揣摩不了圣上的意思,他们即便是中了进士,也没法步步高升。”

疏影低头喝茶,闻言才抬起头,淡淡道:“要是没有爷的指点,你们能明白圣上此番到底是为何?”

九溪摸了摸鼻子,当然是不懂的。

云栖机灵,笑道:“所以我们不是进士也不是举人,我们只是爷身边的小厮,只要弄明白爷在想什么就行了。”

这话说得再有道理不过,疏影无言以对。

九溪在一旁笑得快要趴在了桌上。

三人闹归闹,等听见外头脚步声,便赶紧都闭了嘴。

鸣柳推开了雅间的门,穆连潇快步进来。

桌上摆着一壶放凉的水,穆连潇对着壶口一饮而尽,而后才在椅子上坐下,目光从几个亲随身上略过。

云栖上前一步,低声道:“果真如爷所料,那位涂大人真的是去寻人了,最后寻到了施仕人头上,那个施仕人,爷不知还有没有印象?那年望梅园里乡君设宴,施仕人的妹妹来赴过宴。”

穆连潇原本对施仕人这个名字没有多少记忆了,提起望梅园的事情,才稍稍回忆起一些来。

姜城涂家出身的礼部郎中涂大人,是永安二十一年开恩科时中榜的,没等缺就进了礼部,可他并不是一个文采出众之人。

当时春闱时写的文章,穆连潇听杜怀礼说,水准相当一般。

可偏偏,这个人中榜了。

圣上要考察官员文章,涂大人着急了。

穆连潇猜他会病急乱投医,没想到真的叫他猜中了。

这几天,云栖一直使人盯着涂大人,总算是寻到了根据。

涂大人找了施仕人。

施仕人两榜不中,这些年一面在书院里给先生帮忙,一面抄些书籍换些银钱,他写的一手好字,在京中文房铺子里也是小有名气的。

虽不是进士,却也是实实在在的举人,能得举人老爷抄写的书籍给幼童开蒙,对不少有些闲钱的人家来说,也算是好兆头。

毕竟,进士老爷们几乎不可能做这种营生。

对施仕人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里的办法。

施莲儿入了恩荣伯府,日子一点也不好过,别说是给施仕人添助力,很多从前的同窗,为了这一桩事儿,反倒是疏远了施仕人。

墙倒众人推,原本还能以同窗之谊与京中的公子们往来的施仕人,慢慢就不再受欢迎了。

涂大人寻施仕人的时候,说了不少好话。

他出银子,请施仕人帮着做一篇文章。

涂大人告诉施仕人,他之前就觉得奇怪,他和施仕人同在永安二十一年参加春闱,他看过施仕人的文章,在他的心中,施仕人就算不能殿试上获圣上青睐,中个进士应当是不在话下的。

可施仕人连续两年都未中。

现今看来,的确是有主考的问题。

涂大人说得好听,称此事神不知鬼不觉,施仕人出文章,他出银子,正好彼此得利。

再说来年开春又是春闱了,圣上今年狠狠抓了一把科举,来年说不定会亲自参阅考生的卷子,不如施仕人趁着这次机会,提前试一试他的水平能不能受到圣上喜爱。

“他们两个谈妥了?”穆连潇问云栖。

云栖点头:“谈妥了。”

穆连潇勾了勾唇角,涂大人既然自己挖坑往里头跳,那他也就不拦着了。

“去找施仕人,让他掂量掂量。”穆连潇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