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动静,真哭出来了,要把花厅的屋顶都掀翻了。

垂露抱起姐儿,柔声哄着。

张氏一个人带两个小娃儿,倒也不显得手忙脚乱。

麻利地替儿子换了尿布,抱起来哄了哄,又去逗垂露怀中的姐儿。

垂露时间不多,搂着女儿亲了会儿,便掏出怀中荷包递给张氏:“中秋拿了赏银,这个月便多些。”

张氏接过来颠了颠,道:“你自个儿留了花销没有?府里不愁吃穿,你要也打点打点的。”

垂露道:“放心吧,我还能苦着自己了?”

“你呀,”张氏把荷包放到一旁,道,“晓得你是个有打算的,我看你现在的日子,比从前好。”

都是自家姑嫂,没把彼此当外人,张氏接银子不会推推诿诿,垂露交银子也不会担心。

提起从前,垂露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她看着是熊察的妻子,是熊家的奶奶,可事实上,她即便掌着家,银钱的事儿,轮不到她做主,那都是熊察的母亲拿捏着的。

别说是补贴娘家了,垂露自己的开销都有些紧巴巴的,别说在内宅里就不用钱,平素里打赏人,还要掏一些呢。

表面上看着是做了主子风光了,实则不舒坦极了。

虽说熊家是没有拿钱给垂露娘家的道理,可垂露想补贴娘家的心思还是有的,只可惜,她每月那点例钱,连自己都结巴。

如此想来,从前在府中做丫鬟,现在回去做奶娘,手中倒是宽裕了许多。

奶娘的月俸本就不低,逢年过节、府中喜事又有赏银,韶熙园里的主子们好相处,她现在的生活很是舒心。

这么一想,倒是有些“感激”穆元谋对熊察设局,让她早日从苦海脱身了。

垂露唇角一勾,笑容讥讽。

一码归一码,穆元谋做的事情委实难看,她若随着二房,又如何对得起陆氏?

算着时辰,垂露依依不舍放下姐儿,道:“我先回去了,府里哥儿饿不得。嫂嫂,你别舍不得银子,补补身子才能奶得动这两个小东西。”

“我心里有数。”张氏笑了笑。

垂露出了家门,没有径直回府,而是去了东街上一家不大不小的胭脂铺子。

铺子后院,清涧坐在石桌边饮茶。

这是定远侯府的产业,无论是垂露还是清涧进出,都显得很平常。

清涧见她来了,笑道:“是我这里耽搁了你探望姐儿的工夫。”

垂露垂着眼角,不卑不亢:“不是这么说的,没有府中出力,我也没法带着姐儿归家。”

“老爷知道你是个念情谊的,”清涧示意垂露一道坐下,推了一盏茶到她的面前,“前些日子府里赏下来的,你尝尝。”

垂露淡淡道:“别看我从小跟着四太太,对茶一道,我是个门外汉。”

“我是跟着四爷,才一直饮茶,”提起穆连喻,清涧的眸子一暗,道,“别看我们四爷平日里咋呼,空闲时候倒是爱下棋喝茶,对于茶道,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我以前吧,没好好听,现在想听,听不着了。”

不管穆连喻做人做事如何,在清涧心中,那都是他的主子,不打骂底下人、给赏银大方的主子,他们几个亲随跟着穆连喻的时候,日子还是很不错的。

便是去了北疆,在军营之中辛苦,主仆感情也不差。

“可惜,我功夫不济,没护好四爷。”清涧的嗓音有些涩,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满荷园里闹出事端来的时候,垂露早已经出府去了,只是重新回到内院做事,饶是知情的丫鬟婆子们嘴巴紧,可垂露这样的身份,想知道一些流言,还是有渠道的。

不是她爱捕风捉影,晓得多些,她才好明白,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免得成了一个愣头青,稀里糊涂开头,不仅给主子惹麻烦,自己也要倒霉。

穆连喻的事情,垂露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侯府里的主子们都是心善之人,你惦着四爷,我也一直惦着四太太。”垂露道。

清涧苦笑,道:“岂止是我,你记得紫竹吗?四爷没了之后,她精神就不大好,后来投井了,说的是要下去伺候四爷。”

垂露的眼皮子一跳。

第660章 慧极

紫竹这个丫鬟,垂露是知道的。

从前同在府中做事,虽然是前后院,各不往来,但毕竟都是家生子,垂露替陆氏往前头传话时,也见过紫竹一两回。

印象里,那是一个相貌普通,小心翼翼的小丫鬟。

垂露嫁出府后,娘家是定远侯府的家生子,府里大小事情,多少会听说一些。

紫竹投井这样出了人命的事儿,垂露听她娘念叨过一句,只说好好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忠心是忠心,留下父母丈夫,确实也让人难过。

垂露闻言,想了很久才想起紫竹的模样。

彼时的紫竹,刚刚留头,抱着与她身量差不多高的扫帚。

垂露想,肯定是四爷待底下人好,紫竹才会如此。

等她入府之后,紫竹这个名字早就被所有人都抛在脑后了,没有人提起来。

她看了一眼清涧,不知道为什么,清涧这么一句话,叫她有一种感觉,紫竹的死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只不过,有多“复杂”,垂露不知道而已。

想到她与清涧的立场,垂露觉得,紫竹的死,大概与二房、长房的纠缠有些干系。

心里明白,垂露嘴上依旧道:“没了有一年了吧?我当时听说的时候,也很感慨,我们都是府里做事的,主子的好,永远忘不掉。”

清涧垂眸点了点头:“不说那些了,韶熙园里还好吧?我总觉得府里这些时日不寻常,我们老爷咳嗽不断,太太的腿又断了…”

“多事之秋?”垂露歪着头,道,“这是我前几日听侯爷与夫人说起来的,到底在说什么事儿,我也没闹明白。不过我们府里,倒还真有那么些意思,不说二房,老太君的身子骨看着真叫人揪心。”

清涧不能入后院,吴老太君的状况如何,他都是听来的,全然没有亲眼见过,闻言,皱眉道:“老太君真的很不好?”

“还能作假呀?”垂露叹了一口气,“我带哥儿过去看望老太君的时候,就觉得老太君的身子是真的太差了。”

清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垂露与清涧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回府。

韶熙园里,一切如常。

她回来得早,允哥儿还不饿,睁着一双大眼睛对她笑。

杜云萝抱着允哥儿,垂露也就没有上前接过来,拱手站在一旁,低声把与清涧的对白一五一十说了。

“提起紫竹了?”杜云萝略有些诧异。

紫竹和箬竹的事儿都早就过去了,吴老太君跟前,杜云萝能交代的也交代了。

这一点,二房应当很清楚,穆元谋不至于再把这老皇历翻出来,便是翻了,也翻不出什么水花了。

垂露见杜云萝思忖,就晓得紫竹的死确实有故事,却不是她该问的故事。

中秋一过,扑面的凉意似有温吞了些,白日里太阳下,晒得人很是舒坦。

吴老太君兴致不错,也不在屋里歇着了,时不时到院子里走动走动,晒晒太阳。

“不能总躺着,”吴老太君眯着眼与陆氏道,“我这么跟元谋媳妇说的,我自个儿也一样,躺着躺着,就不想动了,我是老骨头了,不下地走走,这双脚,还有什么用场?”

陆氏听着吴老太君苍老了许多的声音,心里咚咚打鼓,面上却道:“您说得是,越躺着就越不舒坦,今年酷暑,您在屋里避得多了,才会打不起精神来,趁着这几日天气好,多走走,劲儿就回来了。”

“会说话,”吴老太君睨了陆氏一眼,“老婆子说句真心话,家里这么多媳妇,就属你最通透。”

陆氏眉梢温婉,道:“远远不及大嫂聪颖。”

“不一样,”吴老太君拍了拍陆氏的手,“元策媳妇是聪颖,可她也应了一句话,‘慧极必伤’。”

陆氏一怔,她听出了吴老太君的弦外之音。

周氏不止是慧极必伤,她还是情深不寿。

吴老太君这么说,不是在说周氏无法长命百岁,还是指周氏心中牵挂过多,思虑过多,想得多了,顾及得也越多。

比起周氏,比起府中这么多媳妇,她陆氏是最了无牵挂的那一个了。

不是她不念着穆元安,她当然也思念早亡的丈夫,但这和周氏不同。

她是庶子媳妇,又是小儿媳,身上的担子与嫡长媳天差地别。

“老太君…”陆氏的声音哽咽了许多。

吴老太君却笑了起来:“所以啊,你多来陪陪老婆子说话,老婆子有时候也在想,我挑媳妇的眼光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这句话,就差把练氏的名字挂在嘴上了。

陆氏柔声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并不怎么好听的话,让吴老太君哈哈大笑,她许久没有朗声笑过了:“说得是,我养姑娘,也有养成那个样子的,怎么能强求别人家的姑娘。”

不仅仅是姑娘,她也养坏了一个儿子啊!

吴老太君笑过了,到底精神不济,胸口起伏得厉害,扶着陆氏和单嬷嬷的手喘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又沿着庑廊慢吞吞地走。

九月初时,在姚八断七之前,平阳侯夫人进宫给皇太后请安。

那日大雨之中,世子夫人回去,平阳侯夫人对她的铩羽而归并不意外,应该说,这才是皇太后会有的反应。

皇太后让她进宫去说话,平阳侯夫人借口身子不适,躺了差不多一个月,这才入宫。

慈宁宫中,肃静一片。

平阳侯夫人的面色蜡黄,似是大病初愈。

皇太后眼睛尖,晓得她这幅样子是半真半假的,身子是不好,脸上也做了些伪装。

毕竟是几十年的侯门女人了,又分寸,也不傻。

皇太后淡淡道:“晋环归家的事儿,你怎么想的?”

“难,”平阳侯夫人说了这么一个字,在皇太后思量的神情里,又道,“身份摆在这儿,又不是过不下去日子只能改嫁的农妇,我们这样人家的女人,死了丈夫,只有这么一条路。所以,不管尚哥儿媳妇怎么想的,她守着,环儿再不愿意,她也要守着。”

“既然是明白人,就别想糊涂事了。”皇太后道。

第661章 年老

平阳侯夫人的唇角一垂。她老了,不仅仅是眼角,连唇角多不能像年轻时候一样自然地微微上翘。

不止是她,面前的皇太后也老了,平阳侯夫人甚至有些想不起来,年轻时候的皇太后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不怒而威,手段叱咤,但也存着一颗玲珑心,母仪天下。

那份荣华,是如今还健在的“梅”皇太妃和红颜薄命的庄贵妃都不能比拟的。

“皇太后,”平阳侯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把整颗心都剖开,摊在了皇太后面前一样,“因为我老了,所以才老糊涂了。”

这句话,让皇太后的眸子微微一凝。

平阳侯夫人低着头,道:“世家名声,侯府荣耀,我背了几十年,看着是扛下来了,但也丢干净了。

在尚哥儿出事的时候,我两边脸颊都被扇肿了,我辛辛苦苦维系了一辈子的脸面,叫我的孙儿给丢了。

养外室也就算了,竟然把命都赔进去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这一年多,梦里见到尚哥儿,心都滴血。

痛!太痛了!

既然脸面都没了,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环儿再有不是,也是我晋家姑娘。

我这把年纪,真叫我再送一个走,我也挨不住,大概就是两脚一蹬的结果了。

皇太后您知道我的,这一辈子,我都说过什么丧气话,为了侯夫人的这份体面,便是跪着,我都抬着头。

兴安伯府,是门当户对,但就是世家,才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回是耗子药下在大厨房里,环儿救回来了,可下一回呢?

不说虚的,内宅里死个女人,比生个儿子简单多了,您说呢?

环儿的性子,是彻底养坏了的,到时候,她不被别人弄死,我都怕她弄死别人。”

皇太后的脸色阴沉,把那些掩埋起来的腌臜事情掀开来说不是易事,她也有好多年没听过这么直白的话了。

直白到不像是从平阳侯夫人嘴里说出来的。

平阳侯夫人不管皇太后听进去多少,又道:“您当年让定远侯府的穆元婧留在京中,是您心软了,您体谅吴老太君。”

“寻些旧例吗?”皇太后的眼角满是皱纹,目光却依旧锐利。

“同样是守着,求您让环儿归家守着吧。”平阳侯夫人的声音喑哑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皇太后身子微微往后一靠,似是而非地笑了起来。

世家女人都是这样。

道理比谁都明白,日子过得也比谁都压抑。

肩上的担子不同,付出的也就不同,皇太后走过的路,是全朝女人最风光、最、也最痛苦的路。

正如平阳侯夫人所言,当初一是为了安抚定远侯府,二是她将心比心,对穆元婧的留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现在的她,老了,心也就越发狠不起来了。

让姑娘归家,说到底就是三个字:舍不得。

没有那么多道理,没有那么多圈圈绕绕的,平阳侯夫人给她的意思也正是如此。

“老了呀…”皇太后低喃道。

不止平阳侯夫人心软,皇太妃不也对穆连慧心软了吗?

皇太后眯了眯眼睛:“前回我也说了,去念圣庵。”

平阳侯夫人的肩膀颤了颤,眼底闪过无尽的失望,而后又努力抬起头来,咬牙道:“城中的庵堂吧,平阳侯府出钱修造,能近一些就再近一些。”

这句话,是讨价还价,却也是哀求。

皇太后没有再说话,起身往内室里去,留下平阳侯夫人一个人坐在大殿中,从午前等到了日暮。

茗姑姑从里头出来,给平阳侯夫人添了一盏热茶,道:“皇太后的意思,侯夫人自去与兴安伯府商量,你们商量完了,来宫里禀一声。”

平阳侯夫人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怔怔看着茗姑姑。

茗姑姑微微颔首。

平阳侯夫人的心不由就是一痛,等了一日,总算是等来了这么一句话。

皇太后进去的时候,分明是不答应的,这一日之间的转变,肯定与身边伺候的人的建言有关。

“谢谢,”平阳侯夫人哽咽着道,“谢谢姑姑替我们环儿说话。”

茗姑姑低垂着眼眸,缓缓摇了摇头:“不是奴婢,您知道里头是谁在吗?”

平阳侯夫人狐疑地往内室方向看了一眼,里头竟然还有人,她根本不知道。

莫非是皇太妃?

只是皇太妃为何会一直在皇太后的内殿里,而她来的时候,整个慈宁宫都没有见到皇太妃身边的人手?

“里头是谁在?”平阳侯夫人顺着问了一句,茗姑姑既然提起来,就是皇太后示意可以说的事情。

“是寒姑。”茗姑姑压着声儿道,“您要谢,该谢庄贵妃娘娘。”

平阳侯夫人的呼吸一窒。

先帝的庄贵妃娘娘的尊荣,她当年窥见过一二,那么多年过去了,原本不太记得了,直到庄珂归京之后,在宫中请安时相遇,看着年轻妇人清丽模样,记忆里的那张脸才有那么一些清晰。

庄贵妃从前宠冠六宫数年,膝下有子,连彼时的皇后、现在的皇太后都追不上那份荣宠。

按说这样的女人,该是中宫娘娘的眼中钉,可庄贵妃不是,她与皇后柏氏的关系亲密,又得先帝爷的母后看重,四妃之位稳如泰山。

只是,变天也就在一夜间。

庄贵妃突然失宠,别说四妃之位,连封号都差点被夺了。

宫外的人,饶是公候伯府之中,都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诏书上只有一句“忤逆圣上”,其余都语焉不详。

平阳侯夫人一样不晓得事情经过。

可茗姑姑说,她要感谢的其实是庄贵妃娘娘。

宫中辛秘之事,不是她能去打听琢磨的,既然茗姑姑这么说了,那这份情,她就记在庄贵妃身上,记在定远侯府的郡主身上吧。

平阳侯夫人端正坐了一整日,站起来的时候,一时头晕目眩,好不容易稳住了,缓缓出了慈宁宫。

消息传回平阳侯府,穆连慧多少也听说了些。

“庄贵妃娘娘?”她站在窗边,看着夕阳西下,突然就莞尔一笑,“这就是命运吧…”

改变了其中一环,后头的一点一点就偏移了,到今日,在这场偏移里,她突然间,似乎也从中受益了。

第662章 等待

临珂垂手站在一边,微微挑起眼角偷瞧穆连慧模样。她家乡君虽是笑着,可笑容分明未达眼底,一身素色长裙,套着一件青灰的褙子,在这夕阳下,让对着她的那半张映着余晖的脸生生添了几分寂寥。

临珂的心不由就是一紧。

她知道穆连慧并不高兴,应该说,自从她在穆连慧归京后被拨到了主子身边,从伺候主子的第一天起,就没瞧见过穆连慧有高兴的时候。

就算穆连慧笑了,临珂也寻不到那种灿然之感。

穆连慧是不好伺候,甚至脾气大,说话也不好听,却至少没动手教训过底下人,临珂见穆连慧这般,心底也不舒坦。

都是相仿年纪的女子,为何她家乡君就与其他人不同呢?

临珂想不明白。

穆连慧在想旁的事情。

前世,她从未关心过庄贵妃,或者应该说,在她出生的时候,先帝的庄贵妃就已经是一个尘封多年的名讳了,久到前朝后宫,谁也不会提及。

今生,若不是庄珂归京,庄贵妃大抵也只是留在皇太后、皇太妃和几位伺候过庄贵妃的老人心中。

庄贵妃为何失宠,又为何成为先帝爷晚年念念不忘之人,穆连慧不知道,也无从得知。

深宫内院的起起伏伏,不输给前朝的刀光剑影,她曾做过皇家媳妇,爬得很高,摔得很痛,一转眼便是一辈子。

下意识的,穆连慧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脑海里浮现的,不是前世的瑞王府邸,不是那个牙牙学语的孩子,而是杜云萝的容颜。

对着她笑的杜云萝,五官俏丽可人,唇角浅淡梨涡,那双杏眸里像是坠了月光一般皎洁,笑得那般满足。

穆连慧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

能让杜云萝露出如此满足笑容的是穆连潇,是她的得偿所愿。

那自己呢?

也许只有等到她也得偿所愿的时候,才能真的笑出来吧。

所求之事,说简单很简单,说难也很难,如今,总算有一丝转机。

姚八断七之后,姚三太太被一辆马车送出了京城,经历了一番指指点点的兴安伯府又沉寂了下来。

晋环静静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人,似乎是她,又似乎不是她。

这一个多月,从最初的惊心惶恐到现在的绝望,前回世子夫人来看过她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娘家的消息了。

能不能归家,何时归家,晋环一点也不知道。

害怕至极,她摔过东西,骂过人,抱着被子痛哭过,渐渐的,却又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