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笑的,眉眼却又垂了下去。

心疼,心疼得一塌糊涂。

不说在军营里如何,单说千里回京,一抵达又进宫去,直到这会儿才回来,不用听穆连潇细说,杜云萝都能想象得到,这一路有多辛苦。

又怎么会不累呢。

穆连潇倚着杜云萝靠了会儿,怕她吃力,没有把全部的重量都压上去,歇了会儿,也就坐直了。

“圣上盯着蜀地那些事情,我回来报信的。”穆连潇解释了一句。

这场战事,不仅是打压西南异族,更是为了跟蜀地的世家清算,只不过,这个真实目的不能摊在台面上,圣上没有加以他人手,依旧让穆连潇盯着,御前回话自也少不得穆连潇亲自赶回来。

“什么时候走?”杜云萝咬着唇问他。

眸子清辉微凉,浮着一层很浅很浅的亮光,穆连潇笑了起来,眸底笑意灿然:“后天一早。”

后天…

这也太快了些,太急了,都不够缓缓精神的。

可转念一想,杜云萝又自嘲一般地撇嘴,总比他说明儿个一早就走要强多了,不是吗?

夜已经深了,让人去柏节堂和敬水堂里禀了一声,穆连潇就没有连夜过去,免得打搅了吴老太君和周氏歇息。

韶熙园里也吹了灯,杜云萝缩在穆连潇怀里,想依着性子手脚都往他身上扒拉,又怕紧箍着他让他睡不好,犹豫着只拿手搭在了穆连潇腰上。

她小心翼翼着,穆连潇却不领情,仗着手长脚长,整个人缠过来,交织的呼吸旖旎,杜云萝愣是没瞧出来,这个嘴上说了“累得慌”的人,到底是怎么累了。

翌日起来,穆连潇去给吴老太君和周氏请安,又把穆连诚的家书送到了二房那儿。

这一日也没空闲下来,没用上午饭,又进宫去了,再回来时,依旧是二更天。

这夜,两人倒是说起了战事。

异族强悍,占着地利,让大军吃了不少苦头,但毕竟兵力悬殊,这场战事,便是今冬收不了尾,来年开春时,也该结束了。

至于蜀地那些世家,从前仗着山高皇帝远,如今大军就在蜀地,便不好随意动弹了。

穆连潇此番进京,圣上拿定了主意,让他回去之后就依着办了。

具体怎么办,穆连潇自然是不能与杜云萝讲的,他也等着一切收场,早些收兵回京。

天亮时,延哥儿过来请安,见到穆连潇又要走,整张脸上全是低落:“说好了教我练功的。”

“爹爹记着的。”穆连潇安慰了延哥儿两句,又抱了抱允哥儿。

允哥儿走路还摇摇晃晃的,弄明白了是父亲又要远行,眼泪鼻涕就往下掉,被杜云萝喂了一小口米糕,才止住了要咧着嘴嚎出来的哭声。

母子三人一道送穆连潇走。

王嬷嬷等在二门上,把蒋玉暖写的信交给了穆连潇,让他给穆连诚捎去。

穆连潇这一趟走后,京城里连续下了几场秋雨,别说吴老太君有点儿吃不消,蒋玉暖那里也摆了炭盆了。

最不好受的其实是练氏。

她躺了这么久,即便是有丫鬟按压双腿,小两年下来,两条腿也比不得从前了。

使不上劲,连没有受伤的那只脚落地,都觉得小腿肚子打颤。

这也就算了,在天气凉了之后,练氏感觉到腿骨头发痛了。

十月末,还远远不到烧地火龙的时候,许是夏日里贪凉,摆久了冰盆,冷气伤了腿了,这几日练氏就有些受不住了。

朱嬷嬷赶紧让人摆了炭盆,屋里暖和了些,练氏的腿只是缓解,并没有尽消。

请了大夫来看,开了些方子,但毕竟是“旧伤未愈”,一时半会儿也好不起来。

朱嬷嬷站在庑廊下和董嬷嬷抱怨,说这么下去,还不如干脆就落雪了,天气冷透了,早些烧了地火龙,可能会舒坦些。

两人嘀嘀咕咕说话,听见对面书房里穆元谋的咳嗽声,不禁交换了一个眼神。

冬天,不止练氏难熬,穆元谋也是一样的。

第719章 快报

阖府上下,多多少少都有些清楚,这个冬天只怕是不好过的。

不说二房那两夫妻,吴老太君的身子骨才是众人最担忧的。

吴老太君消瘦多了,皮包骨头,与前几年那个精神奕奕的老人相比,仿若是两个人一般。

做晚辈的心里晓得,在面对吴老太君的时候,都还是挂着笑容,不敢在面上露出情绪,就怕老太君不高兴。

而几个哥儿姐儿,每日都会去柏节堂里,陪老太君说会儿话。

日子一天天过,打破平衡的不是深秋的萧瑟,而是千里快报。

才随穆连潇去了蜀地没多久的疏影又回京了。

他没敢耽搁片刻,冲进了定远侯府里,使人给后院带话,说要见杜云萝。

杜云萝听了底下人来禀,说疏影心急火燎地要见她,她从大案后头抬起头来,怔怔看着说话的洪金宝家的。

屋里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等杜云萝回过神来时,她才发现,手中的书册早就落在了地上。

她甚至连它落地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手掌撑着大案,杜云萝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用力晃了晃脑袋,声音微微颤着:“让他去侯爷书房等我,我这就过去。”

锦蕊上来扶她,杜云萝下意识地捏紧了锦蕊的手,力道大极了。

“夫人…”锦蕊唤她。

杜云萝没有说话,眼眶却有些红了。

这短短的瞬间,她想了很多,也不是,都不是她主动去想的,而是那些场面一股脑儿就涌进了她的脑海里,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

全是前世的画面。

也是这个时候,永安二十五年的十月初,婆子踉踉跄跄地冲进了韶熙园,整个人扑在杜云萝跟前,禀了噩耗。

那一字一句的话,杜云萝记得一清二楚,隔了几十年了,一个字都没有忘。

那这一回呢,疏影匆忙回京,又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说不怕是骗人的,今生已改,可又有谁能够保证,这条被修整过的路,能依她所愿,平坦无起伏?

耳边,突然响起穆连慧在祠堂前说过的话。

她说,她恍若回到了前世。

就像是命中注定了一般。

杜云萝攥了攥手心,刺痛的感觉带走了不少迷茫和惶恐,她安慰自己,不该胡思乱想的,自个儿吓自个儿,迟早吓坏了。

快步赶到了前院书房,刚一进去,就见到了疏影和九溪。

疏影的眉宇之间满满都是疲惫和沉重,九溪似乎是刚听说了什么,整个人也有些奄奄的。

“怎么了?”杜云萝赶忙问道,“是不是侯爷…”

疏影一愣,问安的话还未出口,见杜云萝和锦蕊两人一副提心吊胆模样,便晓得她们在想什么了。

“不是侯爷,夫人,侯爷一切安好。”疏影赶忙道。

杜云萝的眸子倏然间亮了起来,只这么一句话就够了,晓得穆连潇安好,就什么都够了。

脚脖子发酸,她一个踉跄,整个人歪在了锦蕊身上。

锦蕊扶着杜云萝站稳了,见自家主子心不在焉,便抬头去看疏影。

心惊肉跳走了一路,这会儿锦蕊也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念头了,直接问道:“那是什么事儿?这么急着寻夫人,应当是出事了吧…”

疏影僵着身子点了点头,道:“是二爷,二爷坠马了。”

杜云萝猛得抬眸。

穆连诚坠马?

能让疏影赶回来报信,可见这坠马坠得不轻。

果不其然,疏影又道:“军医看了,二爷伤了脊柱,性命是保住了,却、却站不起来了。”

杜云萝惊讶极了。

即便知道世事无常,但听到前世那个害了穆连潇,最终受益承爵的穆连诚坠马受重伤,杜云萝还是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无关仇,无关恨,只是惊了。

疏影说,当时他正随着穆连潇在邳城,而穆连诚是在大军驻扎的岳城。

两军交锋,大军追击过程中,穆连诚突然坠马,若不是救得及时,只怕当时就要死在战场上了。

消息传到邳城,穆连潇连夜赶往岳城。

穆连诚昏睡着,而军医一五一十说了真话,穆连诚伤得太重,命是从鬼门关拖回来了,这辈子想站起来是不行了的,以后要做什么,都只能坐在轮椅里了。

穆连潇红了眼睛,让疏影回京来报信,这么大的事情,是不能瞒着京里的。

穆连诚这个样子,也不能再待在蜀地,等能坐车了,就要回京的。

杜云萝一言不发地听完,良久才低低叹了一声:“一路辛苦了。”

说完,杜云萝抬手按了按眉心,转身往内院里去。

消息传回来,按说是要第一时间往各处报的,就好似穆连喻战死的时候一般,可杜云萝却犹豫了,她不操心别的,她怕吴老太君扛不住。

走到半途,到底还是没有往柏节堂去,而是转身去了敬水堂。

周氏一看杜云萝的神情,就晓得出了些状况了,也不催促,只让她坐下慢慢说。

等杜云萝说完,周氏亦是一脸的沉重。

婆媳两人坐了一刻钟,周氏垂着眸子,终是叹道:“好歹活着。”

杜云萝的呼吸一窒,歪着头想,可不是嘛,好歹是活着,这府里出征的,多得是没命回来的。

周氏与杜云萝一道往柏节堂里,又使人去各处报信。

柏节堂里,正是一日里最热闹的时候,哥儿、姐儿们都在,连极少露面的娢姐儿也坐在一旁。

杜云萝一进去,延哥儿就扑了上来,抱着她的腿,不肯撒手了。

抬眸看去,对上了吴老太君含着笑意的双眼,杜云萝不禁心痛,清了清嗓子,吩咐了奶娘们把孩子带出去。

欢声笑语散了,吴老太君眼底的笑意也渐渐凝了:“说吧,什么事情?”

周氏冲杜云萝抬了抬下颚。

杜云萝心一横,一一说了。

吴老太君半阖着眼,双手止不住微微颤抖,嘴唇嗫着,半晌道:“我知道了,让我想一想。”

声音沙哑,只这么两句话,就像是费劲了全力。

杜云萝担忧,见单嬷嬷示意她们出去,她才和周氏交换了一个眼神,犹豫着退了出去,把暖阁留给吴老太君。

第720章 恍惚

吴老太君倚着引枕,犹自出神去了。

单嬷嬷看在眼里,不敢出声打搅,蹑手蹑脚在一旁的杌子上坐下。

伺候了老太君这么多年,若说有谁最了解老太君,肯定就是单嬷嬷了。

她能看明白,老太君什么时候是伤心,什么时候是痛苦,什么时候是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她还知道,吴老太君这些日子到底在经历一些什么。

唯有她知道。

单嬷嬷有时候想,若是不清楚那些,许是她也能轻松些,可转念又觉得,要是连她都不清楚,只剩老太君一人扛着,对这位老人实在太艰辛了。

好在,还有她懂,即便不能添上助力,起码能陪着老太君说说话,解解闷。

吴老太君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透过窗户洒进来的日光,自嘲一般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我呆坐了很久,原来,也就只有一瞬。”

单嬷嬷的心倏然就紧了。

“阿单,”吴老太君的声音低沉得几不可闻,“这滋味可真不好受,连诚往后…”

单嬷嬷上前握住了吴老太君的手,似是安抚老太君,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好歹活着,好歹能活下去…”

吴老太君的眼前模糊了,她的肩膀颤着,张了张嘴,却只剩下苦笑。

穆连诚重伤的消息传到了各处。

徐氏与陆氏一道在小佛堂里诵经,听了底下丫鬟们的话,一时之间都怔住了。

陆氏叹了一口气。

徐氏捏着手中佛珠,心神恍惚。

她没有忘记她和二房的那些恩怨,是穆元谋和练氏害得她年轻守寡,丈夫枉死,母子分离,险些阴阳两隔,她恶毒地想过,要让二房遭受报应,要让那两夫妻也尝一尝失去儿子的滋味。

这个当口,她应该说些什么?

徐氏抬眸,望着眼前的坐莲观音像,她沉默良久,出口时,只余下一句“阿弥陀佛”。

事事自有因果轮回,当着菩萨的面,她还是攒些口德吧。

陆氏看了徐氏一眼。

“四弟妹,”徐氏感觉到了,淡淡道,“我分得清好恶。”

陆氏微怔,而后垂下眸子,低低应了一声。

就算是为了打发漫长的寡居生活,并非是一味向佛,如今也都是诵了半辈子经的人了,何况,徐氏寻回了儿子,又做了祖母,只会比她更信赖佛缘,也更愿意替儿孙积福。

何况,都晓得好恶。

将门出身之人,会厌弃穆连喻与穆元婧之间的关系,视为耻辱,但却不会抹去穆连喻战死沙场的果敢和功绩。

为朝廷征战,马革裹尸,亦或是身负重伤,皆是荣耀。

穆连诚也是这般,无论她们与二房有多大的仇怨,心里想着的是牢牢压制住二房,以求能过“太平”日子,但落井下石的心思,是半点也没有的。

消息传到风毓院里时,穆元谋并不在后院。

朱嬷嬷听完了传话,脚下发软,几乎是一屁股就摔坐在了地上,她本能地回头去看正房方向,却不知道要怎么去跟练氏开口。

董嬷嬷想拽她起来,手上也使不上劲来,最后摔作了一团。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没听见那传话之人说了什么,见两位嬷嬷这么个反应,也晓得事情不好。

有胆大的上来问:“是不是二奶奶出了什么状况?”

朱嬷嬷背后发凉,打了个寒颤,一把拉住传话的人,道:“快,快去尚欣院,这事儿不许告诉二奶奶,千万不能告诉二奶奶!”

传话的人木讷点头,转身就跑了。

朱嬷嬷手脚并用爬起来,浑身颤着,摁着董嬷嬷的肩膀:“老董,我去禀太太,太太跟前瞒不得,你去看看二奶奶,我怕、我怕…”

董嬷嬷也醒过神来,她是知道蒋玉暖的身子骨的,别人怀孕发胖,她们奶奶却瘦了许多,再受刺激,肯定要出事。

她顾不上说什么,连滚带爬就往尚欣院去。

朱嬷嬷提着千斤重的双腿进了正屋,屋里烧着炭盆,可她依旧觉得冷得慌,就跟站在了冰窖里似的。

练氏抬头看她,啧了一声:“外头怎么回事?老朱,你怎么失魂落魄的?我还没死呢,哭丧着脸给谁看!”

朱嬷嬷垂下了头,闭上了眼睛,木然道:“太太,蜀地传了消息来,二爷坠马了,命是保住了,人、人是站不起来了,瘫了…”

脑袋里像是鞭炮炸开了一样,嗡嗡的。

练氏嘴唇嗫嗫,目光游离,四处看了一圈,最后又落到了朱嬷嬷身上:“呵,老朱,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朱嬷嬷复述了一遍。

只说到一半,一个引枕迎面砸在她脸上,打断了她的话。

“胡说八道!”练氏喝道,“谁传的乱七八糟的消息!别拿连诚说事儿!”

朱嬷嬷咬紧了后槽牙,狠着心又说了一遍,却还是没有说完。

练氏厥过去了,歪在了床上。

早就傻了的珠姗此刻才跳了起来,冲过去掐练氏的人中:“太太、太太!”

练氏是一口气憋着了,好不容易顺过来,她死死拽着朱嬷嬷,心脏痛得她说几个字都喘:“胡说的,胡说的…”

“太太,是疏影回来报的信,听说老太君那儿也知道了。”朱嬷嬷看着练氏那煞白的脸,几乎要哭出来。

“老太君?是啊,老太君…”练氏喃喃,一把甩开了朱嬷嬷,她掀开被褥,翻身下床。

这一刻,她忘记了,她是一个断了腿的人,她根本站不起来。

练氏直直摔在了地上,胳膊撞在了椅子上。

若是平日,她早就喊痛了,但这会儿,她似乎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挣扎着要爬起来。

试了几次又都摔回去,练氏不管了,只靠手臂撑地,拼了命地要爬出去。

她要去问老太君,她要亲自问明白,她便是爬,也要爬到柏节堂。

朱嬷嬷和珠姗哪里敢让她爬。

珠姗哇得一声哭了,一面抹泪,一面去扶练氏:“太太,您别这样,奴婢给您安排轿子去,您等一会儿…”

练氏片刻不肯等,咬着牙关往外头爬。

第721章 喝斥

朱嬷嬷顾不上别的了,紧紧抱住了练氏的腰,哭喊道:“太太,奴婢背您过去,奴婢跑得快。”

“是啊是啊。”珠姗醒过神,帮着朱嬷嬷劝,喊了人手进来,扶着练氏趴在朱嬷嬷背上。

练氏这一年多瘦了些,却也不是小童,朱嬷嬷使出吃奶的劲儿才站起来,胸口闷得像烧起来了一样。

她是练氏身边最体面的嬷嬷,跟那些做惯了粗活,手上有力气的粗使婆子们不同,要她背练氏,委实是太过吃力了。

可朱嬷嬷不敢放练氏下来,也不敢加以人手,憋着一股子气,迎着寒风,踉踉跄跄把练氏背到了柏节堂。

秋叶站在吴老太君屋外,见练氏趴在朱嬷嬷背上过来,很是为难。

她清楚状况,也晓得老太君不想被人打搅。

正琢磨着要怎么劝练氏回去,到了她跟前的朱嬷嬷挺不住了,一口气松懈了,就往边上倒。

跟着过来的婆子们惊呼着,又是拖又是扶的,总算没让练氏伤着,而朱嬷嬷跪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混沌了。

动静太大,单嬷嬷打了帘子出来。

练氏喘着大气:“我要见老太君,连诚、连诚他…”

单嬷嬷点了点头,撩开了帘子,扶着练氏的两个婆子把她架着进了暖阁。

还不等安顿到榻子上,练氏直直望着吴老太君,想从老人脸上看出些端倪来,只一眼,她的心就沉了下去。

吴老太君没有丝毫掩饰,她痛苦又沉重。

这样的表情击溃了练氏,她挥开了那两个婆子,不肯躺在榻子上,跪着爬到了罗汉床前,双手扒着床沿,泪水涌出:“老太君,连诚、连诚当真受了重伤了?当真…”

吴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气:“是。”

这一个字,就像一柄长枪,刺破了练氏最后的希望,狠狠没入了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