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黎皎不用犹豫就做出了选择:“是的,当时我就是在这里把二妹扶起来的,然后二妹就坐下了。”

为了增强可信度,她特意把当时的站位指了出来。

“大姐的意思是说,二姐根本没过来?”乔昭心平气和问。

少女平静的语气让黎皎无端生出几分危机感,可话说到这里根本没有回转的可能,她也想不出眼前的少女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便心一横道:“对,二妹坐下后我就一直守着她,我们怎么可能过去?”

见局势已定,黎娇心中畅快,冷冷看着乔昭道:“三妹,你把我害得这么惨,当着长辈们的面认个错就这么难吗?真是没教养!”

这话一出,邓老夫人脸上火辣辣地疼。

把闺女当眼珠子的何氏大怒,脱口而出:“谁没教养?小丫头片子说话这么难听,我看你全家才没教养!”

乔昭:“…”

从没见过何氏这一款,一脸懵逼的乔姑娘心情格外复杂,就连黎皎都恨不得堵上这位继母的嘴。

全家没教养?这不是连乡君都骂进去了?要是乡君一生气,以后那些贵女圈子的宴会不再带着西府的姑娘去,那可怎么是好!

邓老夫人生无可恋看了儿媳妇一眼。

咳咳,虽然这话她觉得有那么一点点道理,可你别说出来啊!

姜老夫人脸都气绿了。

她没教养?

一个土财主家的女儿居然敢这么说话?

姜老夫人长出一口气:“弟妹,趁孩子还没彻底长歪我可以管教一番,至于别的,你看着办吧。”

这是在说何氏已经无可救药,她连理会都不屑于。

乔昭唯恐便宜娘亲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高声道:“我再问一遍,两位姐姐真的一直没过来?”

黎皎莫名有些不安,没吭声。

黎娇则高声道:“嗓门大你就有理啊?再说一百遍也是这样,我们没过去,没过去!”

乔昭忽然一笑,往旁边侧了侧身子,露出一座牡丹花开的琉璃屏风来。

这年头,姑娘家闺房里的屏风大多是木头镶边的各式绣屏,像乔昭屋子里摆着的这种琉璃屏风并不多,特别是在黎府,那是独一份,乃是何氏送给宝贝闺女的生日礼物。

琉璃屏风上花开正艳,色彩斑斓,众人一时看不出端倪来,只觉乔昭这举动莫名其妙。

嗯,这些人观察力都一般。乔姑娘默默想。

她干脆伸手指出来:“伯祖母,祖母,你们看,这里有半个手印,还带着血。”

这话一出,室内诡异一静。

黎娇猛然看过去,在琉璃屏风缤纷色彩的间隙里,终于看到了半个模糊的血手印。

黎娇死死咬住了嘴唇。

黎皎脸上血色则褪了个干干净净。

她们咬定了说没过去,那屏风上的血手印是从哪里来的?

两个姑娘都不蠢,这个时候自然明白被人逮到了实实在在的证据。

突如其来被揭穿了谎言,二人一时有些发懵。

站在角落里的五姑娘黎姝则如第一次认识乔昭一般,悄悄瞪大眼睛瞄着她。

她记得清清楚楚,二姐受伤后场面一直很混乱,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到一个小小屏风上,三姐怎么会发现屏风上的手印?

她仔细回忆,猛然想了起来。

二姐打三姐时,三姐躲开,二姐的手打在了屏风上,当时三姐顺手扶了屏风一下。

天,难道就那么顺手一扶三姐就看到了,还挖坑让大姐二姐主动跳进去?

黎姝一双眼瞪得更大,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三姐好厉害,以后再也不敢说三姐坏话了!

沉默过后,姜老夫人极缓慢地看向亲孙女黎娇。

黎娇垂死挣扎:“那也不能证明是我的,谁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

乔昭平静打断她的话:“每个人手上纹路都是不一样的。”

这种常识居然不懂?

乔姑娘心中吐槽。

第36章 散场

黎娇下意识低头,去看受伤的右手。

“二姐,对不对?”

黎娇一颗心沉了下去,可这么多年她在姑娘们中是头一份,从没被逼到这么憋屈的境地中,当下恼羞成怒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每个人手上纹路都不一样,从没听说过!”

乔昭被这姑娘的无理取闹弄愣了,叹道:“二姐不懂也很正常,毕竟人的资质有别。”

如果是她,被人打败了就干脆认输,这样子明明更难看,这么浅显的道理这姑娘不懂吗?

“资质有别?你,你是说我笨?”黎娇立刻反应过来,迎上乔昭“孺子可教”的眼神,大怒,“你再说一遍——”

“住口!”姜老夫人喝道。

场面顿时一静,黎娇白着脸看向姜老夫人,软语喊道:“祖母——”

她知道祖母虽然疼爱她,可要是在外面丢了脸,那是不会轻饶的。

姜老夫人目光从黎娇面上滑过,落在大姑娘黎皎面上。

黎皎站得笔直,身体紧绷,大气都不敢喘。

今天的事处处透着邪门,黎三是怎么把她们两个全绕进去的?

不对,自从黎三回来,似乎就和以前大不一样了,难道说人遭大难真的会变聪明?

姜老夫人一声咳嗽让黎皎打了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

“弟妹,二丫头…不懂事,我这就把她领回去好好教训!”姜老夫人说出这句话,直比别人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还难受。

事情已经很明白不过,再追问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

邓老夫人抖了抖眉毛。

闹了半天,敢情是二丫头飞扬跋扈在先,冤枉人在后啊!

“还是乡君看得明白,趁着孩子还没长歪必须要好生管教啊。”邓老夫人拉长了声音道,把姜老夫人刚才的话原数奉还。

姜老夫人气得手抖,偏偏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邓老夫人却不打算这么算了。

西府再没地位,她也有两个当官的儿子呢,莫非别人的孙女是宝,她的孙女就是草?

邓老夫人使了个眼色给何氏。

在两位老夫人心中和棒槌差不多的何氏这一刻福至心灵,居然瞬间懂了婆婆的意思,附和道:“可不是嘛,乡君您不知道,就在刚才桂妈妈给二姑娘脱鞋,还被二姑娘一脚踹了个跟头呢。”

“真有此事?”这个时候姜老夫人顾不得计较何氏的态度,面色阴沉问黎娇。

黎娇吓得脸发白,直往母亲伍氏怀里躲。

一直当壁花的桂妈妈慌忙赔罪:“都是老奴粗手粗脚,二姑娘教训得对。”

看着请罪的桂妈妈,姜老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狠狠瞪伍氏母女一眼,再也没脸呆下去,豁然起身道:“回府!”

“老夫人,娇娇的脚——”

“死不了,让人背回去!”

姜老夫人忍怒回到东府,把五姑娘黎姝打发回屋,一拍桌子:“混账东西,给我跪下!”

老夫人的话黎娇不敢不听,忍痛从婆子背上爬下来,狼狈跪在地上。

伍氏看着心疼不已,忍不住喊道:“老夫人——”

姜老夫人怒火高涨:“伍氏,你把女儿养成这个样子,还敢替她求情不成?”

“儿媳不敢。”伍氏扑通一声也跪下了。

这时大丫鬟上了茶,姜老夫人接过来啜了一口,茶水不冷不热的温度让她心中稍稍舒坦了些,放下茶盏,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母女二人,缓缓开了口:“娇娇,我以前都是怎么教你的?”

黎娇低着头眼泪直掉:“祖母,我知道错了。”

“那你说说,错在哪里?”姜老夫人端起茶盏。

“我不该撒谎冤枉黎三,更不该管不住自己的脾气,随意对下人动手——”黎娇一边检讨一边观察姜老夫人神色,见老太太一只眼睛白雾茫茫,另一只眼睛目光森然,顿时说不下去了。

“错!”

姜老夫人把茶盏往茶几上重重一放,瓷器与木桌相撞,发出咚的一声响,仿佛鼓槌落在黎娇心头,让她一颗心随之一颤,更是惊惧。

“你第一错,错在没有那个脑子就不要随意给人挖坑,既然挖了坑就务必把人埋好让她再无翻身的机会,而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第二错,错在用最粗鲁的法子惩罚下人,还是当着众人的面,你是生怕传不出去飞扬跋扈的恶名吗?第三错,错在既然已经一败涂地,没有干脆认输反而胡搅蛮缠,把大家闺秀的气度丢了个一干二净!”

黎娇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姜老夫人,听得目瞪口呆。

“知道了吗?”

“知道了。”

看着发懵的孙女,姜老夫人暗暗摇头。

她这个孙女天生急性子,平时记着她的教导还能勉强摆出端庄娴雅的样子,一旦遇到事立刻就绷不住了。

真是烂泥——

想到这里姜老夫人立刻打住。

她的孙女就算真的是烂泥也要调教成美玉,再怎么样也比西府的强!

“行了,伍氏,带着娇娇下去吧。以后娇娇每天抄两个时辰的佛经,修身养性!”

“老夫人,时间是不是——”

姜老夫人狠狠刮了伍氏一眼:“她是伤了脚,不是伤了手!佛诞日眼看就要到了,你难道不希望她露脸?”

“是,儿媳知道了。”

伍氏带着黎娇退出去,黎娇眼前阵阵发黑。

两个时辰,除去上学时间,她岂不是连沐浴的时间都没了?

雅和苑的西跨院里,东府的人走后,立刻空荡了不少。

黎皎暗自吸了口气跪下来:“祖母,母亲,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请你们责罚!”

何氏忍不住骂:“你小小年纪真是恶毒,红口白牙帮着旁人污蔑你妹妹!”

黎皎浑身一颤,似是不堪重负,一张鹅蛋脸雪白雪白的,垂眸道:“是我今日心情太差,才一时想左了,母亲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无论母亲如何处置,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她说着,以额触地,重重磕了一下。

“还不扶大姑娘起来!”邓老夫人本来正生着气,一见黎皎如此却不忍心了。

没娘的孩子日子总是艰难些,老太太难免偏疼。

大丫鬟青筠忙把黎皎扶起,就见她额头青了一片。

第37章 长者赐

邓老夫人目光落在那里,叹了口气:“祖母知道你被退了亲,心里不痛快才一时想岔了,以后再不可如此,尤其是帮着旁人踩一个府中的姐妹,更是要不得。”

当着众人的面,邓老夫人一番话说得黎皎面红耳赤,讷讷道:“孙女记住了。”

见邓老夫人神色缓和,她悄悄松了口气。

邓老夫人咳嗽一声道:“以后每日下了学就认真抄佛经吧,今年佛诞日别再落在别人后面。”

往年她是不在乎这些的,可东府那位大嫂未免太过强势了,不争口气磕得她牙酸,还真以为西府是软柿子呢。

黎皎快步走到乔昭面前,伸手去拉她的手:“三妹,都是我不好,明知道你被拐后吃了不少苦,我的事与你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还是忍不住迁怒你,你就原谅姐姐一时鬼迷心窍吧。”

“三丫头——”邓老夫人开了口。

乔昭抽出手,在黎皎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没关系。”

她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而小姑娘黎昭恐怕是绝不会原谅的。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呐,那就来日方长好了。

乔昭抬眸:“祖母叫我?”

邓老夫人一时忘了接话。

她本以为这个孙女会抓着这一点不依不饶,非要她处置大丫头,如今这丫头这么说,反而弄得她不好意思了。

为什么有一种恶祖母的感觉?

邓老夫人莫名有些心塞,清了清喉咙道:“昭昭啊,今天委屈你了。祖母有一块锦鲤戏莲的端砚,还是你祖父留下来的,回头给你送来,以后好好练字。”

黎皎猛然抬头看向邓老夫人,难掩心中震惊。

两府的姐妹中,骑射工夫她自认不如黎娇,论琴棋书画没人能越过她,平时不过是怕黎娇嫉妒才收敛锋芒罢了。

祖母手中那块端砚她中意很久了,还曾试探着讨要过,当时祖母没接话,她想着那是祖父留下来的遗物,祖母爱惜不愿给人,只得作罢,没想到祖母今天竟然给了黎昭!

看来祖母心中是认为黎昭很委屈的,这可真是不公平,平日里她受了那么多委屈,祖母已经习以为常,不过是略微回护她罢了,而黎昭就受这么一次委屈,竟然这样安抚她。

祖父的遗物,她不信黎三敢伸手!

黎皎竭力保持着平静,微笑去看乔昭。

乔昭冲邓老夫人欠身,露出真切的欢喜:“那就多谢祖母了。”

黎皎瞪大了眼。

她怎么好意思就这么收下?

此刻别说黎皎,就连何氏都有些无所适从,而二太太刘氏更是把一条帕子搅来搅去揉成了腌菜。

见乔昭痛快收下,邓老夫人反而开怀不已,笑眯眯道:“那等一会儿就让青筠给你送来。行了,这满地的碎瓷片赶紧收拾一下,咱们都散了吧。”

黎皎回到东跨院,对着雕花梳妆镜端详着额头的一片乌青,心中气苦,抄起桌面上的胭脂盒子便要摔下去,手刚抬起又放下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砸东西的事情传出去太难看。

黎皎把胭脂盒子放下,伏在梳妆台上哭了。

要是母亲还在,她绝不会受这些委屈,过这种日子…

“我的姑娘,这是怎么了?”

“奶娘——”黎皎扑进了妇人怀里。

妇人一看黎皎额头的青紫,心疼不已,忙给春芳使了个眼色。

春芳会意,抬脚就去找三公子了。

黎辉一听黎皎受伤,急匆匆赶到东跨院,一见黎皎的模样大怒:“大姐,你额头怎么青了?”

黎皎不语,他冷笑:“我知道了,定然是黎昭害的,是不是?”

他转身欲走,被黎皎拉住:“不是,这一次是我不好——”

黎辉哪里听得下去,扒开她的手直奔西跨院。

阿珠做事利落,已经把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何氏一直没走,正揽着乔昭说话:“昭昭啊,那砚台你怎么就张口收下了?娘手里有钱,你想要什么样的娘都可以给你买,那砚台可是老夫人的宝贝,你这么痛快收下,娘担心——”

乔昭笑笑:“娘不必多想。长者赐不敢辞,祖母不是讲虚礼的人,她乐意给,我乐意收,这样不是很好?”

“这样啊,那就好。”

女儿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三公子,您怎么不等通报就往里面闯啊?”屋外传来冰绿的尖叫声。

乔昭很想捂耳朵,心道这丫头声音真独特。

何氏正欲站起来看个究竟,黎辉已经闯了进来。

看着盛怒的少年,乔昭默默想,黎府的姑娘和公子很喜欢闯人闺房啊。

“太太也在?”黎辉一怔。

何氏皱眉:“三郎,你这样风风火火闯进你妹妹屋子,要干什么?”

黎辉全然不惧这位继母,冷冷道:“太太在这里正好,我倒是要问问,大姐怎么会受伤的?黎三,是不是你又欺负她了?”

何氏是个沉不住气的,一听大怒:“混账,明明是那黑心的欺负昭昭!”

黎辉后退一步,冷笑:“真是颠倒黑白——”

何氏还要开口,被乔昭拉了一下。

“事情到底怎么样,三哥何不去找大姐问个清楚?”

黎辉怒极反笑:“哼,大姐心善,就算被欺负了还会为你遮掩,我眼睛不瞎,瞧得清清楚楚呢!”

乔昭只觉来到黎府这两日热闹极了,让人心生倦烦。

她叹了口气,干脆道:“大姐为何受伤,祖母很清楚,三哥去问祖母吧。我累了,就不招待三哥了。”

不等黎辉有所反应,她便扬声道:“冰绿,请三公子出去。”

“三公子,请吧。”几次三番被人闯进来,冰绿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心道早知道当贴身丫鬟是个体力活,当初应该跟着三叔学胸口碎大石的,那样看谁还能推开她乱闯!

黎辉不愿和一个小丫鬟拉拉扯扯,又碍于何氏长辈的身份很多话不好说,冷笑一声扭头就走,直奔青松堂。

“祖母,大姐受了委屈只知道躲在屋子里哭,您可要替她做主呀。”进了屋子,黎辉把所见说了一通,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请求。

邓老夫人放下茶盏,看着眉清目秀的宝贝孙儿,神情颇为复杂。

第38章 砚台

“今天的事,确实是你大姐做得不对。”

“祖母!”

面对唯一的宝贝孙子,邓老夫人难得脸一板,问他:“辉儿,你是不是跑你三妹那里兴师问罪了?”

黎辉不服气地抿着嘴不说话。

邓老夫人摇摇头:“辉儿,事情的来龙去脉你都弄清楚了?”

“有什么不清楚的,大姐额头紫青了一片——”

“那只是结果,原因呢?你可问了?就凭着以往的经验,你就去找你三妹算账,还跑来找祖母给你做主?”

黎辉握了握拳。

“辉儿,你也不小了,以后这样沉不住气可不行,咱们西府就你一个男孩,将来还指望你把这个家撑起来!”

黎辉冷静了些:“祖母,我知道了。那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雅和苑发生的事涉及两位姑娘的品格,着实不大光彩,邓老夫人作为长辈本来不好多说的,可她瞧着孙子性子如此跳脱,便顾不得了,摒退了屋内伺候的丫鬟婆子把事情经过细细讲了一遍。

邓老夫人讲完,问黎辉:“祖母说你沉不住气,可有说错?”

黎辉面红耳赤,低头道:“祖母教训得没错,今日确实是我鲁莽了。不过您不要怪大姐,她本来拉住我说是她不对的,是我没听进去——”

“你大姐心情不好,祖母能理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邓老夫人抬手摸摸黎辉的头,满是慈爱,“去吧,向你三妹赔个不是。她以往年纪小,性子骄纵些,这次回来祖母冷眼瞧着已懂事多了。你是当哥哥的,要大度些。”

他才不要当那个死丫头的哥哥呢!

黎辉这样想着,还是应道:“是,孙儿这就去向三妹道歉。”

一码归一码,做错了事,他认。

邓老夫人老怀大慰,扬声道:“青筠,东西收拾好了吗?陪着三公子走一趟。”

黎辉一脸不解。

邓老夫人含笑解释道:“你三妹今日受了委屈,我把那方锦鲤戏莲的端砚给了她,正好送过去。”

“祖父那方端砚?”黎辉惊呼。

“嗯。”

黎辉晕乎乎随着青筠出去了,走到半路暗想:祖母把那方砚台给了黎昭,父亲知道吗?

乔昭才送走了何氏,就听丫鬟禀告说三公子与青松堂的大丫鬟青筠一道来了。

居然没有闯进来,看来老太太给他讲明白了。

“请他们进来。”

片刻后黎辉走进来,迎上乔昭平静的脸,颇为尴尬。

他目光游移,挪到一旁,红着脸道:“三妹…今天是我不对,误会了你,我…向你道歉…”

乔昭斟了一杯茶,递过去,淡淡笑道:“三哥诚心道歉,那么我接受。”

素手芊芊,握着雨过天青色的冰纹茶杯,黎辉头皮发麻。

茶水里该不会放了泻药吧?

迎上乔昭黑葡萄般的眸子,黎辉一咬牙把茶杯接过,仰头喝了。

道完了歉,黎辉颇不自在,放下茶杯匆匆走了。

候在外间的青筠把砚台交给乔昭,跟着离去。

乔昭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下子总算安静了。

她打开包裹砚台的软布,露出一方光滑温润的砚来。

莹白的手指从砚上掠过,乔昭点点头。

摸起来是好砚,可见老夫人是用心补偿受委屈的孙女的。

想想何氏,再想想邓老夫人,乔昭笑了。

黎府的生活似乎也没那么糟。

面对一方好砚,她来了兴致,偏着头敲了敲砚台,听它发出的声音。

“姑娘,老爷来了。”

随着冰绿的禀告,黎光文一脚踏了进来。

少女侧着头,调皮地轻敲砚台,黎光文大惊:“快住手!”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迎上乔昭错愕的眼神,强忍着把砚台劈手夺过来的冲动,板着脸教训道:“老夫人赏你的砚台是难得的宝贝,怎么能如此轻率对待?”

乔昭眨眨眼。

她哪里轻率了?她明明很负责的。

乔昭把砚台放下来。

“轻点,轻点!”黎光文目不转睛盯着乔昭的手,见她放好了,这才松了口气,批评道,“怎么能胡乱敲呢?”

乔昭好笑不已:“父亲,我在听音辨质。”

“听音辨质?”黎光文摆明了不相信以往不学无术的女儿懂这个。

“是呀,端砚以木声为上,瓦声次之,金声为下,祖母送我的这方砚台是好砚呢。”

黎光文颇为惊奇看了乔昭一眼,忽然觉得闺女顺眼不少:“当然是好砚,这是你祖父用过的。当年——”

当年他求了半天,母亲都没给他呢,如今居然给了他女儿…

黎光文心情颇复杂,看了砚台一眼又一眼。

好想要怎么办?

父亲大人眼中的渴望太明显,乔昭把砚台推过去:“父亲若是喜欢,就送给您吧。”

“不行不行。”黎光文连连摇头,义正言辞道,“这是你祖母赏给你的,怎么能转赠他人?昭昭,以后你定要勤加练字,才不辜负你祖母的期待。”

“这样啊,我知道了,以后定会物尽其用。”

黎光文欣慰点头,盯着砚台恋恋不舍。

乔昭嫣然一笑:“不如这样,父亲给我讲个有趣的故事,我把砚台借给父亲把玩几天,就当是女儿略尽孝心了。”

黎光文眼睛一亮,随后又暗下去:“咳咳,为父哪里会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