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送错了吧,帖子我和二姐都有。”乔昭认真给小姑娘解释。

黎娇:“…”所以她刚刚那些威胁的话又白说了吗?

黎二姑娘抓着帖子委屈莫名,强自忍着才把泪意压下去。

乔昭莞尔一笑,主动把帖子推过去:“二姐,咱们换回来吧。”

每次和这小姑娘过招,总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黎娇垂下眼帘,盯着近在手边的帖子,神色复杂。

好一会儿,她抬眼问:“你就不怕我把帖子收了,你的也不还?”

“二姐不会的。”乔昭笑盈盈道。

若是真的会,她直接抢过来不就好了嘛。

黎娇听了这话,怔了怔。

她捏紧了手中帖子脸色数变,最后忽地把帖子抛进了乔昭怀里,冷冷道:“赶紧带着你的帖子走,天香馆才不欢迎你呢!”

乔昭接住帖子,冲黎娇笑笑:“那妹妹就告辞了。”

“哼!”黎娇扭过头去。

乔昭欠了欠身,拿着帖子施施然走了。

等她一走,黎娇立刻扬声道:“含珠、芳蕊,给我把地扫了!”

哼,每次黎三过来都没好事,真是晦气!

不过——、

黎二姑娘目光落在那张写有她亲启的帖子上,心情有些复杂。

黎三怎么就认为她不会呢?算她有点眼光!不过一想到要和那死丫头一同去礼部尚书府做客,还是觉得讨厌极了。

黎娇这样想着,便把帖子拿起来,打开一看登时变了脸色。

含珠正拿了扫帚进来,无意间瞥到自家姑娘煞白如厉鬼的脸色,登时骇了一跳,忙把扫帚往地上一扔,奔过去道:“姑娘,您怎么了?”

黎娇身子晃了晃,直直栽倒下去。

“姑娘——”丫鬟们尖叫起来,屋子里混乱一片。

等董妈妈被喊过来,又是灌药又是掐人中,黎娇这才缓缓醒过来。

伍氏坐在床边拉着黎娇的手垂泪:“娇娇,你把娘吓死了!”

黎娇眼珠转了转,目光这才有了焦距,一把反握住伍氏的手就哭起来:“娘,我被退社了,被退社了!呜呜呜,女儿没脸活了——”

她哭得厉害,喉咙一痒,把刚刚才灌下去的药都吐了出来,溅了伍氏一脚面。

伍氏并不在意,把无关紧要的人打发出去,只留下心腹,这才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道:“娇娇啊,那张帖子娘也看了,没啥大不了的——”

“怎么会没什么大不了?”黎娇哭着打断伍氏的话,“娘,您是知道的,为了练好字女儿多么努力。去年女儿抄写的佛经得了大福寺高僧肯定,这才好不容易入了社,为此还请来两府姐妹和几个手帕交庆贺。如今女儿就这么被退了社,还怎么有脸见人啊!”

伍氏轻拍着黎娇的背安抚:“娇娇,你别哭,听娘说。”

看着女儿眼中的绝望与羞辱,伍氏一阵刀剜般得疼,不由把婆母姜老夫人更恨上几分。

若不是那老虔婆毁了娇娇名声,娇娇如何会受这样的屈辱。

总有一天——

伍氏收回所思,把黎娇拉入怀中:“娇娇,退社的事不必往心里去,这两年你本来就要少出门,等佛诞日的事情渐渐被人淡忘了,娘再设法给你谋一门好亲事,管他什么馥山社、兰山社,原就该退的。说起来是娘没想周全,应该提醒你主动退。”

黎娇听得脸色雪白。

娘的意思,是要她彻底退出京城闺秀的圈子吗?

原来之前让她少出门的话不是说说而已的!

黎娇一阵心慌,抓着伍氏的手道:“娘,我不甘心!凭什么黎皎退了亲没事,黎昭被拐了没事,只有我这么倒霉?”

“大姑娘啊——”伍氏不以为然牵了牵唇角,“大姑娘虽然被退亲,可男方实在不像样子,明眼人都是知道的,如今礼教又松散许多,自是影响不了根本。不过我儿也没必要与她比,丧母长女,别说被退过亲,就是没有这码事,任她如何折腾,想有一门好亲事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黎三呢?”

“三姑娘…”伍氏眼神闪了闪,带着几分困惑,“说真的,对西府那位三姑娘,连娘都有些看不透了。”

黎娇死死咬着唇哭:“娘,您不知道,今天我被退社的帖子是送到黎三那里去的,她明明知道我被退了社,还跑来不动声色还贴子,分明是在看我笑话呢。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好事都被她占了?”

伍氏一听黎三特意过来看笑话,眼神一冷。

若是这样,那位三姑娘确实是欠收拾了!

“还有什么好事被她占了?”

“还不是帖子被送错了女儿才知道,苏洛衣邀请她下午去做客呢!”黎娇忿忿道。

第108章 做客苏府

伍氏一听,刚刚升起的一团火气反而压了下去,喃喃道:“礼部尚书的孙女邀请三姑娘去做客?”

黎娇坐直了身子:“是啊,娘,我也觉得奇怪呢,苏洛衣早不邀请晚不邀请,怎么这个时候好端端送帖子过来?”

伍氏点点头:“娘知道了。娇娇,你且宽心养着,以后言行不得冲动,将来的事自有娘替你安排。三姑娘那里,我派人去打听一下。”

伍氏安抚完黎娇,回到住处立刻命王妈妈前往西府打探。

东西两府许多下人都是枝牵叶连,有着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王妈妈往西府走了一遭,就带回消息来。

“回禀夫人,昨天三姑娘和西府大太太出门逛街去了,带了许多绸缎回来,说是要给西府老夫人裁衣呢。”

“就没有别的异常?”

母女出门闲逛不算什么稀奇事,以往她和娇娇也常去逛街的。

王妈妈没打听出更多事来,听主母这么问,又觉得一口否认显不出她的能耐,绞尽脑汁想了想,眼睛一亮道:“夫人,要说异常,老奴也不知道算不算——”

“说说看。”

“昨天西府大老爷是和大太太一道坐马车回来的。”

伍氏一听就惊了,抬眼瞄了一眼窗外。

莫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黎光文竟然会和何氏同乘一辆车回府?

夫妻同乘一辆马车回府这样的事放在别人身上不值一提,可放到西府那对夫妻身上就太罕见了。

伍氏心中一动,问王妈妈:“是不是还有三姑娘?”

“正是。”

“再没有别的了?”

“老奴只打听到这些。”

伍氏挥了挥手,让王妈妈退下,靠着椅背缓缓合上眼。

西府的稀奇事是越来越多了,而这一切的变化根源——

伍氏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名少女的倩影来。

以后对三姑娘是该多留意了。

乔昭顺利拿回了请帖,打开一看,是邀请她午后前往苏尚书府做客的,不由笑了。

看来那位苏姑娘比她想象的还要急切。

京城的百官勋贵大多是同类而居,苏尚书府距离黎府并不太远,乔昭时而指点阿珠下棋,时而纠正冰绿练拳姿势,一上午很快就消磨过去。

用过午饭,乔昭坐在梳妆镜前,任由阿珠把随意挽起的发髻拆散,重新挽成俏皮灵动的双丫髻。

阿珠已是隐隐明白了主子喜恶,拿了一对莹白珍珠坠子替乔昭挂上去,笑着道:“姑娘可以起身了。”

乔昭不吝夸赞道:“阿珠手艺越发好了。”

一旁的冰绿激动不已,拍了拍身上问乔昭:“姑娘,您看婢子穿这身行不?”

去尚书府呢,想想就激动,想当初她陪着姑娘去那劳什子固昌伯府还千难万难呢。

乔昭看着冰绿含笑点头:“很漂亮。不过今天我打算带阿珠出去。”

冰绿嘴角的笑意扩散到一半就凝固了,失声道:“阿珠?”

“嗯。”乔昭淡淡道。

她愿意纵着小丫鬟的性子,但也要让小丫鬟明白她的底线。

出乎意料,小丫鬟明明快要哭出来了,还是皱着脸对阿珠道:“阿珠,那你可要伺候好了姑娘,不然我可不饶你!”自从得了姑娘的秘籍,她可很认真在练呢。

真担心阿珠没见过大场面不行啊,不过姑娘既然要阿珠去,那自然有姑娘的道理,可惜她一时想不到原因。

阿珠同样有些意外,愣了愣冲乔昭一礼道:“是。”

她迅疾换上一身外出的衣裳,迟疑了一下提醒乔昭道:“姑娘,去尚书府做客,您是否要带些礼物?”

冰绿一听跟着点头:“是呀,姑娘,您头一次去尚书府,可不能让人看轻了,定要带些好东西才是。”

乔昭显然已经心中有数,吩咐冰绿道:“去书房把书柜第二层屉子里的那叠凝霜纸寻一个精致的匣子装好,给我拿来。”

“凝霜纸?”冰绿扭身去了书房,不多时捧着一个雕花小匣子过来,打开来让乔昭过目。

乔昭见没有拿错,示意阿珠接过,淡淡道:“走吧。”

冰绿瞪大了眼:“姑娘,您就带这个啊?”

这礼物也太轻了吧?

“这个刚刚好。”乔昭伸手捏了捏冰绿脸蛋,冲她莞尔一笑。

直到自家姑娘走到门口,小丫鬟还在发懵:她就说,姑娘笑起来好看极了。

初夏的午后风是暖的,花是香的,马车在青石路上缓缓前行,乘车的人心情不由就轻快起来。

阿珠面色平静,眼底却藏着好奇,从挑开的车窗帘往外悄悄打量着。

乔昭闭目养神,忽地睁开,笑问:“紧张么?”

阿珠抿了抿唇,回道:“姑娘紧张,婢子便紧张;姑娘不紧张,婢子就不紧张了。”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沉静笑道:“所以婢子不紧张。”

姑娘就是有这样一种本领,哪怕要去的是龙潭虎穴,只要看到姑娘平静的目光,陪着去的人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听了阿珠的话,乔昭唇畔笑意更深:“来,我教你下盲棋,咱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

马车在苏尚书府停下来,乔昭主仆拿出请帖后直接进了二门,由尚书府的丫鬟领着前往苏洛衣住处。

苏洛衣等在院门外,遥遥看见一位身量不高的少女由府上丫鬟领着步履如莲渐渐走近,忙向前迎了上去,问道:“是黎三妹妹吗?”

乔昭听了好笑又无奈。

原来小姑娘黎昭自觉与这位苏姑娘见过几面,混了个面熟,人家其实根本不记得她这号人物。

“苏姐姐。”乔昭行了个平辈礼。

苏洛衣忙回了礼,嘴角挂着盈盈浅笑,伸手拉起乔昭的手:“黎三妹妹快进来吧。”

她说着目光落在少女纤细白净的柔荑上,笑赞道:“咦,黎三妹妹的手,一瞧就是适合下棋的。”

乔姑娘:“…”只听说过适合弹琴的手,还是头一次听说手适不适合下棋的。

她不动声色随苏洛衣进了屋,果然一眼就看到了摆好的棋盘。

“黎三妹妹请坐。”

乔昭依言坐下,看了阿珠一眼。

阿珠把装有凝霜纸的匣子奉上。

“初次上门,叨扰苏姐姐了。”乔昭把小匣子递过去。

苏洛衣显然不是爱讲虚礼的,客气一下便大方接过来打开,一见里面是凝霜纸,神色顿时更加舒展。冬天的柳叶说感谢虾米师姐、豆扣、枫舞秋吟打赏的香囊,我乃大罗金仙、若心、吾爱夏日长9、谈笑有风生、小小眼manman、作者郁滢、寒谷一冰、余生相恋、墨色水逆、、畅游书海2016、musang、向往自由阳光、mt井景、夜洛漓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票的书友们。

第109章 试探与意外

凝霜纸质若凝霜,洁白无瑕,虽不及澄心纸贵重,亦是难得之物。

苏洛衣不由深深看了乔昭一眼,心道:单看这件礼物,这位黎三姑娘倒是个灵秀的。

对于尚书府的姑娘来说,送寻常珠宝首饰、胭脂水粉等物只觉俗气。礼物送得轻了让人轻视,送得重了有攀附之嫌,同样让人轻视,乔昭这匣子凝霜纸,送得显然恰到好处。

遇到对路子的人,苏洛衣虽不自知,眉梢眼角却悄悄柔和下来,示意丫鬟把礼物收好,指着棋盘笑盈盈道:“黎三妹妹,咱们手谈一局如何?”

她问得直接,乔昭回得痛快:“好。”

礼部尚书府的这位苏姑娘在贵女圈子中痴迷下棋是有名的,这也是她选择苏洛衣作为进入馥山社途径的原因。

以她如今的名声,京中那些夫人姑娘们显然不愿多打交道,唯有痴迷某方面的人,才不会在乎世俗太多。

二人各拈棋子,落在棋盘上,苏洛衣忽地问了一句:“黎三妹妹,我听祖父说,你与他接连下出了三局和棋,我觉得很稀奇呢。”

乔昭静静看着苏洛衣。

苏洛衣把黑子落下,笑意深深,顽皮眨眨眼道:“咱们也试试呗,我可许久不曾遇到过和棋了。”

反正她该如何下还是如何下,黎三姑娘若是真能做出和局来,那她就服气了。

乔昭弯弯唇:“好,那就试试。”

她正摸不准这姑娘是什么风格,万一输惨了哭了鼻子,不打算把她荐入馥山社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下棋讲究宁心静气,二人皆不是跳脱的性子,一来一往对战,丫鬟悄无声息上了茶放在一旁,谁都没有理会。

苏洛衣渐渐心惊。

这位黎三姑娘果然棋艺高明,先不说最后能不能下出和棋,单看现在,她每走一步,对方的子都跟着迅疾落下,丝毫不拖泥带水,尽显成竹于胸,就足见其棋艺高明了。

而和这样的高手对弈,对一个痴迷此道的人来说,无疑是痛快的。

苏洛衣正下到酣处,一位穿鸭青色比甲的丫鬟走过来道:“姑娘,黄夫人过来了,老夫人请您过去见见。”

苏洛衣骤然被打断,一双柳叶眉顿时蹙了起来,听说是黄夫人只得无奈起身,对乔昭歉然道:“黎三妹妹,对不住了,我舅母过来了。”

乔昭随之起身:“那我就不叨扰了——”

她心中升起几分遗憾:人算不如天算,对方舅母过门,今天只能草草收场,看来想得到苏姑娘主动推荐入馥山社的事要推后了。

她正这样想着,谁知苏洛衣连连摆手,急切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黎三妹妹你快坐,等我回来咱们接着下!”

苏洛衣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强调道:“黎三妹妹稍等,我去去就回啊!”

苏姑娘说完转了头,心心念念满是被打断的郁闷,走神之下额头一下子撞到了门框上。

砰地一声闷响传来,苏洛衣捂着额头低呼一声,都没好意思回头,身影急匆匆消失在门口。

乔昭哑然失笑,随手端起放在手边高几上的茶水要喝,被一旁的丫鬟阻止:“黎姑娘,茶水已经冷了,婢子给您重新换一盏来。”

乔昭颔首:“有劳了。”

那边苏洛衣才出了门,就被丫鬟领到了后院凉亭里。

看着凉亭里坐着的章氏,苏洛衣吃了一惊:“祖母,不是说我舅母来了吗?您怎么在这里?”

章氏笑笑,示意苏洛衣坐下,道:“你舅母没来——”

未等她说完,苏洛衣就急急站了起来:“既是没来,那我就回屋啦,棋才下到一半呢——”

“坐下!”

“祖母?”苏洛衣在长辈面前还是很乖巧的,闻言坐下来,满脸不解。

章氏无奈笑了笑。

她这个孙女平时都是好的,就是一遇到下棋就犯傻。

“祖母是特意叫你过来的。”

“嗯?”

章氏伸手摸了摸孙女软软的头发,轻笑道:“还有什么比主人家不在,客人独处时更能显出一个人的品行呢?且等等看吧。”

“祖母,这不大好吧——”苏洛衣一听,有些不安。

不知为何,一想到那个眉眼宁静的女孩子,就觉得这样对她很不厚道。

章氏斜睨孙女一眼,丝毫不为所动:“只有这样,祖母才能放心你与她来往。”

说到这里,章氏叹了口气:“你父母在任上多年,只把你一人留下给我这老太婆作伴,祖母可不能让品行不佳的人带坏了你。”

“祖母,您别这样说,能陪您作伴,孙女才觉得是福气呢。”听章氏这么说,苏洛衣忙道。

另一边,青衣丫鬟重新换了茶水端进来,客客气气道:“黎姑娘请用茶。”

乔昭伸手去接,青衣丫鬟忽地脚下一滑,趔趄之下,茶水向着乔昭飞去。

千钧一发之际,乔昭面不改色往旁边一侧身子,顺势伸手扶了青衣丫鬟一把。

而这时立在乔昭身侧的阿珠正好冲出来挡,那盏茶水就全都泼在了阿珠衣裙上。

接连的变故之下,青衣丫鬟手忙脚乱,下意识伸手寻找支撑,被乔昭扶了一下的同时,手按在了棋盘上。

片刻后,青衣丫鬟大惊失色,脸色惨白请罪:“黎姑娘,请恕罪——”

乔昭摆摆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淡淡笑道:“人没事就好,劳烦你带我的丫鬟去换身衣裳。”

青衣丫鬟依然脸色发白,显然吓得不轻。

乔昭冷眼瞧着,原本以为这遭意外十有*是人为的,现在又有些不确定了,而后看到青衣丫鬟直勾勾落在凌乱棋盘上的表情,心中了然,笑道:“快些去吧,幸亏茶水是温的,不然还要劳烦府上给我这丫鬟看看。”

青衣丫鬟终于回神,连连请罪过后指挥着屋子里的丫鬟收拾残局,并带着阿珠换衣裳去了。

青衣丫鬟趁机去了凉亭。

“如何?”

青衣丫鬟怯怯看了苏洛衣一眼,低着头道:“回禀老夫人,婢子佯作不小心把茶水泼向黎三姑娘,谁知黎三姑娘灵巧避开了,反而是她的丫鬟忠心护主,冲过来挡,茶水都泼在了她丫鬟身上。”

“哦?那黎姑娘怎么说?”

青衣丫鬟心有余悸,唇色发白:“黎姑娘扶了婢子一把,说人没事就好。”

章氏颔首:“倒是个宽厚的。”

她纳闷看一眼战战兢兢的青衣丫鬟:“那你这么慌张作甚?”

此举原本就是试探黎三姑娘的,她当然不会因此责罚这丫鬟,怎么瞧这丫鬟的神情,倒好像真的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听老夫人这么问,青衣丫鬟终于忍不住扑通跪下来,请罪道:“婢子该死!婢子没想到黎三姑娘会扶婢子,一时紧张手无意中按到了棋盘上——”

“什么?”苏洛衣大惊,“我们下了一半的棋给弄乱了?”

刚刚下棋时她绞尽心思给黎三姑娘出难题,无心分暇,现在让她复盘几乎是不可能的!

“祖母,我瞧瞧去!”

苏洛衣撂下这句话,提着裙摆匆匆而去,到了门口停下来,悄悄往内看去,就见乔昭端正坐着慢慢饮茶,而她带来的丫鬟则一声不响往棋盘上摆着棋子。

第110章 冰糖葫芦

那丫鬟穿着尚书府丫鬟的服饰,可苏洛衣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也不知为什么,苏洛衣觉得就连黎三姑娘的丫鬟都如主人一般,有种与众不同的宁静气质,能让人轻而易举分辨出来。

她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越看越是心惊。

那丫鬟在干什么?

收拾棋局?不,她那个样子,分明是在复盘!

苏洛衣抬脚想走进去,还是忍住了,直到站到腿发麻,就见那丫鬟手捏着一颗黑色棋子迟迟不动,然后当主子的伸出纤纤素手,往棋盘某处轻轻点了点,一直神色宁静的丫鬟嘴角顿时露出笑意来,把棋子落了下去,然后走到一侧站好。

苏洛衣再也忍不住走进去。

乔昭闻声抬眸,站起来道:“苏姐姐回来了。”

苏洛衣有些尴尬地点头:“让黎三妹妹久等了。”

她说着话走到近前,一眼瞥见棋局,心中大惊:刚刚那丫鬟果然是在复盘!

苏洛衣不由看向阿珠。

小丫鬟十五六岁的模样,在主子身侧垂手而立,安静沉稳,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定然想不到这个安安静静的丫鬟刚刚在做什么。

“黎三妹妹的丫鬟叫什么名字?”

乔昭看了阿珠一眼。

阿珠屈膝,恭恭敬敬回道:“回苏姑娘的话,婢子名叫阿珠。”

“阿珠啊?真是个好名字。你会下棋么?”

“不敢当会,只是近来姑娘教了一些罢了。”面对苏洛衣的问询,阿珠不卑不亢回答。

苏洛衣看着乔昭的心情顿时和先前又有不同。

婢女跟着主子学了下棋,就能把她们刚刚的棋局复盘,那么主子又该是什么水平?

她再次把目光落到棋盘上,轻咦了一声,捡起一枚黑子,迟疑道:“这枚子…”

刚刚她似乎没有走到这一步!

是了,那时她绞尽脑汁一直在犹豫,正不知如何落子,祖母就派人来唤她了,还没走出这一步呢。现在看来,这枚子落在此处竟是最合适的。

苏洛衣猛然看向乔昭:“来,黎三妹妹,咱们继续!”

小半个时辰后。

苏洛衣怔怔看着棋盘上出现的局面,沉默良久,忽地伸手一拂棋盘,把棋子打乱,而后看向阿珠,轻声问道:“阿珠,能不能替我们复盘?”

阿珠看向乔昭。

乔昭轻轻点头。

阿珠得了主子示意,走上前去,一手执黑,一手捏白,你来我往,在棋盘上落下一颗颗晶莹的棋子。刚开始时棋子落得快,几乎是不假思索,一直到苏洛衣刚刚去而复返之后才缓了下来。

当最后一枚棋子落下,阿珠鼻尖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神色却依然是平静的,对着二人一礼,退回到乔昭身侧。

好一会儿后,苏洛衣长叹一声:“黎三妹妹,今日我是服气了。”

这名叫阿珠的丫鬟,棋艺或许还欠些火候,可假以时日定然会突飞猛进的。

难道说,这都是黎三姑娘指点的效果?

想到此处,苏洛衣目光灼灼望着乔昭,伸出双手握住她的手:“黎三妹妹,你应该知道馥山社吧?”

“馥山社谁人不知呢?”乔昭笑着反问。

“那你可愿加入?”

“若是可以,自是愿意的。”

“那好,黎三妹妹且耐心等些日子,我先把你的名字荐上去。你或许不知道,自从我们社长…没了后,要加入新社员,都是我们几位副社长一起商定或有两位副社长联名推荐。”苏洛衣解释道。

“那就劳烦苏姐姐了,我很期待能加入馥山社开开眼界。”

苏洛衣掩口而笑:“说不定是她们要开眼界才是。”

等乔昭告辞后,苏洛衣直奔书房,想了想,歇了邀请几位副社长小聚的念头,写下一张帖子打发人送往泰宁侯府去了。

朱颜与她素来交好,想来见了她的信会愿意联名推荐黎三姑娘的,那样黎三姑娘直接就是馥山社的会员了,等下次聚会,直接给她下帖子就行了。

乔昭出了苏尚书府,由阿珠陪着走向停在路旁树下的马车,与一位卖冰糖葫芦的黑脸汉子擦身而过,走出数丈之后又停下,折身返回。

黑脸汉子扬起憨厚的笑容:“小娘子,要吃冰糖葫芦么?又大又甜咧。”

乔昭深深看黑脸汉子一眼,肯定点头:“小哥,咱们见过的。”

“啊!”黑脸汉子一惊,悄悄捏了自己大腿一把,呵呵笑道,“小娘子真会说笑,咱们怎么会见过呢?呵呵呵呵,有可能是您买过俺的冰糖葫芦?”

少女果断摇摇头:“不啊,小哥记性忒差,昨天咱们不才见过嘛。小哥若是想不起来,我提醒你一下,在五味茶馆前——”

见黑脸汉子大惊失色,乔昭心里冷笑:确定了,这人是在跟踪她!

他是谁?为何昨天和今天都跟着她?

她一个小小的翰林修撰之女,有什么值得人图谋的?

乔昭目光下移,瞥了黑脸汉子脚上鞋子一眼,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