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想,哪怕是血肉至亲,亦会因为多年的聚少离多而疏远吗?

她与父母同样是聚少离多,仔细想一想,母亲与兄长的感情确实更深厚些,甚至与庶妹相处时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态,都比与她接触时自然亲昵。

或许,距离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

后来,婆母提出送她去北地,并带来了天子允诺的口谕,她自是不能拒绝。那时候,想到要离开牢笼般的侯府,她甚至有些期待。

北征军长年累月在北地征战,那些高级将领的妻子大多都是随军的,她们会如当地人一样在天高地阔的北地扎根,甚至就这样传承下去。

她没想太久远的事,只有一点很明确,既然仙去的祖父为她定下这门亲事,定然是期待她与邵明渊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那么,她愿意试试看。

“看什么呢?”窗口又探出一个人来。

明媚阳光下,那人俊美得令人炫目,乔昭微怔,忍不住微眯了眼。

还真是巧了,不知现在放下车窗帘,还来得及么?

显然是来不及的,池灿看清窗外的人,居然做出一个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始料不及的动作。

他伸手把邵明渊拽了回去,然后砰地关上了窗子。

乔姑娘:“…”她可能是出现的方式不对!

对好友,邵明渊并不设防,任由池灿拽着手臂,上涌的酒意落下去,寒星般的眸子恢复了清明。

他默默看着近在咫尺的好友,眼带询问。

杨厚承更是直接问了出来:“怎么了啊?”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走到窗边,伸手推窗:“见鬼了啊?”

“杨二,放下你的爪子!”池灿冷喝一声,喝完莫名有些心虚。

他一定是喝多了,刚刚手怎么这么快呢?外面是那丫头又怎么了?

偏偏这个时候杨厚承也喝了不少,酒劲上来,哪还会被小伙伴威胁住,好奇心指使着他手一伸就支开了窗子,探出大半个头去。

“没什么啊,什么人都没有。”杨厚承茫然四顾,只看到一辆马车静静停在不远处。

这时一个穿葱绿色衫子的小丫鬟抱着酒坛脚步轻快跑向马车,杨厚承“咦”了一声,回过头一脸兴奋地道:“是黎姑娘呢!”

见三位好友都没吭声,俱都默默盯着他,杨厚承一脸莫名其妙:“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是黎姑娘啊,我喊她上来!”

他说完也不顾三人表情,扭头招手,刚要开口就被人在身后拉了一下。

“子哲,你拉我干什么?”

小丫鬟跳上马车,车子缓缓动起来。

杨厚承有些着急:“马车要走了呢!”

朱彦的声音颇无奈:“重山,青天白日的,这么大呼小叫喊一位姑娘家,不大好。”

眼巴巴见那辆小巧的青帷马车渐渐远去了,杨厚承不满地撇撇嘴道:“这话说的,青天白日不能叫,月黑风高就可以叫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朱彦摸摸鼻子。

“本来就是认识的,打个招呼怎么啦?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迂腐了?”杨厚承斜睨着池灿,“还有拾曦,至于连窗子都关上吗?让黎姑娘瞧见该多伤心啊。”

喝过酒后杨厚承话格外多,一转眼落到一言不发的邵明渊身上,嘟囔道:“咱们这里就庭泉不认识黎姑娘,但咱们的事,庭泉有什么不能知道的啊?”

池灿黑着脸听着。

那颗白菜会伤心?别开玩笑了,刚才他分明看到那没良心的丫头正含情脉脉与邵明渊对视呢!也就是杨二蠢,不知道这里面就邵明渊吃过那丫头做的叉烧鹿脯。

哼,他再不关窗子,那丫头——

池灿心中一紧,暗暗冷笑。

他真是酒喝多了,那丫头如何,关他何事?

“我该知道什么?”邵明渊捏着酒杯问。

三位好友对那位黎姑娘,似乎很是不同。

池灿正恼自己刚刚脑子抽风,抿着唇一言不发。

朱彦唯恐杨厚承乱说,抢先道:“是那天我们三个逛庙会认识的——”

迎上邵明渊平静清澈的目光,朱彦后面的话陡然说不下去了,抱歉笑笑道:“其实我们是在南下时认识的,不是故意瞒着你,是怕传出去对黎姑娘的名声不好…”

朱彦把三人与乔昭相识的经过娓娓道来。

邵明渊默默听着。

原来如此,他就说,凭他对三位好友的了解,没有特殊的机缘,如何会对一位姑娘家另眼相待呢。

听朱彦讲完,邵明渊看池灿一眼,若有所思。冬天的柳叶说感谢青丝宇公子的小小号打赏的灵兽蛋(热泪盈眶的是告诉我以后不用还更!),感谢光之風、枫舞秋吟、坐在红屋顶上打赏的香囊,畅游书海2016、y东方雪y、轩仔麻麻、吾爱夏日长9、我乃大罗金仙、廉贞公子、若心、谈笑有风生、深巷卖樱桃、向往自由阳光、chai281、小小眼manman、考拉amy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票的书友们。

第115章 酒散

这么说,刚刚拾曦突然关上窗子,是不愿让他知道他们与黎姑娘认识?就如子哲所说,怕南边的事传出去有损黎姑娘声誉?

邵明渊隐隐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可喝多了酒脑子没有平时灵光,一时又想不了更多,便举杯冲池灿笑笑道:“放心,我不是多话的人。”

池灿扯了扯嘴角:“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又不是我什么人,名声受损还要我负责不成?”

“黎姑娘肯定不会找你负责的。”酒意朦胧的杨厚承拍了拍池灿的肩膀,大着舌头道,“你不是早知道嘛——”

池灿脸一黑。

这混蛋不拆台会死啊?

杨厚承确实喝多了,揉了揉眼,问邵明渊:“庭泉,你还去北边吗?”

邵明渊把酒杯放下,淡淡道:“难说,看情况吧。”

“别看情况啊,要是去北边,一定记得把我带上啊!”杨厚承凑过去,抓住邵明渊的手臂,“这次可别再把我甩下了…”

邵明渊目光落在抓着他手臂的那只大手上,忍耐地挑了挑眉,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另外两位好友。

多年没聚,这小子怎么还是这幅德行?

当年这小子才十三岁,抱着他大腿不放也就忍了,现在五大三粗的,这是想干什么?

池灿与朱彦对视一眼,纷纷扭头。

我们不认识这货!

“我要建功立业,我要上阵杀敌,我不要娶媳妇儿——”杨厚承碎碎念着,抓着邵明渊的衣袖擦了一把口水。

邵明渊:“…”

还是朱彦心善,趁杨厚承没被修理前赶紧拉他一把:“杨二,赶紧松手。”

杨厚承死死揪着邵明渊衣袖不放:“我不,那年我就没跟紧,结果一睁眼庭泉就不见了!这一次我说什么都不放手了,就要跟着他——”

“他进净房你也跟着啊?”俊美无俦的池公子挑着眉,不怀好意问道。

哼,小样儿,刚刚拆他的台?

“跟,这一回别说他进净房,就是进洞房我也跟——”

朱彦扶额,已经不忍看好友的下场。

勇气可嘉,他已经尽力了!

池灿表情扭曲一下。

他是想小小报复一下,但没想到这蠢蛋自寻死路啊。

邵明渊已经站了起来。

他个子高,腿修长,腰杆挺拔,因为常年征战又带着其他三人不曾有的气势,哪怕是身材魁梧的杨厚承站在他面前,都莫名矮了几分。

邵明渊拎着杨厚承冲二位好友笑笑:“你们稍坐片刻,我带重山出去醒醒酒。”

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带起的风让留下的二人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

“杨二应该能活着回来吧?”朱彦不大确定地问。

他可忘不了刚才杨厚承提起“洞房”两个字时,邵明渊陡然冷下来的眼神。

“会吧,庭泉心软。”池灿摸摸下巴,把杯中酒泼到地上,叹口气道,“喝酒害人啊!”

四人散场时已是月上梢头。

被修理过的杨厚承哭得眼睛都红了,由好心小伙伴朱彦送了回去。

池灿问邵明渊:“我送你?”

“不必,我没事。”

“那就算了,正好不顺路。”池灿脚底有些发飘,四顾喊道,“桃生,桃生呢?”

这混小子,用他的时候就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邵明渊揉了揉眉心,吩咐两名亲卫送池灿回去。

“将军,您也喝了酒——”一名亲卫鼓起勇气道。

邵明渊神色淡淡:“好好把池公子送回去,他的安全不容有失。”

“领命!”两名亲卫不敢再多言,护送池灿走了。

春风楼前,只剩下了邵明渊一人。

彼时,他身后是灯火通明的酒肆,身前是行人已稀的街头。

邵明渊没有骑马,而是牵着缰绳慢慢往前走,这种漫无目的、甚至放空思绪的感觉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在北地,这样无疑是奢侈的。

可是今天,当调查的矛头如他先前所料的那样指向侯府时,邵明渊依然觉得心头苦闷,只希望回去的路长一些,更长一些。

那匹白马跟随邵明渊已久,很通人性,时不时会用马脸亲昵地蹭蹭他的手,喷着鼻息。

“哎呀,那匹白马真有意思。郎君,要不要进去坐坐呀——”一名女子冲着走来的年轻男子甩着手帕。

随着手帕挥动,丝丝缕缕的香气钻入邵明渊鼻子。

他清冽的目光蒙上一层薄雾,抬头看了看。

灯火璀璨的高楼,欢笑声隐隐可闻。

这里怎么比春风楼还热闹?

邵明渊头疼欲裂,闭了闭眼睛。

也许是喝多了,眼花。

“呦,好俊的郎君啊!”女子看得真切了,不由眼睛一亮,立刻伸了手去攀邵明渊手臂。

多年来养成的警惕之心在面对陌生人时立刻发挥了作用,饶是酒意已深,邵明渊还是快捷如电,捏住了伸过来的手腕。

“啊”的一声惨叫传来,因为声调太高,刺得邵明渊耳朵发疼。

从高楼里立刻冲出来一群打手,领头的嚷道:“怎么了,怎么了,有来闹事的?”

“痛痛痛,痛死我了——”女子杀猪般惨叫着。

邵明渊松了手,无视冲出来的一群打手,抬眸看了看高楼招牌。

“碧春楼——”他一字一顿念着,黑而浓的长眉蹙起,有些困惑。

这是哪家酒肆?新开的?

“臭小子,找事啊?敢动我们碧春楼的人!”几个打手围上来,领头的人抡起棍子就照着邵明渊打去。

直到棍子到了眼前,邵明渊才手一抬把棍子抓住,随后手上略一用力,棍子立刻断成了两截,其中一截握在领头人的手里,前端一截直接掉下去,正好砸在那人脚尖上。

“哎呦!”领头的打手惨叫一声,看着棍棒整齐的断面,惊疑不定望着眼前的年轻男子。

久在青楼做事的人,当然练出了一双亮眼,此时哪还看不出来眼前这位衣着寻常的年轻人很不好惹。

领头打手改了语气:“朋友,您要是想进来玩,我们欢迎,要是没兴趣大可走人,出手伤人就不对了。”

软话放在前面,真的闹起来,他们碧春楼也不是好惹的。

身着白袍的年轻男子语气淡淡:“你们酒楼为何用女子迎客?”

他又没用多少力气,若是男子,至于这样惨叫吗?

第116章 醉酒

“酒楼?”一群打手怔住,面面相觑后,哄堂大笑。

邵明渊久居高位,哪怕性情温和,平日里也无人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地笑,

年轻的将军不由蹙眉。

领头的打手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酒气,笑了:“我说朋友,你喝多了吧?青楼都认不出来了?”

青楼?

邵明渊表情一呆,抬头看看。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楼?

领头打手伸手去拍邵明渊肩头:“看来朋友以前没来过啊,来来来,第一次给你优惠!”

邵明渊忙避开,面对千军万马指挥若定的年轻将军此刻却颇尴尬:“抱歉,认错了。”

他说完牵着马转身便走,走出几步后干脆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几名打手愣了愣,看向领头的人:“老大,就放那小子走啦?”

领头的人收回目光,冷笑一声:“不放人走怎么样?你们以为那小子是好惹的?”

几人低头看了断成两截的棍子一眼,齐齐摇头。

那迎客的女子缓过劲来,揉着手腕道:“原来是个初哥,真是可惜了!”

领头的笑了:“可惜什么?那样的愣头小子哪有哥哥们懂得怜香惜玉啊——”

女子挥开领头打手的手,甩甩帕子道:“去去去,赶紧回去吧,站在这客人都不敢上门了。”

碧春楼前又恢复了祥和热闹。

邵明渊骑着马一路回了靖安侯府,到了门前翻身下马,有仆从上前接过缰绳,恭敬道:“二公子,您回来了。”

邵明渊点头示意,抬脚走了进去。

他酒量不浅,但今天藏着心事,面对好友又是敞开了喝,此时已是半醉。好在他自制力强,走路时宛若常人,只是满身凛冽酒气是骗不了人的。

有人悄悄去禀告靖安侯夫人沈氏:“夫人,二公子才回来,好像喝了不少酒。”

“喝了酒?”沈氏眸光一闪,问报信的人,“醉了么?”

“瞧着倒是清醒的,不过一身酒味。”

沈氏想了想,吩咐一个婆子:“去请二公子过来,就说我找他有事。”

婆子领命而去,沈氏立刻对心腹华妈妈道:“去把你们那口子买的货安排好。”

“是。”

等华妈妈出去,沈氏指着香几上的鸭嘴香炉,吩咐大丫鬟素蝶:“这香有些淡了,把华妈妈那日带回来的蔷薇香露滴几滴进去。”

素蝶忙取来蔷薇香露,滴几滴香露到香匙上,添进鸭嘴香炉里。

香炉里炭火不熄,不久就从金鸭嘴中散发出袅袅的蔷薇香气来。

素蝶一边收拾香匙等物,一边赞道:“夫人,这蔷薇香可真好闻,婢子听说,这样的香露可金贵呢,是从海外来的。”

沈氏笑意深深:“是很好闻,行了,你去门口候着,二公子来了便领他进来。”

素蝶应一声,扭身出去了。

沈氏靠着太师椅,弯了弯嘴角。

那个冷心冷肺的东西竟然喝了酒?这可真是天助。

约莫过了一刻多钟,素蝶立在门口喊:“夫人,二公子过来了。”

“请他进来。”

不多时邵明渊走进来,行礼道:“母亲。”

“怎么这么晚回来?”

“和几位朋友聚了聚。”

沈氏语气不悦:“家里乱糟糟这么多事,以后少出去闲逛。”

邵明渊没吭声。

习惯性的厌烦涌上来,沈氏暗暗吸口气平复下去,淡淡道:“今天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乔氏出殡那天,对打幡抱罐的人你有什么想法?”

邵明渊怔了怔,问沈氏:“此事母亲与父亲商议过么?”

按大梁风俗,为逝者打幡抱罐的人便是被认可的继承人。

沈氏冷笑一声:“你父亲我还不知道么,自然是什么都听你的,所以不如直接问你,且便宜些。”

“我们没有子女。”邵明渊垂眸,缓声道。

“就是因为没有,我才问你!”沈氏加重了语气,已是有些不耐烦了。

邵明渊抬起眼帘,静静看着沈氏。

沈氏垂下眼帘错开他的视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我自己来。”

“咳咳咳——”沈氏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一旁的大丫鬟素蝶忙上前替她拍背。

沈氏缓了缓,瞪着邵明渊:“你说什么?”

“我可以自己来。”邵明渊语气平静。

“住口!”沈氏重重一拍桌子,怒容满面,“我跟你父亲还没死呢,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她缓了缓,冷冷道:“你大哥有两子,东哥儿是长子不合适,就让秋哥儿来吧,秋哥儿今年也有四岁了。”

邵明渊静静听沈氏说着,心更冷了。

他有爵位在身,母亲这是逼着他将来把爵位传给侄儿?

爵位这两个字,在他的生命里,还真是如跗骨之蛆,从不散去。

年少时,他的兄长何尝不是因为忌惮他会抢了世子之位,处处防备他呢。

也许,若不是当初的无路可走,他也没有千里救父杀敌的勇气。

“你觉得怎么样?”

邵明渊眉眼淡淡,许是饮了酒,自控力稍减,让他语气里的强硬分明起来:“秋哥儿虽好,却是大哥的孩子,替乔氏抗幡并不合适,还是儿子来吧。母亲或许忘了,若是逝者无子无女,便可由最亲近的人来替代。”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淡淡道:“还有谁比我更亲近的呢?”

他此生不会再娶妻,爵位不是不可以给侄儿,可不能是别人逼着他给,哪怕是母亲亦不能。

今天叫邵明渊过来,沈氏本来也没想把这种大事定下来,不过是个由头罢了,次子心眼太多,若是没有个正经理由,定会起疑心的。但她确实是这么考虑的,此刻见他断然拒绝,不由大怒。

这可真是翅膀硬了!

“与你最亲近,你不也亲手杀了她吗?”沈氏轻飘飘道。

邵明渊心头钝痛,望着沈氏轻声问:“儿子还有别的选择吗?”

又是谁,一定要把他逼到如此境地?

眩晕感袭来,邵明渊抬手扶了扶额,额头冰凉一片。

沈氏弯了弯唇角,挥挥手:“罢了,我看你今日饮酒不少,此事还是改日再说吧。素蝶,送二公子回去。”

“不必了,我不要紧。明渊告退。”

邵明渊习惯性回了书房,头晕上来,脱去外衣直接躺下,迷迷糊糊中听门外有人喊:“二公子,夫人让婢子送醒酒汤来。”冬天的柳叶说感谢梦里梦到不想醒来的梦、昀浅、枫舞秋吟打赏的香囊、若心、廉贞公子、谈笑有风生、反求诸己、书友161112150322021、shoupa1020、小小眼manman、向往自由阳光、阡陌相遇、脆脆的炸虾、墨色水逆、熱戀^^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票的书友们。

第117章 愠怒

这是邵明渊的书房,平时会有邵知与邵良歇在附近,而今,邵知与邵良各有任务,便只剩了他一人。

“二公子,婢子进来了?”

门外的女子声音柔柔的,尾音轻颤,像是勾人魂魄的海妖。

邵明渊觉得有些热,拽了拽衣襟,声音依然冷然:“等等。”

他起身,脚落地时因为眩晕有些发软,穿好外衣,一步步走向门口。

门外的女子低眉敛目,光洁修长的脖颈暴露在月光下。

脚步声渐渐近了,她似乎能隐隐闻到淡淡的酒香味。

屋里的人已经来到门口,停了数息,忽地传来响声,紧接着是往回走的脚步声。

端着醒酒汤的清丽女子脸色攸地变了。

刚刚的声音…居然是插门声!

原来那位闻名天下的冠军侯刚刚叫她等等,居然是过来锁门的?

女子咬了咬唇,声音更是柔婉:“二公子,您是不是喝醉了?您开开门吧,夫人让婢子给您送醒酒汤,您若是不用,婢子回去没法和夫人交差呢。”

屋里已经响起轻浅的呼吸声。

女子:“…”

她还不信邪了,莫非真有坐怀不乱的男人?

“二公子,您开门啊,您若是不开门,婢子只能一直等下去了。”

片刻后,屋内脚步声响起,房门忽地被打开了。

逆着月光,站在门内的男子眉眼清俊,双颊染霞,风采无双。

那一刻,女子心急跳数下,仿佛成了被蛊惑的那个人。

“二公子——”她弯唇浅笑,黑发后拢,露出光洁素净的面庞。

邵明渊眼神一紧,随后平静的神情转为愠怒,拎起女子连人带醒酒汤,一道扔出了院子。

“再踏进一步,我宰了你!”年轻的将军杀气凛凛,居高临下警告。

温润如皓月的清贵公子瞬间转为冰冷无情的杀神,让女子刚刚升起的爱慕还不曾发酵就如泡沫般破了。

在这样的杀气笼罩下,她抖如筛糠,汗如雨下。

邵明渊转身进了屋,关好门,直接倒在了床榻上。

会有这样的母亲吗?竟然派了与亡妻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来送醒酒汤!

母亲在想什么?又把他当成什么?

烈酒在腹中灼烧,怒火与悲哀在心底翻腾,而偏偏,下腹又有另一团火流窜。

那是独属于男人的*,哪怕他不曾有过女人,亦是明白的。

邵明渊坐了起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深深叹了口气。

那让他迟钝了理智的酒意仿佛随着这突然而生的*一瞬间消散了。

他喝多了酒,素来冷漠的母亲却等不及明天便唤他去商议妻子的丧事,随后送来了醒酒汤。

而送醒酒汤的女子,容貌与妻子有几分相似。

他邵明渊在母亲心里,就是个毫无心智的傻子吗?

多么…拙劣的计谋。

邵明渊讽刺地想。

可任他如何想得明白,身体的反应却不由理智做主。

那不是疼,却比任何一种疼都让他难受,身体是,心更是。

邵明渊干脆起身去了净房,一遍一遍用冷水冲刷着身体,直到身体凉透,夜已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