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昭心中欢喜,去书房提笔画下荷包样子交给阿珠:“你手艺好,照着这个样式给我缝几个荷包出来。”

她特意指指荷包角落:“这里的小鸭子眼睛记得绣成绿色的。”

她还记得小时候画鸭,发现池塘边一只鸭子的眼睛是绿色的,逮住那只鸭子献宝般给祖父和李爷爷看,祖父很是稀奇,李爷爷却撇着嘴道:稀奇什么,那是因为这鸭子有病,就和达官贵人们吃饱了撑的稀罕白鹿、白鸩似的,其实那些动物都有病!

那是她接触医术的伊始,后来盛放小玩意的随身荷包上便会央求祖母绣上绿眼鸭子做纪念。先前那只荷包是她一手缝制的,对绣鸭子什么的实在有心无力。

乔昭交代完,才觉出腹中饥肠辘辘,忙净手用饭去了。

西跨院一派宁静,其他院子因得了乔昭派人送去的礼物,骤然热闹起来。

锦容苑里,二太太刘氏捧着一匣子珍珠欢喜得嘴都合不拢,对两个女儿道:“可见我让你们两个与三姑娘交好是做对了。当时娘瞧得真切,那匣子珍珠也就能分成这样的两份,果然我问了问,来送东西的冰绿说只分了两份,一份给了你们伯娘,一份给了我。”

啧啧,三姑娘真是滴水不漏啊。

大嫂何氏得了半匣子珍珠,回头还不是会给亲闺女用来打首饰,她这半匣子珍珠自然也会娘仨个一起用,这样一来就大姑娘一粒珍珠没有得着,偏偏还没处抱怨去。

老夫人再偏疼大姑娘,呵呵,一株红珊瑚总不能分成两半吧?

“你们给我记住了,以后对三姑娘且要敬着些,她是当姐姐的,你们低头不丢人。尤其是婵儿,再不能因为年纪小就口无遮拦了。”

三姑娘收拾起大姑娘来都这么利落,她娇养大的两个闺女要是冲上去,就是白搭啊。

半匣子珍珠和宫中特制的精美绢花晃花了小姑娘的眼,黎婵兴冲冲应道:“娘,知道了。”

四姑娘黎嫣则在沉默后郑重对刘氏道:“娘,我以后会提醒妹妹的。”

雅和苑的东跨院里,黎皎则把送来的几枝绢花狠狠掷到了地上,揽着奶娘哭道:“奶娘,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替你出了这口气!”

奶娘抖着唇,神情严肃:“姑娘,把绢花拾起来!”冬天的柳叶说加更感谢冬草1125之前打赏的阆苑仙葩。总算先把仙葩以上的打赏都标记了一下,以后开始还和氏璧的加更。

第157章 心碎的黎大姑娘

黎皎红着眼睛看着奶娘。

“姑娘,您若还在意老奴,就去把绢花拾起来。”

黎皎咬了咬唇,弯腰把绢花捡了起来。

那绢花做工精良,虽被掷到地上依然无损半分,戴出去定会惹人艳羡,黎皎捡起来时却只觉刺眼又屈辱。

“我的姑娘啊。”奶娘抬手,怜爱地摸了摸黎皎冰凉的面颊,“以后奶娘不能陪着您了,您一个人在这宅子里就更不能意气用事。老夫人对您是真心疼爱的,您要多讨老夫人的欢心,莫要把这份疼爱推到别人那里去。”

“奶娘,祖母现在已经开始疼爱三妹了——”

奶娘摇摇头:“姑娘想岔了。论身份,您是原配嫡长女,三姑娘是继室所出;论情分,您自小常在老夫人身边,三姑娘几个月前还常常顶撞老夫人呢;论人心,您自幼失母,三姑娘却有一个护短的母亲,老夫人天然便会多疼您几分。所以无论从哪方面看,三姑娘都是越不过您去的,您要做的就是稳住了,不要再被三姑娘抓到把柄。”

黎皎垂首默默听着,想到马上要与奶娘天各一方,撕心裂肺般地疼。

奶娘轻轻抚着黎皎的发,叹道:“姑娘啊,再熬熬就好了。”

“熬熬熬,为什么我的日子就是熬,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熬出头呢?都怪我命不好,不会投胎,从小就没了娘——”

奶娘握住了黎皎的手:“姑娘别这么说,要说起来,嫁人才是女人最重要的‘投胎’呢。女人这辈子在娘家不过十几年,在婆家才是漫长的一生啊。姑娘讨了老夫人欢心,老夫人定然会把您的亲事放在心上,等将来嫁个好人家,您的好日子就到了。至于三姑娘——呵呵,姑娘何必与她一个没了名节的人置气,依老奴看,三姑娘恐怕要在西府当一辈子老姑娘了,纵然一时得意,将来到死看子侄辈的脸色,又有什么好下场?”

黎皎一怔,缓缓点头:“奶娘说得对。”

黎大姑娘那些郁闷和挫败,在听到奶娘这番话后顿时散去许多,嫁个好人家的意识在她心头越发清晰起来。

“大姑娘,老杜家的收拾好了吗?老夫人命老奴送她出去。”青松堂的容妈妈来了东跨院。

“奶娘——”离别真的就在眼前,黎皎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痛哭出声。

“姑娘莫哭,老奴在老宅会烧香拜佛,求您顺心如意的。一定要记得老奴的话,自个儿好好的——”

奶娘随着容妈妈一步三回头走了,黎皎伏在美人榻上哭了许久,才神情冰冷止住了哭声,低低吩咐大丫鬟春芳几句,昏昏沉沉睡着了。

春芳从西府后门出去,直奔国子监。

在国子监就读的监生虽然要守点放学,但家中要是有个急事还是可以通融的。

黎皎对唯一的弟弟格外重视,早吩咐身边的丫鬟与国子监守门的混了个面熟。

春芳塞了些银钱给门人,不多时得到信的黎辉就急匆匆走了出来。

彼时天已经热起来,黎辉走得急,出了一头的汗。

“春芳,可是大姐有什么事?”

春芳哽咽着道:“三公子,您快回去劝劝大姑娘吧。大姑娘的奶娘被三姑娘赶回河渝老家去了,大姑娘一直哭,都哭得闭过气去了。”

黎辉一听抬脚便走,等赶回西府,一眼看到照壁上的松鹤延年图,一下子冷静下来。

既然只是春芳来寻他,大姐情况应该不会太糟。他还是先弄个清楚,以免再像那次一样气急败坏去寻三妹麻烦,反而落个难堪。

见黎辉忽然停住脚,春芳有些意外:“三公子?”

“你先回去看看大姑娘怎么样了,我跑了一身的汗,先换过衣裳再过去。”

知道三公子在西府和大姑娘心中的地位,春芳不敢置喙,屈膝一礼匆匆往雅和苑去了。

黎辉换过衣裳去青松堂给邓老夫人请过安,这才匆匆赶到黎皎那里。

一见黎皎两眼红肿如桃子,孤零零躺在美人榻上,黎辉顿时心疼不已,走过去在一旁坐下,轻轻摸了摸她额头,发现没有发热这才放下心来。

“三弟?”黎皎睫毛颤颤,睁开眼来,一颗晶莹的泪立刻滚落下来。

“大姐,你别伤心了,还有我在呢。”

黎皎扑进黎辉怀里,痛哭失声:“三弟,奶娘被赶走了,我心里真的难受极了,我长这么大奶娘从没离开过半步啊。我知道,我不该怪三妹的,可一想到从今以后再见不到奶娘,我的心就如刀割似的,呜呜呜——”

黎辉听得心疼,又忍不住皱眉,由着黎皎哭够了,才开口劝道:“大姐,这件事我听祖母说了,确实怪不到三妹头上。大姐与奶娘虽然情分深,可奶娘仗着情分就敢糟蹋三妹的名声,这样的处罚是她该得的。”

“三弟?”黎皎顿时止住了哭声,震惊看着黎辉。

黎辉笑笑:“我知道大姐心情不好,以后我都早些回来,多陪陪大姐,大姐莫要伤心了吧。”

黎皎默默咽下一口老血,死死忍着才没有发火,勉强笑笑道:“知道了,辉儿真是懂事了呢。”

黎光文那边收到乔昭派人送去的好衣料,美滋滋带着衣料就去了何氏那里,把衣料往何氏面前一放,道:“让人用这些衣料给我裁几身衣裳穿吧。”

何氏惊疑不定:“这是——昭昭送的?”

“对啊。”

“老爷不是不爱穿绫罗绸缎吗?”何氏惊讶极了。

以前她每每用上好的衣料做了衣裳送给老爷,都被他黑着一张脸拒绝了。

谁知黎光文用一种“你有病”的眼神看着何氏道:“这话说的,绫罗绸缎谁不爱穿啊?”

“那,那怎么以前我送的——”

黎光文肃容打断何氏的话:“那能一样吗?闺女长大了,知道孝敬我了,我高兴还来不及。要是吃你的、用你的、穿你的,我不成吃软饭的了?”

黎光文觉得何氏实在是白长了一个好模样,简直愚不可及,眼风扫到面前的好料子又叹了口气。

罢了,念在她给他生了个蕙质兰心的女儿,当娘的蠢点就忍了吧。

黎大老爷难得没有抬脚就走,板着一张俊脸道:“饿了,开饭吧。”

何氏欢喜得脚下打飘,晕乎乎命人通知厨房里加餐去了。

第158章 馥山社聚会

转而进了六月,雅和苑西跨院里火红的石榴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已经结出喜庆的果实来。

这一日,乔昭收到了礼部尚书府苏洛衣的一张帖子,却是馥山社组织社员们小聚的入场贴。

总算等到了这张期待已久的帖子,能有机会与寇家大表妹接触,乔昭心中绷紧的那根弦松了松。

聚会的日子定在六月初六,地点却很有意思,竟然是黎皎的外祖家——固昌伯府。

乔昭仔细翻找着记忆,才想起来,黎皎的表妹杜飞雪同样是馥山社成员之一。

馥山社不同于寻常诗社,在某方面有所长的姑娘都有入社资格,杜飞雪就是因为骑术精湛而加入。

六月初六这天很快便到了。

乔昭一大早起来,打扮妥当,带着阿珠前往青松堂给邓老夫人请安。

“昭昭今天这么早?”

给邓老夫人见过礼,乔昭笑道:“祖母,我今天要去固昌伯府。”

“呃?”邓老夫人放下茶盏,笑着道,“昭昭也要去啊?你大姐才走不久,说是固昌伯府的杜姑娘邀她去玩呢。”

现在的姑娘家真会玩,她们那时候哪有什么这社那会的啊,当她没有年轻过嘛,这些聚会打着比试才艺、共同进步的幌子,实际上就是一群小姑娘出门放鸭子。

邓老夫人收起了嫉妒的小心思,轻咳一声道:“去吧,到了那里与你大姐一道就是了。”

“嗯。”

乔昭如今有了专属的马车与车夫,出门很是方便,她带着阿珠出了门,早接到消息的晨光叼着一根青草靠着车侧,正懒洋洋晒着太阳。

“姑娘,今天要去哪儿啊?”一见乔昭出来,晨光站直了身子吐掉青草,露出灿烂的笑容。

“牙绿了。”乔昭从晨光身侧走过,扶着阿珠的手上了马车。

“嗯?”晨光一脸茫然。

乔昭回头,解释道:“有些草是有毒的,以后别乱嚼。”

晨光一听脸色微变,转身弯腰,剧烈咳嗽。

“你嚼的这个没事,就是容易把唇齿染上颜色,别人看到会笑。”乔姑娘一本正经提醒道。

毕竟是去参加京城贵女们的宴会,她不求车夫多么体面,只求能正常点。

阿珠面无表情从衣袖中掏出一柄巴掌大的小镜子,递过去。

晨光瞥了镜子中的自己一眼,脸大红。

该死的,谁跟他说叼着一根草乱嚼很帅的?好像是邵知那小子,回头跟他拼了!

话说,好久没有见到将军了,好想念将军大人。

“姑娘,今天不是去疏影庵的日子,咱们去哪儿啊?”问出这话,晨光一颗心砰砰跳。

会不会是去与将军约会啊?

娘嘞,再这么操心下去,他的小心肝就受不了了。

“去固昌伯府。”

小车夫一下子蔫了:“哦。”

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乔姑娘进了马车,心想:这车夫再这么不正常下去,她可能要考虑退货了,总有种以后会被坑的预感。

好在小车夫赶车的技术还是相当不错的,新换的马车质量又好,乔昭闭目养神,很快就到了固昌伯府。

她下了马车,晨光邀功道:“姑娘,小的赶车快吧?您看,咱们府上的马车也才刚刚停下呢。”

乔昭顺着看过去,正见到黎皎下车,杜飞雪走下台阶相迎,周围陆陆续续还有马车停下。

乔昭带着阿珠走过去,出声招呼道:“大姐。”

黎皎回头,讶然道:“三妹——”

旁边的杜飞雪已经抢先问道:“你怎么来了?”

四周静了静,下了马车的贵女们视线投过来。

黎皎眼神闪了闪,伸手拉住乔昭的手,笑道:“飞雪表妹,三妹是跟我一起来的。”

杜飞雪早就听黎皎提过奶娘被赶走的事,正想着找机会替表姐出口气,闻言冷笑道:“皎表姐,你就是心善,某些人不要脸,还非要顾着她的脸面。”

乔昭淡淡开了口:“今日不是馥山社开社的日子吗?我记得不错的话,地点正是贵府。杜姑娘开口不要脸,闭口不要脸,似乎有失待客之道。”

“呵呵,我说黎三姑娘,馥山社开社与你有什么关系?是我的客人,我才有待客之道,对厚着脸皮不请自来的,难不成我还要扫榻以待?”

就连皎表姐都没有参加馥山社聚会的资格,不过是因为正好在她家举办,依着惯例,她身为主人可以带挈一下姐妹罢了。

伯府就她一个姑娘,她请表姐前来,旁人不会多说什么,可黎三居然也跟来了,这脸皮未免太厚了吧。

“飞雪表妹,你别说了,真的是我请三妹陪我一起来的——”

杜飞雪打断黎皎的话:“皎表姐,你就不要替她遮羞了,分明是她见你来参加聚会眼热,这才巴巴跟了过来。你们要真是一起来的,怎么没有坐一辆马车呢?”

黎皎的好性子让急脾气的杜飞雪对乔昭更加讨厌。

皎表姐也太可怜了,都是被黎三从小欺负,才这般好性儿!

几个贵女已经停下脚步,冷眼看着热闹。

黎皎看乔昭一眼,一脸为难道:“是因为…因为三妹习惯坐自己的马车。飞雪表妹,咱们快进去吧——”

杜飞雪反应过来,掩口惊呼道:“不是吧,皎表姐,你们府上不是只有一辆马车吗?”

她飞快看了不远处的小巧马车一眼,愤愤不平道:“这有娘的人就是好,还有专属的马车了。皎表姐,这对你也太不公平了,你才是原配嫡长女!她一个继室所出的女儿,凭什么处处压你一头?”

这话正好被才下了马车的江诗冉听个正着。

江诗冉是锦鳞卫指挥使江堂的独女,自幼千娇百宠,比之公主也不差,可自幼丧母同样是她的心病,此时闻言,便沉着脸深深看了黎皎与乔昭一眼。

被众人各色目光打量着,乔昭坦然自若,她唯一惊奇的就是这对表姐妹竟能一唱一和说这么多,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乔姑娘从衣袖中抽出入场贴,递给杜飞雪,淡淡道:“还是杜姑娘说得对,我确实不是陪大姐来的。现在可以进去了吗?”冬天的柳叶说感谢o圈圈魚0o打赏的仙葩和和氏璧,成为韶光慢的盟主大人。其实o圈圈魚0o是老读者了,今天再见到觉得很高兴。感谢广寒宫主a打赏的两块和氏璧,感谢秦美歌打赏的桃花扇,让心静静、广寒宫主a打赏的香囊,无形装逼犯、flyflyjsy、今霄星辰非昨夜、乖宝老妈新号、熱戀^^、反求诸己、墨色水逆、畅游书海2016、吾爱夏日长9、绛蓝色的海、没事蹦蹦、绿色8心情、书友161210213025920、樱花飞逝114、梧小鱼、施甘草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票的书友们。

第159章 抽签(o圈圈魚0o的阆苑仙葩)

这是——

杜飞雪身为馥山社成员之一,一直以此为荣,对专属于社员的入场贴再熟悉不过了。

她面色一变,直直盯着乔昭:“你从哪得来的?”

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黎三她娘还使下作手段嫁给皎表姐的父亲呢,养出来的女儿能有什么好的?

就算不是偷的,也可能是捡来的!

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是我给的。”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有着苏府标志的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了伯府门前,苏洛衣弯腰下了马车,款款走来。

“苏姑娘——”冷眼看热闹的贵女们纷纷与苏洛衣打招呼。

礼部尚书瞧着虽不如吏部、兵部等尚书风光实惠,可历来是踏进内阁的必待之位。一般来说,皇上属意谁进内阁,就会让他在礼部尚书兼翰林掌院的位子上坐个几年。

对于未来阁老的孙女,在京城贵女中自然是受欢迎的,何况苏洛衣没有勋贵之女的骄纵,只有的灵慧,人缘就更好了。

苏洛衣走到近前,挽住乔昭的手,对目瞪口呆的杜飞雪柔柔一笑:“黎三妹妹是馥山社的新成员,是我与朱颜一同推荐的。”

“苏姑娘,你们——”杜飞雪只觉脸面无光,一张俏脸刷地红了。

有人恍悟道:“是了,黎三姑娘的字在佛诞日那天是入了疏影庵师太的眼的,当然够资格加入咱们馥山社了。”

此话一出,立刻有不少人纷纷附和。

咱们馥山社?

黎皎暗暗咬碎了银牙。

刚刚还都瞧热闹呢,这么快就成“咱们馥山社”了,难道说黎三的字得了无梅师太青眼的事是才发生的吗?

哼,不过是因为苏洛衣副社长的身份,这些人趋炎附势罢了!

她忍不住看向乔昭,心中更恨。

黎三到底是什么时候搭上苏洛衣的?竟一直不动声色,让她与飞雪表妹众目睽睽之下闹笑话!

黎皎悄悄拉了拉杜飞雪衣角。

杜飞雪骄纵之名在外,是不怕的,她还要好名声呢,更何况今天这些人里,只有她是沾了杜飞雪的光才来的,成为众人焦点不是什么长脸的事。

杜飞雪虽然娇蛮,到底还记得主人的身份,更何况不少贵女身份比她高,也是容不得她一味娇蛮的,遂暗暗把恼火压下去,一脸纯真笑道:“原来是这样,只怪黎三姑娘先前没有说清楚,才让我误会了。哎呀,皎表姐,你怎么也不提醒我呢?”

杜飞雪这么一甩锅,众人立刻把注意力投向黎皎。

黎皎心中恼火得不行,偏偏不好得罪杜飞雪,只得笑笑道:“我也是才知道呢。”

“姐妹们快进去吧。”杜飞雪扬着笑脸招呼众女,看到一直冷眼旁观的江诗冉眼睛一亮,迎过去道,“江姑娘,你来啦。”

“是啊,今天这么热闹,我觉得比什么诗会、花会有意思多了。”江诗冉目光从乔昭面上缓缓收回,不冷不热地道。

杜飞雪把众女交给侍女带去聚会之处,自己则返回来等候还未到的人,黎皎站在一旁相帮。

趁着无人前来,杜飞雪压低了声音道:“皎表姐,你怎么搞的,黎三什么时候成了馥山社社员,你竟然一点不知道?”

黎皎压下难堪,委屈道:“我确实半点不知。飞雪表妹有所不知,三妹她近来和以往不大一样了,心里很能藏得住事。她把加入馥山社的消息对我死死瞒着,谁知道是怎么想的呢?”

“还能是怎么想的?定然就是为了今天看你我笑话的!”

黎三是馥山社成员却被她冷嘲热讽,落在旁人眼里,无疑是她这个当主人的失礼了。

“皎表姐你且等着,今天我会找机会要她好看的。”

黎皎心中一喜,面上却道:“飞雪表妹还是算了吧,她和我毕竟是一个府上的姐妹,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她丢了丑,我也不好看。”

杜飞雪跺脚:“皎表姐,你就是这样什么都顾着,反而自己憋屈。你放心吧,今天我只会让她一个人出丑,连累不到你头上去。”

黎皎被杜飞雪说得都有些好奇了,追根究底又不符合她的形象,遂把好奇心压下来,状若无意问道:“苏姑娘不是说她与朱姑娘联名举荐的三妹吗,飞雪表妹没听朱七姑娘提过?”

杜飞雪撇撇嘴:“颜表姐不爱热闹,我近来都没怎么见过她,哪里能听她提呢。哎呀,兰姑娘来了,先不说了。”

杜飞雪忙撇下黎皎,迎上一位穿蓝衣的高挑少女。

那少女面对杜飞雪的热情洋溢却只是矜持点了点头,便径直往里去了,反而比主人家还要自在些。

杜飞雪咬了咬唇追上去,没露半点娇蛮之色。

黎皎心中冷笑:看来飞雪表妹的娇蛮任性也是分人的,对黎三不客气,对她这个表姐,其实又何曾放在眼里呢?

奶娘说得对,她只有嫁个好人家,以后才能在这些人中扬眉吐气。

聚会之处就设在园子里,等人都陆陆续续来齐了,杜飞雪端起一杯果子酒道:“今天是咱们馥山社再一次开社的日子,正巧也是小妹的生日,我先干为敬。”

“今天是杜姑娘生日啊?杜姑娘应该早说的,却是我们失礼了。”平时与杜飞雪来往不多的几位姑娘纷纷道。

黎皎心中一动。

往年杜飞雪生日,只请了表姐妹们和手帕交关起门来庆祝,连园子都不逛的。

她对此心知肚明,不过是杜飞雪小心眼,怕她们遇到来给孪生兄长杜飞扬庆生的泰宁侯府那位朱世子罢了。

今天聚会设在花园里,也不知能不能见着朱世子呢?

想到温润如玉的朱彦,黎皎心中一热。

若是能嫁给朱世子那般的人物,此生就算得偿所愿了。

众女喝了果子酒,开场白过后,有侍女举着托盘来到杜飞雪身侧。

杜飞雪把托盘上放的五彩签筒拿起来,笑道:“说来也是幸运,正巧我做东时赶上新成员加入,能给今天的宴会添不少乐趣。”

她看向乔昭,把五彩签筒递过去:“黎三姑娘,馥山社的老规矩,新成员来抽一支签吧。”冬天的柳叶说加更感谢o圈圈魚0o打赏的阆苑仙葩,顺便求月票。

第160章 花木深处

新入馥山社的成员需要抽签这种细节,乔昭是不知道的,但见四周之人皆无异样,便知道杜飞雪虽然明显针对她,这条规矩是有的。

姑娘家的游戏,无非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乔姑娘在这方面从来属于那种“别人家的姑娘”,自是没有什么可惧的。

她大大方方伸手,从五彩签筒中抽出一支签来。

“我看看黎三姑娘抽的什么签。”杜飞雪手一挥,捧着五彩签筒的侍女退下去,从乔昭手中接过那支签扫一眼,笑着冲江诗冉道,“江姑娘,今天考教新人的题目,由你来出呢。”

怕乔昭不明白,杜飞雪指着签上所刻的一个“江”字,解释道:“咱们馥山社有五位副社长,每次新人入社,就会抽签选出一位副社长来给新人出题。黎三姑娘抽的这个‘江’字,就是代表江姑娘了。”

乔昭颔首示意听懂了,神情平静看向江诗冉:“明白了,那请江姑娘出题吧。”

江诗冉伸手从杜飞雪手中拿过花签轻轻瞥了一眼,盯着乔昭看了片刻,露出笑意来:“馥山社许久没有新人加入了,又隔了好一段日子才开社,这次的题目容我好好想一想,大家先继续玩吧。”

虽是打着馥山社的噱头,其实也就是给贵女们一个相聚的由头而已,只不过是档次高了些。

作为主人的杜飞雪组织大家以“荷花”为题斗诗,有兴趣的便可展露一下才华,若是没有兴趣的,大可以下棋赏花,甚至就凑在一起闲聊。

乔昭当然没打算写出什么惊才绝艳的诗句争风头,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舅家大表妹寇梓墨身上。

今日寇梓墨穿了一件丁香色的花草纹褙子,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品茗,给人的感觉,好似笼着一层轻愁。

乔昭想了想,抬脚要过去,却被苏洛衣拉住了。

“黎三妹妹,咱们手谈一局如何?”

“哦,好。”对于引她入社的苏洛衣,乔昭自然不好拒绝这样的小要求。

园子里的长亭顶上爬满了藤萝,开着小小的花,风吹来,一摇一晃,比之室内还要凉爽。

乔昭与苏洛衣在早摆好棋盘的石桌旁相对而坐,开始对弈。她心思全放在寇梓墨那里,忽见寇梓墨起身随着一位姑娘往外走去,顿时有些心急,不由加快了攻势。

苏洛衣被逼得一退再退,没用多久额头沁出汗来,败局已定。

看着惨败的局面,苏洛衣捏着棋子眨眨眼,哭了。

乔姑娘:“…”她不是故意的!

不知何时走到一旁观战的泰宁侯府七姑娘朱颜轻笑出声:“洛衣,原来你下棋输了会哭鼻子的,可惜我下不过你,竟一直没机会得见。”

被好友取笑,苏洛衣大为尴尬,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对乔昭解释道:“让黎三妹妹见笑了,其实我不是哭,是沙子眯了眼睛而已。”

乔昭:“…”表示相信显得太虚伪,揭穿了又怕苏姑娘再哭,哦,忽然觉得还是黎皎那样的姑娘好相处。

毕竟一旦惹到她了,直接还回去就行了嘛,一来一往多随意。

苏洛衣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找的这个借口很烂,干脆坦言道:“论棋艺,我一直觉得在京城贵女中没有对手,是我井底之蛙了。刚刚我其实是激动的,想着以后有黎三妹妹指点棋艺能更进一步,就忍不住喜极而泣。”

朱颜在一旁轻笑:“洛衣,你吓着黎三姑娘了。”接着对乔昭笑道:“黎三姑娘,你别见怪,她就是个痴人。”

苏洛衣与朱颜显然是极熟悉的,闻言起身把朱颜往石凳上一拉,嗔道:“有本事你来。”

朱颜忙摆手:“我就不必献丑了,我的棋艺还及不上你呢。”

苏洛衣这才气顺了些,轻哼道:“我琢磨着,以黎三妹妹的棋艺,就是你兄长来,也撑不了多久。”

在朱颜心里,自家哥哥那是什么都好的,不过刚刚看了苏洛衣与乔昭的对弈,她说不出违心话来,还击道:“提我哥哥作甚?我哥哥比不比得过黎三姑娘我不知道,不过胜你是没问题的。”

“没有对弈过,我可不承认。”

朱颜看了一眼远处,轻笑道:“其实我哥哥今天也来了,可惜不方便让你们见。”

提到这个,她把目光投向乔昭。

黎三姑娘可能认识她哥哥,虽然哥哥没有明言,却瞒不过她的。

哥哥和黎三姑娘是如何认识的呢?

朱颜不是八卦的人,可事关兄长,自是不同。

只可惜交浅言深太过失礼,这话她是问不出口的,于是把疑惑压在心里,转而提醒道:“江姑娘擅投壶、骑射,等会儿她给黎三姑娘出题,很可能与其所长相关,黎三姑娘心里要有个数。”

“多谢朱姑娘提点。”眼角余光早已不见了寇梓墨身影,乔昭虽对朱颜、苏洛衣二人观感不错,却无心多谈,起身歉然道,“我去一下净房,二位姐姐要一起吗?”

苏洛衣扑哧一笑:“又不是小姑娘了,去净房还结伴啊?黎三妹妹你去吧,我要和朱颜下一局缓缓心情,刚刚被你虐得太狠了。”

乔昭请一位侍女领她去了净房,出来后便对侍女道:“你自去忙吧,我看那边有丛蔷薇花开得甚好,过去看看。”

今天杜飞雪在园子里招待众女,自是安排好了不让乱七八糟的人闯进来,方便姑娘们随意活动。

侍女闻言屈膝一礼:“姑娘请自便,若有什么吩咐就叫婢子。”

总算没了旁人,乔昭抬脚向寇梓墨消失的方向走去。

她渐渐走到花木深处,隔着繁茂花木听到女孩子柔细的声音传来:“微雨,你别难过了,回头我向祖父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伯父的消息。”

乔昭听出来,这是寇梓墨的声音。

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有些冷:“不用了,我父亲被锦鳞卫抓了去,梓墨姐去问寇尚书,定然会让他为难的,说不定还要训斥你。梓墨姐,咱们好了这么久,我今天就是向你道别的,以后我恐怕不会再参加馥山社的聚会了。”

第161章 道谢

那女孩子音色偏冷,隔着花木见不到样子,这样冷不丁听到,无端有种决绝的意味。

乔昭伸手轻轻拨开花木,就见寇梓墨与一位穿藕荷色衣裙的少女站在一株海棠树下说着话。

寇梓墨是面对着乔昭的方向,藕荷色衣裙的少女则是背对着她,看不清容貌。

乔昭长久住在南边嘉丰,与寇梓墨虽是很亲近的表姐妹,实则来往并不多,对这位表妹有什么闺中密友就不得而知了。

微雨?

乔昭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依然没有任何印象,可见小姑娘黎昭对这个名字也是陌生的。

乔昭紧紧盯着那道藕荷色的背影,听到寇梓墨声音里带了难过:“微雨,你别太担心了,说不定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伯父是个好官,锦鳞卫衙门再可怕,那些锦鳞卫也是人,是人就不可能一点良知都无。我从父亲那里打听过,朝中不少大臣都在替伯父求情的——”

少女冷笑一声:“讲良知是没有用的,我父亲上疏弹劾首辅兰山,反被天子认为诋毁重臣,命锦鳞卫把我父下了诏狱。若说世人偶有良知我信,若说那些锦鳞卫有良知,我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