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伸手握住了寇梓墨的手:“梓墨姐,我父亲此去恐怕凶多吉少,到时候会不会把家人卷进去尚且不知,我最后一次参加馥山社的活动,就是想跟你说,倘若以后我有个什么事,你万万不要掺和进来,不然若是再连累了你,我更不安心了。”

“微雨,你说的什么话,你若有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梓墨姐,容我直言,你虽是尚书府的姑娘,可真遇到大人们的事,能怎么办呢?那些锦鳞卫都是听命于天子的,而天子是听信兰山的,真得罪了他们,就是寇尚书恐怕都——”

寇梓墨急忙掩住了少女的嘴:“微雨,快别说了,被人听到不好,今天兰惜浓也在呢。”

少女拉开寇梓墨的手,悲凉笑笑:“事到如今,我是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梓墨姐你与我不同,难道你不为自己家族想想吗?”

寇梓墨怔住了。

站在乔昭的角度,能看到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悲哀又无助,喃喃道:“为什么好人总是不如意呢?”

少女伸手,抱住了寇梓墨,低泣道:“梓墨姐,你一定要记着我的话,不然要是因为我…因为我家的事连累了你,我就更难受了。”

乔昭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侧头正好看到一只白猫迈着懒洋洋的步伐走过,心念一转,弯腰把白猫抱起来。

那只白猫膘肥体壮,皮毛光滑,正美滋滋散步呢,忽然被人抱起来哪能接受,后腿使劲一蹬,就从乔昭怀里跳了出去,落在地上转过身来,绷紧了尾巴冲着乔昭喵喵直叫。

“谁?”

寇梓墨猛然看过来,那穿藕荷色衣裙的少女跟着转过身来,乔昭终于看清了她的样貌。

是个很清秀娟丽的女孩子,一双眼黑黑的,许是因为含着泪光,格外明亮。

看到她的模样,乔昭倒是从记忆中翻找出这位姑娘的身份来,是欧阳御史家的姑娘,小姑娘黎昭在几次花宴上见过,只是没留意这位姑娘的闺名而已。

欧阳微雨,倒是人如其名般的秀美。

乔昭拂开花枝走过去,唇畔含着浅笑:“寇姑娘,欧阳姑娘。”

因为黎娇的父亲是寇梓墨祖父的下官,两家姑娘的交集颇多,寇梓墨虽不喜忽然冒出一个人来,但她秉性贞静,依然温柔笑笑:“原来是黎三姑娘,黎三姑娘怎么到了这里?”

“我去了净房,回去时看到一只有趣的白猫,想要逗弄一下,就追着它过来了。”乔昭含笑指指喵喵直叫的白猫。

那白猫一脸警惕,见乔昭指向它,很不高兴地叫唤一声,再示威般扫了寇梓墨二人一眼,甩着尾巴大摇大摆走了。

“黎三姑娘真是好兴致。”寇梓墨淡淡笑道,既不失礼,又不热络,就是对待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的态度。

想到曾经寇梓墨面对她这个表姐时真切的欢喜与崇拜,乔昭唏嘘不已,看来今天想要引起梓墨表妹的注意,进而寻到见兄长的契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乔姑娘不怕事情难,对她来说,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她已经来到这里,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艰难呢?

“是你。”欧阳微雨开了口。

乔昭看过去,点漆般的眸子微微一闪,是不知这话从何而起的疑惑。

欧阳微雨说出一句更奇怪的话来:“你是黎修撰的女儿?”

乔昭颔首:“正是。”

黎府有三位老爷在朝为官,她的父亲在翰林院当修撰,叔叔外放当地方官,东府的伯府则官至刑部侍郎。

在京城的各式场合,提到黎府,人们想到的都是黎侍郎,却鲜少把她父亲提出来的。

瞧欧阳微雨这样子,倒不像是父亲得罪了她家。

乔昭心念急转,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从疏影庵回来马车坏了的那次,后来听何氏说父亲大人出去找她,结果和锦鳞卫吵架了,痛骂锦鳞卫祸害忠良,于是把找她的事给忘了。

何氏怕她对父亲不满,还特意解释说:你爹其实很在乎你的,不然也不会冒着大雨出去了,他就是一旦注意到一件事就容不下其他事了,其实就是人太专一了。

那一天,乔姑娘深刻理解到了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原来因为跟人吵架把找闺女的事忘了是能这么解释的!

联想到刚刚听到的话,乔昭蓦然生出一个念头:该不会那天父亲大人与锦鳞卫吵架,就是因为欧阳姑娘的父亲吧?

“黎姑娘——”欧阳微雨喊了一声。

“嗯?”

欧阳微雨忽然屈膝,郑重对乔昭行了一礼:“我替我父亲向黎大人道谢了。我父亲被抓走那一天,是黎大人冲上去与锦鳞卫理论,锦鳞卫才没有把我父亲五花大绑,给我父亲留了最后一点体面。”

果然如此啊。乔姑娘心想。冬天的柳叶说出场的欧阳微雨姑娘由书友群y微雨客串。感谢源小钦打赏的和氏璧,曾经cj打赏的桃花扇,枫之殿、予木可、陌陌陌颜、musang打赏的香囊,畅游书海2016、熱戀^^、君珀、a红豆lll、吾爱夏日长9、紫红嘉嘉、向往自由阳光、绿色冰霜、谈笑有风生、我乃大罗金仙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票的书友们,还有第三更,打滚求票。

第162章 对对子(源小钦的和氏璧)

乔昭欠身还礼:“欧阳姑娘客气了。”

欧阳微雨沉默了一下,问道:“黎姑娘,锦鳞卫后来没有难为黎大人吧?”

“呃?”

“那天,我看到锦鳞卫把黎大人带走了。”

“没有,我父亲没事。”乔昭叹了口气。

父亲大人没事,有事的是她!

她给父亲大人送了衣料,结果父亲大人跑来训了她一顿,让她以后不许胡乱交朋友,还特别叮嘱要跟那天在五味茶馆见到的江远朝划清界限。

她最终保证与江远朝只是认识而已,绝对算不上朋友,足足教育了她一个时辰的父亲大人这才罢休,心满意足走了。

“黎大人没事就好,不然我父亲定会于心不安的。”欧阳微雨说完,抬手遮了遮眼,对寇梓墨道,“梓墨姐,天有些热,我想回亭子那边去了。”

寇梓墨见欧阳微雨神色恢复如常,松了口气,对乔昭客气道:“黎三姑娘,我们要回去了,你呢?”

乔昭分明感觉得到,此时寇梓墨的态度比之先前多了几分亲近,由此可知,这位欧阳姑娘在寇梓墨心中地位颇重。

或许,她可以从欧阳微雨这边着手,拉近与梓墨表妹的关系。

这个念头从乔昭心中划过,她弯唇笑道:“那猫也不知哪里去了,我也想回了。”

三人一起回到长亭,杜飞雪一眼看到寇梓墨,伸手把她拉过去道:“寇大姑娘,我正要派人寻你呢。”

“怎么——”

杜飞雪笑着解释道:“大家要玩对对子,对不上来的罚酒。你可是对对子的能手,如何能少了你?”

“可是我——”寇梓墨忍不住回首,看向欧阳微雨。

欧阳微雨反而抬脚走到一边去了。

“快来吧,寇大姑娘。”杜飞雪直接把欧阳微雨拽到长桌边坐下,眼角余光瞥一眼欧阳微雨的侧影,心中冷笑:这也是个不识趣的,明明父亲犯了事,还要跑来参加什么聚会。她都没给她下帖子,也不知道欧阳微雨从哪里知道了这次聚会的具体时间地点,居然巴巴赶来了。

奈何欧阳微雨原就是馥山社的会员,有入场贴在手,她也不可能把人赶出去。

“黎三妹妹,来对对子么?”苏洛衣冲乔昭招手。

乔昭笑笑:“不了,我看看就好。”

乔昭这样说,苏洛衣便以为她不擅长此道,遂不再多劝,以免令人为难。

参与对对子的姑娘们以长桌为界限,分成两队,按着规则一队出上对,另一队接下对,若是答不上来,全队成员便要喝酒,如此往复。

来参加小聚的姑娘不少,长桌位置有限,敢于坐下的都是擅长对对子的,是以还有不少人如乔昭一样,站在两旁看热闹。

杜飞雪身为这次聚会的主人,自是当了主持。

这次采取的法子是掷铜钱,正面代表着左边一队,反面代表右边一队。

她扬手一掷,落在石桌上的铜钱向着正面,便笑道:“那就由兰姑娘先出上联吧。”

兰惜浓是首辅兰山的孙女,也是馥山社的副社长之一,以她的身份来出第一对,旁人自是没什么话说。

乔昭冷眼旁观,就见欧阳微雨忽然抬眸看了兰惜浓一眼,很快又垂下眼帘,那匆匆一瞥间,是令人心惊的恨意。

想到在花木深处听到欧阳微雨与寇梓墨对话时语气中的决绝,乔昭心中一动:欧阳微雨今天前来参加聚会,莫非与寇梓墨道别是假,想要对首辅兰山的孙女兰惜浓做些什么才是真?

乔昭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然站在欧阳微雨的立场,她实在想不出,一个父亲被锦鳞卫带走下场未卜的女儿,哪怕是与手帕交道别,还来参加这样的聚会未免太不合宜了。

仔细想来,刚刚欧阳微雨对寇梓墨说的那番话,倒更像是一旦她陷入麻烦中,让寇梓墨记得置身事外,不要掺和进来。

乔昭有了这般猜测,便把大半注意力放到了欧阳微雨身上。

“那行,我来说一个上联,你们听好。”兰惜浓神色淡淡,不紧不慢抛出一个上联,“凤落梧桐梧落凤。”

此联一出,亭内便是一静,众女都没想到,作为抛砖引玉的第一联便是一个颇有难度的回文联:凤落梧桐梧落凤,无论从前往后读,还是从后往前读,都是一样的,而且还隐隐暗示了出题之人高人一等的身份。

不少人忍不住看向兰惜浓,见她一身蓝衣神色傲然,心中便叹了口气:有个好出身,确实是可以这般随性的。

“请出下联吧。”兰惜浓淡淡道。

对面的姑娘们或蹙眉或沉思,还有暂且没有头绪的,忍不住看向居中而坐的一位少女。

少女穿了一袭月白色衣裙,戴着珍珠发箍,眉眼冷清,正是许次辅家的姑娘许惊鸿。

她似是察觉众人目光,不负众望冷冷开口道:“我对:山连水月水连山。”

凤落梧桐梧落凤,山连水月水连山。

“好联!”许惊鸿同队的姑娘们抚掌,松了口气。

站在一旁凑热闹的贵女们跟着点头,许姑娘的下联,确实甚好。

许惊鸿面上全无半点得意之色,依然是冰冷冷的模样。

兰惜浓看了许惊鸿一眼,忽然转头看向杜飞雪:“杜姑娘,我认为规则应该改一改。”

杜飞雪有些意外,又不敢得罪兰惜浓,忙问道:“兰姑娘觉得该怎样改?”

兰惜浓笑笑:“咱们这些人既然是京城贵女中才情最出众的一批,出一个上联对一个下联未免太简单了,我看这样吧,一队出了上联,另一队至少要对出两个才算过关,若是对出三个,便可以加一分,等轮换时要是另一方只对出两个,对出两个的这一方便要罚酒。有些难度才有意思嘛。”

杜飞雪环视众人一眼,在兰惜浓淡淡目光逼视下,点头:“兰姑娘的提议我觉得不错,不知道大家怎么想?”

在场的姑娘都有些自恃才气,自是无人出声拒绝。

改了规则,许惊鸿这一队的姑娘们只得再想一联,一盏茶的工夫后,寇梓墨忽然开口:“我这里有了下联:舟随浪潮浪随舟。”

“好联,寇大姑娘果然是有急才的!”众女纷纷赞道。

“还有第三对么?”兰惜浓淡淡问。冬天的柳叶说先从去年十一月份的和氏璧还起,加更感谢源小钦打赏的和氏璧。出场的兰惜浓由书友群哝哝公主客串,许惊鸿由书友群我乃大罗金仙客串。

第163章 一鸣惊人

兰惜浓这么问,另一队的姑娘们顿时沉默了。

这上联出的本来就难,能对出下联来已是不简单,寇大姑娘又对出一个,再要想出第三个来,那真的太难了。

一时间长亭内鸦雀无声,有的姑娘端起茶盏冥思苦想,有的姑娘下意识揉着手帕,任谁都知道,这个时候要是对出第三个来,那是极光彩的事。

风吹起长亭顶垂下的绿色藤萝,把淡淡花香送进来,却无人有闲心品味。

兰惜浓轻笑出声:“姐妹们可有第三对了?”

她说着,轻轻瞥了对面的许惊鸿一眼。

许惊鸿手执团扇轻轻扇着,全然没有半分焦急的模样。

“许姑娘想出来了没有?”兰惜浓开口问。

众女把希翼的目光投向许惊鸿。

首辅兰山和次辅许明达皆是才名在外的人,这样的养出来的女孩,自是比勋贵家的姑娘于诗书一道上强上三分。

见大家看过来,许惊鸿冷淡淡道:“想不出,兰姑娘何不问问别人?”

谁规定她的祖父是次辅,她就该会对对子了?许惊鸿心中冷笑。

“不知各位呢?”

许惊鸿这一队的姑娘们有些心慌。

刚刚虽然说了对出两个就算过关,不用喝酒,可对出三个才能加分。她们现在对不出,万一轮到她们出上联时对方对出了三个,那么依照规则,她们依然要被罚的。

她们都是姑娘家,今天的聚会准备的是果子酒,喝一杯虽不算什么,可若是罚一杯就脸面无光了。

这样的场合,人要的不就是一个脸面嘛,何况她们都是自幼出类拔萃享惯了旁人艳羡眼神的天之骄女。

“兰姑娘容我们再想想。”有人道。

又有人悄悄拉了拉寇梓墨:“寇大姑娘,你想出来没?”

寇梓墨轻轻摇头。

对对子这种事,讲究的是个急才,要的是灵光一闪,她已经对出一联,哪会这么容易再想出一联的,毕竟兰惜浓的上联可不是寻常对子那么简单。

兰惜浓弯了弯唇角,忽然往乔昭的方向看了一眼,出声道:“黎姑娘——”

乔昭把大半注意力放在了欧阳微雨身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在喊她。

而黎皎心中存了一鸣惊人的念头,正绞尽脑汁想下联,闻言下意识抬头,应道:“嗳,兰姑娘唤我?”

兰惜浓怔了怔,看乔昭一眼,忽然笑笑:“我倒是忘了,两位黎姑娘是亲姐妹。”

这话一出,黎皎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满场的姑娘中只有她不是馥山社的成员,心底本来就存了不足对外人道的自卑之意,此刻成了众女的焦点,羞恼、屈辱在黎大姑娘心中翻腾燃烧着,烧得她恨不得昏厥过去。

可若是昏厥过去,那无疑会更丢脸,黎皎只得暗暗握拳掐了掐手心,忍受着火辣辣的难堪。

她不该来的,尤其黎三加入了馥山社,她就该躲得远远的,免得丢人。都是黎三心思险恶,为何死死瞒着这个消息?

黎皎头一次后悔来凑这样的热闹,把乔昭更恨三分。

好在这样的尴尬没有维持太久,兰惜浓轻轻一笑:“既然是亲姐妹,那么都是一样的。黎姑娘,你的父亲,是翰林院修撰吧?”

黎皎确定,这一次的“黎姑娘”是称呼她无疑,可这个问题同样让她脸上阵阵发热。

在场的贵女们,不是侯府、伯府的姑娘,便是什么阁老的孙女,尚书的孙女,可她却是个小小翰林修撰的女儿,兰姑娘在这样的场合提及她父亲,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令尊曾高中探花呢。令尊有这般才华,想来黎姑娘也是不差的,不知可想出了下联来?”兰惜浓笑问道。

看着兰惜浓不及眼底的淡淡笑意,黎皎忽然明白了:这是父亲惹得麻烦,人家找她这当女儿的来还了!

想到这里,黎皎暗恨不已。

翰林院明明是天下最清贵的地方,谁家有人进了翰林院是全家都长脸的事,说不定过个二三十年就能出一位阁老来,可偏偏她的父亲却在翰林院混成了一个大笑话!

父亲到底有没有半点脑子,时常痛骂首辅兰山,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不就让人忌恨上了,现在还只是为难她,说不定再这样下去就该抄家灭族了,跟欧阳微雨的父亲一样!

“黎姑娘究竟想没想出来?”见黎皎迟迟不语,兰惜浓略带不耐地问道。

黎皎忍着羞恼,轻声道:“兰姑娘的上联挺有难度,姐妹们已经想出两个,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出第三个来。”

在座的又不是只有她想不出,其实也没有什么丢人的,不过是父亲的官职和言行让她太尴尬罢了。

“别人想不出来也不奇怪,据我了解,在场姐妹们的父亲都不似令尊那般是探花出身呢。不都说,虎父无犬女吗?”

到这时,众女已经瞧出来,兰惜浓是在有意针对黎家姐妹了。

黎家姐妹二人,三姑娘是刚入社的,这位大姑娘就更好笑了,完全是凭着杜飞雪面子才混进来的,是以没有人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打圆场。

而苏洛衣与朱颜虽是乔昭的引荐人,因刚刚兰惜浓喊“黎姑娘”时黎大姑娘抢答了,此刻被为难的不是乔昭,以她们的性子亦懒得多事。

此时最适合出面的是杜飞雪,可她显然不愿意为了一个表姐得罪权倾朝野的兰首辅的孙女,此刻竟也不发一言。

兰惜浓呵呵一笑,轻挑的眼睛中满是揶揄:“还是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呢?”

这话,羞辱的是黎光文还是黎皎,就难说了。

“凤落梧桐梧落凤——”一直静静站着的乔昭忽然开了口,把众女视线吸引过来。

她却浑不在意,淡淡道,“下联我对:珠联璧合璧联珠。”

在众女面露惊讶之时,她转而一笑,定定望着兰惜浓:“我还可以对:天连碧水碧连天,或者可以对:雾锁山头山锁雾,也可以对:花满庭院庭满花…”

辱及父母触到了乔姑娘的底线,她声音甜美,表情却是冷的,一连说了七八个下联后,淡淡道:“其实有一个下联我觉得更合适:龙潜溪洞溪潜龙。”冬天的柳叶说继续求月票。

第164章 迎头还击

凤落梧桐梧落凤,龙潜溪洞溪潜龙。

诚如乔昭所说,这一联确实比别的更合适。

乔姑娘声音淡淡,一口气甩出七八个下联,早已经把众女震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当她们终于回神,大部分人虽碍着兰香浓的面子没有说什么,内心却震撼不已。

龙潜溪洞溪潜龙,兰香浓暗讽黎姑娘的父亲没有真才实学,教养不出有才气的女儿,黎三姑娘这个下联,何尝不是给了最硬气的回应?

翰林院修撰在世人眼里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焉知是不是龙潜溪洞,以后终有一日会翱翔于天际呢?

妙就妙在黎三姑娘不是唇枪舌剑与兰惜浓理论,而是借着下联反驳了兰惜浓暗讽其父“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说辞,比起空打嘴仗的能耐,这份急智与才华让这些自诩靠才华吃饭的姑娘们不得不暗暗钦佩起来。

清脆的掌声响起,众女闻声望去,就见许惊鸿轻轻击了几掌,淡淡道:“黎三姑娘好才华。”

首辅兰山是压在文武百官心上的一块巨石,朝廷局势延及宅院,这些姑娘自然对兰惜浓有所顾忌,但再怎么顾忌这毕竟只是小姑娘们的聚会,真的有了矛盾,堂堂首辅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因为谁抢了孙女的珠花就撸起袖子把人家父兄干倒,所以不同的声音还是有的。

在场的姑娘中,次辅许明达的孙女许惊鸿,锦鳞卫指挥使江堂的独女江诗冉,至少这二人是不看兰惜浓脸色说话的。

其实次辅许明达一直以来在首辅兰山面前都老老实实的,鲜少有反对声音,许惊鸿这姑娘纯粹是性子冷,不屑于玩上谄下陷那一套,倒也不是因为其祖父能与兰首辅势均力敌了。

要真正说起来,在场众女中,只有江诗冉的父亲锦鳞卫指挥使江堂,那是连首辅兰山见了都要客客气气的。如果说兰山是得了圣眷的弄臣,江堂则是明康帝最信任之人。

随着许惊鸿的掌声,仿佛平静的湖面投入石子,打破了静默的气氛。

到底只是姑娘们的聚会,父兄们的争斗难以磨去其天性,不少姑娘都跟着鼓起掌来。

朱颜更是轻轻拍了乔昭一下,叹道:“我一直想见一见黎三姑娘的字,没想到黎三姑娘对起对子来更让人惊讶。”

寇梓墨深深看了乔昭一眼,目露异色。

回文联并不好对,能对出一个、两个已是难得,可这位黎三姑娘却一口气对出七八个来,可真是让人吃惊。

几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曾有幸听姑母家的大表姐这般对过对子,当时听着,真的是热血沸腾,心情激荡。

只可惜,大表姐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

寇梓墨在心中叹了口气,不由又多看了乔昭一眼。

兰惜浓紧紧盯着乔昭,就在众女以为她可能会再次为难黎家姐妹时,她却轻笑起来:“黎三姑娘果然是好才华,看来一直在藏拙了,应该早让你来馥山社的。”

她转眸,轻笑:“你这当妹妹的,可比姐姐有真才实学多了。”

这话就有些意思了。

经过杜飞雪那一闹,在场众女都知道这位黎大姑娘自幼没了生母,黎三姑娘的母亲是续弦,那么,是不是黎三姑娘享受了黎大姑娘没有的资源,才会比同父的长姐强出这许多来呢?

听了兰惜浓的话,黎皎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才修剪过的粉嫩指甲深深掐进手心,刺痛依然不及心中的屈辱。

当场对对子不比其他,这份急才是做不了假的,原来黎三一直在扮猪吃老虎,专等着给她难堪呢!

她以前暗笑继母流水般给黎三请先生开小灶,认为是白糟蹋银子,原来她才是傻的那一个。

乔昭站在黎皎身边,笑笑:“兰姑娘谬赞了,只不过是人各有所长而已,我大姐的女红出类拔萃,就是我远远不能及的。”

嗯,在场这些人,估计是个人的女红都是她远远不能及的,所以乔姑娘可没有妄语。

兰惜浓扬眉,轻飘飘问道:“这么说,黎三姑娘认同‘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了?”

乔昭牵了牵唇角。

这位兰姑娘可要比黎皎、杜飞雪那样的女孩子难缠多了,一个个古人道理压下来,总是能把人置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若说不认同,那就是对古人不敬;若说认同,在场众女面上虽不会说什么,却把这些人都给得罪了。

要知道能进馥山社的女孩子,哪一个不是因才自傲呢。

她们从骨子里便对“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类的话嗤之以鼻,最看不起的就是大字不识的妇人。

众女都在等着乔昭回答,乔昭笑笑,丝毫不把兰惜浓的刁难放在心上,淡淡道:“其实这句话还有上联:男子有德便是才。兰姑娘如何理解这句话呢?”

此话一出,众女心中一惊,既吃惊乔昭的急智,又吃惊她的大胆。

男子有德便是才。世人谁不知道,兰惜浓的祖父兰山,那可是才华仅逊于已故大儒乔先生的人,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却是被忠臣良将们在背后戳着脊梁骨痛骂的大奸臣。

乔昭在此时问出这句话来,很轻易就让人联想到兰首辅身上去,兰惜浓若是慷慨激昂分析一通,哪怕分析得再精妙,在众女心中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偏偏兰惜浓还不能因此指责人家,因为这句话一开始就是她自己抛出来的,只不过话说了一半而已。

有那父兄与首辅兰山站在对立面上的姑娘就在心中暗暗赞了乔昭一声。

一直面无表情的欧阳微雨黑湛湛的眸子闪了闪,深深看乔昭一眼。

正如众女料想的那般,兰惜浓虽然铁青着脸,却没有发作,冷冷道:“黎三姑娘果然蕙质兰心。杜姑娘,活动继续吧,该到她们那一队出题了吧?”

“哦。”杜飞雪这才反应过来,压下心中对乔昭的震惊,问许惊鸿,“许姑娘,这上联由你来出可好?”

许惊鸿神色淡淡:“其实我不擅此道,不如这样,此联就由黎三姑娘来出吧。”冬天的柳叶说今天大家别等第三更了。小儿子咳嗽了三天依然不见好,担心要去医院,所以存一点稿以免断更。感谢调皮小妞妞打赏的和氏璧,梧小鱼、枫舞秋吟打赏的香囊、浅墨cy、熱戀^^、玉臻珑、午夜猫舞、风起云落霞满天、我乃大罗金仙、谈笑有风生、施甘草、夜洛漓、小小眼manman、叶mine、乖宝老妈新号、梧小鱼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票的书友们。

第165章 毒茶

许惊鸿说完,看向自己这队的姑娘们,问道:“大家觉得呢?”

众女纷纷道:“好极!”

她们不约而同看向乔昭,乔昭坦言道:“这样似乎越俎代庖了,我并不是你们的队员。”

若不是因为兰惜浓辱及父亲,她没想过出这个风头的。而今风头也出了,气也出了,她又不是混才女名声来的,想法子与寇梓墨拉近关系才是正事。

“哎呀,黎三姑娘,我们许副社长都这么说了,你就莫要推脱了,说不定你还能出个绝对,难一难她们呢。”

“是呀,黎三姑娘出个有难度的,才有意思。”

兰惜浓挑了挑眉,略带不耐地道:“黎三姑娘,不过是一场游戏,又不是输不起,你这样婆婆妈妈可没趣。怎么,莫非是瞧不起我们,怕你出个对子我们没人能对上,会为难你?”

她牵了牵嘴角,神情傲然:“你放心吧,馥山社成立的宗旨就是让姐妹们互相切磋,共同进步,这点容人之量无论是我兰惜浓还是其他人都是有的,断不会因为才学上的长短而为难你。”

这个死丫头,刚刚啪啪打她的脸不是打得挺结实吗?那样她都没说什么,现在玩什么欲擒故纵啊?

兰惜浓话都说到这份上,又有不少贵女纷纷附和,乔昭再推脱就不大好看了,她本是个洒脱的人,略一琢磨便开口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出一个顶针联。”

所谓顶针联,便是用联语中前一句的末字作为后一句的起字,要求句子首尾相连,环环相扣,是颇有难度的。

此话一出,众女就是一怔。

兰惜浓刚刚出了回文联,现在黎三姑娘又要出顶针联,今天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有难度,真是精彩又刺激,要赶上馥山社首次开社的盛况了。

只可惜,社长见不到了。

不少女孩子心中蓦地闪过这个念头,忙又压了下去。

“大家听好。”乔昭清了清喉咙,声音甜糯,气质却偏了清冷,让这个十三岁的少女格外引人瞩目。

她吐字清晰,缓缓道:“望天空,空望天,天天有空望空天。”

此联一出,便是长久的沉默。

这姑娘是来砸场子的吧?这样的上联几乎可以算是绝对了,这让她们怎么对?

这个时候两队的姑娘也不分是敌是友了,都绞尽脑汁琢磨起来。

乔姑娘悄悄弯了弯唇角。

世界总算是清净了,她要找梓墨表妹套近乎去。

寇梓墨既然喜欢对对子,这些人若都对不出的话,说不定就要找机会问她的,一二来去,慢慢也就混熟了。

所以说,只要能来,机会总是千方百计创造出来的,说不定还会出现更好的机会呢。

乔昭这上联难度太高,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冥思苦想起来,一时间长亭内静静的,只闻蝉鸣雀语声。

不,平日里那恼人午憩的蝉鸣声此刻都入不了姑娘们的耳里了,有的下意识咬着唇,有的轻轻扯着帕子,还有的死死攥着茶杯,来来回回摩挲着。

满亭子的姑娘们,反而只剩了乔昭一个局外人。

哦,应该还有一人一直冷眼旁观,与这轻松又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说紧张,是因为好胜心与虚荣心一起,在场的贵女们都想对出下联来;说轻松,自是因为再怎么激烈紧张,不过是姑娘们打发时间展示自己的游戏罢了,无关生计,无关生死,又能如何紧张呢?

只有一个人,是不同的。

乔昭垂眸,眼尾余光去寻觅欧阳微雨的身影,这么一扫却吃了一惊:欧阳微雨竟没在原处了!

乔昭忙环顾一圈,心中不由一沉:果不其然,欧阳微雨不知何时站到兰惜浓身后去了。

所有贵女注意力都放在了想下联上,乔昭悄悄走到欧阳微雨身边时,竟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乔昭由此越发笃定,欧阳微雨若想对兰惜浓做什么,此时无疑是最佳时机、

她站在欧阳微雨身后,欧阳微雨或许是太过于专注将要做的事,竟也没注意到乔昭的靠近。

时间对于沉浸在想下联的姑娘们来说过得飞快,对于乔昭来说却慢极了,她眼珠不错一下,冷眼盯着欧阳微雨的一举一动。

欧阳微雨显然是紧张的,身体紧绷,面无表情,脸色却隐隐发白,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亦无心擦拭。

乔昭默默看着,终于看到欧阳微雨从衣袖中小心翼翼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夹在指尖快速一抖,白色的粉末落入了放在欧阳微雨身侧的茶盏中。

乔昭眼神猛然一缩。

欧阳微雨做完了这件事,汗已经湿透了后背,迅速左右看看,见无人察觉,悄悄松了口气,正要往后一退,忽然就见一只素手伸到她面前,紧接着,把兰惜浓身侧的茶盏拿了起来。

那只手纤细柔美,没有一点瑕疵,当得起冰肌玉肤,可落在欧阳微雨的眼中,却好似见了恶鬼一般。

她猛然回头看过去,就见刚刚还出尽了风头的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中拿着那杯要命的茶面色平静转了身,往亭子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