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微雨脸色大变,抬脚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去了园子里。
日头不知何时爬到了头顶,一走出阴凉的长亭热浪就扑面而来。
欧阳微雨却觉得浑身都是冷的,走在平坦的路面上好似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仿佛所有力气都随着那只手的出现而被抽空了。
乔昭在海棠树下停下来,回过身,看着欧阳微雨。
“黎三姑娘,你把茶杯给我!”
乔昭晃了晃茶杯里的水,举起来问:“欧阳姑娘,这里面是什么?”
欧阳微雨眼中闪过慌乱,飞快道:“茶水啊,黎三姑娘,你拿这个干什么?”
“我有些渴了。”
欧阳微雨脸色一变:“这不是你的茶杯吧,怎么胡乱拿别人的?”
乔昭笑笑:“侍女们新换上来的茶水,反正又没人喝过。”
她说着以袖挡口,举起茶杯往唇边凑去。
“别喝!”欧阳微雨扑上去,劈手把乔昭手中茶杯打落。冬天的柳叶说感谢大家的关心,爱你们。
第166章 多管闲事
茶水洒在地上,泛起一股白烟。
乔昭看着欧阳微雨,吐出两个字:“砒霜?”
欧阳微雨勃然变色:“你——”
乔昭低头捡起茶杯,扬手扔进了不远处的人工湖里。
落水的声音惊醒了打盹的水鸟,忙展开双翅飞走了,掉下的几根羽毛飘飘荡荡在湖面划开一串串涟漪。
“欧阳姑娘,这茶水,是给兰姑娘准备的吧?”
“你看到了?”被乔昭毁灭了下毒的证据,欧阳微雨没有生出感激之情,反而神情冰冷,“黎三姑娘,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乔昭眨了眨眼睛。
欧阳微雨上前一步质问:“莫非你见兰惜浓是兰山的孙女,兰松泉的女儿,就想讨她欢心?”
见乔昭不语,欧阳微雨更是激动,咬唇道:“你知不知道她的祖父与父亲做了多少恶事?兰山残害忠良贪赃枉法毫不手软,兰松泉更是阴险狡诈,我父亲曾说过,兰山陷害忠良的那些馊主意,几乎都是兰松泉出的!我今天要毒死兰惜浓,你为何要从中阻挠?”
“大概,多管闲事是学了我父亲吧。”乔昭丝毫不在意欧阳微雨的激动,淡淡道。
欧阳微雨一窒,咄咄逼人的气势忽然泄了下去。
黎三姑娘的父亲为了让她父亲留一点体面与锦鳞卫据理力争,落在旁人眼里,何尝不是多管闲事呢?
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今天决定毒死兰惜浓,早就存了必死之心,黎三姑娘把毒茶拿走其实是救了她,而后用这句话回她,她真的无言以对。
欧阳微雨抬手抹了一下眼睛,把泪意逼回去。
她不能哭,早在父亲被锦鳞卫抓走那一天,她就已经哭够了。
“黎三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今天这事我希望你不要掺合进来。我已经下了决心,今天一定不会让兰惜浓活着回去,你若是再阻拦,就是助纣为虐!”
乔昭依然面色平静,冲欧阳微雨笑笑:“欧阳姑娘,其实我不大明白,想请教一下。”
“你说。”对待乔昭,欧阳微雨的心理很微妙。
因为黎光文对她父亲的援手,还有刚刚乔昭惊才绝艳的表现,以及拿走毒茶的行为,欧阳微雨潜意识中就对乔昭多了一丝信任,这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
“欧阳姑娘刚刚说了首辅兰山与其子兰松泉的种种恶事,可这些与兰惜浓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兰惜浓若不是首辅的孙女,凭什么过着众星捧月的日子?她享受了祖、父辈带来的风光,就不该承受祖、父辈带来的代价吗?原来黎三姑娘是这样的烂好心!”
“并不是烂好心的问题,我就是觉得欧阳姑娘重点错了。即便你今日毒死兰惜浓,于令尊的事,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欧阳微雨被问得一怔,咬着唇道:“至少也让兰山父子体会一下什么是丧亲之痛!”
乔昭轻笑出声。
“这有什么好笑的?”
乔姑娘懒洋洋靠着海棠树,淡淡道:“我听闻首辅兰山与夫人伉俪情深,没有姬妾,只生了兰松泉一子。而兰松泉却与其父大相径庭,姬妾无数,子女众多。兰惜浓虽然是唯一的嫡女,对兰松泉来说,恐怕真没有欧阳姑娘想的那么重要,最起码,与令尊在你心中的地位是远不能比的。欧阳姑娘是聪明人,想一想,这样的买卖划不划算?”
欧阳微雨彻底怔住了。
“更何况,令尊的事情还没有定论,欧阳姑娘对兰惜浓下手,焉知兰首辅父子不会以此为借口,对令尊进一步下狠手呢?”
欧阳微雨浑身一震。
乔昭目光投向长亭,眸光深深:“欧阳姑娘说我多管闲事,这话说的不错,我确实不忍看到一个青春正艾的女孩子就这样丢了性命,那个人不只是兰惜浓,更是欧阳姑娘你!”
她死过,又活过来,才更知道生命的宝贵。
人不是不可以死,但至少要有价值,欧阳微雨即便毒杀了兰惜浓,又有什么意义呢?
兰山父子顶多感伤一下,转头该陷害忠良的接着陷害忠良,该出馊主意的继续出馊主意,为此付出代价的,只有两个女孩子的性命,外加一群女孩子的麻烦。
“那,那要是他们害死了我父亲呢?我宁愿死,也无法容忍害我父亲的人依然逍遥自在!”欧阳微雨喃喃道。
她本来抱着必死的决心毒杀兰惜浓,听了乔昭一番话,忽然茫然起来。
她以命换命,真如黎三姑娘所说,没有一点意义吗?
乔昭深深看了欧阳微雨一眼,叹道:“如果连死都不怕,那更要好好的活着,想好到底该如何做才有价值,而不是头脑一热,把性命搭在这满团锦绣的园子里。”
欧阳微雨沉默了。
“每个人要做的事,旁人劝住一时,却劝不住一世,欧阳姑娘仔细想想吧,我先回了。”
乔昭撂下这句花,抬脚向长亭走去,走出数步后回眸:“对了,稍后要考教我的那位江姑娘,欧阳姑娘熟悉么?”
欧阳微雨一愣,再回神,那管闲事的少女已经飘然走远了。
乔昭才走到长亭里,杜飞雪就皱着眉道:“黎三姑娘,你去哪了啊?刚刚没找到你人,我还喊人去寻你了。”
“去了一趟净房,然后随意走了走。”
“哦,那怎么不说一声呀?”杜飞雪抱怨道。
乔昭一本正经问:“去净房也要报告吗?”
“你——”杜飞雪被噎得尴尬不已。
兰惜浓出声打断:“行了,黎三姑娘,你既然回来了,就把下联说出来吧。”
“嗯?”
杜飞雪咳嗽一声道:“是这样的,两队都没想出下联来,算是打平了,就等着你说出下联呢。”
见众女都眼巴巴看过来,乔昭开口道:“这对子,我是有一个下联,但算不上好——”
“啰嗦,让你说你就说好了。”兰惜浓冷冷道。
乔姑娘抽抽嘴角,心想:这姑娘真是遭人恨啊,再这样她可就放欧阳姑娘过来了。
“上联是:望天空,空望天,天天有空望空天。”乔昭目光缓缓扫过众女,最后落在杜飞雪面上,字字清晰,“我对的下联是:求人难,难求人,人人逢难求人难。”
第167章 暗讽
“好联!”寇梓墨直接站了起来,见众人纷纷看来,羞红了脸重新坐下去。
“确实是好联!”许惊鸿轻轻拍着手。
兰惜浓忽地笑了,问杜飞雪:“杜姑娘觉得这下联怎么样?”
杜飞雪没有反应过来乔昭看着她说的深意,虽不想给乔昭锦上添花,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可能颠倒黑白,遂干笑着道:“黎三姑娘出的对子确实精妙无双。”
“是呀,关键是对得好。求人难,难求人,人人逢难求人难。”兰惜浓缓缓重复着下联,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回到杜飞雪面上,似笑非笑道,“杜姑娘说是不?”
她兰惜浓最看不起的就是杜飞雪这样的人,她刚刚难为黎家姐妹是一回事,可杜飞雪身为这次聚会的主人,又是黎大姑娘的表妹,面对表姐难堪居然袖手旁观,就让人鄙视了。
在场众女皆是蕙质兰心之人,经兰惜浓这么一提醒,俱是反应过来,投向杜飞雪的目光便带了鄙夷。
杜飞雪当然也反应过来了,一张脸通红,猛然看向乔昭,想要找她质问,可这种场合质问出来无疑更丢脸,暗暗咬碎了银牙才把这口憋屈气给忍下了。
众女不自觉看向乔昭,见她面色平静,神色淡淡,心中俱是一震。
这位黎三姑娘委实是惊才绝艳,刚刚如此漂亮的化解了兰惜浓的刁难,而后又借着出对子的机会把杜飞雪给埋汰了。
最令人叫绝的是,黎三姑娘没有拿杜飞雪在大门口拦着不让她进说事儿,而是暗讽杜飞雪面对嫡亲的表姐被人羞辱而袖手旁观,这样的回击真是漂亮得让人无话可说,且是借着对对子这般雅事,就更是让人只剩佩服了。
许惊鸿目光微闪,不着痕迹扫向异常沉默的黎皎,难得生了几分好奇。
都是文臣圈子里的姑娘,她与黎家姐妹虽不熟络,却也是有些印象的,不过那印象就有些意思了:一提起黎大姑娘,脑海中自然而然想到这是个自幼失母处境艰难的善良女孩儿,而提到黎三姑娘,却立刻生出逢高踩低、粗俗无礼的印象来。
许惊鸿勾了勾唇角。
以黎三姑娘这般才华与手段,居然会传出这样的名声,呃,想必是见黎大姑娘自幼失母让着姐姐吧?不然她真的想不出别的合理解释了。
许惊鸿斜睨了已经成为众人焦点的乔昭一眼,垂眸微笑。
这位黎三姑娘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乔昭被人强拉着坐下,对对子的活动继续下去,长亭里又热闹起来。
不知何时悄然返回长亭的欧阳微雨站在角落里,心中一遍一遍回味着乔昭的下联:求人难,难求人,人人逢难求人难。
这下联,说的何尝不是她目前的处境!
她也曾是这些贵女中的一员,吟诗作对,抚琴吹箫,日子过得多么快活,最大的烦恼无非是今天多吃了辣明天额上冒出了痘痘。
可不过是朝夕间,她的生活就天翻地覆,往常与她家常来往的亲朋好友全都不见了踪影,家人想尽办法都摸不到锦鳞卫的门槛,连父亲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她最终想到的,不过是与兰惜浓同归于尽,让奸臣兰山父子痛一痛罢了。
可黎三姑娘却告诉她,哪怕她搭上自己性命这么做了,其实对人家来说,只不过是无关痛痒而已。
她真是不甘啊!
欧阳微雨痴痴望着乔昭,心想:她要是有黎三姑娘这般聪明就好了,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想到这里,欧阳微雨心中一动。
对了,黎三姑娘临走时提醒她,是否与江诗冉熟悉——
欧阳微雨目光不自觉移向江诗冉。
江诗冉今天穿了一件大红色的雀纹织锦裙,并没有参与对对子的活动,而是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托着腮望着远处,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江诗冉是锦鳞卫指挥使江堂的独生女儿,听说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锦鳞卫头子对这个女儿千娇百宠,要月亮不敢摘星星的,所以江诗冉才有可与公主媲美的地位。
欧阳微雨暗暗握紧了拳。
她要找机会求一求江诗冉!
黎三姑娘提醒的对,与其白白搭上性命反而把家人推向更危险的境地,还不如豁出脸面求一求锦鳞卫指挥使的女儿,说不定还能打听到父亲的情况。
欧阳微雨这样想着,忽然有一只手覆上她的手。
“微雨,在想什么?”原来是寇梓墨不知何时从活动中退了出来,来到她身边。
欧阳微雨回过神来,看着好友,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头一个真切的笑,轻声道:“没想什么,就是觉得黎三姑娘不但聪慧,面对身份远高于她之人对家人的侮辱还能不卑不亢还击,是个值得结交的。梓墨姐,我父亲犯了事,以后我家很难在京城立足,以后我们想见面恐怕就难了,你以后尽量和黎三姑娘交好吧,跟这样的人交好不会吃亏的。”
寇梓墨紧了紧欧阳微雨的手:“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我现在就是担心你——”
“我没事,我想明白了。”欧阳微雨目光追随着江诗冉,忽见江诗冉站了起来,走向众女那里。
“你们可分出胜负了没?”江诗冉不耐烦问。
她最烦什么吟诗作对了,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怎么了?”兰惜浓挑眉问道。
江诗冉把玩着系在腰间的玉佩,笑盈盈道:“我已经想出了考教黎三姑娘的题目,你们这里迟迟不结束,我等得好无聊。”
听了这话,不少人心中很是不快。
明明很有意思的事竟然说无聊,可见这是个粗俗的,也就是锦鳞卫指挥使的女儿,大家不敢得罪罢了。
“结束了,江姑娘你来吧。”兰惜浓挥着扇子淡淡道。
有了乔昭珠玉在前的表现,后面是挺没意思的,比起继续对对子,她更期待看江诗冉如何折腾人。
杜飞雪顿时忘了先前的难堪,嘴角轻扬:“江姑娘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她特意把五彩签筒里的签全换成写着“江”字的,就是等这一刻呢。
第168章 怕
江诗冉背景强硬,刁钻古怪,以往新入社的成员被她弄哭的可不是一两个了。
她准备的五彩签筒本来是打算行酒令时捉弄人的,没想到用在了黎三这个新入社的成员身上,可见老天都看不过去黎三的嚣张,给她机会收拾黎三一下。
就是不知道江姑娘会出什么题目了。
杜飞雪无比期待起来。
“杜姑娘,贵府有演武场吧?”江诗冉问。
杜飞雪一怔,随即点头:“有的。”
固昌伯府是军功起家,传到现在虽早已没有子弟再上战场,演武场却一直留着的。她骑术精湛,可少不了家中演武场的功劳。
“有就好。”江诗冉目光落在乔昭身上,唇畔含笑道,“刚刚呢,我见识到了黎三姑娘的急才,还听闻过黎三姑娘的字是顶顶好的,这些我都不懂,自然也考教不了黎三姑娘。所以呢,我今天要考黎三姑娘的题目便是——”
她顿了顿,缓缓吐出两个字:“勇气。”
勇气?
这个题目可真是新鲜,江姑娘会如何考教黎三姑娘的勇气呢?
众女面面相觑,好奇心大起。
“杜姑娘请带路吧,咱们到了演武场再说。”
杜飞雪犹豫了一下。
这花园因为要招待姑娘们早早就清场了,只留了少数端茶倒水的丫鬟,今天别说乱七八糟的人,就连打理花园的婆子们都不许进来碍姑娘们的眼。哥哥他们知道这边是馥山社的活动,自然也会避嫌,可演武场那边她却没有安排。
“怎么了,杜姑娘?”江诗冉见杜飞雪站着不动,不悦拧了眉。
“哦,请姐妹们随我走。”杜飞雪心一横,抬脚领着众女往演武场走去。
这个时候,按理说大哥他们不会去演武场的。
其实就算是撞上也无妨,如今又不是以前那般对女子严苛,意外遇到陌生男子再避开就是了。她就是不愿意让这么多人见到朱表哥…
可刚刚她已经丢了脸面,这个时候再拒绝,以后在这些人中就尴尬了。
演武场离着花园不算太远,杜飞雪心中转着这些念头,遥遥望见演武场上空无一人,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她就说这个时候大哥他们不可能来这里的。
演武场边上是一排架子,挂着各式兵器。
江诗冉绕着看了一圈,在场中站定,笑盈盈道:“我呢,学不来文绉绉那一套,想要考教勇气,那就得来真的。”
她说完,看向乔昭:“黎三姑娘,你敢不敢?”
乔昭面无波澜:“愿闻其详。”
“黎三姑娘倒是爽快!”江诗冉伸手从武器架上取下一张弓,试拉了几下,扬手道,“黎三姑娘在头顶、肩头放上仙桃,让我试试准头,可敢?”
此话一出,众女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有沉不住气的当场便惊呼出声。
江诗冉眼波一转,笑道:“放心,咱们可以用钝头箭。”
众女听得胆战心惊。
钝头箭也不行啊,这么快的速度飞过去,要是射到了眼睛——
这样一想,众女顿觉头皮发毛,胆子小的直接吓出冷汗来。
“黎三姑娘,敢不敢试试?”江诗冉笑吟吟问,一副笃定了乔昭会认怂的神情。
面对着首辅兰山的孙女兰惜浓的刁难,乔昭一直波澜不惊,可这个时候她的面色却变了。
要说她胆小吗?并不。
但凡江诗冉换了任意一项活动,都不会让她犹豫退缩,可当箭靶子却不同。
那一箭穿心的痛,这世上还有谁如她一般,体验过又活着呢?
从前的她不善骑术,拳脚功夫亦不成,唯独射箭能拿得出手,可自从重生以来,再见到弓箭就下意识浑身发冷,半点都不想靠近。
乔昭看着笑意盈盈的女孩子轻叹。
这位江姑娘,可真是无意中抓住了她的要害啊!
不过——
乔昭眸光一转,瞥了寇梓墨一眼。
她先前说过,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通过寇梓墨见到兄长,那么,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机会呢?
江诗冉给她出了天大的难题,却同时给了她最好的机会。比起见到兄长,别的都不重要,包括她对死亡的恐惧。
“黎三姑娘要是不敢试呢,那也不打紧,反正我以前出的题目也没人通过过,照样还是可以做馥山社社员的。”
在场有运气不好抽到过“江”字签的几位姑娘悄悄变了脸色,心有余悸之下,看向乔昭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病相怜。
“可以的。”乔昭平静道。
众女万万没有想到乔昭敢答应,不少人惊呼出声。
“黎三妹妹,副社长出题考教新社员,只是为了给聚会添些乐趣,并不是强制性的,你若不愿,就不必勉强自己!”苏洛衣走出来挽住乔昭的手,沉声道。
“是的。”朱颜也站了出来。
见她们两位副社长开口,不少人纷纷附和。
兰惜浓牵了牵唇角,暗道:一场对对子的游戏,倒是让这位黎三姑娘成功打进了圈子,还真是好机遇啊。
许惊鸿则一直面无表情看着,心生疑惑:看黎三姑娘之前的行事,不像逞强之人,她这样做意义何在呢?还是说,只是不敢得罪江诗冉而已?
“三妹,你还是不要逞强了,你若有什么事,我可如何对母亲他们交代呢?”当了许久隐形人的黎皎开口道。
“大姐不必担心,我相信江姑娘的箭法。”乔昭说完,谢过众女关心,抬脚走到场中站定,淡淡道,“江姑娘,你准备好的话,就可以开始了。”
“杜姑娘,有钝头箭吧?”江诗冉问。
“有的。”杜飞雪强压下心中激动,拿出钝头箭给江诗冉,又命人取来桃子送到乔昭面前。
乔昭伸手拿起水灵灵的桃子,在头顶与双肩各放一个,就听江诗冉问道:“黎三姑娘,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乔昭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紧绷,面上却不露声色。
她眼睁睁看着江诗冉弯弓拉箭,对准了她。
那一瞬间,乔昭仿佛重新站到了冰冷的城墙上,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原来有一种怕,会身不由己。
第169章 射桃(灰色メ空间的和氏璧)
人紧张害怕时,瞳孔会放大,心跳会急速,冷汗嗖嗖往外冒,直到这个时候,乔姑娘才发觉她其实与别人没有什么不同,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力克制着这些反应,不让人察觉。
那箭对准了她,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恨不得立刻落荒而逃。
可最终,乔昭还是挺直了脊背,把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深处。
今天虽然和梓墨表妹有了不错的开始,但要按部就班,需要等待太久。可她已经等不及了,有这样的机会出现她必须拼尽全力抓住,在最短的时间内见见兄长。
无法相认,哪怕是听一听兄长的声音,也是好的。
那箭飞来,乔昭猛然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一片空白。
头顶上攸地一轻,随着女孩子们的惊呼声停止,周身一片寂静。
乔昭颤抖着睫毛睁开了眼睛。
桃子在地上滚着,羽箭静悄悄落在地上,好些女孩子以手捂住眼睛,一些胆大的则默默看着。
那一瞬间,劫后余生的感觉浮上心头。
乔昭默默想:身体的本能反应,果然是靠理智难以克服的。
邵明渊那个混蛋!
她暗暗骂了邵明渊一句,却也不知道到底该骂他什么,仿佛这样一骂,就痛快了些。
“黎三姑娘,我射第二箭了。”江诗冉笑盈盈喊道,“先射你左肩上的桃子,你可别乱动,免得把桃子动掉了。”
乔昭回神,唇色苍白,弯出极小的弧度:“好。”
她不敢多说,怕把胆怯流露于人前,可到底有心细又格外注意她的人看了出来。
欧阳微雨低声对寇梓墨道:“梓墨姐,你有没有觉得,黎三姑娘其实也挺害怕的。”
寇梓墨收回目光,低声道:“是啊,又不是只动动嘴皮子,换谁站在黎三姑娘那里能不害怕呢?江姑娘万一失手了,虽然是钝头箭也会受伤的,万一擦碰到脸上,那就更糟糕了。”
寇梓墨说到这里,看着站在场中神情肃然面色苍白的少女,忽然替她担心起来。
欧阳微雨咬了咬唇,喃喃道:“我就是看不大明白了,黎三姑娘就算拒绝了江姑娘,其实也不要紧。先前的对对子已经让人对她刮目相看,没人要求她十全十美。”
刚刚在海棠树下,黎三姑娘劝她时明明是很冷静聪慧的人,怎么这个时候却有些意气用事呢?
欧阳微雨隐隐觉得乔昭的举动有些违和,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对寇梓墨来说,乔昭只是个今天才有了一点接触的陌生姑娘,自是没有想太多,小声道:“大概是年少好强吧,毕竟黎三姑娘年纪还小。”
在众女或屏息注目或悄悄议论的时候,江诗冉松开弓弦,第二支箭射了出去。
这一次,乔昭没有闭上眼睛,眼睁睁看着钝头箭直奔自己而来,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六月的天仿佛置身于寒冬腊月中,随着钝头箭射中桃子,那让她喘不过气来的恐惧才消散了。
“江姑娘好箭法!”接连两次分毫不差的射中,众女心头的紧张褪去,恢复了看热闹的心情。
听到众女的称赞,江诗冉唇角轻扬,得意之色一闪而逝。
她敢提出这样的玩法,自是因为对自己的箭法有信心,端看被考教的人有没有这个胆子罢了。
现在看来,黎府这位三姑娘胆子虽不算大,尚还过得去。
江诗冉斜睨了黎皎一眼,心道:就是欺负没娘的长姐,实在不怎么像话,今天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了。
她收回思绪,松开了弓弦。
羽箭飞射而去,可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声,苏洛衣等人更是直接奔过去,口中直呼:“黎三姑娘,你没事吧!”
怎么回事儿?
江诗冉呆了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有人惊呼“黎三姑娘流血了”,她才后知后觉想到:莫非她失手射偏了?
这不可能!
江诗冉手握着弓箭,大步流星走了过去,直接把挡路的女孩拨开,看到被众女团团围住之人的样子,一脸不可置信。
“射到你哪了?”
一见江诗冉过来了,众女下意识分到两旁,目光落在她手中弓箭上,又迅疾移开。
乔昭站在人群中央,手捂着右边脸颊,鲜血从指缝冒出,很快汇聚成小小的溪流淌过手背,染红了素色裙衫。
她的手纤细白皙,衣衫素淡,就显得那血更加刺目,又因为伤的是姑娘家最要命的脸面,让人一眼看去腿脚发软。
“你怎么回事,是不是你胡乱动了?”江诗冉咬着唇气急败坏问,脸上一阵阵发热。
“江姑娘——”清冷冷的声音传来,许惊鸿面无表情开口,“这个时候,不该看看黎三姑娘到底伤势如何么?”
兰惜浓同样皱了眉,问杜飞雪:“杜姑娘,府上大夫呢?还不快请过来。”
众女纷纷附和,杜飞雪白着脸吩咐侍女去请大夫,忽听一个少年声音道:“飞雪,怎么回事?”
杜飞雪转头看,就见胞兄杜飞扬皱着眉站在不远处,旁边还站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唯有两名男子比这些少年高出半头,正是朱彦与杨厚承。
一见到同胞兄长,惊慌失措的杜飞雪总算找到了主心骨,提着裙摆飞奔过去,白着脸道:“有人受伤了,我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
杨厚承眼尖,一眼扫到落在地上的羽箭,低声对朱彦道:“该不会是射到人了吧?”
杜飞扬一听面色一变。
今天妹妹做东请馥山社的姑娘们在府中小聚他是知道的,而馥山社的姑娘出身都不一般,要是真有人被箭射到,那身为主人的妹妹也要担干系的。
“到底怎么回事儿?谁受的伤?如何受的伤?”杜飞扬急切问道。
杜飞雪已是慌了神,闻言倒竹筒般倒出来:“就是黎三啊,她新加入了馥山社,按着规矩抽中了江姑娘来给新人出题。江姑娘要考教她勇气嘛,就让黎三头顶桃子,江姑娘来射桃子,结果——”
她话才说了一半,朱彦与杨厚承已是变了脸色,大步向着众女走过去。冬天的柳叶说加更感谢灰色メ空间之前打赏的和氏璧,嗯,双更是常态,状态好时间允许的时候会三更还债。
第170章 一箭双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