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他真的是邢舞阳?”邢御史忍不住再问。

邵明渊颔首:“邢大人没有认错,他正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抗倭将领邢舞阳。”

“这个畜生!”邢御史随手抄起桌几上的茶蛊向着邢舞阳的脸砸去。

邵明渊伸手把茶蛊轻巧接住,笑容从容如此时安静的江面:“邢大人别急,邢舞阳如今在咱们手中,受到应有的惩罚是早晚的事。”

邢御史死死盯着乔装打扮过的邢舞阳,嘴唇剧烈颤抖,最后叹道:“福东的百姓可被这个畜生害惨了!”

邵明渊冲邢御史拱手:“所以回京后就要拜托邢大人了。”

他直接掳走了邢舞阳带回京城,属于先斩后奏,不管邢舞阳犯了多大的罪过,他都免不了天子责罚。

然而他不得不这么做。

邢舞阳在福东只手遮天多年,根基太深,即便他们掌握了邢舞阳勾结倭寇造成民乱、兵变的确凿证据,对邢舞阳的处置依然会是令天子头疼的事。

天高皇帝远,如果天子下旨夺了邢舞阳的兵权回京认罪,很可能逼得邢舞阳直接造反。

到那时,别说明康帝这样出了名不愿惹麻烦的帝王,换作任何一个帝王都会忌惮的,这样一来,对邢舞阳的处置又不知会拖延到什么时候,乔家大火就不能及时翻案了。

他知道昭昭此番南行的势在必得,又怎么忍心让她失望。只有先斩后奏把邢舞阳带回京城,才能免去天子的顾虑,好好收拾这个为祸一方的大将。

邢御史官海沉浮多年,虽因为眼中揉不得沙子一直只是一名小小的七品监察御史,却对这些弯弯绕绕心知肚明。

能亲眼看着邢舞阳身败名裂得到惩罚亦是他的心愿,遂对邵明渊回了一礼,正色道:“邢舞阳贪污军饷、勾结倭寇,害得民不聊生,激起了民变与兵变。幸得冠军侯相助,才使本官脱困。邢舞阳担心本官把他的种种恶行奏明圣上,竟直接造反,本官只得请冠军侯出手把他直接拿下,进京认罪。”

邢御史说完,冲邵明渊淡淡一笑:“侯爷觉得下官这样说如何?”

身为监察御史,本就有遇到突发大事决断之权,他这样说一下子撇清了邵明渊,自是好极了。

邵明渊颔首一笑:“多谢邢大人了。”

邢御史摇摇头:“应该是下官谢侯爷才是。邢舞阳已成福东最大的祸患,若不是侯爷出手,想要把他绳之以法不知何日才能办成,下官定然等不到那一天了。”

二人相视一笑,达成了默契。

邢御史身体还有些虚弱,没过多久就觉得乏了,回去小憩。

晨光憋了一肚子疑问,见邢御史一走,立刻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将军,原来您那时候回去就是为了把邢舞阳掳走啊。嘿嘿,那福星城现在不是大乱了?”

“暂时还不会乱。前不久才发生了兵变,邢舞阳的人不管多么着急都不敢把邢舞阳失踪的事传出去,不然该镇不住那些意图反抗邢舞阳的人了。好在咱们出城那日许多人亲眼看到邢舞阳被冷箭所伤,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他闭门养伤是很正常的事。”邵明渊解释道。

晨光挠挠头:“这么说,将军您岂不是帮了他一把?”

乔昭接口道:“现在不乱是好事,如果真因为咱们劫走了邢舞阳导致福东大乱,回京该不好交代了。且福东战乱一起,百姓们也会遭殃。”

晨光听乔昭这么一说立刻想明白了,一脸钦佩看着邵明渊:“将军大人真是英明神武,卑职还以为您那时候放冷箭只是为了趁乱逃跑呢,原来还有这层用意在。”

邵明渊脸微热,飞快瞥了乔昭一眼,嘴角微翘。

当着昭昭的面被属下夸赞,还挺高兴的。

邵明渊心中虽这么想,面上却一本正经道:“哪来这么多话,你的伤还没好利落,早点歇着去。”

“卑职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叶落不是随着池公子他们走了吗,怎么会回来的?”

“自己去问叶落。”邵明渊嫌小亲卫打扰了他与乔昭的独处时间,淡淡道。

晨光悄悄撇撇嘴,走了出去。

室内安静下来,乔昭冲邵明渊一笑:“还好每一步都没有走错。”

大概唯一的意外,就是江远朝了。

邵明渊显然与乔昭想到了一处去,眉头紧锁:“昭昭,我总觉得江远朝此行目的不简单。”

第517章 迂腐

乔昭点头附和:“我也这样认为。我甚至觉得,他此番潜入福东,很可能是背着锦鳞卫指挥使江堂行事。”

“他默认了散布福星城闹瘟疫是他的手笔,昭昭你觉得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江远朝说帮他们趁乱出城的话,邵明渊是一个字不信的。

乔昭摇头:“我暂时也想不透他的目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希望福星城乱起来。”

“浑水摸鱼,江远朝想摸的是哪一条鱼呢?”邵明渊望着天水相接的远方喃喃道。

这时晨光匆匆进来:“将军,不好了,船在漏水,叶落忙着往外舀水,根本忙不过来!”

邵明渊带着乔昭走了出去。

甲板上已经积了一层水,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上涨。

叶落忙得满头大汗,一见邵明渊与乔昭出来,立刻禀告道:“将军,船上有好几个洞!”

乔昭提着裙摆弯腰在脚边的冒水处抹了一下,沉声道:“是软蜡。看来是江远朝临走前送咱们的一份大礼。”

晨光气道:“那人果然没安好心!”

邵明渊看了看江岸,沉声道:“叶落,别忙了,你带好邢舞阳,咱们弃船登岸。晨光,你顾好自己。”

“那邢御史怎么办?”晨光有些急。

将军大人定要护着黎姑娘的,叶落护着邢舞阳,他身上有伤带不了人,邢御史就没人管了。

那个心黑的江远朝,定是算好了这一点,看他们笑话呢!

“邢御史我来带着。”

“那三姑娘呢?”

邵明渊睇晨光一眼,直接把乔昭背了起来,淡淡道:“废话太多,赶紧弃船。”

一番折腾后,几人狼狈上了岸。

邵明渊一人带着两个人游上岸,体力有些透支,以手撑地微微喘息。

乔昭拧了拧湿透的衣裙,寒风中身子微颤,瓷白的脸上单薄的唇冻得发乌。

邵明渊瞧在眼里很是心疼,奈何此刻除了一身湿透的衣裳与怀中包了防水油布的账册别无他物,只得道:“咱们找个隐蔽的地方烤火。”

乔昭笑笑:“不要紧。”

她面上平静,心中却对江远朝临走还要算计他们一次厌烦到了极点。

此时已是初冬的天气,晨光的伤口才刚结了痂,一沾水便会有恶化的危险。邢御史体弱,连番折腾下来,万一熬不住撑不到京城也是可能的,更别说还有个昏迷不醒的邢舞阳。

晨光气得踢了岸边石子一脚:“早知道就给他下点耗子药,三姑娘您就是心太软。”

乔昭牵了牵嘴角,态度冷淡:“别提他了,保存好体力,咱们还要赶路。”

好在此时已经出了福东地界,不用提心吊胆随时会被发现行踪,邵明渊派了叶落重新雇了一条船,一行人辗转几日,总算风尘仆仆回到嘉丰,与池灿等人会合。

杨厚承上前来给了邵明渊一个大大的拥抱,喜笑颜开道:“庭泉,总算盼到你们回来了,前几日我这眼皮子直跳,生怕你们出什么事呢。”

“行了,乌鸦嘴,没看他们脸上一层泥嘛,让他们洗漱一番再说。”池灿眼底是淡淡的笑,语气却带着嘲讽。

看到好友,邵明渊同样心情放松,对邢御史介绍道:“邢大人,这位是长容长公主府的池公子,这位是留兴侯府的杨世子。”

“见过二位公子。”邢御史自下了船,一直神色凝重,此刻听了邵明渊的介绍也未见开颜。

“您就是邢御史吧?”杨厚承半点不在意邢御史的冷淡,咧嘴笑道,“两位邢姑娘知道冠军侯他们去救您,天天盼着呢。”

池灿察觉邢御史兴致不高,没有吭声。

“不知小女她们人在何处?”邢御史沉声问道。

“已经让人去通知她们了,您稍等啊。”

杨厚承话音才落,就听女子急切的声音传来:“父亲——”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贞娘提着裙摆飞奔而来,扑到邢御史面前跪倒,哽咽道:“父亲,女儿总算盼到您回来了——”

邢御史的态度比众人预想中要冷淡许多,沉声问道:“你妹妹呢?”

跪倒在地的贞娘身子一颤,讷讷道:“静娘身体不舒坦,还在躺着。”

“带我去见她。”

“是。”最初的激动过后,贞娘站了起来,抬袖擦了擦眼角,柔声道,“父亲随我来。”

邢御史点点头,转身对乔昭等人道:“下官要去看一下小女,还望各位行个方便。”

邵明渊笑道:“邢大人请便。”

等邢御史随着贞娘远去,邵明渊收回视线,若有所思道:“邢御史对女儿的态度有些奇怪。”

乔昭想了想道:“我去看看。”

静娘房中。

邢御史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犹在睡觉的小女儿,抬脚走到外间。

贞娘见状默默跟了出去。

邢御史坐下,绷着脸问:“你们是如何得救的?”

贞娘不敢隐瞒,把来龙去脉讲给邢御史听。

邢御史听完,沉默良久,一遍一遍提起茶壶把茶蛊斟满,很快灌了一肚子茶水。

“父亲——”贞娘不安垂着头。

父亲严厉正直,恐怕无法接受她与妹妹被倭寇糟蹋的事实。

邢御史放下茶蛊,瓷器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么说,你妹妹怀了倭寇的孩子?”

“已经打掉了——”贞娘急急道,迎上邢御史冷厉的眼神,不由咽下了后面的话。

邢御史盯着贞娘,许久后起身,拂袖便走。

“父亲——”贞娘心头一慌,不由抓住邢御史的衣袖,语气中不自觉带出哀求。

邢御史却无视了长女的哀求,冷淡吐出四个字:“有辱门风!”

邢御史说完拂袖而去,留下贞娘呆立原地,许久后眼睛轻轻一眨,落下一行泪来。

她自幼受父亲教导,此刻怎么会不懂父亲的意思。

父亲是嫌她们被倭寇玷污了身子,没有以死保住尊严。

贞娘擦了眼泪,惨笑一声,解下腰带搭上房梁。

乔昭虽然跟来,以她的教养自是做不出偷听人家父女谈话的事,便在廊下站着。

见邢御史出来,她迎了上去。

邢御史淡淡道:“小女她们已经歇下了,黎姑娘回去吧。”

第518章 根深蒂固

望着邢御史离去的背影,乔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父女重逢,邢御史的态度未免太冷淡了些。

思及此处,乔昭心中一跳,快步折返回去走到静娘的房门前,轻轻扣了扣门。

里面无人回应。

“贞娘姐姐,你在里面么?”乔昭喊了一声。

里面依然悄无声息。

乔昭加大了力气敲门:“贞娘姐姐,我进去了。”

她不再迟疑,猛然推开了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贞娘悬在房梁上,单薄的身体如风中的垂柳,来回摇晃。

“贞娘——”乔昭面色大变,飞奔过去抱住贞娘的双腿。

她力气小,根本不可能把贞娘放下来,只得死死抱住贞娘的腿喊道:“静娘,静娘——”

里间的静娘听到动静揉着眼睛走出来,一见贞娘悬在梁上,发出短促的一声叫便晕了过去。

乔昭急得汗如雨下,勉强腾出一只手来拿起挂在颈间的骨笛吹响。

清越悠扬的笛音响起,邵明渊面色一变,片刻后飞奔而至。

“庭泉——”乔昭抱着贞娘双腿,脸色惨白。

邵明渊抽出腰间匕首把绳索割断,放贞娘下来。

乔昭立刻给贞娘施救。

这么会儿的工夫,池灿等人都赶了过来。

邢御史背手立在外边,冷眼旁观。

贞娘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乔昭面露喜色:“贞娘姐姐,你醒了。”

贞娘眨眨眼,眼珠微转瞥见邢御史,如针扎般跳了起来,推开乔昭对着墙壁撞去。

杨厚承手疾眼快把贞娘拽住,纳闷道:“邢大姑娘,好端端干嘛寻死觅活啊?”

“杨公子,你放开我——”贞娘掩面嘤嘤哭泣。

“没事吧?”邵明渊低声问乔昭。

“我没事。”乔昭摇摇头,见冰绿与阿珠赶过来,忙吩咐道,“把两位邢姑娘扶到里间去。”

静娘还在昏迷中,冰绿力气大,弯腰就把静娘抱了起来。

阿珠去扶贞娘,却被贞娘推开:“你们不必管我了,见到父亲平安归来我已经没有遗憾,可以安心去了…”

见贞娘眼中死志坚决,乔昭心中一沉。

谁也不可能十二个时辰不眨眼盯着贞娘,如果她抱了必死的心,出事是早晚的。

贞娘先前明明很是坚强,为何忽然变成这个样子?

乔昭不由看向邢御史,见他看到两个女儿一个自尽一个昏倒却无动于衷,隐隐明白了。

冰绿把静娘抱进去后走了出来。

“冰绿,与阿珠一起扶邢大姑娘进去,好好陪着邢大姑娘。”乔昭吩咐道。

此处毕竟是女子住处,见乔昭安置好了贞娘姐妹,邵明渊等人抬脚离开。

“邢大人不去看看邢姑娘她们么?”乔昭走到邢御史面前问。

邢御史面色紧绷,淡淡道:“这个不劳黎姑娘操心。”

乔昭扬眉冷笑:“我也不想操心,只是两位邢姑娘好不容易逃离魔爪,看到邢大姑娘忽然要寻短见很是心痛,想问一问邢大人究竟是为什么?”

邢御史深深看了乔昭一眼,反问道:“为什么?黎姑娘年纪虽小,却也是读女训长大的官宦之女,难道不知道为什么?”

乔昭冷笑:“我真不知道为什么。”

为了所谓的名节,就要逼亲生女儿去死吗?她的两位父亲都不是这样的人!

邢御史遮住眼底的嘲讽,冷冷道:“黎姑娘特立独行,确实与寻常女儿不一样。”

这话讽刺意味颇浓,邵明渊听得眉头一皱,淡淡道:“本侯的未婚妻,自是与众不同。”

邢御史微怔。

他冷眼看着乔昭与邵明渊举止亲昵,自是看不顺眼,没想到他们是未婚夫妻?

池灿深深看了邵明渊一眼,懒洋洋道:“要我说,特立独行的是邢大人才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当爹的逼女儿去死的。”

“池公子此言差矣,我是她们的父亲,当然疼爱她们。但她们被倭寇糟蹋了清白,本该以死保住尊严,如何能继续苟活于世?”

“被倭寇糟蹋了清白,不是她们的错,是那些倭寇的错,更是邢舞阳那些害百姓民不聊生的蠹虫们的错。”池灿沉声道。

邢御史盯着池灿精致无双的眉眼,牵了牵唇角,反问道:“那么池公子愿意娶一个被倭寇糟蹋的女子为妻么?”

池灿面色发寒:“邢大人这话未免过分了。”

邢御史嗤笑一声:“池公子既然答不出,就不要拿那些话来质问我了。我是她们的父亲,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疼爱她们,我自是知道哪种选择对她们才是真的好。”

池灿被邢御史噎得闭了闭眼,睁开时飞快瞥了乔昭一眼,面无表情道:“如果那个姑娘是我本来就心悦的,那么我愿意。”

他心爱的女孩要是不幸遭了厄运,他只会更加怜惜,怎么会舍得嫌弃。

邢御史笑着摇头:“只可惜啊,我的女儿没有福分遇到池公子这样的人。”

这时乔昭开了口:“在邢大人看来,女子的命运,不是嫁人就是死吗?”

因为没了清白嫁不出去,所以情愿让她去死?

邢御史显然不想再和乔昭多说,冷冷哼了一声。

乔昭还待再说,邵明渊冲她摇了摇头。

乔昭无奈又窝火。

她知道一个人根深蒂固的观念很难改变,可她无法坐视一个人因为这样的观念逼死亲生女儿。

这个世道,女子太难,有的是自己没有勇气活下去,有的是哪怕想活着,她的至亲却不让她活下去。

“庭泉,黎姑娘,你们洗漱一下吧。邢大姑娘那里别担心,有这么多人看着不会出事的。”见气氛僵持,杨厚承打圆场道。

“李爷爷呢?”乔昭知道贞娘姐妹的事一时半会儿难以解决,问起李神医来。

“李神医不知在研究什么,关了门不许任何人打扰,他还不知道你们回来了呢。”

李神医来了灵感闭门谢客是常有的事,乔昭虽遗憾不能立刻见到他老人家,但也不敢打扰,转而问道:“谢姑娘呢?”

听她问起谢笙箫,杨厚承立刻不吭声了。

池灿笑道:“杨二打小报告,谢姑娘的家人把她带回去了。”

杨厚承嘀咕道:“我这是为她好。”

乔昭神色复杂看了杨厚承一眼,好心提醒道:“以后杨大哥再有机会见到谢姑娘,记得戴一面护心镜。”

第519章 谆谆

嘉丰虽好,乔昭等人却不能久留,修整了两日便决定返京。

彼时李神医居住的茅草屋一声巨响,胡子烧得焦黑的李神医咳嗽着跑了出来,头发上挂着许多杂草。

乔昭骇了一跳,忙拿出帕子替李神医擦拭:“李爷爷,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李神医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房子太不禁折腾了,当时应该弄一间石屋的——咦,昭丫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乔昭无奈地笑:“回来两日了,见您一直不出来,正准备来和您辞行的。”

李神医愣了愣:“这么快要走?”

“想早些回去替乔家大火翻案。”

李神医胡乱抓了抓头发,数落道:“走得这么急,你这丫头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乔昭笑了:“您研究起东西来,不是最烦人打扰么?李爷爷研究的东西有进展么?”

李神医一听乐了:“有点进展,我在提纯一种治疗疟瘴的药物…”

李神医眉飞色舞说,乔昭含笑听。

等李神医说完,一旁的邵明渊轻咳一声:“神医,要不要去收拾一下?”

李神医蓦地瞪大了眼睛,纳闷道:“侯爷什么时候来的?”

邵明渊默默抬头望天。

他比昭昭高出一头多,这么大个块头李神医居然没看见?

乔昭忍俊不禁。

李爷爷研究起与医术有关的东西向来心无旁骛,把邵明渊一个大活人无视了也不稀奇。

“吃了饭就要走了?”李神医边问边往外走。

一行人到了白云镇最大的酒楼。

酒菜早已备好,几杯酒落肚,李神医渐渐有了酒意,眯着眼打量着乔昭与邵明渊,一会儿觉得满意,一会儿又觉得有些生气。

“李爷爷,您少喝点。”乔昭劝道。

李神医嘬了一口酒,笑眯眯道:“看着你们平安回来,心里高兴,高兴了就得喝酒。”

“没有不让您喝,还是少喝点。”

李神医看着乔昭呵呵笑,笑了一会儿忽地看了邵明渊一眼:“侯爷,不知喜酒什么时候请老头子喝?”

邵明渊飞快睃了乔昭一眼,面不改色笑道:“明年。”

李神医一听笑意顿时一收,问乔昭:“明年?”

乔昭脸微红:“您别听他瞎说。”

李神医一看坏了,别人不了解昭丫头他还不了解嘛,冠军侯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昭丫头明年才十四岁,这臭小子怎么就把昭丫头拐到手了呢?

不行,他得和这臭小子好好谈谈。

李神医把酒蛊放桌面上一放,站了起来,一脸严肃道:“侯爷,老头子有些话要和你说。”

邵明渊跟着站了起来,乔昭敏锐发现某人举止带了一丝说不出的紧张。

她猜不到李神医会说些什么,却不由感到好笑。

李爷爷又不会吃人,也不知道他紧张什么。

一走出屋外,冷风就驱散了酒意,让人头脑一清。

李神医抬眼看着面前神情恭顺的年轻人。

年轻人个子很高,眼睛黑如水洗的宝石,纯净的目光让人一望就觉得品行端正。

初冬萧瑟中,李神医开了口:“想好了,再把昭丫头娶回去?”

“想好了,不会变。”邵明渊认真回答。

李神医点点头,注视着面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清了清喉咙道:“侯爷比昭丫头大不少吧?”

“咳咳咳。”不料李神医问起这个,邵明渊措手不及咳嗽起来。

李神医面不改色,继续往邵明渊心口上插刀:“昭丫头刚到你胸口高呢。”

“咳咳咳。”年轻的将军咳得更厉害了,看着李神医嘴唇翕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说什么?”

“昭昭比我的胸口还是高一点的。”某人纠正道。

李神医脸一板:“不管怎么说,现在昭丫头还小,开春也不过十四岁,你到时候都二十二了!”

邵明渊一脸懵。

他这么老,所以李神医不准备把昭昭嫁给他了?

“按理呢,这话不该我说,不过昭丫头就剩我这么一个长辈了,我还是要叮嘱侯爷一声。”

“李神医您尽管指教。”

因为喝了酒,李神医脸色微红,眼神却比未喝酒前还要清明。

他冲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招了招手。

邵明渊微微倾身,摆出虚心聆听的模样。

“昭昭身子骨天生较寻常女子纤细,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十八岁前侯爷不能让她有孕。”李神医眼微阖,语气严肃道。

邵明渊一张脸顿时红透了。

“侯爷能否做到?”李神医斜睨着一脸窘迫的年轻人。

害羞有什么用,他要的是他的保证!

“李神医放心,让昭昭有危险的事我不会做。”

“那就好。”李神医微松口气,摸了摸快烧没的胡子,“有侯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行了,侯爷进去吧,叫昭丫头出来,我有些话对她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