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渊这次出征留了近一半的亲卫任晨光调遣,其中用意她如何不明白。

“不过您还是别出门吧,虽然有我们保护,外头毕竟没有府中安全。”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你们将军回来之前我就呆在府中,哪里都不去。”

这时大丫鬟青筠匆匆走过来:“三姑娘,王府又来人请您了,这次来的是王府长史。”

乔昭起身,淡淡道:“一次比一次来头大了,我过去看看。”

王府长史是正儿八经的正五品朝廷命官,居然派来请她一个姑娘家,看来睿王这次是势在必得。

青筠拦住她:“三姑娘,婢子来不是请您过去的,老夫人吩咐婢子给您说一声,别在这里说话了,容易被外人瞧见,您赶紧回屋去吧。”

“祖母——”乔昭心中淌过暖流。

有一个遇到事情挡在前面的长辈,是她的幸运。

“三姑娘,回去吧。”

乔昭点点头,回了雅和苑。

她虽然担心祖母如何应对王府来人,但祖母能在很多时候给她一个小辈信任,她当然也会信任饱经风雨的祖母会处理好这些头疼事。

乔昭才回了雅和苑不久,四姑娘黎嫣就过来了。

“三姐在忙吗?我听说你这些日子一直在绣花。”

乔昭抽了抽嘴角,笑道:“不忙,四妹坐吧。”

黎嫣没有坐下,微红着脸道:“三姐要是不忙,能不能去看看我娘?”

“二婶怎么了?”

黎嫣神情有些尴尬:“刚刚父亲与我娘吵了几句,娘有些不舒坦。可是她说不用请大夫,我有些担心她的身体,想着三姐要是方便的话——”

“走吧,我去瞧瞧二婶。”

乔昭随黎嫣去了锦容苑。

刘氏一听丫鬟禀报说三姑娘来了,意外之余赶忙起身,这个时候姐妹二人已经走了进来。

“娘,我请三姐来给您瞧瞧。”

刘氏瞪了黎嫣一眼:“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我都说了不打紧,也值当请你三姐过来?”

“二婶不必责怪四妹,您现在有孕在身,仔细些是对的。”乔昭来到刘氏身边给她把脉,片刻后露出一个笑容,“还好,二婶身体好,只要情绪不大起大落就不打紧的。”

刘氏跟着露出个松快的笑容:“我就说没事吧,都是这丫头乱操心。”

“四妹也是孝顺您。”

乔昭陪着刘氏说了会儿闲话,起身告辞。

“嫣儿,送你三姐回去。”

乔昭笑着摆手:“二婶何必客气,咱们府上统共就这么大地方,走两步路的事。”

刘氏没有再客套。

都说大恩不言谢,三姑娘帮了她这么多,就不来这些虚的了,等三姑娘出阁时多添些妆是正经。

乔昭离开锦容苑向雅和苑走去。

两个院子相距不远,穿过花园小径便到了。

已经是阳春三月,黎府花园虽小,却也热热闹闹开始争芳斗艳,特别是栽在假山旁的两株玉兰亭亭而立,花开满树。

乔昭分花拂柳,款款而行,比满园春色还要惹眼,引得两只雀儿看愣了,直到她走到近前才急匆匆飞上枝头,蹬落许多花瓣。

乔昭忍不住笑笑,绕过假山忽觉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乔昭没有立刻睁开眼睛,闭目凝听片刻,确定自己身处一辆马车上。

这是怎么回事?

仔细回忆着昏迷前的情形,乔昭头疼欲裂。

那个时候她刚刚绕过假山,然后觉得后颈一痛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也就是说,她应该是在那里遇袭的。

那么,掳走她的人是谁?那股目前还没有窥见真面目的神秘势力,还是请不到她而恼羞成怒的睿王?

更奇怪的是,黎府外有邵明渊的亲卫团团守着,她是怎么被人打晕了弄到马车上的?

乔昭心中飞快转过这些念头,强忍惊惧慢慢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团漆黑,乔昭有些慌,伸手一摸才发现眼上蒙着黑巾。

她伸手去解黑巾,这时一道声音传来:“你醒了。”

第696章 兵荒马乱

乔昭的手停在眼睛旁。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黎三姑娘,如果识趣的话,你最好不要把黑巾取下来。”

乔昭默默把手放下去,背靠车壁不再有任何动作。

马车仿佛路过闹市区,外面有吆喝声传来。

“包子,热气腾腾的老王家包子,皮薄馅大吃了还想吃——”

“豆腐脑,杨嫂子豆腐脑——”

乔昭侧耳聆听,另一道声音响起:“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竟然不慌不忙的。”

先前那道声音带着不满:“少说点,言多必失。”

“就是一个小姑娘——”

“她是冠军侯的未婚妻!”

马车里没有声音了,乔昭却知道在这车厢内除她之外至少还有两个人。

她半途中醒来,无法计算马车行走的距离,目前看来竟只能老老实实等到达了目的地再随机应变了。

黎家此时依然一派平静。

冰绿练了拳脚功夫回来,靠着廊柱一边擦汗一边问守着小炉子的阿珠:“煮什么呢?闻着好香。”

“熬些百合鸡丝粥等姑娘回来吃,姑娘最近休息不好。”阿珠专心盯着炉火,时而拿扇子轻轻扇几下。

“姑娘去哪了?”

“刚刚四姑娘过来,请姑娘去锦容苑了。”

“哦,那我先去洗洗,等会儿去喂二饼。”

两个丫鬟各司其事,并没有多想。

雅和苑到锦容苑几步路的事,主子在后院活动时不带着丫鬟很正常。

可眼看快到中午了还不见乔昭回来,冰绿就有些着急了:“阿珠,姑娘怎么还不回来呢,难不成留在二太太那里用饭了?”

阿珠看着温在炉火上的肉粥,莫名有些不安:“二太太有孕在身,姑娘应该不会叨扰太久,即便是留在那里用饭了,锦容苑那边也该派人来说一声。”

邓老夫人勤俭持家,平时主子们用饭都是按着人数去大厨房打饭,要是谁在别处吃了都会和丫鬟交代的。

“我去锦容苑看看。”冰绿快步离开雅和苑,直奔锦容苑而去,路上正好遇到了锦容苑的丫鬟提着食盒出门。

“小玲,我们三姑娘在你们太太那里用饭吗?”

小丫鬟摇头:“没有啊,姐姐们没和我交代。”

“那就奇怪了。”冰绿冲小丫鬟摆摆手,进了锦容苑院门。

“什么,我们姑娘早就走了?”

“是,三姑娘陪我们太太说了一会儿子话就离开了,当时太太让四姑娘送她,三姑娘没让。”

“可我们姑娘没回去啊,难不成去了别处?”冰绿匆匆跑到何氏那里,听说乔昭没有来过又赶去青松堂,能找的地方找了一圈后垂头丧气回了雅和苑。

“阿珠,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找遍了后院就没找到咱们姑娘,难道姑娘出门了?”

阿珠神情凝重:“应该不会,姑娘不是才说过近期都不会出门的,更何况现在外头好些人想请咱们姑娘去做客,连睿王府的人都来请了好几次,老夫人以姑娘病了的名义给挡了,这种情况下姑娘怎么可能出门?再者说,姑娘就算真有要紧的事出门也该和咱们说一声。”

“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你看着家,我去禀报老夫人。”

阿珠说完拔腿就走,冰绿追上去:“看什么家啊,要是找不到姑娘了还有什么家!”

两个丫鬟匆匆赶去青松堂。

“你们说找不到你们姑娘了?”邓老夫人脸色一沉,“把情况给我仔细讲明白。”

听完阿珠的话,邓老夫人吩咐青筠:“去把四姑娘请来。”

没过多久黎嫣赶来,一番问询后邓老夫人又派出丫鬟婆子去府中各处找,直到天色将黑依然寻不到乔昭踪影。

青松堂里已是气氛低沉,只有黎嫣极力压抑的抽气声。

“别哭了。”邓老夫人揉了揉眉心。

黎嫣扑通跪下来:“祖母,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请三姐去锦容苑,或者三姐离开时送她回去,三姐就不会莫名不见了。”

邓老夫人叹口气:“这事怨不得你。四丫头,你三姐不见的事别对你娘还有你伯娘说,她们一个刚有身孕一个才生完孩子,受不得这个。”

“孙女知道了。”

邓老夫人看向冰绿:“去把晨光喊来。”

“嗳。”冰绿应了一句,飞快跑了。

“三姑娘不见了?”晨光一听大吃一惊。

冰绿一边抹泪一边推他:“你不要问了,老夫人等着见你呢,赶紧跟我走!”

晨光匆匆赶到青松堂。

“晨光,老身相信你们将军对三姑娘的安全有安排吧?”邓老夫人开门见山问。

“是,黎府外都是咱们的人,倘若三姑娘出门,我们一定会知道的。”

“那要是有人掳了三姑娘翻墙而出呢?”

“老夫人,咱们的人绕着黎府几步一岗,要真有这种情况,比走大门被发现得还快呢。”

“那就奇怪了。容妈妈,你带几个人去后花园…”邓老夫人顿了一下,闭闭眼道,“那口枯井那里看看!”

“老夫人!”晨光骇了一跳,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

“都愣着干什么,去!”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直到容妈妈领着人回来冲邓老夫人摇摇头,邓老夫人才瘫坐在太师椅上。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老太太瞬间仿佛老了十来岁。

“老夫人,我想知道这一天都发生了什么事,任何一件都不能遗漏,特别是进出府的情况。”晨光冷声道。

他表面镇定,心中却一片冰凉。

三姑娘要是出了事,他该怎么向将军交代?就是死,他都不能赎罪!

邓老夫人立刻叫来管事问话。

黎光文酒意微醺走了进来,疑惑眨眼:“母亲,今天你这里人好多。”

“你还有脸回来,知不知道我派了多少人去找你!”

黎光文很委屈:“儿子也不想啊,还在衙门里呢就被人叫去喝酒了,缠了我一下午这才脱身。娘,家里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邓老夫人沉默片刻开口道:“我说了你要保持镇定,别添乱。”

黎光文笑了:“看娘说的,儿子什么时候不镇定过?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指的就是儿子。”

第697章 家贼

“昭昭失踪了。”

邓老夫人说完,见黎光文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诧异。

我儿什么时候这么出息了?

“老大啊——”邓老夫人喊了一声。

既然老大这么镇定,那就好好商量一下吧。

黎光文没有任何反应。

“光文?”邓老夫人又喊了一声,见黎光文还是毫无反应,示意容妈妈过去瞧瞧。

容妈妈走到黎光文身边:“大老爷!”

黎光文呆滞的眼珠忽然一转,终于有了反应。

他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

“不好啦,老夫人,大老爷昏过去了!”容妈妈扶住黎光文,伸手掐了一下他人中。

“我没晕!”黎光文推开容妈妈,人中上留下两个分明的指甲印,疼得他直抽气。

这老妈妈掐人忒疼了,天天吃什么这么有劲啊?

“娘,您说昭昭失踪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是满府找不到了的意思!”邓老夫人把情况三言两语交代明白。

黎光文听完直接蹦了起来:“肯定是睿王府干的!”

“怎么说?”

“您不是说今天睿王府又来人请昭昭了嘛,儿子那边也是,今天找我喝酒的就是国子监那个钟学阳,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咱家和睿王府多走动走动。我呸,睿王府定然是见两边说不通,就直接下手掳人了。娘,您等着,我这就带着辉儿去睿王府算账!”

“你给我站住!”一看黎光文扭头就走,邓老夫人头大如斗,急忙命人把他拦住。

“你冲动什么?现在就跑去睿王府要人,无凭无据的,人家不承认你有什么法子?说好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呢?”

黎光文撇撇嘴:“泰山能和我闺女一样吗?”

邓老夫人:“…”她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你老实在这坐着,听晨光问完话再说。”

晨光对管事的盘问并没有因为黎光文进来而被打断,此时正问到要紧处。

“从辰末到午初这段时间,出府的人有谁?”

管事示意门房回话。

门房上了年纪,一听这个脸上就有些为难,皱着眉仔细回忆着:“有扫洒前院的老李头,负责采买的老钱头…”

晨光打断他的话:“老伯,你好好回忆一下,那段时间出府时有谁是带着大物件的,比如推车、木箱等物,换句话说,那个物件是能盛下不少东西的。”

“推车?木箱?”有了特定的限制,门房立刻想了起来,“有的!老钱头巳时带着两个帮手推车出去的,说昨天跟人定了几十斤野猪肉,说好了今天那个时辰去取货,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个推车连个遮盖都没有,我当时还看了一眼,里面什么都没有啊。”

晨光看向管事:“让老钱头带着那辆推车过来。”

很快老钱头就被叫来,推车就停在院子里。

晨光绕着推车走了一圈,问门房:“就是这辆推车?”

门房点头:“没错,咱们府上买菜都是用这辆推车,我天天见着,绝对错不了。”

晨光摇摇头。

这辆推车是最简单的两轮车,没有藏人的可能。

重新回到厅中,晨光继续问门房:“还有别人么?”

这次门房没有犹豫就摇摇头:“没有了。”

“你确定?”

“要说那段时间里都有谁进出,老头子可能记不那么清楚,可您问带大物件进出府的,这能记不清楚吗?”

“府中下人没有,那么,主子呢?”晨光沉默片刻,问出一句话来。

此话一出,厅内针落可闻。

门房愣愣看着晨光说不出话来。

晨光这时候才顾不上黎府众人的心情,脸一沉喝道:“说,哪怕是老夫人带着东西出府,你也不得隐瞒!”

门房吓得头一缩。

“没听见晨光问你吗,说话!”邓老夫人沉声道。

门房低着头犹豫了一下,飞快看了邓老夫人一眼。

“老赵头,你只是个门房,现在找你问话,把你看到的如实说出来就可以了,难道你认为我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秋后算账的主子吗?”邓老夫人叹道。

门房浑身一颤,终于开口道:“有…有的!”

“是谁?”晨光厉声问。

“是二老爷。辰末的时候二老爷出门,两个小厮挑着个木箱,老奴好奇多看了几眼,其中一个小厮还骂了老奴一句,说离远点,别把老爷的书碰坏了。”

“辰末正是三姑娘离开锦容苑的时候。”晨光看向邓老夫人,声音冰冷,“老夫人,二老爷还没回来吧?”

外贼好捉,家贼难防。三姑娘是女儿家,他们不方便进内宅守着,没想到会有黎二老爷这样的亲叔叔!

“这个畜生!”邓老夫人脸色铁青,额角青筋突突跳着,“老大,你带着人去把那个畜生给我找回来!”

三丫头失踪后她并没有派人去喊黎光书,原是想着那混账回来也帮不上忙,没想到三丫头的失踪竟然和他有关!

“我和大老爷一起去。”晨光道。

黎光文与晨光一同去找黎光书,青松堂内死一般寂静。

黎嫣站在角落里,手脚冰凉。

她父亲掳走了三姐?这怎么可能?父亲为何要这么做?

天色越发黑了,万家灯火亮了起来,街上几乎见不到行人。

一个少年在街上发狂飞奔,终于见到黎府挂着红灯笼的大门后,停在那里大口大口喘气。

一直守在门外的下人忙迎过去:“三公子怎么跑着回来了——”

“扶我进去!”黎辉打断了下人的话。

下人帮搀扶着腿脚发软的黎辉走了进去。

青松堂里灯火通明,邓老夫人一言不发坐在太师椅上,度日如年。

“祖母——”黎辉一进门就跪了下来。

“辉儿,找到你二叔没有?”邓老夫人猛地站了起来。

老太太起得太快,身子晃了晃,站在身后的黎嫣忙把祖母扶住。

黎辉单膝跪地,低着头:“找到了…”

“你二叔人呢?还有你父亲他们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邓老夫人连声问道。

黎辉飞快抬头看了头发花白的祖母一眼,猛然咬了咬唇:“孙儿先回来报信了,二叔他…他死了!”

第698章 逼供

黎辉说完,一脸担心看着邓老夫人。

邓老夫人瞳孔微张,似乎没有听清黎辉在说什么,表情木然。

扶着邓老夫人的黎嫣猛然后退数步,撞到摆着字画的长条桌上,发出声响。

邓老夫人这才如梦初醒,睫毛颤了颤问:“辉儿,你说什么?”

黎辉已经不忍再看邓老夫人的表情,低下头道:“祖母,二叔没了…”

“没了?怎么没的?”邓老夫人竭力保持着镇定,声音却有些颤抖。

黎嫣已经捂着嘴哭出声来。

她父亲死了?

那个曾经手把手教她习字的父亲死了?那个她不认真读书时板起脸来训斥她的父亲死了?那个被她无意间撞见给娘亲画眉,让她暗暗许下将来能觅得父亲这样夫君的愿望的人死了?

那个…那个她思念了五年多却带着娇子美妾回来的父亲死了?

这一刻,黎嫣满心悲凉,用帕子捂着嘴压抑哭泣着。

她恨那个人,也爱那个人,那是她的父亲啊,从此她与妹妹就成了孤儿了。

“辉儿,你说话啊,告诉祖母,你二叔是怎么没的?”

黎辉摇摇头:“孙儿也不清楚。我随父亲一同去衙门打听二叔,守门人说没见到二叔下衙离开,就一道进去找,结果就发现二叔趴在书桌上一动不动,晨光走上前去看,才发现二叔身子已经硬了…”

“那现在呢?你父亲与晨光他们呢?”邓老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她不能倒下,年轻时接到夫君离世的噩耗她都没有倒下,现在就更不能倒下!

“父亲等着刑部和顺天府的大人们过来调查二叔死因,晨光追查早上随二叔出门的两个小厮下落去了,所以孙儿就赶回来报信了。”

邓老夫人听完沉默片刻,喊道:“容妈妈。”

“老夫人——”

“你这就领人去把…把我两年前添置的那口楠木棺材拾掇出来,另把衣衾灵棚等置办起来吧。”

“老夫人——”容妈妈面露不忍,眼泪直流。

这世上最苦的事莫过于青年守寡,老年丧子,老夫人的命太苦了。

“去吧,我还死不了。”邓老夫人挥挥手,老态尽显。

容妈妈不敢再说,领命去了。

“辉儿,让管事陪你去衙门,倘若有什么消息立刻传话回来,特别是关于你三妹的消息!”

“孙儿知道了,孙儿告退。”黎辉跪下给邓老夫人磕了个头,语带哽咽,“请祖母保重身体。”

对于那位二叔,他并无多少感情,但他能理解祖母此刻的悲痛。

别说祖母,就连时不时骂二叔两句的父亲现在都难过极了,要是三妹再出了事——

黎辉不敢再想,由管事陪着匆匆走了。

邓老夫人呆呆坐在堂屋里,除了黎嫣,把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

屋子里很安静,黎嫣不敢再哭,默默守着邓老夫人。

长久的沉默后,邓老夫人长叹口气打破了安静:“四丫头,祖母记得你和你三姐一般大吧?”

“是,孙女与三姐同年生的。”

“都十四了啊,不小了,祖母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就嫁给你们祖父了。”

黎嫣垂下眼帘。

“十四岁,该懂事了。”邓老夫人用粗糙的手握住黎嫣的手,轻轻叹了口气,“你父亲啊,这次从岭南回来后我就知道他早晚会惹祸的,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把自己作死了啊!”

“祖母,您是说我父亲是被人害死的吗?”

邓老夫人看着门外没有说话。

次子这次回来明显不对劲,那个冰娘又是杀人又是下蛊,怎么可能是普通的瘦马?她猜不到次子到底牵扯进了什么事端里,但她可以确定是祸非福,她甚至想过整个黎府会不会被次子折腾散了。次子落得这样的下场其实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怨不得别人啊!

“真正能害自己的永远是自己。嫣儿,记着祖母的话,立身正,则神鬼不侵。”

“嫣儿知道了。祖母,我娘那里——”

“先缓一缓吧。”邓老夫人想到刘氏,神情更加疲惫。

刘氏刚刚有孕就丧夫,不知道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她甚至要庆幸老二夫妻这几个月来冷淡的关系了。无论如何,家里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随着黑巾被摘下,乔昭终于看清了身处的地方。

那是一间窗户开在近屋顶处的屋子,里面除了一张矮榻和一面屏风别无他物,连光线都是从高窗透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