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等我及笄。”

何氏愣了愣,伸手把乔昭揽入怀中,叹道:“我的女儿就是有福气。”

回到侯府,邵明渊拉过乔昭,含笑问道:“岳母找你说了什么贴己话?”

“这你也要问。”乔昭推推他,“满身酒气,快去沐浴。”

“不去。”邵明渊下巴抵着少女雪颈,嗅着诱人芳香,“除非你陪我。”

乔昭不语,扬眉看他。

这是耍酒疯了?

男人因为有了酒意,眼睛看起来雾蒙蒙的,少了平日的沉稳,带着几分稚气:“昭昭,我喝多了。”

“所以呢?”

“所以,你要是不陪我一起沐浴,我会掉进桶里爬不出来的。”

乔昭扑哧一笑:“你腿长,怎么会爬不出来?”

“我洗澡的桶大。”邵明渊笑着,眼中盛满碎光,耍赖般环住乔昭的腰,“好昭昭,好夫人,你就陪我去吧。”

“你松开。”

“不松。”

“真的不松手?”

悠长的呼吸声传来。

乔昭看着头抵在她肩头呼呼大睡的男人,不由傻了眼。

“邵明渊,你醒醒。”

挂在乔姑娘身上的人自然毫无动静。

“我陪你去还不成么?”

邵明渊猛然睁开眼:“真的?”

乔昭忍不住捏紧拳头,眯眼看着他:“刚刚装睡?”

邵明渊直接把乔昭拦腰抱了起来,朗声笑道:“反正你都答应了,不许反悔!”

“邵明渊!”

许久后,邵明渊抱着乔昭从浴室走了出来。

二人头发如海藻纠缠在一起,湿漉漉往下淌着水珠,许是泡得久了,面上皆泛着红。

冰绿与阿珠领着小丫鬟收拾浴室,看着地面上到处都是的水迹,冰绿尚不觉得如何,阿珠一张脸却红透了。

“阿珠,你脸红什么呀?”

被冰绿这么一问,阿珠脸更红了,讷讷不语。

冰绿歪头打量着阿珠,福至心灵想到了原因。

想到原因后冰绿反而笑了:“阿珠,你该不会是见到姑爷与姑娘相处就害羞吧?”

阿珠本不好意思与冰绿讨论这个话题,见她轻松自如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呢?”

冰绿掩口笑起来:“这有什么呀,姑娘出阁前我娘还特意叮嘱过我,姑娘嫁了人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能大惊小怪的。再说了,姑娘还没让咱们近身伺候呢,你就害羞成这样,那别人家值夜的丫鬟就歇在外间,里边什么动静都能听到,换了你就不睡觉了?”

阿珠脸一红,睃了冰绿一眼。

她越是这样冰绿越忍不住逗她:“还不止呢,值夜的丫鬟还要随时等着主子传唤送水…”

阿珠呆了呆:“那咱们姑娘——”

“好了,你别愁了,咱们姑爷行伍出身,不习惯让人近身伺候,所以咱们都免了值夜了。”

哎呀,听不到姑娘与姑爷相亲相爱,还真是遗憾啊。冰绿默默想。

卧房中,乔昭匆匆穿好外衫,伸手拧了邵明渊一下:“都是你胡闹,没看丫鬟们多不自在么?”

邵明渊默默望天。

他疼自己媳妇,难道还要照顾丫鬟们的心情吗?

“总之以后不许胡来了。”

少女的肌肤因刚刚被热气浸润过,仿佛沾了露珠的桃花娇艳欲滴,邵明渊低头亲了一口,从善如流道:“遵命,我的娘子大人,以后我不胡来了。”

大不了下一次再寻个借口喝醉好了。

自从冠军侯府迎来了女主人,原本肃然冰冷的府邸顿时鲜活起来,那些从南边沿海带回来的苦命女子在将军大人的示意下从犄角旮旯放了出来,开始有了正儿八经的差事,另外还从牙婆手中买了不少资质上佳、身份清白的女孩子进府当差。

最开始阿珠与冰绿是有些戒备的,经过牙婆调教的婢女也就罢了,最怕那些原本良家子的女孩子没有当丫鬟的自觉,对她们年轻俊朗的姑爷生出不该有的念头来。

但后来她们就发现那些女孩子居然比新买来的还要老实勤快,冰绿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原因。

“我们盼着夫人入府盼得眼都绿了,当时将军说府上都是大男人,不需要我们伺候,让我们待在一个院子里绣花就好,什么时候夫人来了才许我们出来伺候夫人…”一位从南边来的姑娘就差泪流满面了。

待在小院子里绣了一年的花,她们容易嘛!

冰绿听了,咯咯笑起来。

就说她们姑娘眼光好,会挑姑爷。

腊月里时间似乎过得飞快,腊八一过年味就越发浓了。

乔昭打理着庶务,渐渐得心应手,又有乔墨与乔晚时时相见,算是重生以来最自在的一段时光。

这一日邵明渊从外头回来,乔昭迎上去,顺手接过他脱下的大氅,抖了抖领子毛上的雪花,笑道:“没打伞么?”

这年冬天的雪委实有些多了,三两头在下。

“下得不算很大。昭昭,你随我进里屋,我有话和你说。”

见邵明渊神色郑重,乔昭把大氅交给阿珠,随他走进里屋。

邵明渊拉着乔昭坐下,伸手入怀拿出一物,把包在外面的帕子打开。

乔昭看着帕子中的物件眼中闪过惊诧,不由看向邵明渊。

帕中之物赫然是她先前交给邵明渊的沉香手珠。

“庭泉,莫非你研究出来手珠中的秘密了?”

邵明渊笑笑:“我可没有这个能耐,我把它交给军中擅打器械的两个匠人了,那对兄弟原都是手艺人,兄长擅雕,弟弟擅珠宝打造,这串手珠的秘密就是当哥哥的发现的。”

 

第747章 年关

手珠的秘密。

乔昭目不转睛盯着那串手珠。

这串给她带来天大麻烦的手珠究竟有什么秘密呢?她摸索过许多次,却一无所获。

“昭昭,你看这些纹路。”邵明渊指了指其中一颗珠子。

乔昭把沉香手珠举起来看。

深沉的颜色,顺畅的油线,颗颗珠子圆润饱满。

乔昭走至窗旁对着透进来的日光再次打量,眼神忽然一缩。

那些原本瞧着自然的纹路,若是没有邵明渊的提醒依然会被忽略过去,然而现在仔细分辨,却现了一丝端倪。

“这些纹路着过色——”

“对,不只着过色,那位擅长雕刻的匠人用特殊工具把珠子放大了看,看到很多有趣的东西。昭昭你看——”邵明渊把一幅画卷徐徐展开。

画卷上竟是一幅山水图,图上写着四个小字:千岭九叠。

“这是——”乔昭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碎片,最终定格,睁开眼与邵明渊对视,“岭南?”

她并不熟知大梁每一处山河,但这一年多来却翻阅了不少关于岭南的书册,所以“千岭九叠”四个字很快就找到了出处。

那是位于岭南崇峦县的一座瀑布,因其宏伟壮观得名。

邵明渊眼中闪过赞赏,笑道:“昭昭你知道么,这四个字是从这四颗珠子上现的。喏,这道暗纹尾处的黑斑放大了就是一个‘叠’字。”

邵明渊指出的四颗珠子并不是相邻的,而是毫无规律分布在手串各处,那个所谓的黑斑只有针尖大小。

乔昭默然。

祖父说得不错,这世上永远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很多奇人能为常人所不解之事。

“那这幅山水图加上‘千岭九叠’,代表什么意思呢?”乔昭喃喃道。

邵明渊伸手抚平她眉心:“不要伤脑筋,我已经派人去那边了,相信真的见到实景总会现一些端倪,比想破头要好。”

乔昭眉目舒展:“你说的是,不想了。”

邵明渊笑道:“肚子饿了。”

“厨房煨着兔肉羹,我叫阿珠给你端来。”乔昭扭身往外走,被邵明渊从背后抱住。

“庭泉?”乔昭喊了一声。

那双大手罩上她的丰盈。

“这是白天…”

男人下巴抵着少女丰润青丝,轻叹道:“昭昭,你快长大吧,我好辛苦。”

少女声音低不可闻:“到了正月,我就及笄了。”

乔昭是正月二十五生人,过了这个年便满十五岁了。

“好了,不说这些,吃粥吧。”乔昭挣脱邵明渊的怀抱,理了理鬓,佯装若无其事喊道,“阿珠,把粥端来。”

看来她要给某人配些清心寡欲的汤药喝才好。

很快年关就到了。

明康帝虽然一百个不情愿,还是不得不出关了。

他又不是任性的昏君,总要出关过年的。

年关,年关,欠租负债的人都要在这时候还债,他这个皇帝也不例外。

此时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听着内阁大臣与六部尚书争相哭穷的声音,明康帝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今冬连续大雪,数十县遭灾,百姓多有冻死饿死,我们户部虽开仓放粮,竭力救灾,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孙尚书这话说的,难道我们工部就有米下锅吗?那些被大雪压垮的屋舍不需要修葺?先不说别的,就连宫中垮塌的毓文殿还原样摆着呢。”工部尚书不甘示弱道。

刑部尚书寇行则连连叹气:“因为雪灾京城多了许多流民,作奸犯科的越多了,可不安置好这些流民,就不能从根子上解决这个难题。”

怎么安置流民?当然是要钱了!

这时吏部尚书插话了:“流民需要银钱,大大小小的官员就不需要了?你们户部还欠着官员们去岁的腊赐呢,现在别说补上,连今年的腊赐都没见着。”

所谓腊赐,就是各衙门封印前以天子名义下来的年终奖励,与固定的月俸不同,数额随着每年国库银子的丰少而有所增减。

对大梁官员们来说,腊赐已经数年只减不增,到了去岁干脆没,说与今年的腊赐一道放,谁知盼星星盼月亮一个铜板都没盼来。

吏部尚书想到那些哭天抹泪的下官就头疼,甚至有个下官醉酒后与同僚牢骚,说已经兼职当了一个冬天的写字先生,再这样下去就只能去尚书府大门外静坐了。

听到吏部尚书的指责,户部尚书牙根酸,恨不得一口唾沫呸到那张老腊肉脸上。

他们户部不腊赐?这是他们乐意的吗?

去年皇上焚香修道时不小心把宫殿烧着了,难道让皇上去睡大街上?当然要掏银子修啊!现在库里干干净净连老鼠都没了,他们拿什么?

这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你们都给朕住口!”明康帝黑着脸冷喝一声。

他才刚刚出关,这些酒囊饭袋就追着他要钱?

什么都要他这个皇上安排妥当,还要他们干什么?没银子不会想办法啊!

想办法?明康帝忽然一愣,视线缓缓从一个个重臣脸上扫过。

似乎也不是没有办法,这些老家伙一个个跟他哭穷,实则哪个家中不是富得流油?结果弄到现在他这个当皇上的最穷!

不就是不小心烧毁了宫殿用了点银子吗,这些老混蛋就抓着去岁的腊赐不放,一而再,再而三来提醒他。

呵呵,他是会被威胁的人?

嗯,最近他要打起精神留意着,谁犯了错就抄家填充国库好了。

众臣忽然觉得后颈凉飕飕的。

怎么回事,难道窗子没关严,外面的寒风吹进来了?

从头至尾一言未的兰山撩了撩眼皮,嘴角挂着浅笑。

看来明年的腊赐有着落了啊,就是不知用谁家的银子的了,反正不用他家的就好。

想到这里,兰山嘴角笑意更深。

明康帝目光一闪,视线落到兰山脸上。

兰山打了个激灵,忙摆出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明康帝淡淡道。

“臣等告退。”

御书房中瞬间安静下来,明康帝用手指轻轻敲着龙案。

嗯,究竟是掷铜钱决定呢,还是再等等看有没有犯错的?

 

第748章 贺章

又落了一日的雪,冠军侯府的碧瓦朱檐全都覆盖上皑皑白雪,青石小径两旁的积雪已有两尺余深。

“黎姐姐,你看我堆的雪人漂不漂亮?”

乔晚在花园中堆了一个半人高的雪人,两粒黑玛瑙扣子当了雪人的眼睛,鼻子则是一根长长的胡萝卜。

没等乔昭回答,冰绿就拍手笑道:“漂亮呢,比晨光堆得漂亮多了。”

夹着扫帚搓手的晨光默默翻了个白眼。

罢了,他不和没品味的小丫头计较。

这么想着,被抓来当劳力的晨光挥起扫帚扫起雪来。

冰绿从地上抓了一团雪团成雪球,蹑手蹑脚溜到晨光后面,把雪球塞进他后衣领中。

晨光跳起来,把扫帚一扔,一边往外掏雪一边转过身去黑着脸喊:“冰绿大姐,你干嘛呀?”

冰绿咯咯笑着跑回乔昭身后躲着。

晨光一脸无奈告状:“夫人,您看看冰绿,简直是个疯丫头。”

乔昭笑眯眯点头:“是,确实太不像话了。冰绿——”

“婢子在。”

“给我去雪地上跪着去。”

“是。”冰绿脆生生应了,狠狠瞪晨光一眼,拔腿便走。

“哎,哎,你别去啊——”晨光见冰绿根本不理会他,追了两步停下来,对着乔昭舔脸求道:“夫人,您就别罚冰绿了呗。”

“这怎么能行,这丫头越来越疯了,都敢拿雪球往人衣领里塞,不罚不行。”乔昭一脸严肃道。

“哎呦,三姑娘,我这苦主都不介意呢,您就别罚了吧。”眼看冰绿就要跪到雪地上了,晨光一时情急连以前的称呼都喊出来了。

“那好吧,看在你替她求情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饶过她这一遭。”

晨光大大松了口气,屁颠屁颠跑到冰绿面前邀功:“冰绿,不用跪了。”

冰绿轻哼一声,瞟晨光一眼回到乔昭身边去了。

“姑娘,婢子扶您进屋吧,外头冷。”

“不用,你陪晚晚一块玩吧,我看着。”乔昭打冰绿去玩,不一会儿小丫鬟带着乔晚就打起了雪仗,最后连晨光都加入了,雪地上洒下一串串大小不一的脚印和欢声笑语。

乔昭立在一株银装素裹的丹桂树旁看了一眼天色。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温热的手落在她肩头,男人清朗的声音传来:“在外面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乔昭如实道。

邵明渊抬手摸了摸她脸颊,笑道:“冰的,回屋吧。”

乔昭站着没动:“近来大哥总是早出晚归,临过年怎么反而忙了?”

邵明渊拉过她的手塞入袖中:“舅兄不是被许次辅要到内阁帮忙了,到了年底各衙门封印前内阁事多。”

内阁的事确实不少,每到过年的时候,最费人力的就是审阅大小官员呈上来的贺章。

这些歌功颂德的贺章明康帝可是要一一看过的,这是一年来皇上最“勤政”的时候了。

乔墨此时就埋在纸堆里,与几个同僚整理归纳。

吏部、户部、礼部…他们需要按部门与官职大小等顺序整理好呈给圣上御览,据说皇上看得相当认真,兴致来了还会朗诵。

皇上看得仔细,当臣子的就不能马虎了,成百上千道贺章都需要逐一看过,确定内容没有犯忌讳才算合格,这些合格的贺章会被卷起来系上红丝线放到一边。

“开饭了,走吧,吃饭再说。”一名官员伸伸懒腰站起来。

其他人跟着站起,一人笑道:“看多了这些,简直吃不下饭了。”

“好了,少说些有的没的,当心阁老们听见。”

乔墨不动声色跟着众人出去用饭,饭后那些人照例小憩,他趁着无人注意悄悄返了回来。

架子上放着一排排系着红丝线的贺章,乔墨快抽取一份,小心翼翼展开。

劲挺端秀的字映入眼帘,令人不得不赞一声书法出众。

乔墨当然没心情欣赏这些,取出同样大小的青藤纸,提起朱笔快书写起来。

不多时乔墨把笔放下,认真对比着两份贺章,确定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几乎没有二致,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两份贺章只改动了一个字,就算拿给原主看,他也自信对方无从分辨。

待字迹干了,乔墨把仿写的贺章用红丝线系好,原卷收入袖中,悄悄离去。

做完了这件事,乔墨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剩下便是等待明康帝看到那份贺章后的反应了。

对于明康帝能否看到那份贺章,他有十足把握,原因无他,那份贺章是辅兰山之子兰松泉所写。作为在明康帝心中能排上号的人物,喜看青词的明康帝当然不会错过。

乔墨拿出帕子擦了擦沾在指尖的红痕,回到侯府中把原卷丢入火盆中烧得灰飞烟灭,这才松了口气。

入内阁打杂以来他格外勤快,别人不愿意查找的资料他查,别人不愿意誊写的文书他誊,目的只有一个,熟悉朝中百官笔迹。

到现在,他不敢说能临摹所有京官笔迹,但那些重臣特别是与兰山一脉相关的官员笔迹他都可以临摹一二,而这其中模仿最像的便是兰山父子笔迹。

“公子,夫人请您去花厅用饭。”

仆从前来传信,乔墨起身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神色从容往外走去。

一直是妹妹为这个家奔波,现在该轮到他这个当兄长的出力了。

很快那些贺章就呈到了明康帝龙案前。

这次出关后除了几个老家伙哭穷倒是没有生什么晦气事,明康帝心情相当不错,先拿起摆在最显眼处的贺章看了,满意点点头,继续看下一份。

嗯,要说起来,辅兰山与次辅许明达写的这些往往最合他心意,不知道今年有没有能越的。

明康帝很快拿起了兰松泉的贺章来看。

一眼看到兰松泉的字,明康帝忍不住点点头。

嗯,别的不说,兰山这个儿子的一笔好字让人看了真是心情愉悦。

当然,能写一手好字的官员数不胜数,这算不得什么大本事,关键还是看贺章写得如何。

再看内容,明康帝眼睛一亮,不由喃喃念起来。

 

第749章 天子之怒

“洛水玄龟初献瑞,阴数九,阳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通乎道,道合原始天尊,一诚有感…”明康帝越念眼睛越亮,甚至忍不住拍案,“好词!魏无邪,来,和朕一道欣赏欣赏。”

明康帝喊来魏无邪分享喜悦的心情,接着往下念:“岐山丹凤双呈祥,雄鸣六,雌鸣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明康皇帝,万寿无疆——”

念到这里,明康帝话音一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倒回去重新念:“岐山丹凤双呈祥,雄鸣六,雌鸣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犬生明康皇帝——”

明康帝盯着那个“犬”字,一张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就说哪里不对劲,先前把这个字当作“天”字顺口读过去了。

“犬生明康皇帝——”

青藤纸上,朱笔写成的“犬”字仿佛趴在面前的恶犬,吐着舌头嘲讽望着明康帝。

明康帝勃然大怒,气得声音都变了调子:“魏无邪,让兰山父子给朕滚过来!”

“是。”魏无邪几乎是逃出御书房,站在银装素裹的殿外悄悄呼了口气。

看来兰山父子要倒大霉了。

兰山府邸,接到魏无邪传来的口谕,兰山谨慎问道:“厂公,皇上这时候唤我们父子进宫,不知为了何事?”

“兰首辅这话问的,咱家可不敢胡乱揣测圣意。”魏无邪打了个太极,琢磨着要是兰山塞银票的话他就透露些许。

兰松泉一声笑:“父亲,这还用问么,定然是皇上看到儿子写的贺章出众,才叫咱们过去的。”

“厂公,真与犬子贺章有关?”兰山比性情暴躁的儿子要沉稳许多,不放心追问。

魏无邪不动声色笑笑:“兰首辅,这个咱家真不知道,您就别为难咱家了,不过皇上宣您二位进宫前确实正在书房中看贺章。”

兰松泉嘿嘿乐了:“父亲,我就说吧,除了这个没别的了。”

兰山这才舒展开雪白稀疏的眉毛,颤巍巍道:“那走吧,不能让皇上等着。”

魏无邪在前面领路,眼尾余光扫过兰松泉,心中冷笑。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兰松泉害他少收了一袋子银子,他就坐等他倒霉了。

兰山父子轻车熟路进了御书房,一踏进御书房门口,兰山莫名头皮发麻,当下就脚步一顿。

凭他对皇上多年来的了解,屋中气氛表明皇上此刻很不高兴。

兰松泉却毫无所觉,中气十足见礼:“臣拜见皇上。”

“这是你写的?”明康帝把手中贺章往兰松泉眼前一晃。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兰松泉忙点头:“正是微臣所写。”

这次的贺词是他多年所作贺词中最得意的,也不知皇上会如何奖赏他。

“混账!”明康帝直接把奏章砸到了兰松泉脸上。

兰松泉正等着听表扬呢,根本毫无准备,那贺章不偏不倚砸到他的鼻梁上,当下鼻血就窜了出来。

看着鼻血落到金砖上,明康帝更是火冒三丈,扬声道:”来人,把兰松泉这个冒犯天颜的混账东西拖出去斩了!”

一脸血的兰松泉愣住了:“皇上,这是为何?臣做错了什么事?”

兰山飞起一脚把兰松泉踹个趔趄,扑倒在明康帝面前,涕泪横流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求皇上告知老臣,小畜生究竟犯了什么错?”

“你自己看!”明康帝虽然盛怒,内心深处却没打算要兰松泉的命。

兰山颤巍巍捡起掉在地上的贺章,缓缓展开,看完上面内容脸色猛然一变,跌坐在地失声道:“这,这不可能,小畜生怎么会写成这样——”

兰松泉一头雾水,冲过来道:“我看看!”

这个时候兰山也顾不得斥他御前失仪了,厉声问道:“你写贺章时脑子抽了吗?”

兰松泉匆匆看完,目光仿佛钉子落到那个“犬”字上,眼神变得茫然:“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明康帝冷笑一声:“怎么,你要告诉朕,这不是你写的?”

“皇上,这绝对不是臣写的!”兰松泉大声道。

明康帝撩撩眼皮:“你的字就算朕认不出来,你父亲也认不出来么?兰首辅,你来说说,这字究竟是不是你儿子写的?”

兰山被问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