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松泉急了:“父亲,这真不是我写的,我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明康帝淡淡哼了一声:“兰阁老,你就告诉朕,这到底是不是你儿子的字迹?”

兰山目不转睛盯着青藤纸上的朱字,很想找出一点不同来,可最终只剩下丧气,艰难道:“是他的字迹…”

“父亲!”兰松泉大急,转而冲明康帝一拜,“皇上,臣又不是得了失心疯,怎么会写出这样的贺章呢!”

“呵呵,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或许在心里这么骂朕久矣,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写出来了。”

跟朕狡辩?朕从来不听!

最懂明康帝心思的还是兰山,见兰松泉还要再说,忙狠狠扯了他一下,双手伏地请罪:“皇上,小畜生绝对不敢有这样的心思,求您看在老臣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的份上,饶他一条贱命吧…”

明康帝冷眼看着兰山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稀疏白发一下子就散乱了,终于开口道:“既然兰爱卿替你儿子求情,那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赏他一百大板吧。”

兰山一听冷汗就流下来了。

一百大板真要打下去,儿子不死也残废了,这可万万不成!

“皇上,小畜生皮糙肉厚,万一把您的御板硌坏了就不好了…”

兰山可怜巴巴求了一通,明康帝眯眼听着,最后才缓缓睁开眼睛:“兰爱卿尽心尽力多年,朕也不是无情之人,只是金口玉言怎么能随便更改呢?这样吧,打板子的赏赐依然不变,不过兰爱卿可以用银子来抵。”

“银子来抵?”兰山呆呆问。

他年纪大了,谁来告诉他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对,拿银子来抵,一千两白银抵一板子。”明康帝面无表情道。

一千两白银抵一板子,一百大板就是十万雪花银,嗯,好歹今年腊赐可以发下去了。

 

第750章 腊赐有着落了

兰山飞快在心里默算了一下。

十万白银免儿子一百大板,咬牙也得答应啊,不然儿子没了,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怎么,兰爱卿不愿意?”明康帝抬抬眼皮。

“愿意,愿意,臣一百个愿意。”

“那兰爱卿打算抵几板子啊?”明康帝不动声色问道。

哼,反正他会示意魏无邪,只要不是全额抵了,无论打一百大板还是五十大板效果都一样,绝对让这小畜生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板子为什么这么重!

兰山眼皮突突直跳。

皇上这么问就没安好心啊,他敢说只抵几板子吗?

现在他可算知道腊赐用谁家银子了,可叹那日在御书房他只猜到了开头,没有猜到结果!

兰山越想越心酸,在明康帝波澜不惊的目光下,含泪道:“自然是全抵了。”

明康帝眼底满意之色一闪而逝,暗暗点头。

嗯,别的不说,兰山这份识眼色他还是很满意的。

十万两白银,少一钱都不行!

“好了,带着你儿子回去吧,早点把银子送来。”

兰山如蒙大赦,涕泪交加谢恩,拽着兰松泉往外走。

兰松泉心中窝火,背影就带出些紧绷。

明康帝盯着兰松泉背影,嫌弃皱眉。

兰山虽是个好的,他这个儿子太不成样子了,瞧见就扎心。

说起来,兰山也是七十岁的人了,陪了他这么多年好歹有几分感情,不到迫不得已他是不愿让老臣伤心的。如若不然,把兰家一抄,想必以后就再也不用为腊赐的事愁了。

“魏无邪,把这里收拾一下。”明康帝淡淡吩咐一声,起身出去了。

嗯,腊赐的事情解决了,神清气爽,做功课去了。

魏无邪忙喊来人收拾。

两个小太监跪地拿着软巾擦拭兰松泉落下的鼻血,魏无邪皱眉踢了离他最近的小太监一下:“谁让你擦了!”

“啊?”小太监眨眨眼。

“把沾上鼻血的金砖撬开,换了!”

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

还要换金砖?

“蠢货,赶紧的!”魏无邪甩袖子出去,心底冷笑。

要不说他当上了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这两个蠢货还在擦地板呢。滴上别人鼻血的金砖还能用?皇上不拿金砖敲死他们才怪。

魏无邪离去后,两个小太监费劲巴力翘着金砖,其中一人叹道:“这御书房是怎么了,前些日子因为老鼠洞换了一波金砖,这才多久啊,又换了。”

“行了,赶紧做事吧,等会儿连饭点都赶不上了。”

兰山父子回到府中,直奔书房。

兰山的书房分了隔间,在里面谈些机密不怕被人听了去。

一进到书房隔间,兰松泉就一脚踹翻了桌子,桌子上摆着的笔山砚台等物落了一地。

“这有什么用,看看你干的好事!”兰山恨声道。

这个小畜生,那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还没送出去呢,又糟蹋东西!

“父亲,我真没写成‘犬’字!”

“那你说这到底是不是你的笔迹?”

那份让人心塞的贺章当然是被父子二人带回来了。

兰松泉盯着贺章看了许久,喃喃道:“父亲,这事有点邪性,我确定当时写的是‘天’。再者说,我写完会检查啊,‘犬’这么刺眼的字我会现不了?”

兰山抬手敲了兰松泉的头一下:“刺眼吗?一个笔误检查几遍现不了这种事也不是没有,或许你内心深处就是觉得这个字顺眼呢。”

兰松泉扯扯嘴角。

父亲这话倒是说对了,那个狗皇帝三天两头逼着他们写青词,写贺表,长年累月下来还不许重样的,简直要逼死人好嘛。

想到这里,兰松泉倒抽口气。

难道真是因为这样,他笔误了才没有现?

兰松泉头疼抓了抓头。

邪门,太邪门了!

“你赶紧去把一脸血洗干净了,别吓着你娘。”兰山虽觉有些蹊跷,可他不认为儿子连自己笔迹都认不出来,只能叹一声人走背运就出邪事。

兰松泉没有动弹:“父亲,今天这事,咱们得好好琢磨琢磨。”

“贺章的事?”

“不,皇上的态度。”

兰山皱眉坐下来。

他上了年纪,脑子没有以前灵光了,近年来遇到事都是儿子拿主意的。

“父亲,我觉得皇上对咱们父子没有以前恩宠了。”

“这还用你说?”兰山翻了翻眼皮。

兰山已经很大年纪了,可以说满朝上下没有比他更年长的人,眼皮上全是褶皱,这么一翻露出混浊的眼珠。

兰松泉见了暗叹一声:父亲果然太老了。

“父亲,您有考虑过以后该怎么办么?”

“以后…”兰山眼神闪了闪。

“我看皇上是不待见儿子的,等您一致仕,说不准就要抄儿子的家了。”

兰山瞪眼:“胡说什么呢,你又没分家!”

兰松泉动了动唇。

父亲脑子真是不转弯了,他这是委婉的说法,父亲致仕了或许皇上还不会动手,万一驾鹤西归了呢?

别忘了,现在那狗皇帝就做得出拿他家十万两银子抵一百大板的事来!

兰松泉越想越气,眼神阴狠,喃喃道:“要是沐王早日继位就好了。”

“住口!”兰山喝了一声,被兰松泉的话惊出一身冷汗。

盼着沐王继位,那不就是盼着皇上早日——

兰松泉一屁股坐下,顶着满脸血毫不在乎道:“未雨绸缪,说说又怎么了,反正没人听见。”

“皇上对我们父子不薄——”

“那是对父亲不薄,对儿子可没有。父亲,您别激动,其实就算没有生今天这事,咱们也该好好合计一下了。”

“你想说什么?”

兰松泉身子前倾,凑近兰山:“睿王目前已经有了女儿,还有三名妾室将要6续生产,到时候总会有儿子的,皇上的天平可要偏到睿王那边去了。”

兰松泉年轻气盛的时候曾欺负过睿王,这事京中不少人都知道,也因此父子二人一直坚定站在沐王那边。

真让睿王继位,他们父子就危险了。

兰山长长叹了口气:“这事是要好好研究一下。”

不管兰山父子关在书房里如何研究,十万两罚金很快就作为腊赐了下去,一时之间官员们个个喜气洋洋。

 

不是任何人都能为了保住忠臣良将的血脉拿全族人安危做赌注的,甚至因为他的存在导致夫妻反目,父子隔阂。他的身世曝光之前养父送走了大嫂、长孙与三弟,独独留下大哥一起入狱,现在大哥对父亲明显有了心结。

靖安侯眼角一热,忙低头喝了一口茶才平静下来,笑道:“你成亲娶妻,我就彻底放心了。”

想了想,老侯爷又补充道:“还是要尽快生几个娃娃出来,好让你父母九泉之下跟着高兴。”

“儿子尽力。”邵明渊笑道。

靖安侯犹豫了一下。

儿子虽说二十好几了,还成过一次亲,但没洞房就出征了,而以他对这个儿子的了解,领兵打仗时定然不会乱来的。

这么说——

靖安侯深深看了邵明渊一眼。

他到底会不会啊?

这种事按理说成亲前是要安排人教的,但娶乔氏女时明渊匆匆奉旨回京成亲,既来不及安排也无人给他安排,而现在靖安侯府管家的是大儿媳妇,总不能让当嫂嫂的操心这些吧?

这么说,还是得他来。

靖安侯想到这些就头疼。

他一个大老粗怎么知道如何委婉详细把这种事讲给儿子听啊,这不是为难人嘛。

一把年纪的靖安侯抓了抓头。

要是长子与次子关系好,这事当哥哥的来说最合适了。

一想到还有这么艰巨的任务在身,靖安侯都没心思喝茶了,起身下炕:“为父想起还有事要办,过会儿再过来。”

“您去忙吧。”邵明渊亲自把靖安侯送出侯府大门,扶着他上了马车。

半个时辰后,亲卫进来禀报:“侯爷,老侯爷又来了。”

邵明渊睇了亲卫一眼,警告道:“注意你的用词。”

父亲大人短短时间内跑过来两次,难道就是找他闲聊天吗?

又一次把老侯爷迎进来,脱鞋、上炕、奉茶一套走了一遍,邵明渊还算沉得住气,没有主动相问。

可靖安侯就沉不住气了,养子马上要洞房花烛了,要真的不会,岂不是要闹出笑话来。

“咳咳,明渊啊——”灌了两杯茶后,靖安侯终于开口。

“父亲有什么吩咐?”

第751章 福到

翰林院中得到腊赐的翰林们一阵欢呼。

这些月俸八石的翰林最期盼的就是一年一次的腊赐了,要知道多年前国库还算充盈之时,临近年关下的腊赐抵得上他们一年的俸禄。当然,近些年是不能比了,但比起去年的干脆没,现在得了双份腊赐的欣喜不言而喻。

更令人高兴的是,腊赐是在各衙门封印前的最后一日下来的,也就是说明日这些官员们都放大假可以整天喝酒应酬或陪老婆孩子去了。

“走,走,喝酒去。”

“百味斋,百味斋。”

同是翰林,就不需要在人前装矜持,一个个喜笑颜开道。

“乔修撰,去不去喝酒?”

乔墨温和笑道:“我有孝在身,就不去了,各位同僚好好喝。”

提议的同僚这才想起来,尴尬笑道:“对,对,那我们去了。”

看着同僚们高高兴兴走了,乔墨弯弯唇角走出翰林院。

外面青石街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积雪堆至道路两旁,足有数尺高。

随着乔墨走过,一只在雪地里觅食的麻雀受到惊扰,张开翅膀忽地一下飞走了,带起的雪沫飘落到乔墨丝上。

乔墨抬手弹了弹,大步往停在街角的马车走去,交代车夫道:“回冠军侯府。”

马车吱吱呀呀开始前行,乔墨掀起窗帘往外看。

因为下了一个冬天的雪,等马车驶出众多衙门所在的街道,街上衣衫褴褛的人陡然多了起来。

那些人神情麻木,衣不蔽体,裸露在外的肌肤生了大大小小的冻疮,多数都是因雪灾逃到京城的流民。

乔墨眼神一黯。

皇上一心求道,兰山父子把持朝政二十载,闹得朝中乌烟瘴气,百姓民不聊生,兰山父子一日不除就难还大梁朗朗乾坤。

回到府中,仆从来报:“公子,夫人请您过去。”

乔墨点点头,去了乔昭那里。

“大哥下衙了。”乔昭迎出来。

“侯爷呢?”

“在书房与人议事呢。”

“妹妹找我何事?”凭乔墨对乔昭的理解,自然明白一回府中妹妹就派人来请,那必然是有事的。

乔昭看着兄长,笑盈盈道:“庭泉的腊赐下来了。”

乔墨笑起来:“就知道瞒不过你。”

“大哥就在兰山眼皮子底下做事,不怕他们现端倪么?”

“不怕,我在内阁呆了数月,摸透了朝中那些重臣的性子,兰松泉此人刚愎自用,一时之间很难相信有人能模仿他的笔迹到以假乱真的地步。退一步讲,就算他有所怀疑悄悄调查,也不会查到我头上来。”

“怎么?”乔昭知道兄长性格沉稳,哪怕恨不得生啖兰山父子血肉也不会急于求成,但还是好奇问道。

“我们各有分工,负责审查工部那一块的不是我,而是兰山的人。”

乔昭笑起来:“那就让他们狗咬狗好了。”

乔墨抬手想要揉揉乔昭的头,想到妹妹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不动声色把手放下:“朝廷的事交给大哥吧,你不用担心。”

“嗯,有大哥在朝中随时留意兰山父子动向,那就好多了。”

朝中有人与朝中无人是完全不同的,这也是许多簪樱之家倾尽全力培养族中子弟的原因,不然有一代人在野,那就渐渐沦为边缘。

随着领到腊赐的官员欢呼雀跃去大大小小的酒肆把酒言欢,兰松泉险些气歪了鼻子。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领着老子的钱还要取笑老子,都是些王八蛋!”

官员们得到腊赐,高兴之余开始好奇腊赐是怎么下来的,这么一打听险些乐死,敢情是免了辅之子兰松泉打屁股之苦换来的。

“好了,你也消消气,和那些月俸不过数石的穷酸计较什么?”兰山淡淡劝道。

“我就是气不过那些兜里没有几个铜板的人用一副洋洋得意的语气议论我。”

“不招人妒是庸才,由他们说去。”兰山心平气和写了一副对联,笑道,“你看看这副对联过年时贴到大门上怎么样?”

兰松泉草草看了一眼,敷衍道:“挺好。父亲,我回去了。”

“去吧。”兰山把笔放下,盯着刚写好的对联叹了口气。

他老了,曾经对他唯命是从的儿子渐渐管不住了,还好儿子虽然脾气差了些却是个有主意的,只希望顺顺利利等到沐王继位才好。

很快就到了除夕,外面爆竹声此起彼伏响起,伴随着幼童的兴奋尖叫声。

冠军侯府人口简单,规矩少,大年三十一大早开始贴春联,邵明渊拉着乔昭道:“走,咱们亲自给大门贴上去。”

“姐夫,我也去!”乔晚一听就来了兴趣,缠着邵明渊不放。

“好,一起去。”

乔晚扭头喊乔墨:“大哥,你也来啊。”

四人一起来到大门口,邵明渊请乔墨贴了上联,乔昭贴了下联,他则把金粉写成的大大“福字”倒着贴了上去。

乔晚拍手道:“福到了!”

乔墨望着吉祥喜庆的金字,喃喃道:“是呀,福到了。”

“可是你们都贴了,我干什么呀?”乔晚兴奋过后,着急问道。

邵明渊从亲卫手中接过鞭炮,笑道:“晚晚来点炮竹怎么样?”

乔晚是个胆子大的,立刻点头:“好。”

很快鞭炮就噼里啪啦响起来,乔晚捂着耳朵躲得老远,边笑边跳。

乔昭与乔墨对视一眼,兄妹二人皆笑了。

到了晚上,四人围坐在一起包饺子,乔晚不知从何处拿出两朵红绒花来。

“黎姐姐,我给你戴花。以前每年过年母亲都会给家中女眷红绒花戴,说戴着红花包饺子就不会被年兽叼跑了。”

乔晚口中的母亲指的是嫡母寇氏。

“好,多谢晚晚了。”乔昭低下头来,由乔晚把那支红绒花插到她青丝间。

“姐夫,大哥,你们看黎姐姐戴红花好看吧?”

两个大男人齐齐点头。

少女雪肤乌点缀着一朵小巧红绒花,确实是极好看的。

“大哥,我能戴么?”乔晚可怜巴巴问道。

“戴吧。来,大哥给你戴上。”

乔昭含笑看着乔墨替乔晚戴花,忽觉衣袖被人扯了扯。

 

第752章 朝贺

“怎么,你也要戴花?”乔昭睨着邵明渊打趣道。

邵明渊笑了:“如果是昭昭给我戴,那也未尝不可。”

男子喜庆之日戴花并不是惊世骇俗之事,反而很常见,当然多是文人雅士,如冠军侯这样名震天下的铁血将军反差就有点大了。

“刚刚拉我做什么?”当着兄长与幼妹的面,乔昭自然不会和他贫嘴。

“昭昭,你看我包的这个饺子怎么样?”

乔昭看了看,点头:“比我包的齐整。”

所以他这是来炫耀吗?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这男人该收拾了!

“你看,我在这里多捏了一道褶,等子时煮饺子吃,你吃这个。”邵明渊压低了声音,“我在这里放了一颗糖。”

第一口饺子吃到糖,预示着新的一年里会甜甜蜜蜜,不会吃苦头。

“你这是作弊吧?”

邵明渊扬眉:“谁说的,我又不是在吃饺子时告诉你的。”

“姐夫,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邵明渊坐正,一本正经道:“姐夫教你姐姐包饺子呢。”

乔晚看了看乔昭,嘀咕道:“是黎姐姐。”

姐夫这么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黎姐姐就是她大姐呢。

虽然相处了这些日子,她觉得黎姐姐也是很好的人,可是再好也不是大姐啊。

小姑娘虽然放低了声音,在场三人却都听到了,互相看了一眼,一时有些安静。

在乔晚没反应过来气氛变化前,乔墨笑着道:“来,晚晚,大哥教你包饺子。”

气氛很快变得和乐融融,到了子时外面鞭炮声不绝于耳,乔墨把昏昏欲睡的乔晚喊起来:“晚晚,该起来吃饺子了。”

邵明渊侧头问乔昭:“困了么?”

除夕夜守岁是传统,需要守到子时吃完饺子才能睡觉,相比平时晚了许久,邵明渊担心乔昭熬不住。

“没事,还精神着呢。”

很快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来,乔昭瞧了瞧,发现煮过的饺子根本分辨不出特意做过的记号了,随意夹起一个放入口中。

咬开饺子,融化的糖汁在舌尖散开,乔昭微怔,诧异看向邵明渊。

“是什么馅的?”

“甜的。”

邵明渊展眉笑起来。

嗯,回头给盛饺子的厨娘赏一个大红封,干得漂亮。

乔昭深深看了邵明渊一眼,虽知其中定然有古怪,心中却觉甜丝丝的。

无论如何,有个好彩头都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希望新的一年里他们甜蜜如此刻。

“黎姐姐运气真好,我只吃到肉的!”乔晚满是羡慕。

四人热热闹闹吃完饺子,乔晚早已困得睁不开眼睛。

“我送晚晚回去。”乔墨带着乔晚走了。

收拾杯盏碗筷自然用不着当主子的,邵明渊拉过乔昭的手:“我们洗漱一下也休息吧,明早还要进宫拜年。”

乔昭现在不再是不起眼的翰林修撰的女儿,而是堂堂侯夫人了,大年初一自然要入宫给太后朝贺。

一夜无话。

天还是暗的,乔昭便起身洗漱收拾,光是梳头换衣就足足用去大半个时辰。

初一这日,外命妇与文武百官的朝贺分开进行,邵明渊骑马,乔昭上马车,各自向皇宫而去。

张灯结彩的皇宫驱散了黎明前的黑暗,流光溢彩中显得威仪堂皇。

乔昭赶到那里时,早已有许多外命妇在等候,见她由小太监提着灯笼引来,纷纷看过来。

象征着侯夫人身份的真红大袖衫,深青色蹙金绣云霞翟纹霞帔,繁复华美的松山特髻上金翟鸟振翅欲飞,缓缓走来的女子从头发丝到鞋尖的装饰都透出令人不可侵犯的庄重华贵。

不少外命妇眼中就流露出嫉羡来。

黎家女这才多大年纪,听说还未及笄吧,这就穿着侯夫人的朝服前来朝贺了,而各家府上像她这么大的女子才刚刚从孙媳妇熬起。

乔昭走到安置众多侯夫人之处脚步微顿,引领她的小太监却笑道:“夫人这边请。”

眼见着乔昭被小太监领到寥寥数位国公夫人那里,外命妇们再也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看向乔昭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嫉羡来形容。

“嘶,这人和人真是比不得啊。我刚还想着十几岁就穿着这样的朝服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结果人家比咱想的还要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