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钰就是薛氏和韩将军留下的独女,听她的名字,就知道韩将军对这个女儿也是寄予厚望的,只可惜,他没来得及亲自教养,就战死沙场。

上一世薛宸对韩钰并不是很熟悉,韩钰经常出入东府,可她却成天在燕子巷,所以对这个表妹并不熟悉,只觉得她生的不像是薛家人,眉眼自有一股豁达的英气,见了薛宸之后,上下打量她两眼就乖巧对薛宸行礼,爽快的喊了一声:

“大表姐。”

薛婉

韩钰生的活泼可爱,圆脸丹凤眼,配上总是上扬的嘴角,让人见了就觉得喜庆,穿着一身肉桂粉蔷薇缠枝的荷叶边缎裙,戴着璎珞项圈,俏皮的元宝髻,带着珍珠发箍,笑嘻嘻的走过来拉住薛宸的手,说道:

“大表姐多日不见,可还记得我吗?”

薛宸看着她,微微一笑,似乎敛尽了光华般,说道:“自然记得的,你是爱吃桂花糕的钰儿表妹。”

韩钰一听薛宸提桂花糕,眼睛都亮了,她有一个众所周知的毛病,那就是吃桂花糕,没想到薛宸竟然知道,对薛宸好感暴增,一下子就抱住了薛宸的胳膊。

薛氏见她们姐妹俩还算谈得来,这才对韩钰说道:“你把你大表姐带去东厢和绣姐儿她们一起玩玩,姐妹们也是难得见面的。”

薛宸努力在脑中回想绣姐儿是谁,无果,韩钰就过来搂住她的胳膊,薛宸才对从头到尾就没几眼落在她身上的老夫人,还有薛氏她们行了礼,跟着韩钰走出了主屋。

薛宸和韩钰离开之后,主屋里的气氛才又恢复先前,坐在薛氏旁边的一位雍容妇人,她是少府监夫人,与薛氏算是密友,问道:

“那便是薛家大爷的嫡小姐吗?好正的容貌啊。”

薛氏还没说话,老夫人那边风韵犹存的三姨娘就开口说道:“相貌好也没什么,要的还是品行教养。”

三姨娘姓王,在薛家后院排行第三,现在正跟着老夫人后头管家,自然知道老夫人对这个孙女是个什么态度,见少府监夫人有心夸赞薛宸,老夫人又不能当面说道什么,只好由她这个‘不懂事’的姨娘开口了。

少府监夫人果然立刻来了兴趣,问道:“哦?三姨娘此话怎讲?我瞧着举止还是很妥贴的呀。”

三姨娘看了一眼并不打算阻止的老夫人,人精似的笑了笑,站起了身,扭着腰肢去到少府监夫人身旁,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少府监夫人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两人又凑在一起说了几句。

薛氏看着她们,不觉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继续和身边人说话的老夫人,又是一声无声的叹气。

韩钰带着薛宸去到了东厢万花园中,院子里姹紫嫣红,雅致中透着灵气,这是专门用来招呼娇客的雅阁,走入拱门之后,便是一条青砖石路,花园假山中有一座凉亭,亭中或站或坐着好些华服妙龄少女,欢声笑语,直达天际。

这些姑娘中有几个薛宸觉得面熟的,竟然是西府的小姐,这才想起先前薛氏口中说的绣姐儿,便是大堂伯的嫡女,要说西府中那一房的势力最强,当属薛绣所在的大房了,原因无他,因为西府薛家的老爷也就只有大老爷,薛云涛的堂兄薛云清考中了进士,在六部观政之时,便抓紧时机,做了中丞御史大夫的女婿,娶了御史千金入门,便是西府大夫人赵氏了,而薛绣是薛云清与赵氏的嫡长女,在西府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目光环顾一圈,最终落在薛绣身后的一个靓丽的身影上,眉峰不动声色的蹙了起来,难掩心中的震惊,薛婉?她怎么会在这儿?

薛宸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薛婉和她娘徐素娥不是应该还住在猫儿巷中,薛家老太爷生辰,她如何回来?不,应该是说,她以什么身份来的?

薛婉似乎也感受到了薛宸的目光,抬眼看了她一眼,许是听说了薛宸的大名,心里就有数了,没由来的心虚,很快就躲避过了薛宸的目光,身子往后缩了缩。

薛绣认出了薛宸,走过来牵着薛宸的手,说道:“原来是宸姐儿,好些年都没见你出来,都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薛绣说的是实话,因为东府不待见卢氏,有事也从不喊她,卢氏不来,薛宸自然也就不来了。以至于薛绣今日见她过来,还有些惊讶。

薛绣比薛宸大一岁,举止大方,言谈有度,颇有嫡女风范,容貌隽秀典雅,气质高贵,薛宸记得她后来是嫁给的忠勇伯长子,长子袭爵,她便成了伯夫人,是西府里独一份的荣耀。

“米粒之珠怎敢与日月争辉?多年不见,姐姐才是倾城之貌。”

上一世的薛宸,有着自己的矜持,嫁人之前嘴巴就是个闷葫芦,说的粗俗一些,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哪里懂得这些奉承,就算是遇见了想要亲近的人,可是也因为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可笑骄矜而错失了机会,给人留下一个孤僻不合群的印象,原本她就不怎么和人交往,到后来别人也都不愿意跟她交往了。直到嫁入了长宁候府,她才意识到自己从前的性格有多糟糕,也是后来做了生意,才慢慢的改变了她的性格,变得圆滑起来。

没有人不喜欢嘴甜的人,薛绣用帕子掩唇文雅的笑了笑,美目横了薛宸一眼,说道:“就你会说话。快些来坐吧。”

然后就拉着薛宸坐到她身边去了,在场的姑娘皆是以薛绣为首,见她亲近薛宸,尽管不认识,但也纷纷与薛宸打招呼,薛宸端庄大气,八面玲珑,应对有度,处处彰显着嫡女该有的交际手腕,只要听一听那些姑娘的门庭,就能猜出她们是谁,一下子就拉近了所有人的距离,丝毫没有新人加入而冷场的尴尬,有时妙语连珠,让这些千金小姐们笑得花枝乱颤,人人都想引她为知己般,气氛好不热闹。

薛宸的目光扫向了一直低头不语的薛婉,故意笑吟吟的对她问道:

“不知这位妹妹是谁家的千金,这般秀美,可看着面生的很。”

薛婉是外室之女,徐素娥扶正之后,她才成了嫡女,而此时,薛宸可不相信,她敢大言不惭的说出自己的身份来。

果然薛婉听薛宸对着她问话,不觉低下头局促的搅动起了手里的帕子,半晌都没能说话,先前还热闹的气氛忽然有些冷,韩钰见状,就热络的推了推薛宸,说道:

“大表姐,刚才她们还夸你懂得多,现在总遇见了个你不认识的了吧。”

韩钰本身就是个自来熟,再加上她对这个大表姐十分有好感,觉得对方可靠极了,所以说话间,就不乏亲昵的语调,调侃起了薛宸来。

亭子里又是一阵欢笑,薛宸似嗔似怨的回推了一下韩钰,就像是点中了韩钰的笑穴一般,让她笑得停不下来了,周围的姑娘们被韩钰感染的也都笑了,唯有薛婉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坐在她旁边的张小姐挨了挨她,说道:

“婉儿,表姐在问你话呢。刚才你不是还挺能说的,怎么表姐一来,你就不开口了呢?”

张小姐有口无心,却一语道破了玄机。大伙儿似乎也才意识到了这一点,纷纷看向了薛婉,张小姐想了想之后,又问道:

“对啊,话说到现在,咱们都还没问婉儿姓什么,是谁家的小姐呢。”

薛婉的脸色就越发尴尬起来,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正似笑非笑看着她的薛宸,心中大惊。

薛绣适时站了出来,说道:“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呀。婉儿是我带来的,她娘亲与我娘亲是表姐妹,她也就是我的妹妹,这回也是听说这里女孩子多,想来凑个趣儿,你们这样问,小心把她吓坏了。”

大伙儿一听这个婉儿是薛绣的表姨妹子,这才恍然大悟,不再追问,薛婉松了口气,暗地里对薛绣点了点头道谢,一抬眼,就又撞见薛宸的目光,还是想也没想的避开了。

这样的薛婉,薛宸还是第一次遇见,薛婉从来都是端庄高贵,傲气凌霜的,薛云涛一步步往上爬,爬到了二品官位,给徐素娥挣了个二品诰命,薛婉作为他们的掌上明珠,身价自然是水涨船高的,也因为这样,薛婉才能嫁给镇国公府世子做嫡妻,将来世子袭爵,她就成了国夫人,这样的身份,确实让她有俯瞰身边众人的资本。

可让薛宸没想到的是,那样高傲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薛婉,竟然也有这样不敢上台面的时候。

薛宸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了神,脑子也开始思考。

她从前竟不知道,原来徐素娥和赵氏竟然是表姐妹,她只记得徐素娥的父亲是罪臣,就像是当初的薛柯一样,被罢免了官职,流放在外,没收财产,家眷留京,她上一世一直以为徐素娥能被扶正,是因为薛云涛的偏爱,可如今看来,也许薛云涛和徐素娥之间,不仅仅存在‘偏爱’这个说法,也许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看薛云涛替卢氏办后事的样子,此时他应该还没有下定决心要扶徐素娥为正室,可这一年的时间,徐素娥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薛云涛改变了主意?而又是什么原因,让薛云涛养着徐素娥做外室,却不把她纳进府里,给她名分,毕竟妾室扶正总比外室扶正要顺其自然的多吧。

她从前以为,那是薛云涛想把徐素娥藏好,不让卢氏发现后迫害,可府里明明还有一个田姨娘,也没见卢氏对她怎么样,难道说,薛云涛在这之前,并没有把徐素娥接进府里的意思?

到底是什么促使他改变了主意?

目光转向了言笑晏晏的薛绣,在徐素娥扶正这件事里,薛绣的母亲赵氏,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脑中想着赵氏的父亲,青河御史大夫赵子奎,赵子奎…归元一年的进士,师承右相左青柳,六部观政后两年,外放永安做的县令,两年一升,归元六年坐到了青河御史,然后归元十二年升的中书侍郎。

而今年正是归元十一年。

冲突(改错)

赵子奎明年升中书侍郎,今年肯定就会有风声出来,而她爹今年在家守制,明年还是要入仕的,他如今是在翰林院做讲学,可讲学这事一旦停下,就要从头开始培养,所以,明年的薛云涛肯定是想走别的路子。薛柯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可也不能直接给儿子官职任命,可若是通过中书侍郎的话,事情也许就简单一些了。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很可能徐素娥从外室被扶做正室夫人,就是一场交易,是一场打着真爱名义的交易。

如果这场交易成了,那么徐素娥就是西府的人了,薛家的东府与西府表面上是决裂分家了,可是暗地里依旧打断骨头连着筋,因为有了西府的支持,所以,薛老太爷那样重规矩的人,才会对徐素娥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西府的大夫人赵氏为什么要帮徐素娥这个忙呢?就算两人是表姐妹,可是若没有实际的利益纠葛的话,赵氏又凭什么帮一个父亲被流放的表亲呢?难道是只是想安插一个人在薛云涛身边吗?而薛云涛又为什么跟徐素娥生了一子一女,却这么多年不把她纳进门,让她做外室呢?

各种疑惑萦绕在薛宸心头,突然先前那开口询问薛婉的张小姐又开口说道:

“绣姐姐的心都快偏到身子外头去了,我不过是问一问她的家世,就会吓到她,这么不禁吓的话,那怎么不待在府里,非要往咱们人多的凑趣儿呢。”

这个张小姐是太府卿家的嫡小姐,最是牙尖嘴利,她从一开始就对薛婉的身份感到好奇,一直被薛绣压着没问出来,如今既然问出来了,自然是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的。如今在场的众位小姐,全都是嫡系出身,她年纪虽然不大,可也生就一副死脑筋,认为嫡庶有别,生怕自己的交际圈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庶出来。

薛绣看了看薛婉,似乎也有些疑惑,对薛婉问道:“婉妹妹,既然她们都这么说了,那你就告诉我们你父亲是做什么的,每回表姨母过府来,都是直接找我娘的,我虽说是亲戚,竟也不知道你们出自何府?”

薛绣的这句话倒是出自肺腑的,她是真不知道薛婉的身份,只知道她叫婉儿,只跟着表姨母去薛家几回,她们原本是不熟的,可是这回东府老太爷过生辰,正好这妹妹在府里,听说这里女孩儿多,就主动提出要跟来玩儿,薛绣想着,反正是来东府,也算是薛家,多带一个人也没什么,就私下把薛婉给带过来了。

薛婉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周围正用好奇目光盯着她的女孩儿,突然很后悔今天跟着薛绣过来,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我,我家…自然比不上诸位姐姐的家世,就不说了吧。”

众姑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出身寒门,倒也不怪她不好意思说了。张小姐却是不依不饶,非要逼着薛婉把正经名目说出来:

“比不上也要说出来呀!咱们又不会笑话你。不过既然见了面一起玩耍,总要知根知底才好,如若不是的话,将来人家问起你来,难道要咱们糊里糊涂的说,哦,就是那个谁吗?”

薛婉哪里经受过这样的追问,当即有些恼火,对张小姐瞪着眼睛说道:

“你怎么这样穷追不舍的?我说了比不上你,你还要问,心眼儿也太小了,诸位姐姐都是和善温良之人,偏你这般咄咄逼人。”

张小姐听到这里可就不乐意了,在她看来,这个问题多简单回答呀,她都说了无论是什么门第,她都不会笑话她,可她竟然还说自己心眼儿小,咄咄逼人,还把她和其他人相比,周围的小伙伴全都注视着这一场对峙,她如论如何也不能输下阵来。

薛宸在旁听了,冷笑在心中,薛婉到底是薛婉,一下子就把问题上升了一个档次,不知不觉间偷换了话题,余光瞥了一眼薛绣,见她也是端着茶杯,并不太想插嘴的样子。

韩钰是个好性儿,见薛婉和张小姐就要吵起来,赶紧站出来劝说:

“好啦好啦,你们就别斗嘴了。时辰尚早,咱们还是去池塘边看鱼吧。”

说着就要去拉张小姐的胳膊,却被张小姐抽手躲了过去,看着薛婉说道:“韩钰你走开,谁要去和她去看鱼。我不过要她自报家门,她就说我心眼儿小,大伙儿说说,她的家门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难道是她爹是罪臣,她娘是小妾吗?”

不得不说,张小姐的战斗力很不错,没有让薛婉偷换话题,又把问题给引了回来。

薛婉这辈子也许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你娘是小妾’这件事吧,因为在张小姐说了这句话之后,她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指着张小姐骂道:

“你娘才是小妾!你才是小娘养的…”

张小姐哪里听过这样的污言秽语,顿时就红了眼睛,就连薛绣都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似乎也对薛婉口中说的‘小娘养的’几个字很反感,大家面面相觑,全都觉得这四个字也太粗俗了些,都不敢接话了。

薛宸放下茶杯,站起了身,似笑非笑的抬眼看了看薛婉,说道:“妹妹何必动怒呢。宝盈妹妹不过是想亲近你,可你却这样不近人情,也罢,咱们也不是非要知道妹妹姓甚名谁的,妹妹不说的话就算了,先前妹妹那句话,可不像个大家闺秀该说出口的,今日是咱们薛家老太爷生辰,你们是客,怎么着,说话也得注意一些不是,这件事到此为止,宝盈妹妹别哭了,我今儿带了几瓶玫瑰花露来,你随我去,我给你两瓶,算是向你赔礼招呼不周了。”

张宝盈还是很生气,不过也知道薛宸是东府薛家的嫡长孙女,今天她们都是到东府薛家来做客的,这个面子也的确是要给主人家的,抬眼狠狠的瞪了一眼薛婉,然后才对薛宸点了点头,算是妥协。

薛绣一直在等薛婉出手,这些姑娘里,她的确是年龄最大的,可是这里不是西府,是东府,薛宸不在也就罢了,可薛宸在,这件事就非要交给她处理,除非薛宸主动求助,要不然薛绣是不会出手的。

如今薛宸开了口,薛绣自然喜闻乐见,将薛婉今日的表现记在心中,面上却是分毫不漏,就着薛宸的话题说道:

“玫瑰花露是多难的的东西,拿着十两银子去波斯商人那里,还不一定能拿到现货,妹妹可不能偏心,咱们这里这么多全都是客人,你若是只给宝盈妹妹的话,那就是厚此薄彼,咱们可是不依的。”

薛绣说完这些话之后,姑娘们也全都炸开了花,纷纷说道:“就是就是,宸姐姐不能厚此薄彼。”

“对对对,我们也要玫瑰花露,上回我跟我娘说要买一瓶,我娘还跟我嘀咕半天,宸姐姐真大方。”

这么一番讨论之后,先前的剑拔弩张也给顺利化解了,看着众姑娘簇拥这薛宸和张宝盈喜笑颜开的离去,薛婉站在亭子里僵硬着身子,怒目而视。

她就是薛宸。是薛家的嫡出小姐。她可知道她是谁?为什么同样是爹爹的女儿,就因为她的母亲是正妻,所以她就是嫡小姐,而她就只能躲在阴暗之中,连想见一见亲爹都要费尽心思,排除万难。

凭什么她就可以堂堂正正的说她是薛家的小姐,而她却连说出自己爹爹是谁的勇气都没有。

薛宸,凭什么所有好事都要被你占了去?

玫瑰花露,十两一瓶,十两…是她和她娘半个月的开支,她却这般无所谓的拿来送人。是为了跟她炫耀吗?炫耀她有爹,炫耀她有钱?

哼,这些东西,她一定全部都会…夺过来的!到时候,定要她也尝尝这种一无所有的滋味!

在客苑之中,薛宸命人将她事先准备好的玫瑰花露拿出来送给各位小姐,这东西虽不是最贵,可是却无疑是最深得小姑娘欢心的,小小琉璃瓶子,透出内里液体的颜色来,看着晶莹剔透,闻着芳香沁人,还有各种香气可供挑选,实在是叫人想不喜欢都难。

张宝盈得了两瓶,对薛宸感谢的恨不得当场就认她做姐姐,薛绣和韩钰也各挑了一瓶,韩钰大大咧咧的当场就试用起来,薛绣看着手里的东西,倒是对薛宸又一次刮目相看了。

姑娘们得了东西,全都心情好的很,韩钰再提出去池塘边看鱼,大伙儿也都积极响应,三两成群的往池塘边走去。

薛家的这片池塘不算大,难能可贵的是,这池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处美景,池塘分为两边,由一块硕大参天的太湖石夹在中间,生生的将池塘劈成了两半,分为东西,东半边满是荷花映水,西半边则是浮萍碧绿。

姑娘们对浮萍可没什么兴趣,就集体去了东面那半,一边赏荷,一边赏鱼,倚靠在栏杆旁,玩耍起来。

薛宸一个人靠坐在太湖石旁的突石上,并没有与姑娘们一同去亭子里玩闹,黑如点漆的眸子抬了抬,正好对上了张宝盈,黑眸如珍珠一般耀眼,看着就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张宝盈实在不讨厌这个既漂亮又大方的姐姐,见她一人坐在那里,就走了过去。

薛宸眼角余光瞥见张宝盈走来,唇角不着痕迹的向上勾了勾。

冤枉

“宸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张宝盈此时恨不得能跟薛宸拜把子结金兰,对她的态度何止是亲昵。

薛宸微微一笑,然后调转了目光,落在池塘荷面上,沉吟片刻后,好听如黄莺出谷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先前那件事,并不是我想帮着她,只是今日是老太爷的生辰,不能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而吵闹起来,妹妹是大家闺秀,又是嫡女,想必应该明白这里的难处,不会怪我吧。”

薛宸的声音不高不低,传不出去,却也清脆的让张宝盈听的分明。

张宝盈听薛宸这么说话,就知道她是在向自己打道歉,言语中也分明是偏袒自己的,顿时觉得更加暖心,摇手说道:

“不不,姐姐处置的再妥贴不过,我怎么会怪姐姐呢。都是那个婉儿的不是,鬼鬼祟祟,没一点教养。”

薛宸但笑不语,说道:“她没教养,咱们可不能像她似的没教养。为了那种小事与她闹起来,最后还成了咱们的不是,为了她一个没教养的人,害的咱们受她连累,可不是得不偿失嘛。”

张宝盈义愤填膺:“就是就是,现在想来,好在宸姐姐阻止了我与她对峙,要不然现在定是和她一样没脸了。”

薛宸深吸一口气后,语气又转了:

“只可惜,便宜了她牙尖嘴利,没有教养,当她说你心眼儿小,又咄咄逼人的时候,我真恨不得上去扇她一个嘴巴子,宝盈妹妹这般人品,竟容她诋毁,别说是妹妹了,就是我现在想起来,心里头也是窝火的。”

张宝盈听到这里,心头才刚歇下去的火又没由来的窜了上来,薛宸说的没错,她张宝盈长到这么大,还从没有当面受过这样大的委屈呢,想起那个贱婢的嘴脸,张宝盈咬牙暗恨在心。

“姐姐快别说了,若不是今日在府上做客,怕饶了老太爷清净,我是定要她好看的。如今只能等下回遇上再说了。”

张宝盈确实想教训教训那个敢那样对她的薛婉,却也是真的想给薛宸这个面子。

薛宸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突然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

“我先前阻止妹妹,那是怕妹妹卷入其中,可若妹妹无需卷入,或者由他人代劳的话,纵然事情闹得再大…”薛宸话说到这里,语调顿了顿,转过头来,看向了张宝盈,那一双点漆般的眸子里盛满了狡黠:“又与咱们有什么相干呢。”

张宝盈看着这样的薛宸,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薛宸的意思,人家这是要她有仇就当场报了的意思,她这个主人家都说了,那她如果再不抓住这个机会,真要等下回,可下回谁知道什么时候再遇见那贱婢,哪里有当场报了仇来的舒爽?

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凑近薛宸的耳旁说道:

“宸姐姐,我懂你的意思了。对付那种人,的确不该咱们亲自出手,你且等着看,我自有法子叫她向咱们磕头认错。”

薛宸看了她一眼,勾唇说道:“妹妹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张宝盈嘿嘿一笑,然后就站了起来,对薛宸说道:“行行行,姐姐听不懂便罢了,横竖这件事与姐姐无关,权当是妹妹自作主张好了,这口气,我今儿是出定了。”

“…”

说完那句话之后,也不等薛宸反应,张宝盈就转身离开了湖边,往亭子里去说了几句话之后,正巧薛家的丫鬟前来通传,说是可以入席去了,姑娘们闻之也就散了,有人来喊薛宸,薛宸却是摇摇头,指了指自己襟前的麻布,众姑娘知道她有孝在身,便不再喊她。

薛宸坐在太湖石旁,等到亭子里的姑娘们全都散开了,她才从石头上站起来,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自己的裙摆,然后端庄秀美的离开了池塘边。

太湖石西边的池塘边上,一坐一躺着两个人,坐着的那个,斯斯文文,浓眉大眼,穿着一身普通的布衣,手里抓着鱼竿,此刻他正用难以置信的神情盯着这块硕大的太湖石,仿佛要把它看穿一般。而躺着的那个,窄腰长腿,穿着细布斜织纹直缀,却是毫无形象的躺在一块突石上,脸上盖着本书,看不出模样,翘着二郎腿,双手垫在后脑,姿态悠闲的很。

“主子,您刚才听见了吗?那些姑娘,是不是想害谁啊?”

坐着的那个用一脸‘女人真恐怖’的神情说话,到现在也很难相信,就在刚才,他竟然亲耳听闻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挑拨离间戏码,算是见识了一些女孩儿背地里的阴暗面,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

奈何,躺在突石上的人,并没有多余反应,李敢拿着鱼竿就直接站起来,贴着太湖石稍稍的探了探脑袋,发现东边池塘的姑娘们全都已经离开了,哪里还有丝毫‘密谋’的影子。

他是东府薛家管家李福之子,原本不在府里当差,只不过今日轮休,主子突发奇想,竟然想跟他回来瞧瞧薛家是个什么样儿,他一个拿人钱财的跟班儿能说什么,只好把人往府里带,想着反正今儿府里人多,也不差他们,带主子回来玩玩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可谁成想竟然让他们听到了这么一番话,他倒还好,就怕主子今后对薛家的姑娘要敬而远之了。

李敢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那两个‘密谋’的姑娘到底想害谁,转头看了一眼好像什么都没听见的人,见他依旧闲适的躺在那里,李敢不禁走过去,试探性的问道:

“主子,这件事儿,您怎么看?”

等待他的是无声的漠视,李敢颓败的松了口气,他爹还要在薛家做事,他当然不希望薛家闹出事来,原以为主子睡过去了,没听见说话,正要去收拾东西,却听见书册下面传出一声极其慵懒的声音来:

“有点儿意思。”

“…”

李敢一头的黑线,这主子还真是独树一帜,看人看事总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角度。

幽幽叹了口气,下回一定让孙仁带主子回去玩儿,他可不想再带了。

几个粗使的婆子擒住了薛婉的双臂,将她连拖带拽起来,不由分说,就从她身上搜起东西来,薛婉被吓坏了,她哪里遇到过这么粗暴的对待,想反抗,可是她那小胳膊哪里拗得过粗使婆子的力气,被她们这么一搜,竟然真的从她身上搜到了‘赃物’。

张宝盈从婆子后头走出,两个婆子立刻将搜到的‘赃物’送到了她面前,张宝盈接过之后,这才冷哼着说道:

“哼,我就说你不敢报家门呢。原来是存了心要偷咱们东西。这玫瑰花露你眼馋就跟我说,我不会不给你,可你偏偏要来偷我的,这就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