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她这个亲真是成对了,静姐儿跟在宸姐儿身后,的确变得开朗活泼许多,只要宸姐儿肯带着她,将来就算有个什么事,有宸姐儿照应着她,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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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薛宸回到院子里,衾凤和枕鸳正在院子里编璎珞子,准备七月七的时候用红绳挂在枝头,看见薛宸之后,枕鸳跑了过来,献宝似的将手里的璎珞递给薛宸看,说道:

“姑娘,这是我帮您编的,到了七夕那天,您找一颗树系上去,据说这种编法很灵的。”

薛宸将璎珞前后翻了看了看,随口问道:“系树上干什么呀?璎珞不是要身上带的吗。”

枕鸳和衾凤,还有一旁的两个婆子丫鬟笑了笑,说道:“小姐,系树上自然是求姻缘的,带身上管什么用,树有灵性,自然是要系在树上的了。”

“…”薛宸被她那句‘求姻缘’给惊着了,看来她怎么样都躲不过这一道劫难啊,从前年纪小感觉不到,如今她十四岁,有些早的人家,十四五岁也就开始议亲了。

将璎珞还给了枕鸳,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枕鸳还以为薛宸不喜欢这个璎珞,然后又热情的对她说道:“小姐要是不喜欢璎珞,我这里还绣了荷包,荷包也是灵的…诶,小姐,您不看看吗?”

薛宸无语的看着天真无邪的枕鸳,只觉得女孩儿有的时候单纯些也挺好的,就是有点傻气,伸手在枕鸳额头上弹了一记,她这半年来,薛宸的身高长了不少,现在已经和枕鸳她们这些十六七岁的姑娘差不多平头了,因此,动起手来,十分的方便。

说道:“照你这么说,我找姻缘要挂荷包,那我饿了,是不是只要挂俩白馒头啊?”

旁边的丫鬟婆子被薛宸说的笑了起来,枕鸳捂着额头,委屈的看着薛宸,半晌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唉,小姐你看着挺聪明的,可在这方面,还真就是块枯掉的木头,这姻缘哪里就能和白馒头扯上关系了?”

薛宸看着枕鸳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摇着头走上了台阶,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换了一身衣服之后,薛宸去到书房,坐下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看见一只鸽子从西窗飞了进来,都不用薛宸起身去抓它,自己就飞到了薛宸的笔架上头乖乖的站着,等薛宸去取竹筒,然后,就自觉地飞到旁边那只没有顶盖的鸟笼里去吃谷子喝水了。

薛宸正要将竹筒打开,莫名想到萧氏说的话,还有院子里那些丫鬟们说的姻缘什么的…如今看着这竹筒,似乎意思也变得有些不明确了。取信的手指也慢慢僵住,终究没取出信来,而是将竹筒抓在了掌心之中。

她和娄庆云这到底算什么呀!他成天给她送信,她也认认真真的给他回信,可这终究是不成体统的。

脑子里一片混乱,连带心情都有些不好了,难得烦闷的趴在书案上,将头枕在手肘之上,目光就盯着在鸟笼中吃的欢快的小白鸽,盯着盯着就盯的出神了,不知不觉的过了半个时辰,她依然没有兴致起来,正昏昏欲睡之际,就听见头顶上响起一道声音来。

“睡了?”

头顶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薛宸立刻就清醒过来了,整个人像是弹簧似的弹坐了起来,谁知道起来的急了,头顶就撞到了什么,定睛一看,书案前头正站着一个捂着下巴颏的人,不是娄庆云是谁?

只见他依旧穿着银黑色的大理寺少卿的官服,身长玉立,怎么看怎么像祸害。

薛宸见他捂着下巴,跑过去问:“你怎么了?怎么又来了?”

娄庆云也不说话,就那么弯下腰,将自己的下巴凑近到薛宸面前,薛宸吓得往后退了退,后腰就撞到了书案,娄庆云亦步亦趋,非要让薛宸给他看看下巴,还可怜兮兮的说道:

“我等半天也没等到你回信,就想来看看你。你倒好,给了我这么一份大礼,你瞧我舌头都磕坏了。”

说着还对着薛宸将舌尖伸了出来,薛宸见他这样不见外,知道他是故意逗她呢,在他肩膀上敲了一记,说道:

“哎呀,别闹!”

娄庆云被佳人粉拳敲了一记,非但不觉得疼,心里还跟吃了蜜似的,甜的就知道看着薛宸傻笑了。

被这人的无赖和没脸没皮彻底打败,薛宸探头看了看他的下巴,某人见状,就卖乖的将下巴凑了上来,委屈的说道:

“疼,替我吹吹吧。”

薛宸白了他一眼,一把推开他,说道:“要不还是再来一下吧。”

说着便对他扬起了白嫩柔皙的小拳头,娄庆云瞧着近在眼前的手,莹洁如玉,与她的脸不同,手上似乎有点肉肉,捏起拳头的时候,五根手指中就有三个有肉窝,看着可爱极了,对着那手咽了下口水,娄庆云头也不抬,一副想要把这只拳头吃下去的样子,死皮赖脸的说道:

“成啊,这么漂亮的小拳头,打多少下都成,来,快来!我等着呢!”

“…”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说的正是娄庆云这种人。

看着他那张脸,薛宸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可是,一瞬间却又变得不高兴了。

娄庆云似乎感觉到薛宸的异样,便不和她闹着玩儿了,站直了身子,问道:“今儿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告诉我,我给你扒他一层皮下来。”

薛宸白了他一眼,说道:“除了你,谁会欺负我呀!你要把自己的皮扒下来吗?”

娄庆云嘿嘿一笑:“嘿嘿,我那怎么能叫欺负呢?我是喜欢你呀!”

薛宸的脚步猛地顿住,像见鬼似的回头看着娄庆云,目光再次不知道往哪里放,心突然就狂跳不止,尴尬的瞪了他一眼,说道:“胡说什么呀!没个正经。”

娄庆云却是难得的正经,一副‘你怎么能这样始乱终弃’的表情盯着薛宸,说道:

“我怎么是瞎说了?我要不喜欢你,我成天跟你飞鸽传书?我要不喜欢你,我约你出去看花灯?我要不喜欢你,会忍不住爬墙翻窗来看你?我要不喜欢你…我做这些,不是有病吗?”

他说的轻松流畅,可是在薛宸听来,就没那么轻松了。一颗心再次跳跃到了嗓子眼儿,嘴唇都变得干涩起来,手脚僵硬,似乎有些不听使唤,就那么看着不住靠近的娄庆云,直到对方问道:

“你不会没看我今天写给你的信吧?”

薛宸愣了愣,然后将目光瞥向了书案桌面,娄庆云也跟着看过去,果然看见一只从鸽子腿上取下来的竹筒还好端端的放在那里,里面的信依旧卷着。

娄庆云似乎也有些不自然起来,原本以为有信做中介,薛宸已经看了信,明白他的心意了,可谁知道,今天她偏偏没有看信,他在衙所里等不及,便摸了过来,想当面问一问她的意思,谁知竟会搞出这么个乌龙来。不过,好在他脸皮厚,应变能力强,就算是有点小尴尬,也能很快的圆过来,难得窘迫的抓了抓后脑,说道:

“呃,我在信里约你七夕去定慧寺,那里有个七夕花灯节…信里我写的也很清楚了,我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自问品貌端正,没什么坏的嗜好,管得住自己,我眼看着你长到了十四,如果再不提前跟你说的话,我怕你给其他人抢了去,所以…”见薛宸满脸呆滞的看着自己,娄庆云似乎也有些心慌了,迟疑良久后才说又问道:“嗯。这件事…你怎么看?”

薛宸如梦初醒,先前她整个人仿佛云游了一般,就在娄庆云说出喜欢那两个字之后,她就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他开口说话了,虽然从前她也想过娄庆云和她这般纠缠的目的,也猜过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可是那种猜测和从娄庆云口中亲口说出来,根本就不一样,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所以,薛宸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那么看着他,久久都不曾说话。

娄庆云深吸一口气,说道:

“这件事,你也不用急着回答我。我就是先挂个单,等你要开始说亲事的时候,我就是你第一个考虑的。成不成?”

薛宸还是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的话,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两只小手交握在一起,不知道如何是好。

娄庆云瞧着她在烛光下,越发清丽修长的身形,突然就有些后悔,不该这么早把这件事摊开来说,生怕她当场就给他来个拒绝,今后再也不理他,那可就糟糕了。

他这个人对感情的事情看的还是很透彻的,他不喜欢那种柔柔弱弱的女子,遇到事情就哭哭啼啼,或者被人骗,被人利用,他很清楚自己的喜好,可是这么多年来,他身边出现的姑娘,全都是那种柔弱爱哭,就算骨子里不是那样,但最起码表面上都装作很柔弱的样子,希望得到男人的保护,他是有能力保护心爱的女人,可是那也要遇到一个值得保护的。

在他看来,薛宸就是那个值得他保护一辈子女子,她很直接,很聪明,很坚定,遇到事情总是很积极的想着如何将事情解决,而不是那种遇事就推给其他人,而自己躲在别人身后,受人保护,消极应对,他喜欢薛宸这种坚强,喜欢她有脑子,有手段,还有底线的人。

这样的女人对他来说,真的很难得。一个人要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他看多了很多那种互相不了解,痛苦冷漠过一辈子的夫妻,觉得那样真是没劲透了,一辈子时间那么长,他曾经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他不能找个喜欢的一起过,那他宁愿一辈子都单着,最起码孤单不会让他感到难过,不会让他感到对生活妥协。

他太清楚这份来之不易的感觉有多难能可贵了。因此,他很珍惜,也希望从薛宸身上得到相同的回应,所以,他不急着用定亲来束缚她,只希望能用自己的行动来感动她,继而让她爱上自己。

而就在今天,他似乎有些急躁了,不为别的,就因为突然想起,她已经十四了,如果他在慢慢吞吞的不表白心迹,那么等到她和旁人订了亲,那就真的没他什么事儿了。

他一言不发,心中有些矛盾,他既希望薛宸现在就给他答复,可如果这个答复是不行的话,他宁愿再等等。

两相对视良久,薛宸都始终没有说得出话来,娄庆云也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话让她感到了不安,也不想逼迫于她,便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说道:

“算了,你也不用急着回答我了,反正我的意思,你也知道了,就算现在不回我也没关系,我不逼你,一切等到你议亲的时候再说吧。”说完这些之后,就指了指桌上的小竹筒,继续说道:“七夕那天我在定慧寺等你,不见不散。”

“…”薛宸见他要走,心里也稍微踏实了一点,然后就不禁腹诽道:你都说的这么强势了,难道还不算是逼吗?

一切等你议亲的时候再说——那意思不就是,她就算议亲,也只能和他一个人议吗?说的好像很开明,其实武断强势的很…这个表里不一,口是心非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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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娄庆云离开之后,薛宸依旧在原地站了好久,总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理不清头绪。

她上辈子嫁过人,但是对情之一事却并不熟悉,甚至连最基本的经验都没有,宋安堂是那种心中只有自己,他不会和别人谈情,他只会要求你做到,和娄庆云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娄庆云为她花了很多心思,这是不能否认的,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薛宸更多的是紧张,看见他的时候,就希望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现给他看。

犹豫着走到了书案前,将竹筒拿在手中,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看他写的这封信,如果看了,她就再也没有办法逃避,必须要直面他的意图和自己的内心了。

她上辈子为了嫁一个体面点的男人,费劲了心力,这辈子根本就不想再遭那份罪,薛家要是将来不容她,她就带着母亲的嫁妆自己去山上建一座姑子庵,自己做住持,就连供奉的神祗她都已经想好了,就供何仙姑。

可是,娄庆云的这番话,让她不禁又疑惑起来。如果这辈子还要嫁宋安堂的话,她宁愿做姑子,可如果嫁的是娄庆云…

薛宸让自己摇摇脑袋,冷静一点,娄庆云是什么下场,旁人不知道,她总是知道的,应该就在明年腊月里,他会在涿州遇刺,从此世间就没有他这个人了,纵然他条件再好,对薛宸来说,都是没有用的,此时就算她答应了又能怎么样呢?他死了之后,她照样还是孤身一人。

虽然脑中这么想着,但薛宸还是忍不住打开了竹筒,抽出那张卷起来的信纸,熟悉的字体现在在她看来,似乎都有些变了味道,没由来的心就狂跳不止,信中的内容,就和他先前说的那些差不多,多了几分诗意与柔和,薛宸将信纸卷起来捏在掌心,幽幽的叹了口气。

唉,该怎么好呢?娄庆云说七夕那天让她去定慧寺,那里有花灯节,如果去了,大概两人的关系就会确定吧。薛宸突然想学薛绣那样到床上去滚两圈,这种纠结矛盾和窃喜的心情实在是太煎熬了。

这个时候,如果薛绣在她身边的话,两个人说不定还能稍微的探讨探讨,可现在她一个人,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不过,薛宸的这种纠结与矛盾,其实也就只维持到第二天中午。因为,中午的时候,薛绣过府来找她,和她说了几句话,薛宸就彻底无语了。

薛绣兴奋地整张脸都有些通红了,就差拉着薛宸欢跳。

“元公子竟然约我七夕去看灯,元公子约我了。”薛绣如是说。

薛宸眯起了眼,心中隐隐闪过一些不好的预感,硬着头皮问道:“元公子约你看灯?在…在哪里?”

薛绣扭捏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在,在定慧寺啊!”

“…”薛宸呼出一口气,暗道了一声,果然!薛绣过来抱住薛宸的胳膊,说道:“宸姐儿,你会陪我去的,对吧?你一定要陪我去,没你在场,我一定会紧张的说不出话来的。元公子也说了,可以带姐姐妹妹一同去的。”

这个娄庆云还真是…说好了给她时间考虑的呢?这个骗子!

大理寺后衙的竹林中,元卿端着一杯茶在院子里观竹。

娄庆云正在处理公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元卿最近在六部观政,也没有什么非要做的事情,于是就在大理寺这后院里偷的半日闲。

范文超端着一杯茶走出来,在元卿对面坐下,说道:“喂,既明一大早喊你过来做什么呀?我先前怎么好像听说什么女人不女人的?怎么,你们俩看上谁了?”

元卿扬眉一笑:“你想知道啊?我不告诉你!”

“…”范文超有点受伤:“怎么,你俩还有秘密了?我告诉你,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娄既明看上了一姑娘嘛,至于神神秘秘的吗?”

元卿没有说话,对范文超的猜测不置可否,范文超没得到准确的答案,便继续自己猜测道:“他以为自己做的多隐秘?成日叫赵林瑞去探消息,鸽子所的鸽子成天往外活动,真当我是死的不成?”

听了范文超这番话,元卿终于没忍住笑了,说道:“怎么,娄老大不是说他一辈子不成亲的吗?怎么现在摇身一变,就成了痴情公子了?”

难得有吐槽娄庆云的时候,范文超自然不会放过了,说道:“可不是。当初说什么都不肯娶妻纳妾,搞得国公爷以为他要去做和尚似的,现在你都不知道他成天这腻歪劲儿,每天都让赵林瑞去蹲点儿,生怕姑娘跟别人跑了似的。”

元卿越听越来劲,说道:“你既然知道这些还问我做什么呀!”

“我这不是不知道具体是谁吗?快跟我说说,让我今后出去之后也长长眼,别哪天得罪了嫂子,惹着那阎王老大,那可就冤枉了。”范文超真的是好奇极了。

元卿看了看屋里,想着今日娄庆云既然已经让他出马,那也就是不想再隐藏了,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顾及的呢,在范文超耳边说了个名字,让范文超目瞪口呆:

“薛家那姑娘…似乎不是个好惹的。”范文超虽然不太知道薛家大姑娘到底做了什么事,但是从前娄庆云让赵林瑞去盯的姑娘,就正是她,范文超多少也听说了一点那姑娘的强悍,将她爹的妾侍逼死,庶子庶女远送他乡,不说其他的,就是这份能耐也足够让人敬畏了。

元卿从腰间取下扇子,潇洒的扇了几下,然后说道:“各花入各眼,你不喜欢那种,不代表既明不喜欢呀!你想想公主是个什么性子,既明作为儿子都烦的要命,要是再让他娶一个像公主那样软绵绵的女子回家,那他这辈子真就如他所说的那样,别过了,当和尚得了。”

范文超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元卿接着说道:“像他那种身份,自然是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过一辈子了,不像咱们,真爱只能留给妾侍,正妻却总要听家里的安排,他跟咱们不一样,哪怕女方身份不够,只要他娄世子喜欢,那就没什么不可以的。凡事都有他照应着,一辈子也就掉入福窝之中了。哪像咱们娶的妻子,要应对那么多事情,家世,背景,能力,一样都不能少。这样的条件之下,咱们就很难再好到合心意的正妻了,干脆不去想,家里怎么安排,就怎么来,到时候真有喜欢的女子,再酌情看看能不能纳入府里,其实纳了也没用,不能给她正妻的身份,就算是到了府里,也不痛快,咱们啊…到底没有既明洒脱爽快!”

范文超看着元卿这样,想起了之前元夫人属意的柳家小姐似乎出了事,已经沦为了京城的笑柄,也难怪元卿此刻会发出这样的感叹来。

像他们这种高官世家子弟,自己的婚姻,从来不是抓在自己手中的,家里让你娶谁,你就得娶谁,往往娶进门的正妻都未必是自己的喜欢的人。

叹了口气,以茶代酒,和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元卿干了一杯。只见元卿喝下水之后,却又和范文超说了一句:

“其实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就算真的有一个咱们喜欢的姑娘在眼前,咱们都未必能像既明那般豁出去追求。他从小就是这样,努力追求一切自己想要的,咱们呢?就只是顺应家族的安排,去做那些,自己根本不愿意去做的事情,被人捏在手中没有自由,自己却又不去追求自由,所以,也就活该咱们过的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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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七月初七,俗称七夕乞巧节,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

一大早薛绣就赶来了燕子巷,将薛宸拉去了西府,然后发现韩钰已经在府里等她,无奈的看着薛宸,噘了噘嘴,以眼神控诉薛绣,一看就是被从床铺上给提溜起来的。

“昨儿我娘让我送些东西来给大夫人,我就被这女子给拦了下来,家都没让我回,宸姐儿你都不知道,今早这疯丫头几时就起来了。卯正时刻!卯正啊!天才刚刚亮!”韩钰逮着机会就跟薛宸哭诉起来。

薛绣让丫鬟拿了许多衣裳,正对她们招手,说道:“胡说八道,卯正的时候天都已经亮透了,寅时一刻的时候,天就亮了。”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韩钰更加夸张了:“宸姐儿你听到了吧?这疯丫头寅刻可就守着了。合着她就是一夜没睡!哎哟喂,她不睡,居然还不让我睡,太没有天理了。”

“好了好了,韩钰你皮痒是不是?快来,衣裳我都准备好了,看看今日我穿什么。”

薛绣说这话的功夫,就转过身来,把两个妹妹扯了过来,三人一阵捯饬之后,薛绣总算是满意自己的造型了。穿着一身轻薄的素雅杏花圆领襦裙,梳着凌云髻,看着高挑又娇俏,发心戴着一只金色流苏钗,将她有些光洁的额头恰到好处的遮着,脖子上戴着一条金玉链子,链子是大夫人的陪嫁,玉石后面还刻着字,一般绣姐儿是舍不得戴这条链子的,但是今天对于她来说,意义非凡,也就将镇山之宝的链子拿了戴起来。

在全身的铜镜前照了许久,终于满意了这个造型,决定今晚就这样去见她心爱的元公子。

苦命的韩钰又充当丫鬟,替她把衣裳首饰全都拿下来,然后才得到这位大小姐的许可,让她们各自回去换衣裳,因为花灯节是晚上,今晚便住在定慧寺的厢房之中,所以姑娘们都要回家与长辈报备告辞。然后下午用过了饭便一同坐车往定慧寺赶去。

花灯节并不在定慧寺上,而是在山脚下,那里有一座黄大仙的洞天庙,庙前方有个鹊桥村,花灯节就是这村里每年必定举办的,村头有一棵参天的连理树,需要三四人合抱那么粗壮,被村里人称为姻缘树,经过好多年的积累,鹊桥村的花灯节与姻缘树已经算是驰名在外了,七夕这天,很多少男少女都会来此拜姻缘。

薛宸她们还是第一次来这地方,看见村里红绸挂绿,喜气腾腾,现在天还没黑,花灯都还没亮起来,但人声鼎沸,喧闹非凡,山路一侧全都停靠着各种马车,俨然比城中朱雀街上灯会还要热闹。

三人下车之后,发现周围来的全都是和她们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娄兆云瞧见她们,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三步两步就走到了她们面前,笑道:“表妹,你们来啦?快跟我走,待会儿有大花车游街,我都占好地方了。”

想也是娄兆云来迎,就他和韩钰沾着正经表哥表妹的亲,就算被人看见,也不会传出什么闲话来。

薛绣抓住薛宸的手,薛宸拍了拍她,三人随着娄兆云一同就往内走去。

果真如娄兆云所说,他都安排好了,鹊桥村中有一座茶楼,他将整个二楼全都包下,视野良好,又十分清净,从窗口往下看,就能看清整条街上的穿息人、流,茶楼虽不是特别华丽,但自有一种古朴底蕴,二楼的栏杆旁站着两位公子,左边那位儒雅,正是元卿元大公子,穿着一身枫色织锦长衫,文雅的书卷气脱骨而出,右边那位似乎年纪大一些,生的壮实,一看就像是武官的样子,娄兆云走过去介绍:

“这位是元卿元公子,你们之前见过的,这位是范大哥,与庆云堂兄一同在大理寺中。”

元卿和范文超皆有官身,但今日是出来游玩,总不能跟几个小姑娘显摆,于是娄兆云便先介绍了他们,然后才对着几位姑娘说道:“这位是薛家东府的大姑娘宸姐儿,这位是西府的大姑娘绣姐儿,还有这个始终长不高的姑娘,就是我的表妹,你们称她钰姐儿好啦。”

几位认识之后,除了薛绣一双眼睛似乎难以从元卿身上拔下来,薛宸和韩钰都不可避免的感到一丝丝的尴尬。

薛宸偷偷的打量四周,倒是真没瞧见娄庆云其人,难道是她错怪他了?今日根本就是元公子想要约薛绣出来?可他明明就约她七夕相见的,此时却不出现,倒让薛宸心中升起一股子的失望来,直到这个时候,薛宸才知道,自己原来在心里还是很期待今日的。

看着元卿和薛绣已经对面坐着开始下棋,娄兆云,韩钰,范文超都从旁观战,薛宸走到窗边,看着天边的彤云渐渐落下,天幕之色渐起。

一辆马车停在了这座茶楼的门前,走下一位端丽女子,这女子,薛宸见过,正是那日迎她去看花灯的那个人,只见她走上了楼,直接走到薛宸面前,对薛宸行礼说道:

“薛小姐,我家小姐在别院等候,特命我来迎小姐过去。”

薛宸满头黑线的看着她,这姑娘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精湛,薛绣和韩钰走来问道:“宸姐儿,她家小姐是谁啊?如何要请你去别院?”

“我家小姐是城外金院外家的,与薛小姐在芙蓉园相识,一见如故,得知今日小姐再次,特命我来邀约前往。”这丫鬟面不改色的说着瞎话,让薛宸为之佩服。

薛绣和韩钰看向她,以眼神询问,薛宸无法,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是,是啊。我与金小姐一见如故。”

“我家小姐已经准备好一切,还望薛小姐随我前往。”

“…”

薛宸在一片好奇的目光中,走下了楼,上了这金光闪闪的马车,心虚的从车窗探头,对薛绣她们挥手,马车驱使出了村落,往定慧寺的山上走去。

韩钰和薛绣问道:“城外的金小姐…绣姐儿你见过吗?”

薛绣自然摇头:“没见过,也没听宸姐儿提过。不过想来是她新交的朋友。宸姐儿做事稳妥,不会有事的。元公子,我们接着下棋,如何?”

元卿一心扑在棋盘上,原本他下棋就慢,正好薛绣离开和薛宸说话去了,他正思前想后,想出了一招妙招,听薛绣说话,自然点头:“好,好,甚好,甚好!”

范文超瞧着他这模样,对薛绣这姑娘倒是刮目相看的,这年头心地如此善良,又有耐性的姑娘实在是不多了。跟元卿下棋,他磨叽的时候,简直连佛都有火。

薛宸坐着马车沿着山路走了一会儿,倒是没有多远,便转入了一道小径,来到一处花团锦簇的别院前停下,那丫鬟来扶薛宸下车,薛宸谢过之后,便随她入了内。

这是一座私人别院,门前匾额只写着两个字‘花趣’,院如其名,进门便是各色争艳的花朵,月季,牡丹,芍药,各色花朵娇艳欲滴,叶绿花开,十分夺目,院子的主人并没有将花枝修剪,而是任其发展,有些花枝直接长到了路径之上,行走之时,还需以手相拂,野趣十足。

穿过花径,便是一座亭台楼阁的,似乎并不是用来居住,而是用来赏景,阁楼之上,还有一座山亭,亭子八角飞檐,五色磐石,看着犹如坐落仙山之上,,颇有一番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