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再说一遍。”

盛千娇心乱如麻,一早上的委屈顿时涌上了心头,眼泪充了眼眶,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含羞带怯,确实不像是外头的风尘女子,身上无论怎么样都还有点大家闺秀的娇气,说道:

“小女子盛千娇,是礼部尚书盛铭的女儿。”

娄海正彻底惊呆了。他,他,莫名其妙的竟然睡了个二品官家的嫡小姐?这,这…盛家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吗?

余氏也彻底绝望了,被两个嬷嬷押着都觉得没有什么感觉了,她这是被人彻头彻尾的给耍了!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昨日将姑娘领进门给公主看过,下午就做主把人留在了国公府,等到晚上,她再买通了娄庆云院子里伺候的小厮,让他带盛千娇进房,屋里的情药香是盛千娇自己带进去的,人也是自己钻进娄庆云的被窝的,她甚至躲在暗处,看着她进门,看着她准备好了一切,最后还看着娄庆云醉醺醺的进了房…可是,早晨起来,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人突然就到了自己丈夫床上,不用说,必定是着了娄庆云的道,早晨去她的佛堂喊她,说三老爷传唤她过去的小厮,不用说必定也是娄庆云安排的人了,他不仅让人喊了她,还亲自领着老太君来到了她们三房的主院,为的不就是演这么一出捉、奸在床的戏码吗?老太君亲眼见了房里的情形,根本不容她出口反驳,也不给她反应过来,赶紧处置的机会,娄庆云这一招实在是太毒了。

余氏知道,这一回的篓子几乎要捅破天了,在娄家,她是算计了世子,想要在婚前就让世子坏了名声,这可是大罪,世子是皇族血脉,这事儿可不是三两句就能撇干净的,而在盛家那头,她是毁了人家的娇宠嫡女,以世子夫人的名义,将人家的嫡女骗进了府,可最后,不仅连世子都没碰到,还让她失了清白身子,名誉扫地,若是事情闹大了,今后盛家那头的姑娘出嫁都会受影响,试问这么大的事情之下,盛家还会放过她吗?她稀里糊涂的,就把两边全都得罪光了,这个时候,她可不奢望,今后能左右逢源,只希望,娄庆云手下留情,不要把这件事闹得太大,也不要把她踩的太惨。

可很显然,余氏也知道,这个希望…很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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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老太君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走下台阶来到盛千娇身前,蹙眉问道:“你是盛家的小姐?那怎么就跑到他床上去了?”

用拐杖比了比同样震惊的难以复加的娄海正,这是老太君最想不通的地方,要说姑娘思、春了,怎么也得看上个年轻小伙子,比如她身旁站的吊儿郎当的大孙子,有人打大孙子的主意她还能想的明白,可她这三儿子今年都四十了,只能说,这姑娘还真不挑男人啊。

盛千娇低下头,羞愧的实在没脸,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我不知道。”

老太君见她个娇滴滴的小姐,又看了旁边的儿子,一拐杖就打在他背上,说道:“那你说!怎么回事啊?”

娄海正弓着背硬受,也有点委屈,说道:“我哪知道啊。我昨晚跟朋友喝了点酒,回来她就在床上,我以为是哪个妾侍,就…唉,我哪知道是她呀!”

老太君也猜出这里头绝对有猫腻,还没说话,亭子里的娄庆云就扬声说道:“三叔你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么漂亮一姑娘,青葱水嫩的,您那些姨娘最年轻的也都快三十了,这姑娘能和你那些姨娘比?别逗了!”

娄海正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臭小子,可此时却也只能吃了哑巴亏,不敢再说话。

老太君重重的叹了口气,又对盛千娇问道:“姑娘,那是谁带你进府的,你总知道吧?”国公府戒备森严,若不是有人带进来,饶她是尚书府的千金也不可能进来的。”

盛千娇偷偷瞥了一眼余氏,终是没敢说话,不过这一眼就足以告诉老太君答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余氏,指着她问道:

“是她带你进来的?也是她把你送到三老爷床上的?”老太君直起了身子,斜眼瞥了一眼余氏,若是真的话,这媳妇儿可不太聪明啊。弄个这么漂亮的闺女给自己丈夫,存心添堵不是。

盛千娇又偷偷瞥了一眼娄庆云,见他靠在亭柱上,正勾唇看着她,那模样俊美的如画中谪仙般,心中又是一阵后悔,若是她献身的对象是这位,如今只怕都在商定娶她的事情了吧,哪会这样尴尬丢人的跪在这里呢。

心中对余氏的恨又多了一层,又想起先前她一口一个狐媚子的骂自己,也不想让她好过,干脆就把这件事儿给和盘托出了,反正就算她不说,凭国公府的能耐,还怕查不出来吗?其实她也心存侥幸,若是,若是把事情说清楚了,哪怕是做妾,也不知道世子还要不要她…

“我是三夫人带进府里的,昨儿还见了公主,三夫人跟我说,晚上让我偷偷的钻进世子房里伺候他,可我没等到世子,反而等到了三老爷,老太君,我对世子一片痴心,如何会勾、引三老爷,是三夫人陷害的我,我,我…”

盛千娇哭的千娇百媚,柔弱无骨,还不时的用眼角媚光瞧着亭子上的娄庆云,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我是因为你才进的府,如今出了问题,你怎么着也得顾着我点。

娄庆云失笑,这姑娘心还真大。

老太君听到这里,也就能明白个大概了,回身看了一眼正和那姑娘‘眉来眼去’的大孙子,想着这事儿倒真像是这孙子的手笔,不过也忒损了点,自己不要也就算了,还把人送到别人的地方去害人,不过,如果这姑娘说的是真的,那余氏可就是罪魁祸首了。

老太君冷哼一声,由嬷嬷扶着走上了凉亭,走到娄庆云旁边,用脚偷偷的踢了他一下,让他收起那副落井下石的表情,娄庆云小指给踢了下,夸张的捧着脚跟老太君回到了凳子旁,老太君指着余氏,让嬷嬷把她押到跟前来,盛千娇恨极了她,站起来就对着余氏打了好几下,怒道: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不过几下,余氏脸上就多了几道血痕,也不敢反抗,就那么跪在亭子下方,瑟瑟发抖,老太君寇氏冷声怒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余氏知道再反抗也没有意义了,既然娄庆云跟她玩儿了这出把戏,那就说明一切他都已经掌控住了,她再多的辩驳也是徒劳,只是小声的应承了此事,说道:

“老太君,我也是替公主分忧啊。公主常年忧心世子的婚事,说他都二十好几了,身边连个人都没有,我,我,我一时想差了,就,就干出了这糊涂事。可我绝对没有存心害人,我事前也是问过盛家的,盛家也同意将女儿送进来,这姑娘也是自己愿意献身的,我没有逼过她。”

盛千娇听她这么说,顿时来了气,说道:“可是你骗了我呀!你明明跟我说的是世子,可最后却变成了三老爷,跟三老爷,总不是我自愿的吧。”

余氏现在哪里还管得了她,冷声说道:“这是你自己的命,怪的了谁?我让你在世子房里,可我让你到三老爷床上来了吗?你别怪我,自己动脑子想想,这事儿怪谁?我有病才把你弄到自己丈夫床上来吗?真是个猪脑子,你也是活该!”

盛千娇听她说的这样不留情面,终于在一旁掩脸大哭起来,哭的人心烦,老太君瞥了瞥一旁看戏的娄庆云,干咳了一声,问道:“这事儿,你怎么看?”

娄庆云扬眉一笑:“跟我有什么关系呀!哪儿轮到我说怎么办?”

寇氏简直想用自己的拐杖敲一敲这小子的脑袋,真是平地掀起三层浪,就算他看不上人家小姐,也不至于这么害人家,现在好了,身子也不清白了,虽说是老三媳妇惹的祸,可她总是国公府的三夫人,出了事还不是要连累国公府嘛,这个小混球!

叹了口气,老太君拿出了年轻时的气魄,冷道:

“别哭了,做出这种有辱家门的事情,你还有脸哭!来人呐,把这姑娘押到柴房去,让盛家派人过来找我!余氏胆大妄为,家法处置,打二十大板,剃发入家庙!老三糊涂,不修私德,罚你去祖宗牌位前面壁思过。其余接应余氏之人,尽数赶出府去发卖!”

娄庆云听完这番话,笑嘻嘻来到老太君身前,谄媚的笑了起来:“老太君英明!”

老太君气得简直要用拐棍打他,他还敢上前来讨嫌,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后,领着伺候的嬷嬷们怒气冲冲的离开了三房,往大房主院走去。

她这回可要好好的告一告这小子的状,平白无故的整出这么多事来,真是嫌日子太清闲了不成。

老太君亲自下了命令,余氏就算是哭着喊着求饶也没能让老太君收回成命,就算是三老爷有心救她也没法子,这家法是执行定了,只好偷偷的去找了行刑之人,让他们下手的时候稍微轻一些。

虽说这回余氏做的是不对,可是,三老爷对她毕竟有夫妻情谊,念着她少女时期就嫁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并不是这么一件事就能抹杀的,更何况,这件事儿中余氏也是受害者,她只是不够聪明,用错了法子,所以,三老爷虽然也恨她,但却还不想让她就这么死了,到这个时候,还想着保她一保。

不过,板子可以打轻一点,这剃度入家庙可就难办了,只是老太君向来一言九鼎,她既然做出了这个处置,就不容旁人不从的,三老爷也只能安慰余氏,让她先好好的在家庙待着,争取以后再找个机会反省出来。

余氏入了家庙倒是清净了,可是娄家就不清净了。先是盛家上门要人,后来知道自家的小姐被三老额破了身子,盛老爷和盛夫人都坐不住,双双来到了娄家,质问这是怎么回事,娄家强硬,一口咬定了盛家女儿不守妇道之言,盛家若是还有一点廉耻之心,就把姑娘带回去自行处置,若是还要纠缠,娄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盛家自知理亏,也不敢把事情闹得天下皆知,可就让他们咽下这口气,也是不能够的。把盛千娇接回府之后的第二天,盛夫人就上门再度讨要说法,知道老太君难缠,她们就找上了绥阳公主,知道她是好性儿,盛夫人说话也就没那么客气了。

“我家娇儿冰清玉洁,只不过就是错付了痴心,相中了世子,可她有什么错呢?三夫人说好了,是带她进来伺候世子的,可到最后,你们娄家都对她做了什么?如今我也不求娇儿能做世子的正妻,便就给她一个妾侍的名分,这件事儿咱们两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了,我们盛家咬牙认下了这闷亏也就罢了。”

公主不住的往外看,她派去请老太君的人还没回来,盛夫人就在她面前哭的不成样子,这让她很无助,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却也有自己的底线,轻声反驳道:

“这怎么能行呢?盛小姐都已经是三叔的人了,如何能再做世子的妾侍,这,这不是乱了辈分嘛。”

盛夫人想要快刀斩乱麻,要赶在老太君来之前把公主给说服了,便又说道:“什么乱了辈分,当初三夫人可是说的好好的,说公主您也同意这件事,所以,我们家才敢把闺女送到府上来,可如今,出了事你们一个个都撇的干干净净,唯独我闺女受了天大的委屈没人帮她,如今公主还说出这番话来,着实叫人心寒。您要是不愿意,当初直接就该让三夫人和我们说清楚不是,我们盛家虽不及国公府的门第,可也不会做出那种强买强卖的事情来,只是您答应了,再这样反悔,实在太过分了。”

公主急得站了起来,说道:“不不不,这说的哪里话,我可没有同意让您家闺女嫁给世子,三夫人只说带人进来我瞧瞧模样,其他什么的没告诉我,你可别冤枉我了。”

盛夫人哪里不知道,这其实就是三夫人的意思,她家也知道公主的性子,不可能知情,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若是不能拿下公主,让她允下这门荒唐的亲事,她闺女这辈子可就全毁了。

“公主哇!您行行好,收了我家娇儿吧,她是个好姑娘,将来定会替您照顾好世子,您若是不同意,那就是要她去死啊,到头来,是您逼死了她,您宅心仁厚,如何能做那逼死人的事啊。”

盛夫人已经顾不上颜面了,跪在了绥阳公主面前哭天喊地起来。

门外传来了一句冷话,将盛夫人接下来的话全都只能咽下去: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哭两声,就能把你那不清白的姑娘塞给我?要做妾,也是做三叔的妾。”

世子爷倚靠在门边,双手抱胸,俊脸阴霾,一双深邃的黑眸中满是冰冷,对上这样一双能杀死人的眼睛,盛夫人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终究是没敢再多说一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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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娄庆云走进来之后,看了一眼六神无主的母亲,默默叹了口气,然后便来到跪地不起的盛夫人面前,弯下了腰,冷冷的说道:

“盛夫人教出来的好女儿,这么会伺候男人,我三叔都五六年没纳过妾了,竟然让她给赶上了。”

盛夫人看着眼前这笑得如魔鬼般的大男孩,感觉到了无边的挫败,敛下眉目,不敢与之对视,却依旧倔强的说:“不,娇儿才那么小,她才十五岁,怎么,怎么能嫁给三老爷做妾呢?”

娄庆云对她摆摆手,说道:“不不,盛夫人误会了,我只是说要做妾也只能做我三叔的妾,但是我三叔肯不肯收她做妾,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要是你,现在就去求三老爷,求他大发慈悲,纳了你那十五岁女儿做妾,别嫌她年纪小,跟我们这儿耗什么?横竖你闺女伺候的又不是我,你求我纳她,实在没理由!若是盛大人也这么觉得的话,咱们大可去圣上面前评评理,看看这不是我调戏的姑娘,能不能让我纳她做妾。”

盛夫人彻底绝望了,跌坐在地,良久都没有动一下,如今她真的是连肠子都悔青了,当初怎么就信了余氏的话,想好事来招惹这个阎王,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没处说理去。

送走了瘟神之后,娄庆云才有空回过身来瞧着自家母亲,绥阳公主知道这回自己又闯祸了,也不敢看儿子的眼睛,磨磨蹭蹭的走到了茶几旁,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讨好意味颇重的说道:“我就知道什么事儿都难不倒庆哥儿,喝杯茶吧。”

“…”

娄庆云看着眼前这张天真的近乎腻歪的脸,满腔的郁闷无处可说,大大的叹了口气,接过了她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后,才放在桌上,说道:

“看来,真要给你娶个儿媳回来管管你了。”

绥阳公主想多留儿子说会子话,但也知道现在她只会说多错多,听到儿子最后给她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她愣了半天,这句话…不是应该她来说的吗?

薛宸给歪在她书案后头的那人磨墨,听他说着这些时候他们府里发生的事情,这几天,娄庆云总往她这里跑,她赶也赶不走,闹也不敢闹,幸好他每回也只是来坐坐,并没有其他逾距的行为,便由着他了,只是限定他定要过了戌时才来,那个时候青雀居的丫鬟们也都回房睡去,只要她注意着点挡光,晚上倒也没人来打扰。

娄庆云来她这里,简直比她这个主人还要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对她书架上的书,了解的比她都清楚,这不,先前说着话,他大少爷突然想要画画,还拉着薛宸非要她给磨墨,说了些红袖添香的混话,薛宸拗不过他,只好听从。

他一边画,一边和她说着府里趣闻,听到三夫人被削发关入家庙的事后,薛宸也不禁奇道:

“三夫人进了家庙,一辈子就出不来了?”

娄庆云埋头画着一条锦鲤,悠闲在在,说道:“若是没有大功德,只怕就真出不来了。墨再多点,加点朱砂。”

薛宸看了他一眼,心道你吩咐起来还真不客气,但是手里的动作却完全根据他的说法做去了。

“对了,那个魏家怎么样了?最近没来烦你吧。”娄庆云将鳞片画好之后,借着蘸墨的空隙,对薛宸问道。

薛宸看了看他,说道:“你别管了,这事儿我自己来就成了。”

娄庆云直起了身子,看着她,正色说道:“那怎么能行呢?敢上门找你的麻烦,我要再不管,还是男人吗?”

薛宸无语的看着他,见他一副完全将自己纳入他的羽翼般的神情,心中一暖,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犹豫着说道:“唉,你一出手,动静太大,我们这不过就是一些后宅之事,你一出手,却是直接毁了人家前程。多大事儿啊,弄得好像我特别没手段似的,连两个泼妇都治不了。”

上回她就知道,王兴洲被罢官就是他在背后搞鬼,并且连个正经理由都不给人家,弄得王兴洲现在到处找关系,好些官员都知道了他得罪人的消息,就连薛云涛都回来说了几句,据说朝中人都在猜,王兴洲到底得罪了谁。

这么大的动静搞出来,薛宸是真的不敢再让娄庆云插手这些事了。

娄庆云听她这么说,烛光下的她美如墨画,脸颊莹洁动人,仿佛自带着光圈似的,漂亮的叫他挪不开眼,其实他真的爱死了这几天两人的相处模式,就像是一对夫妻似的,晚上关了房门,就他们两人在房里说说话,喝喝茶。

“是是是,我知道你有手段,可我这不是怕你累着吗?收拾人多费神啊。”

至于王兴洲那件事,娄庆云也没想到最后会闹得那样大,他只是想让兵部给他停职察看两日,吓吓他,让他今后老实点,可没想到,他兵部的上峰早就看他不顺眼,正愁没机会整治他,借着这个机会,干脆就寻了个错误,把他给罢免了回去。

娄庆云知道薛宸在嫌他闹出了大动静,也有些不好意思,说着话就对薛宸腆笑起来,说道:“得,下回我悠着点。”

说完这句话之后,薛宸才收回了瞪他的目光,与他说起了魏家的情况:

“这个魏家最近似乎又遭了其他难,前两天还派了魏然,哦,就是魏青的三弟妹来找我家太太,规规矩矩的写了张五百两的借条,说是家里的钱全都被王氏拿着送人去了,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我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王氏竟然前段日子把家里所有的银钱都拿到卫国公府去给了三夫人,你们府上那三夫人说的好听些,也真是个人才,竟然开口就能骗了王氏两千两银子。”

娄庆云是知道这事儿的,看着薛宸,想着要不要如实告诉她,当初王氏找余氏,最终目的可是为了对付她呀。不过,看她一脸笑意,娄庆云还是决定不说了,其实哪怕余氏不给他整盛家那事儿,他也是要压制她的,因为他知道了余氏再打他心肝儿的主意,哪里能坐视不理?先是除了她的贴身奶妈,正想着该怎么处置她的时候,府里的小厮就跑去大理寺找他,说了余氏在他房里闹出的动静来,余氏也是没成算,竟然想用银子收买他院子里的人,前头给了钱,后头人就跟他报备去了,这才把盛千娇转移到了三叔娄海正床上,闹出了这番事来。

正好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收拾她的机会,这样一来,就算他动了余氏,人家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心肝儿身上来。

“你的人去打听也太厉害了。那人是不是叫严洛东?”娄庆云放下笔,一幅画就这么画好了,给薛宸拿在手里上下观摩起来。

听他问起了严洛东的名字,薛宸不禁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

娄庆云嘿嘿一笑,并没有说许多,只是模棱两可的说道:“你身边的人,我都知道。这个严洛东是个人才,下回我要办事儿的时候,你把他借我用用呗。”

薛宸看着他,没有回答,拿着他的画,走出了珠帘,去到厅里,娄庆云见她不答话,便追了上去,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谁知道没控制住力气,把薛宸拉的往后一退,差点摔倒,娄庆云见状赶忙将她搂住,四目相对,气氛顿时变得不自然起来。

娄庆云只觉得入手的腰肢仿佛杨柳般纤细柔韧,轻盈的仿佛羽毛般,看着眼前这张越发美丽动人的脸庞,娄庆云只觉得身体中似乎有什么情愫在迅速发酵,缓缓的凑过去,眼看就要接触到面前那片美好,薛宸猛地回神转了过去,让他扑了个空,饶是这样,娄庆云也不愿离开,就势将头脸贴上了她的颈窝,鼻尖迅速吸入属于她特有的馨香,叫人心醉神驰。

薛宸直觉若是再这么下去,一定会出事,奋力挣扎起来,娄庆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她,将她牢牢的箍在自己怀里,并不打算轻易的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颇有些无赖的说道:

“你让我亲一口,我就放手。”

薛宸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面颊,涨红的连耳根都开始发酥,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的样子更是让娄庆云觉得可爱极了,正要不顾一切扑上去,却觉得脚面一痛,他两手上的力气就稍微松了些,然后薛宸就趁机往旁边逃窜过去,颤巍巍的站在灯罩前,又气又恼的说道:

“时候不早了,你发病了,快回去吧。”

两人这些日子也不是白相处的,娄庆云当然知道薛宸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有些不能接受罢了,心想着,也不能把心肝儿一下子吓到,否则今后他就再难接近她,更加别说像这几天这般,平静又温馨的相处了,他觉得自己并非那种急色之人,相比于找一个能够陪伴自己一生的精神伴侣而言,这些小小的欲.望克制,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即呼出一口气,无奈的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道:

“好吧好吧,时候是不早了,我该回去吃药了,明儿我再来。”

说完就走到西窗前,作势要走,却是不走,故意说道:“我可真走了。”

薛宸被他这犯贱的动作逗笑了,佯作生气的样子横了他一眼:“要走快走,看着心烦。”

这样类似于打情骂俏的对话,让娄庆云感觉心情好极了,也不婆妈,一个翻身就出了西窗,跃入了黑夜之中。

薛宸走到西窗前,看着已经消失的他,心中闪过一阵失落,不过只是一瞬间就恢复过来,告诫自己不能心软,就算心里喜欢他,可也不能太过孟浪,对于他们来说,婚前的谨守还是很重要的。

薛宸想到这里,脸上又是一阵通红,关了西窗,整个人就扑倒在了被褥之上,她真的是给娄庆云带坏了,如今竟然连婚前两个字都能很自然的想到,果然是没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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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这日薛宸和萧氏去东府给老夫人请安,就听老夫人和姑母薛氏说起了薛绣的事情,说是元家夫人属意绣姐儿,这些天正派人来打听姑娘呢。

薛宸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也是一喜,心想果然和上一世一样,薛绣和元卿就要成了,难怪最近没有见着薛绣出没,原来是元家在打听,总要矜持一些的,韩钰提出去西府看看她,薛宸想了想后,便同意了,绣姐儿出不来,如今也不知在府中憋成什么样了,她们反正都是表姐妹,多走动走动也没什么,便让厨房准备了些瓜果点心,一同去了西府看望薛绣。

还没进薛绣的院子,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从院子里传出来,还弹上琴了。薛宸和韩钰对视一眼,在心中偷笑,然后便不松动声色的随着仆妇进了薛绣的明慧苑,在水凝阁中瞧见了临水而坐,风雅端庄的绣姐儿,一曲毕,薛绣才缓缓收了手势,娇柔做作的对薛宸和韩钰别了个手势,娇滴滴的说道:

“二位请坐。”

韩钰直接不给她面子,打了个寒颤,薛宸就站着,看她还能做出什么姿态来,薛绣自琴桌后立起,来到薛宸身旁,轻捻素手,将薛宸的手放入自己掌心,柔声叫了一声:“表妹~”

薛宸顿时感到了恶寒,浑身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两人对视片刻,好一会儿后,薛绣才没忍住,捧腹大笑起来,薛宸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横了她一眼:“我道你真转性了呢,有本事别笑呀。”

薛绣自己也憋得难受,如今撒开了,就笑得都停不下来了,薛宸不理她,直接走到了琴桌后,伸手拨弄起了琴弦,却是不成调的,韩钰拿了一块她们自己带来的点心,一边吃,一边问道:

“绣姐儿下的一手好棋,说说,你是怎么跟元夫人搭上的?”

薛绣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点心,神秘一笑,半晌后才说道:“说什么搭上啊,多难听,那叫投缘。”

韩钰不以为意:“哎哟喂,我们还不知道你,看着是大家闺秀,可鬼心眼儿比谁都多,你会安分才怪呢。”

听了韩钰这些不留情面的揭露,薛绣也不生气,就歪在了一旁的软榻上,说道:“我就是安分呀!元夫人喜欢的是品行端正,人品好的姑娘,我不正好就是这类型的姑娘嘛。只不过,用了些手段,让她早些知道我是个好姑娘罢了。”

薛宸正拨弄着琴弦,听薛绣这么说,顿时就想到了,按下琴弦的声音,对薛绣问道:“你也学柳家那姑娘了?”

薛绣看了眼薛宸,笑道:“还是宸姐儿聪明。”跟着就凑到薛宸耳边对她说了一番话,薛宸就更加明白了。元夫人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眼光,因为柳家小姐在雨天救了她一回,她就起了和柳家结亲的心,绣姐儿多聪明,给她来个如法炮制,元夫人这不就又看上她了。

韩钰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她俩在打什么哑谜,可再问她们却都不说了,只薛宸跟她来了一句:“佛曰,不可说。”

紧接着又问薛绣:“可定下什么日子了吗?”因为柳小姐的事情,元家现在肯定对姑娘的品行更加看重了,估计观察的时间也不会短就是了。

薛绣听薛宸提到日子,不由得正色斟酌了一下,说道:“我估摸着,若是不出乱子的话,明年正月里元夫人就会派人来提亲了。你们也知道柳家的事情,元夫人也怕再遇上个柳小姐那样的,所以我虽然过了初步考察,但也还有一段路要走呢。”

薛宸听了,便点点头,如今已经是九月里,离正月还有四个多月,算算时间,她和元卿的确是明年正月里定的亲,后年三月成的亲,薛绣十七岁。

原来所有的一切,真的在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进行呢。

思及此,薛宸的心情瞬间就跌入了谷底,若是一切都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行进的话,那娄庆云…应该就在明年冬天,死在极北涿州。

想起上一世的种种,她的心不由得抽痛起来。上一世她不认识娄庆云,只觉得他的死很轰动,很震撼,可这一世呢?如果娄庆云依旧逃不过明年的死劫,那她又该怎么办呢?

因为被这个问题所困扰,薛宸接下来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从西府回来之后,韩钰又邀她一同出去玩儿,薛宸没有心情,就拒绝了,韩钰只好去找静姐儿,兰姐儿和琴姐儿被困在府中多时,也想跟着出门去玩,来找薛宸,薛宸觉得她俩始终不归自己管束,便让她们去找萧氏,萧氏左思右想之后,便派了几个护卫跟随,保证她们不会惹事,这才让她们跟着静姐儿和韩钰一同出门去了。

薛宸在房中坐立不安,想要写信给娄庆云,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写,她对朝廷的事情一无所知,也根本不知道娄庆云上一世为什么会死在涿州那地方,据说是因为牵涉了一起江南盐政的贪墨案,可这案子也是发生在江南和京城,他一个京城的贵公子,大理寺少卿,京畿卫的副指挥使,好端端的跑到涿州那极北苦寒之地去做什么,会有什么刺客追到涿州去杀他呢?她只恨上一世劳劳碌碌,根本没空去理会这些事情,若是上一世她能多打听一些,那现在她就可以给娄庆云一些准确的信息,让他可以适当的避开,可是,现在的她只知道涿州这个地方名,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越想心越慌,薛宸走到书案后头,将她之前绘制而成的一副商铺地形图给展开在桌面上,以两方兽头纸镇压好两边,然后俯下身子观看起来,终于在地图的最上方,找到了涿州这个地方。她的店铺分布在全国各地都有,每一处都有那么两三家,而涿州因为是极北苦寒之地,商铺倒是没有,不过却有两座相连的酒窖,极北之地不适合开设店铺,不过,置放一些原料,做做酒窖还是可以的。

看着涿州那边上蜿蜒的山脉,在地形图上看,涿州离京城都有一尺之远,更别说实际的距离了,所以直到现在她也很难相信,娄庆云竟然会死在离京城有千里之远的极北之地,这话无论是对谁说,谁都会以为她是疯了,可实际上,只有她知道,那就是事实。不管它看起来,听起来多么荒诞,看起来多么不真实,那就是事实。

薛宸对着那地形图定定的看了半天,连衾凤和枕鸳她们进来问她午饭想吃什么她都没有回应,午饭自然也没有吃了,直到未时过后,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喊了衾凤进来,让她去把春然茶楼的姚大掌柜给喊过来。

衾凤去了之后,薛宸就抽出一张信纸,洋洋洒洒的写了很多对涿州那两个酒窖当家的吩咐,让他们从今年开始就在酒窖庄园之中培养可以开山的护卫,要他们尽其所能招兵买马,囤积粮食,为期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