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庆云见她一到夏天就蔫蔫儿的,还瘦成这样,不禁对她说道:“等明年夏天,我带你去承德,我有庄园在那儿,咱们大暑去,住到立秋回来,那儿还有一个葡萄园,咱们没事儿可以去摘葡萄吃。”

薛宸被他逗笑了,一整个苦夏,都在娄庆云的不懈努力之下,倒是没有从前那样痛苦了,直到一天天的凉下来,她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再过了秋天,薛宸就正式要进入准备成亲的路途了,在宁氏的监督下,薛宸做好了两套嫁衣和枕套,其余衣裳和被套全都是找的城内最好的绣艺师傅到府上来做成的,这一切全都是宁氏和萧氏负责,不用薛宸操心。

而静姐儿和唐飞的婚事在六月里,也就是说,静姐儿从现在开始也要开始绣嫁衣,做枕被了,不过,静姐儿本身就喜欢做这些东西,成日的憋在房中倒也不觉得闷。

十一月的时候,薛绣那儿终于传来了消息,元家的两个姨娘被打发去了庄子,而她也怀上了身孕,这可让西府上下都高兴了一番,因为薛绣只要生了孩子,那才算是在元家站稳了脚跟,而无疑,薛绣的这个孩子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

薛宸和韩钰结了伴去元家看望她,因为是头三个月,身子还不稳固,所以,薛绣便遵循大夫之言,躺在床上养胎,两人被薛绣的陪房妈妈领了进去,正趴在床前吐,吐得是肝肠寸断,把薛宸和韩钰都吓坏了。

等她吐完了之后,才接过了丫鬟手里的茶,喝了一口,拍了拍床畔,对薛宸和韩钰说道:“你们快坐,我真是没法子招待你们,这小东西太磨人了。”

薛宸和韩钰对看一眼,便一个坐在她床头的杌子上,一个坐在她床侧,正说着话的功夫,就见元夫人亲自命人端着一碗鸡汤过来,薛宸她们给她行了礼,元夫人也是知道薛宸的,是儿媳的表妹,和卫国公府订了亲,因此,对薛宸她们来访还是很感激的,殷勤备至,圆满周到,给了薛家不少脸面。

因为薛绣一直吐着,所以薛宸和韩钰也没能和她说上什么话,叮嘱了几句好生修养也就回去了。

回去之后,正好萧氏在找她,说一批新的首饰打出来了,想让薛宸去挑一挑,虽然都是带去娄家的,可有些是用来赏人的,有些则是自己戴的,总要有个分别出来,这些还是要薛宸自己去看了才成。

首饰铺子的女掌柜亲自送了首饰过来,瞧见萧氏和薛宸进门,便喜气洋洋的站了起来,给薛宸打千儿见礼,和气的不得了,然后三人坐下之后,女掌柜便掀开了桌面上的红绸布,露出里面放着的三块大红绒布盘子,里头整齐的摆放着各色各样,花枝招展的首饰,金灿灿的晃人眼。

薛大小姐要成亲的消息传了出去,不管是多远的店铺和田庄,全都命人备上厚礼,赶着送来了京城,而一些在京城之中或是附近的掌柜和庄头,更是亲自上门给薛宸道贺,送上一些聊表心意的孝敬,这些礼品全都给萧氏记入嫁妆册子,然后给腾着入了薛家的添箱之中,只是礼品这些东西凑起来就有八十抬之多,更别说送上的礼金了。

自从薛宸接手了卢氏的嫁妆之后,所有的店铺都有了收益上的变化,很多投资的新店更是一鸣惊人,给薛宸赚了不少银钱的同时,也给他们额外多赚了些分红,这些事情,所有掌柜也都看在眼中,心中分明的很,谁才是能够领着他们赚钱的主,自然对薛宸百般巴结了。

眼看着就进了腊月里,宫里赐下了腊八粥,薛云涛连碗带粥一同供奉到了祖先牌位前,带着全家一起祭祖跪拜,谢主隆恩。

薛宸的嫁妆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萧氏为了这些临时增加了几处作为府库存放这些嫁妆,薛宸的送嫁自然是静姐儿和韩钰了,薛绣挺着肚子不方便陪她忙进忙出,薛宸自然也理解,要她好生休养,不要操心其他的。

因为薛宸和娄庆云的婚事是正月初八,所以,这个年薛家和娄家过的都有些繁忙,不过,两家全都忙的十分心甘情愿,娄家是不用说的,娄战和长公主之前都已经绝望的做好了儿子要去当和尚的准备了,可这突如其来的,儿子不做和尚了,还给他们找了一个门户相对比较靠谱的小姐进门,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娄庆云回来和他们说起自己在涿州的遭遇,并邂逅薛家小姐,受薛小姐救命之恩的事,并且说出了自己要娶对方为妻的愿望,卫国公娄战一生最重情重义,当即就已经在私心里认定薛家大小姐就是他的儿媳,绥阳长公主更是喜出望外,她对儿媳的渴望已经超越了一切,这是时候,别说娄庆云愿意娶个官家小姐,就是他要娶个平民她也会咬牙同意的,当即就响应了卫国公的号召,将这些年给儿媳备下的礼品尽数整理出来,没过几日,就一切准备就绪,上门提亲去了。

而薛家那边从一开始的不得不答应,渐渐的变成了非君不嫁,这其中也跟娄庆云时不时的上门刷好感有十足的关系,现在薛家上鞋,别说是薛云涛了,就是宁氏和薛柯也对这个准孙女婿称赞的不行,撇开娄庆云是卫国公世子的身份不谈,就是他本身也是个礼数十分周全的好孩子。

一门亲事,得到两家共同推动,哪里有不热闹的,虽然外界也传来许多两家门第不合适的话,但却丝毫不能影响两家结亲的愿望,眼看着这好日子就要到手,卫国公和绥阳长公主那是成日里喜笑颜开,一副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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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从正月份初一开始,薛家就在忙活初八的喜宴,薛宸的喜服也挂到了她的闺房中,韩钰和静姐儿每天都来陪她,可是薛宸却多少有些焦虑,娄庆云这几天也被困在府中配合诸事,连个安慰她的人都没有。

初六那天,薛绣也从元家回来,肚子已经有一点点显怀,却是已经不吐了,气色也好了很多,她和薛宸说了好些话,才让薛宸从紧张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初七晚上薛家好和娄家都各自办暖酒,先款待一顿远来之客,旁支的亲属们也趁着这次聚会赶来相聚,等待第二天的正日。

从初八的凌晨开始,薛宸只觉得自己刚睡下就被人给拉了起来,换上了大红喜服,然后又是开脸,又是梳妆,从凌晨忙活到了大天亮才将妆容梳理完毕,唇瓣上涂抹脂膏之前,喜娘就想给薛宸端进来一碗甜蛋茶,让薛宸吃下肚里,然后便涂抹脂膏,意味着直到入洞房,揭盖头之前,薛宸都不能再正经吃东西了。

薛宸上一世出嫁可没有这些程序,宋家娶她时,虽不说像今世娶魏芷兰那般敷衍,却也好不了多少,而薛家那时也是彻底放弃她了,根本没有为她做什么,就连薛云涛也只是打发了她几张大额的银票,还是背着徐素娥给的。

回想上一世的凄苦,薛宸感慨良多,人这一生真的是要找一个对的人,才能无怨无悔的过这一生,若是人不对,从出嫁那日起,便是一个女人悲惨一生的开端,日日对着那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那便是周而复始的折磨。

外头的鞭炮声响了起来,薛宸又最后看了一眼自己闺房,只要盖上了娄家的盖头,她今后便不再是纯粹的薛家大小姐,人家说起她,首先说的便是娄家媳妇。

鲜红的盖头挡住她的视线,一如挡住了她与薛家的牵连。

娄庆云一身大红喜袍骑在高峻马背上,意气风发,身后领着几名傧相和迎亲队伍,薛云涛亲自在门前相迎,娄庆云翻身下马,来到薛云涛面前,爽利跪倒,喊了一身:

“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薛云涛笑得合不拢嘴,亲身向前扶起了娄庆云,在他肩上拍了拍,然后便与他身后随行傧相见礼,然后便领着他们入了内。

薛宸被喜婆领着到了厅中,两人一同向薛云涛和萧氏跪别,萧氏看着薛宸,眼中早已湿润,薛云涛更是有感触,虽说没有落泪,但中流露出不舍。

薛宸瞧不见外面,只知道喜娘给她换上了新鞋,踩在绒布之上,然后手中给塞了一把筷子,然后整个人便伏上了宽厚的背脊,大红的绣暗纹喜袍让薛宸更加紧张,直到她被背着到了门口,喜婆才在她耳旁轻声说道:

“大小姐,快将手中筷子向后用力抛去,祝小姐和姑爷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薛宸如今是骑虎难下,也没有让她害羞的时候,将手中筷子举起,重重的向后抛去,然后便听见门外唢呐和鞭炮齐鸣,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薛宸被稳稳的背进了花轿之中。

车马行走,渐渐的远离了燕子巷,往位于朱雀街最东头的卫国公府走去,欢快的唢呐声一直不曾停歇,走了一阵后,薛宸便听见鞭炮声从巷子口便响了起来,周围的人声越来越多,轿子也终于停下。

喜婆唱吟着让新郎官踢轿门,将新娘子再背入夫家的大门。然后手中牵着一根红绸,跨火盆,走吉祥,一路在鲜花铺就的道路上,走到了礼堂之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之后,喜婆的那句‘送入洞房’实在让薛宸感觉有些难为情,幸好喜帕遮着她的脸。

红绸那头来了力气,牵着她便往前走去,身边似乎跟了好些人,欢声笑语不断,走了一会儿后,便入了一座院子,红漆玉石台阶,看起来富丽堂皇,奢华贵气,跨入门槛,薛宸被按坐到了床铺之上。借着抽红筹的机会,娄庆云在薛宸耳旁轻声说了一句:

“我让人在垫子下面藏了两块糕点,你先偷着吃一点,我晚上早点回来。”

说完这话,娄庆云便忍不住在薛宸的手上轻轻捏了捏,然后才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离开了喜房。又过了一会儿,喜娘便将宾客全都送了出去,偌大的房间内,空荡荡的,只有薛宸和几个伺候她的丫鬟,衾凤和枕鸳自然是在一侧的,只不过,碍于喜婆在场,她们也不好对薛宸嘘寒问暖,过了没多久,薛宸就听见房门又被人打开,然后走进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将一只滚热的薄绒手炉送到了薛宸手中,低声说道:

“夫人且先用这个,世子说他过一会儿就回来。”

薛宸看不见她,不过从他的声音还是能够认出来,她便是前几回帮娄庆云约她的那个丫鬟。点了点头,对她说道: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轻吟回道:“奴婢名叫苏苑,是伺候世子外室起居之人,我与父母兄弟皆为世子做事,我的夫君是国公府回事处李掌柜的长子李福贵,因夫人缘故,我才被世子调到内室伺候,今后我们一家都同为世子和夫人效力。”

薛宸见她说话条理清晰,咬字清楚,回想之前两次见她时,她还梳着姑娘头,可一段时间不见,她竟也嫁做人妇,一时颇有些感触,对一旁喊了一声:

“衾凤,你替我挑些好东西,谢谢这位姐姐。”

衾凤领命,苏苑则诚惶诚恐,百般推辞,最后还是在衾凤的三寸不烂之下,才收起了薛宸的赏,走了出去。

娄庆云果真没有让薛宸等的太久,揭盖头的吉时是戌时一刻,可他酉时刚过就回来了,并且做主不等戌时,直接就拿起秤杆子来揭头盖,喜婆阻止不及,盖头已经被娄庆云很轻松的挑了起来,满室的红烛光辉让薛宸眯起了眼,长长的睫毛落影在她略施粉黛的脸颊之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艳。

薛宸的新娘妆无疑让娄庆云惊艳不已,白皙的脸颊,鲜红的唇,靓丽的胭脂,混合着薛宸特有的馨香,两人过往的种种如烙印般深刻在脑中,娄庆云痴痴的望着薛宸,他在遇见她之前,根本想象不出来,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因为一个女子而神魂颠倒,为她的一颦一笑所牵动,可是他现在是真真切切的体验到什么叫做心愿达成。

薛宸是他这辈子都要守护的心愿,没有她,他早就葬身在涿州雁鸣山底,被积雪掩盖,此时也不知还有没有被人找到尸身带回来,因为有她,所以他才能奇迹般的从那样的绝境中存活下来,因为有她,才让他原本了无生趣的人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她终于是他的妻子,他今生今世,唯一的妻子了。

薛宸适应了室内的光芒,抬眼对上了娄庆云,只见他双眼中似乎透着迷离,该是喝了不少酒的,虽然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醉意,可是薛宸观察他一些时候了,喝了酒之后的他,除了脸之外,脖子和四肢全都是红的,并且周身热量大的惊人,就连看人的目光都比平时多了几分侵略的野性,使他原本就俊美无俦的面容,更添魅惑,大而斜飞的桃花眼似乎要插、入鬓角,英气勃发,这世间,在薛宸眼中再也没有比他还要好看的男子了。

两人似乎都很满意对方,竟然相视笑了起来,喜婆从旁见了这对新人,打从心眼里觉得奇怪,这么不害羞和自来熟的新人,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呢。

既然盖头已经揭了,那剩下的礼只好继续下去了。

两人在喜婆的伺候之下,同吃了一颗半生肉的饺子,又吃了早生贵子汤,喝了交杯酒,一些列的动作下来,都半个时辰过去了。

薛宸由衷的感激娄庆云早些过来了,若是让她等到戌时,然后再来行这一遍礼,就算是不虚脱也会饿个够呛,可是如今,她的心中唯有甜蜜,直接把这些日子有些担忧的心情全都抛开了,一个为了让她好过一些,连定好的吉时都能打破的男子,她还有什么不放心将自己交给他的呢。

喜婆们的工作做完了,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属于这一对新人的了。薛宸被丫鬟们领入了内间,卸妆换衣服,松江锦的红色睡袍被薛宸穿出了相当古典的韵味,娄庆云也自己在屏风后头换了衣裳,喜婆们将东西全都收拾好,然后把薛宸的几个丫鬟全都带了出去,娄家的丫鬟进来询问是否要留夜伺候,也被娄庆云给打发走了。

喜房大门关上之后,偌大的房内就只剩下薛宸和娄庆云两人,薛宸瞧了瞧身后红通通,火辣辣的喜铺,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像是天边红霞般,光彩照人,让娄庆云不禁笑着在她脸上刮了刮,说道:

“咱们都是夫妻了,这都脸红,待会儿怎么办?”

薛宸越发难为情,将身子坐着斜了过去,脸红这种事情,哪里是说不红就能不红的呢。

娄庆云没脸没皮的凑到薛宸面前,捧着薛宸清洗干净的一张小脸说道:“历经艰辛,你终于是我媳妇儿了,先亲一口。”

说着话呢,就对着薛宸的小嘴亲了一口,还发出一声让人脸红的响声,薛宸推了推他,说道:

“哎呀,你怎么这样。”

娄庆云毫无自觉,也似乎天生不懂什么叫做含蓄和矜持,一把就将薛宸给横抱而起,飞快的往喜铺跑去,将还没准备好应付这一切的薛宸麻溜的送上床,然后自己也爬了上去,将两边的银钩放下,然后便捧起了薛宸的一只脚,亲自将她脚上的绣花鞋给脱了下来。

“哎我自己来,你,你别这么猴急嘛。我们,我们先说会儿话。”

娄庆云一下子就把薛宸给扑倒在床,一边奋力扯着她的衣带,急不可耐的说道:

“我怎么能不急,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到今天都没尝过女人什么滋味儿,平日里又只能瞧着你,啥也不能干,你说我怎么能不急?”

“…可你这也太急了!慢点,慢点,哎呀,别扯那里…”薛宸上下失守,护住了上面,就护不住下面,娄庆云像是剥虾似的,三两下就把她给处理干净。

百忙之中,娄庆云抬头对薛宸说了一句:“媳妇,今晚是要急一点的,你先忍忍,我也没什么经验,你舒服还是不舒服都跟我说,我看着改。千万别憋着,啊。”

“…”薛宸简直要把脑袋都钻到被子里去,哪有人把那羞人的话说的这样明目张胆的,娄庆云果真有那种能把不正经的话,说的一本正经的天分。

可薛宸没这本事,被他说的面红耳赤,偏偏还要腾出手来应付他。

薛宸实在没想到自己的洞房花烛夜竟然是在这样一种没有丝毫浪漫和美感的情况下渡过的,娄庆云急吼吼的什么风花雪月的事都顾不上,用他的话说叫实在人办实在事,可对于薛宸来说,就比较无语了。原本她还幻想两人这一夜能说出多少甜死人不偿命的情话来,可娄庆云哪里有那个功夫呀!他忙着攻城略地都来不及,除非薛宸喊疼,他才稍微缓缓,可也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忍不住了,薛宸在萧氏和宁氏给的那本春、宫图中学到的知识,在现实对战中根本毫无用武之地,纸上谈兵的东西,也就只能看看,真到关键时刻,谁还管书里写的步骤和顺序呀!

一夜的狂风暴雨,打的娇花再没有一丝力气,直到天明之时,才被拥入一个满足又温暖的怀抱之中,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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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薛宸感觉自己好像浑身都被几十匹马给踩了几个轮回,骨架都要散了,可偏偏才睡下没多久,就又给吵醒过来。

迷糊的睁开双眼,入目便是大红色的被褥,屋里烧着地龙,暖洋洋的,听见旁边有轻微的衣衫摩擦的声音,薛宸转过了身,就看见娄庆云已经精神十足的站在了床下,回头瞧见薛宸微微睁开双眼,便掀开帐幔凑进来,在薛宸脸上亲了一口,说道:

“你再睡会儿,我去应付他们。昨天是我不好,一时没克制住…”

薛宸缓缓将身子沉入了被褥,想逃避这个害羞的话题,可是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她这个新媳妇要去给公婆敬茶,还有认识娄家亲眷的日子,这么重要的事情,如何能偷懒呢?

一下子就从被窝里起来,顾不上害羞,在娄庆云痴痴的目光中,将内衫穿好,然后便唤了早已守候在外的丫鬟们进来服侍她梳妆。

娄庆云整理好自己之后,就倚靠在屏风旁,好整以暇的盯着薛宸梳妆,薛宸在镜中对他瞪了一眼,娄庆云仿佛立刻就有了感知,走到薛宸身后,弯下身子,让自己的头靠在她的颈窝之上,说道:

“娘子,让为夫替你画眉吧。”

薛宸斜斜看了他一眼,满脸都是不信任,最终也没有让娄庆云如愿,薛宸梳好了妆,走出屏风是,正好瞧见娄家的两个婆子收走了她和娄庆云昨夜垫在身下的那块白布,上头沾染着令薛宸面红耳赤的东西,她是强忍着才没让人去追回两个嬷嬷。

娄庆云瞧她笑了笑,伸手牵过她的手,将她微凉的小手包裹在他的大手之中,一如昨天晚上,他将她完全包裹在温暖的怀抱中那样,想起两人昨夜的亲密,薛宸只觉得两颊又如火烧般滚烫了起来。不得不说,在床下的时候,娄庆云真的可以算是一个体贴入微的好丈夫,可令薛宸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到了床上竟然会是那副样子…

想起他昨晚说的那句,二十多年从未碰过女人,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只见阳光下的他俊美的仿佛雕刻出来的完美无缺,可要说这样一个好看的男人,守身如玉二十多年,实在令人很难想象。

娄庆云知道薛宸在看他,得意的转头对她扬了个眉,说道:

“待会儿你进去,只管拜见我爹和我娘,其他人等我带你去,你要记得的是,从今往后,你就是这个家的少夫人,这里是卫国公府,我爹是卫国公,我是卫国公世子,而你是世子夫人,咱们的母亲是绥阳长公主,也就是说,在这个府中,除了我爹,我娘之外,就数你的身份最高,其他人该来拜见你。”

薛宸点点头,这些事情几个月前娄庆云就和她说过一些,娄家如今的情况,还有长公主的性格什么的,她都略有所知,简单的说,卫国公府一共分为四房,娄庆云和她都属于大房,二房老爷叫娄远,是卫国公娄战的嫡亲兄弟,他夫人是韩钰的姑姑;三房老爷叫娄海正,是庶出,娶得是威武伯之长女余氏,余氏因早前犯了错,而被送去了家庙;四老爷娄海威,也是庶出,娶的是刑部尚书的嫡亲妹子包氏。这几个都是娄家正经的亲戚,其余的薛宸还真不知道,的确需要娄庆云带一带她才是。

两人去到擎苍院的花厅,内里已经坐满了人,薛宸放开了娄庆云的手,双手拢入袖中,端庄得体的走入了厅内,跟着娄庆云身后,目不斜视,微含下颚,端庄秀丽,无一处不美,婉约动人,聘婷幽致,在上首坐着的有三人,老太君寇氏端坐在其后,绥阳长公主与卫国公娄战坐在老太君身前,薛宸走到他们跟前,落落大方的行过了礼,给三位长辈敬了茶,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丰厚的礼品,薛宸一一谢过,被老太君寇氏喊到身前一番打量,好一会儿才对薛宸说道:

“是个齐全孩子。庆哥儿的眼光真不错。”

但寇氏内心里却有些犯嘀咕,总觉得这个孙媳妇是不是长得太漂亮了些,庆哥儿说非她不娶,到底是看中了她的才还是貌?如今看来,怕是后者的可能性居多啊。毕竟她也不敢奢望,长成这般模样的闺女,会是个头脑清明,做事有条理的,偷偷瞥了一眼长公主,寇氏在心中叹了口气,莫不是这对父子都是一个脾气,对女人只看重脸,不看重其他的?

寇氏的腹诽没人知道,在她打量薛宸的时候,薛宸已经分毫不差的对公主和国公敬了茶,收了礼,看动作和表现,倒似乎是个清醒的。寇氏借着喝茶的功夫,又将薛宸上下打量了几眼。

拜过了公婆和老太君之后,娄庆云便带着薛宸在这厅中转了一圈,将该认识的人都介绍了一遍,心里却记住了这些人今日的穿着打扮,打算若是薛宸现在记不住他们,他晚上回去再和她仔细说说便是了。

薛宸的记性不错,并且有一套自创的记忆法,一般的人和事只要说一遍她基本上就能全都记清楚,若非如此的话,她上一世根本管理不了那么多产业,记不住那么多掌柜和庄头,没想到,上一世赖以生存的伎俩到了这一世依旧发挥了作用。

来到一个中年妇人身前,吸引薛宸注意的倒不是她的长相,而是她的穿戴,穿的并不是什么名贵丝料的袍子,是普通绸布做成了的夹袄和妆花褙子,颜色颇为鲜亮,看着便知道是新做的,而她穿的这样普通,戴的却是极不普通,可以说戴的东西有些逾越规制,因为好些东西的款式全都是官造,而官造之中又分御用和宫用,看那些首饰款式,并不像是普通宫人用的,反倒是像是宫中赏赐。

可这妇人的谈吐和气质,实在不像是能进宫领赏的,而娄庆云的态度更加证实了薛宸的猜测。

只见娄庆云带着薛宸一圈走过来,轮到那妇人面前,她老早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接受薛宸和娄庆云的礼了,可偏偏娄庆云好像没看见她似的,直接从她身边越过,弄得那妇人十分尴尬,却又不敢说什么,摸着鼻子退坐了回去。

薛宸对她点头至礼过后,便跟着娄庆云去了下家。

简短的认亲会之后,便是妇女们与新媳妇的洽谈会了。男宾一律去了前院,后院之中瞬间就变成了女人的天下。

薛家的人口十分简单,成日里府中都是静悄悄的,薛宸一时竟有些不太适应这里面的喧闹声,老太君似乎也看不惯这场面,由贴身嬷嬷扶着去了内堂休息,绥阳长公主见老太君不在了,整个人便像是松了一口气,薛宸见在心中,并没有表现出来,长公主怕她累着,亲自过来扶着她坐到了上首的太师椅上,正和她说着话,先前那个被娄庆云越过去的妇人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凑了上来,对薛宸说道:

“哟,这新媳妇儿可真漂亮,公主好福气呀。”

那妇人的语气很随意,这让薛宸十分意外,但见绥阳公主仿佛丝毫不在意她的无礼般,笑得真诚,说道:

“是呀,多漂亮的孩子。庆哥儿的眼光真好。”

那妇人对坐在凳子上和人说话的四夫人包氏推了推,包氏回头便瞧见那妇人对她挥了挥手,意思是叫她让给她坐,包氏瞧了一眼公主,见公主并没有说什么,便就站起了身,给那妇人让了座,然后才又回过身来,对长公主说道:

“模样到底是比我给庆哥儿说的那几个标致多了,怪不得庆哥儿喜欢她了。”

绥阳公主这些总觉得有些不妥了,偷偷的对那妇人摇了摇手,让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可那妇人似乎还记着先前薛宸没有和她行礼的怨愤,根本不理公主的摇手,继续说道:

“早知道庆哥儿喜欢这模样的,我便替他照着这模样找好了,说不定早就能成了这段姻缘呢。”

薛宸鼻眼观心,默不作声,一副我就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嘴角依旧带着一抹和绥阳公主相同的天真微笑,婆媳俩坐在一起,看起来倒真有些相像。

公主有些尴尬,生怕儿媳生气,毕竟哪个女人都不愿听见自家相公和别的女人之事,虽说儿子根本就没有见那些姑娘,可现在说出来,总归是多生事端不是,就急着岔开了话题,说道:

“宸姐儿可能还不认识,这位是我的姐姐,你便与庆哥儿一样,喊她姨母便是。”

“…”

薛宸无语的看着自家婆婆,这样的话,她还真能天真无邪的说出来啊。让自己的儿媳,认一个平民别人做姨母…

怪不得先前娄庆云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了,娄庆云是公主之子,他的姨母也都只能是公主,可眼前这一位,头发枯黄,身子瘦成一副骨架,根本撑不起来华服美衣,戴着那些御赐首饰却依旧不能将其市井的气质掩盖住。

那妇人坐直了身子,仿佛一下子姿态就高了起来,原以为薛宸在听见长公主这么说了之后,一定会恭恭敬敬的上来与她行礼,可谁知薛宸竟依旧傻愣愣的坐在哪里,那妇人脸上的笑容再次露出了尴尬。

见自家婆婆正一脸期待的看着她,想她接过这个话头,可是薛宸转头看了一眼那妇人,姨母两个字实在是叫不出口,干脆装傻,换了个话题,对公主问道:

“母亲,我竟不知,夫君从前竟还相看过其他女子吗?他从未与我说过这些,不知都是谁家千金?母亲可否说出来叫我认识认识呢?”

公主脸色微郝,觉得儿媳果然就是为这件事生气了,为难的看了一眼那妇人,像是在询问,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她儿媳可真生气了。

只见那妇人听薛宸主动问起这个,并不接受公主递来的求救信号,而是以为薛宸十分介意这些,一心想要出一出先前被无视的气,便就挺直了腰杆对薛宸趾高气昂的说道:

“我给庆哥儿相看的小姐那可多了去了,有赵员外家的千金,王财主家的小姐,还有李掌柜的亲妹子…她们个顶个的温柔漂亮,家世又好,才学,人品,没有一样是不出色的,只可惜,庆哥儿与她们对不上眼,若是真对上眼了,那些年就成了亲,估摸着如今都该子孙满堂了。”

“噗。”

薛宸一边听,一边在喝茶,肚子里一直憋得很难受,直到那个女人说出‘子孙满堂’四个字的时候,她才没忍住借着咳嗽的声音笑出了声,娄庆云得几岁成亲生子,才能在这个年纪有孙子出来啊?薛宸强忍着嘴角,从腋下淡定的抽出帕子抵住鼻端,微微抬眼看了看那女人,肚中几乎已经笑翻了天。

光是想象着娄庆云和赵员外家的千金,王财主家的小姐还有李掌柜家的亲妹子相看,薛宸就实在忍不住要笑。也不知娄庆云本人听没听过这样的桃色绯闻。

有这么多极品在身边,娄庆云这些年过的也很无奈吧。而最最关键的是,他还有一个凡事这样天真无邪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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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听见薛宸咳嗽,长公主赶忙凑过来问:“没事吧?”

说着话,还伸手来给薛宸抹背顺气,薛宸转头看了一眼这个让她大跌眼镜的长公主,作为母亲和女人,该有的温柔和体贴她是够了,可是作为一个公主和冢妇,她这性子无疑是叫人头疼的,有足够的身份却没有足够的能力立起来,那就很容易被人当枪使而不自知。

深吸一口气后,薛宸也不看那妇人,只是对长公主问道:

“母亲,不知这位夫人是哪位公主,如何您要我喊她姨母呢?”

因为知道这妇人不可能是公主,所以薛宸才敢这么大胆的询问,有的时候对于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直白的无视,因为她所依仗的不过是她的情面,可是如果你连情面都不给她,她对你也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哦,她不是公主,是我外祖母收养在府中的义孙女,你可能不知道,我并不是在宫中出生,六七岁前都是跟着外祖母生活在保定的,她姓陶,与我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小时候我也颇受她照料。”

公主说到这里,陶氏便上赶着插嘴说道:

“可不是嘛,小时候公主都是我带大的,那时候老夫人哪里有精力,还不都是我一口水一口饭的将公主给喂大的嘛。”

公主听她这么说,也温顺的点点头,说道:“是啊,多亏了陶家姐姐小时候护着我呢。”

两个女人就开始了忆苦思甜,薛宸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便就明白了,这女人是公主外祖母的义孙女,这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就是个丫鬟,与公主和她外祖母渡过了一阵困苦的岁月,等到公主被接回宫中之后,陶氏和外祖母都被接到京城来,然后就一直生活在这里,直到公主的外祖母去世,陶氏才嫁给了奉车都尉做填房,似乎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