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卿将薛绣抱在怀中,薛绣反抗不动了,只好任他抱着,目光盯着折叠好的被褥说道:“如果你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才这样,那你大可不必了,我既然出了元家,就做好了独自抚养两个孩子的打算,你大可放心,我不会亏待他们的,但是,我也不会为了孩子跟你回去就是了。”

元卿苦笑了下,说道: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相信,可是我还是要说,我不是为了孩子才想把你找回去的,你走了之后,我也想了很多,我在乎的到底是什么。我一直都没有站在你的角度去想事情,我不知道你在府里过的有多辛苦,我不知道你为了迎合我做了多少努力。我的人生,从小就不控制在自己手中,我没有奢望家里给我找的妻子,就是能够和我心意相通的那个人,我总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幸运,没想到,我就是那么幸运,让我误打误撞的娶了你。楚姨娘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们那天拌嘴,我有些生气,就在院子里喝酒,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就给她带去了房里,晕乎乎的,连自己到底有没有做什么都记不得,直到一个多月后,她告诉我,她怀孕了,我那个时候才意识到问题,我那几天都刻意躲着你,不是因为在乎楚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而是因为我不敢面对你,因为在囡囡出生之后,我们曾经那么好,颇有除却巫山不是云的信任,可我却偷偷的破坏了这份信任,对不起。现在事情水落石出了。事实证明,楚姨娘肚子里的不是我的孩子,那也就是说,那天晚上,我没有对不起你,这一刻我真的好庆幸,楚姨娘背着我偷人。”

薛绣听到这里,不禁回头看了看他,双眼中噙满了泪,嘴上却还是要说:“你庆幸什么,她都让你绿云罩顶了,你还庆幸。”

元卿见她终于肯跟自己说话,替她擦了擦眼泪,说道:“她不过是个姨娘,哪里有资格让我绿云罩顶?你才是我妻子。”

“…”

面对元卿突如其来的坦白,薛绣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元卿这些话,从来都没有和她说过,她也不知道,原来他的内心中是这样的想法。

“绣儿,原谅我好不好?”

薛绣缓缓的呼出一口气,犹豫一会儿后,才对元卿说道:“你以为我是怎么才能嫁进你们元家的?当初元夫人属意柳家小姐柳玟宣,你还记得吗?”

元卿想了想后,点头,说道:“记得,那位柳小姐不是喜欢她表哥吗?”

薛绣勾唇笑了笑,说道:“说真的,你这个人的女人缘是很好,只不过却也让女人守不住,柳小姐是这样,楚姨娘也是这样,当年我和宸姐儿无意间听见了柳小姐和他表哥叶康说话,才知道他们俩有首尾,柳玟宣怀了叶康的孩子,叶康却不想娶她,就想把她推给你,说让柳小姐把腹中孩子栽在你身上,我当时早已倾心于你,自然不想让你娶一个不检点的女人为妻,这才拜托宸姐儿,让她想办法在你和柳玟宣定亲前,让柳玟宣和他表哥的事情暴、露出来的。你说你是不是很倒霉,身边的两个和你有瓜葛的女人居然都是这样的。”

这些事情,元卿当然不知道,看着她想了一会儿后才说:“我记得当时我娘从叶家的婚宴上回来之后,就绝口不提和柳家的结亲了,原来是你和宸姐儿做的吗?”

薛绣点头答道:“是,是宸姐儿帮我想的办法,让柳玟宣在叶家的婚宴上自曝其短,不过也是柳夫人和叶夫人私下不对盘,才将事情闹得那么大。我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我当时一心想保护你,没想过这会让柳小姐名声尽毁。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我解决了柳小姐之后,并没有功成身退,而是效仿柳小姐的方法,拼了命的去讨好元夫人,让她以为我是一个温婉大方,人品绝佳的女孩子,多番接触之后,元夫人果真就被我骗了,这才有了我和你的婚事。”

元卿难以置信的看着薛绣,这些事情他从来都不知道,没有想过,薛绣为了他竟然做了这么多努力,可是,和他成亲之后,他却都是怎么对她的,成亲不到两个月,他就抬了通房,纳了妾侍,将她的真心一点点的消耗殆尽,知道这些事之后,元卿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么让薛绣失望,可饶是这般失望,她也没有想过要离开他,可是他却…

薛绣将他环在她腰间的手拉下,说道:

“我现在真的好后悔,后悔当年为什么要做那些事,人家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我偏偏不信,看准了一个,就费尽心力的去到他身边,然后跌跌撞撞的想明白这个道理。”薛绣坐起了身子,任秀发披肩流泻,手掌轻抚小腹,说道:“好了,这些原本打算瞒你一辈子的事情,我都说完了,我承认,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我也不是靠着光明正大就嫁进你们元家的,在我们婚前,你娘好几次在路上遇险都遇上我,那也不是偶然,是我偷偷安排的人,为的就是想在危急关头救她一回,让她好彻底的记住我,你喜欢善良又温顺的女子,很显然我不是。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就此别过吧,我为自己的行为向你道歉,至于惩罚,我想我已经得到了,你就不要再和我计较了。好了,说完这些,我真的好累了,你回去吧。回去找一个合你心意的女子,不要再不把婚姻和女人放在眼里,不管什么样的女人,你总要和她交心,她才会义无反顾的守住你,你若是对她们爱理不理,将来柳小姐和楚姨娘的事情,就很有可能会在发生。”

薛绣说完后,就坐在床沿一角等待身后元卿的下床动作,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正悠闲的用手撑着脑袋看她,半晌后,才勾唇说道:“我从前竟不知道,你对我这般用情至深。”

薛绣大郝,低头说道:“那是从前了,婚后尝到的失望太多,就算是再深的爱恋,也会消失的。我已经厌烦了那种处处讨好你的生活,我觉得可能没有你在,我才能更加自在一些吧。”

元卿却是依旧没有动作,薛绣回头一看,那家伙居然已经在她的枕头上闭上了双眼,这就睡下了,薛绣爬过去推他:“喂,你别睡啊,我和你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啊。我不是你喜欢的那种女人,我一直在骗你,现在趁我还愿意和你好聚好散的时候,你赶紧走,既然要断,那就断的彻底一点,你这样算什么呀。”

这是薛绣第一次大声指责元卿,并且是用这么不客气的语气,可元卿却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在,嘴角挂着笑,转了个身,一下子就把薛绣的香被抱在了怀里,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然后才张口说了一句:

“谁说要断了。夫妻这么多年,孩子都给了你两个,你说断就能断啊?快别吵了,我都好几天没睡了,现在困得不行,我睡了啊,有事明天再说。”

说完这个,元卿偷偷的将自己的笑脸埋进了被子里,看来还是某人说得对,女人怕缠郎,只要知道她对你不是厌恶,还喜欢你,那么她们就不会铁石心肠的离开,只要你缠的够紧的话…他此时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心仪的女子居然在那么早以前就喜欢上他,并且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事。

薛绣拉扯他:“你起来,你喜欢的那种女人我已经不愿意装下去了,你还这样就没意思了,别以为我不敢和你闹,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喊人进来把你打出去。”

这回元卿终于有了些动作,转过了身,拉着薛绣的手,让她也躺下,抱棉被的他转过来改抱老婆了,用有些胡渣的脸颊磨蹭着薛绣的,然后说道:“不要这么绝情嘛,让我睡会儿。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不过是喜欢你罢了,你是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的,你温柔也好,泼辣也罢,我都认了还不行吗?快睡吧,我瞧你这两天也瘦了好些。”

“…”

薛绣原本还想奋力将他推开的,可是在听到他说那句‘我不过是喜欢你罢了’这句话的时候,却怎么也下不去手推他,转头看了一眼他的神情,这样邋遢的元卿,她从未见过,而他这一脸餍足的样子,更是从未表现出来过,原来他也有这么无赖的一面,瞧着他眼底的乌青,薛绣有些不忍心的抚了上去,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她便只能在心中自我安慰——毕竟是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这么憔悴当然心疼了,不过,只有现在,等到明天,他睡饱之后,她就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把他给赶出去的!

嗯,没错,就是这样!

抚触他脸颊的手被人抓入了掌心,薛绣无奈极了,却也不再反抗,夫妻俩就那么面对面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天方鱼肚白,薛绣的丫鬟来敲门。

薛绣睡得似乎还很香甜,元卿倒是醒了过来,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然后去开门,当时丫鬟脸上的表情可精彩了,手里的水盆一下子就打翻了,转身拔腿就跑了出去,一路上大喊着:

“夫人,夫人,不好了!小姐出大事儿了!”

元卿想喊住她都来不及了,看着满地的狼藉,只好把水盆捡起来,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丫鬟带着赵氏和几个家丁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就看见了有些尴尬坐在床沿的薛绣,还有光明正大站在厅中的‘野男人’元卿。

赵氏瞧着两人的样子,哪里还不知道这两人的态度呀,转过脸就对着那丫鬟骂道:“你个不懂事的小妮子,连自家姑爷都认不出来了?”

害她虚惊一场,还以为自家闺女真的耐不住寂寞,公然就在府中会起了‘野男人’来,丫鬟震惊的来回在元卿和薛绣之间看着,这‘野男人’的脸,似乎和姑爷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可,可姑爷哪里有过这么邋遢的时候呀…

元卿有些尴尬的摸着鼻头过来和赵氏行礼,赵氏也没说什么,让他起来,然后就给他拿来了干净的衣裳,让他在薛绣这里洗漱,又给他们送来了丰盛的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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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赵氏第二天一早就赶去了卫国公府找薛宸,和她说了一番元卿和薛绣的事情,薛宸倒是觉得他们俩和好了没什么不好的,只不过觉得元卿的这个手法怎么那么熟悉呢?

送走了赵氏,薛宸纳闷的回到房间,娄庆云在宫里值勤多日之后,惯例就是在府中歇两天,所以这个时候他还没有起床,就连早饭都是薛宸端进去给他吃的。

娄庆云舒服的躺在躺椅上享受着媳妇儿的照料,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甜汤,正幸福了无边的时候,媳妇儿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元卿昨天晚上去爬绣姐儿房间的窗户了。”

“咳咳咳咳。”一时没忍住,娄庆云就呛住了,猛烈咳嗽起来。

薛宸给他顺气,等他好些了,才将他的脸转到自己面前,看着他又问道:“绣姐儿的房间窗户在二楼,你说元卿不会武功,他是怎么掩人耳目上去的呢?”

娄庆云的眼睛不自然的看向旁边,又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个嘛…要去问元卿了。”

薛宸放开了手,顺便替他擦掉了嘴边的汤渍,扬眉说道:“嗯,我也没问你,我只是好奇嘛。”

娄庆云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就不敢再装大爷,自己坐直了身子,端起了粥碗就乖乖的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讨好薛宸,给她递包子夹菜,不住劝她:“吃啊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

薛宸气结,这个混蛋!

当年自己不守礼数也就算了,如今把元卿也给教坏了,好好的一个状元郎,今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歪成他这副样子。若真变成这样,绣姐儿要不喜欢了,那可怎么办呀?

薛宸和娄庆云又去承德过了一个月炎热的夏天,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九月里,天气分了早晚,已经舒适很多了。

娄庆云把薛宸送回家,自己就去了大理寺,薛宸回到沧澜苑中换了衣裳准备去给老太君和长公主请安的,没想到老太君就先一步派人来请薛宸了,金嬷嬷亲自来的,对薛宸说道:

“少夫人,老太君和公主都在松鹤院中,姨奶奶过来了,请您过去见见呢。”

薛宸回头看了一眼金嬷嬷,问道:“姨奶奶?可是老太君的妹子,安阳侯夫人?”

金嬷嬷回道:“可不是嘛。姨奶奶好几年没回京城了,这回是跟着安阳侯爷回来的,据说要在京城住一阵子呢。从小老太君就和这个妹妹很好,前两天来,您和世子都在承德,没法相见,今日老太君听说你们回来了,就赶忙让我过来请您过去呢。”

“好,我换了衣服和嬷嬷一起去。”

老太君院子的凉亭中,如今正坐着好几个人,因为天气有些热,亭子里风朗朗的很舒服,所以,老太君干脆在亭子里待客了。

长公主和老太君平齐坐在上首,老太君的左手边坐着一位银发老妇人,雍容华贵,并不输老太君的气度,她的下首坐了两位衣着华美的妇人,看着应该是这位侯夫人的儿媳,最后边还坐了一个挺着肚子的年轻少妇,她最先瞧见薛宸,看了看她头上的钗饰和她的衣着,便伶俐的站了起来,并没有行礼。

老太君瞧见薛宸就笑开了花,对她招手道:“宸姐儿回来了,快过来,给我瞧瞧。”公主则一贯的好脾气,走过来牵着薛宸过去。

薛宸对老太君屈膝行礼,然后便转身对安阳侯夫人行晚辈礼,安阳候夫人亲自扶她起来:“孩子,快快请起,别客套了。”

薛宸对她微微一笑,起来后就有丫鬟抬了椅子放到了长公主身侧,请薛宸坐下。

“这就是我那孙媳妇,庆哥儿怜她苦夏,每年夏天他们夫妻俩就去承德小住几日,这不刚回来,我便让她来给你请安了,你觉得人品如何?”老太君满脸自豪的对侯夫人问道。

侯夫人也是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果然和庆哥儿十分相得,好的很啊。”

长公主拉着薛宸的手,两人相视一笑,亲昵的姿态不像是婆媳,更像是姐妹,看的侯夫人身后的几个媳妇都有些称奇,老太君对薛宸继续介绍道:“这位是大表婶季氏,这位是二表婶谭氏,那位是大表婶的儿媳万氏。”

三人被老太君点名,纷纷起来与薛宸行礼,毕竟薛宸是正经的一品诰命夫人,她们之中就是季氏也不过是个三品,其他更不用说了,薛宸客气赶忙站起来与她们回礼,然后才客客气气的坐了下来。

“老妹妹,我这个孙媳妇可是好的很啊。”老太君对于薛宸从来就不吝夸赞。

侯夫人也看出了老太君对薛宸的喜欢,自然会顺着老太君的话往下说去:“那是自然的,看着就是个能干的。”

说着话,侯夫人的眼睛便在薛宸身上转了几圈,最终落在了她的小腹上,薛宸只当没看见这探究的目光,正有些尴尬的时候,那边万氏发出一声惊呼,杯子拿在手上,似乎还没喝就整杯都掉在了地上,水洒在她的襦裙之上,只见她捂着簸箩般大小的肚子,说道:“老太君,老夫人恕罪,先前他翻了个身,我没拿稳杯子,惊着诸位了。”

万氏说着,便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老太君哪里会怪罪她,赶忙问有没有事,万氏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说道:“没事,这个时候动的是最厉害的。”

季氏也过来看了看儿媳后,才说道:“老太君不必担心,欣姐儿都怀第三个,前两个都是顺顺当当的,这个略微活泼了些,不碍事。”

老太君这才放心,薛宸瞧着万氏身上都湿了,便起身走过去说道:“衣裳湿了可不好受,妹妹可愿随我去换身衣裳?”

万氏感激的看了看薛宸,然后又看了看季氏,季氏点头后,她才敢站起来对薛宸屈膝道谢:“如此,便多谢少夫人了。”

薛宸与老太君等行礼退下后,便亲自带着万氏往沧澜苑走去,怕万氏不熟悉路,便出手扶着她走。

等她们离开之后,安阳侯夫人才凑到了老太君身边小声问道:“庆哥儿媳妇嫁进门都快三年了吧。”

老太君点点头:“是啊,再过两个月就足足三年了。”

安阳侯夫人似乎有什么想说的,迟疑片刻后才开声说道:“这三年,肚子就没个信儿?”

老太君瞧着安阳候夫人,这才明白这位老妹妹想说什么,笑了笑,说道:“哦,这个呀,不急,他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庆哥儿媳妇儿还年轻,庆哥儿可不年轻了,我们靖哥儿还比庆哥儿小两岁,可嫡出就生了两个,眼看第三个就要出生了,更别说庶出的了,五六个总有了,庆哥儿这里连一个还没生出来,这…从前没成亲也就罢了,可如今成亲都三年了,不知道老姐姐可曾让大夫给少夫人瞧过?”

老太君和长公主对视一眼后,才摇头说道:“这个…倒是没有。两个孩子好的很,没什么问题的。你瞧他们才刚从承德回来,感情好着呢。”

安阳侯夫人和身旁的季氏对视笑了笑,季氏便接着说道:“老太君误会夫人的意思了,夫人也不是说世子和世子夫人感情不好,只是正因为他们感情好,成天在一起,三年了都没动静,才奇怪呢。”

老太君听了有些尴尬:“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子嗣是顶顶重要的,老姐姐可莫要忽视了呀。”安阳侯夫人的话让老太君也不知道如何反驳了,只好说:

“道理我都知道,可子嗣这种事都是菩萨给的,哪里是咱们说要就能要的呢。”

“这…”安阳侯夫人想了想后,又问道:“庆哥儿可曾纳妾?难道妾侍这些年也没有吗?”

长公主开口说道:“没有,庆哥儿没有纳妾。”

季氏和谭氏都啧啧称奇:“庆哥儿这年纪,竟然到今天都没纳过妾吗?这也太…”

‘不可思议’四个字,季氏终究是没敢说出来,毕竟这里是国公府,她们评论的是长公主的儿子,说的太过分,就怕会惹了长公主生气。

安阳侯夫人对老太君说道:“老姐姐,你听我的,这事儿可不能再拖了。就算庆哥儿不纳妾,那最起码也要让少夫人怀上,给娄家传宗接代才是正经。从前我们府上有个方子,专治那种妇人身子不调,不孕不育的,我瞧着少夫人身子单薄了些,许是没有好生调养所致,待会儿我便让人把方子给写下来,您抓了药让少夫人先喝三四个月,说不定调养一下,就有了呢。若是调养过后,还是不行,老姐姐,你可正要好好想想给庆哥儿纳妾的事情了。”

“…”老太君瞧着这个多年不见得妹妹,只觉得有些有心无力的感觉,她哪里能和这位说自家庆哥儿是个什么驴子脾气呀,就为了女人的事情,他都在府里闹两回了,余氏和玉哥儿就是最好的例子,从此之后,还有谁敢给那头驴子找女人呀。

不过,庆哥儿媳妇儿进门三年无子,也确实有点晚了些,这是在她面前说的,还有那些不在她面前说的,指不定该怎么说两个孩子呢,若是这方子有效的话,早点抱上孙子,也是娄家的福气呀。

当下便没有推辞,点头说道:“劳妹妹费心了,届时你把方子给我,我命人煎给她服用便是了,总是调理的身子用的,喝了总没有坏处就是了。”

安阳候老夫人笑了笑,说道:“坏处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只要能生出孩子,其他的方面,女人总要多忍耐这些的。您瞧我那孙媳妇,肚子里怀了第三胎,别提多好了。”

长公主在一旁想了想后才说道:“那孩子看起来年岁不大,居然都生了三个了。”

提到这个,季氏就很自豪,主动给长公主解释道:“欣姐儿今年十六,过了年就十七了,有两个孩子是年头怀上,这刚生下来,年尾就又怀上了,到底是年轻,身子恢复的快,过了几个月,这不,又怀了。”

长公主向来说话不用顾忌什么,直言道:“哟,那不是十三四岁就怀了吗?这么小的年纪生孩子,身子今后要亏的吧。”

季氏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随便打了个马虎眼儿,就坐回了位置上,谭氏站出来打圆场道:“不亏不亏,府里的好汤好水好药从来没给她断过,身子好着呢。”

长公主也感觉到了季氏的尴尬,便没有再追问下去。不过,心里却是觉得,宸姐儿就算晚两年生也没关系,她是过来人,生庆哥儿的时候年纪太小,宫里的太医给她养了好些年才把身子养好,这才又继续生下来烟姐儿,寒姐儿她们姐妹三人,所以说,女人年纪小了生孩子,多少还是会有些影响的,要不然,宫里的太医也不会建议她那两年好生调养了。

只不过,长公主不懂的是,这安阳候夫人家里,生那么孩子干什么,年纪比庆哥儿还小两岁,孩子都九个了,这么多,能养的好吗?不过,这个问题,绥阳长公主还是知道不能问的,也就自己在心中纠结一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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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薛宸带着万氏走在小径上,随意和她聊着:

“你今年多大了,这是你的第三个孩子吗?”

万氏小小的身子,有些单薄,有些苍白,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大腹便便让她看起来特别憔悴,看着叫人心疼。

万氏笑了笑,沾着胭脂的嘴唇微动:“过年十七了。我之前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一个姐儿,一个哥儿,这个不知道是什么。”

薛宸咋舌:“你今年才十六啊?”十六就要有三个孩子了,羡慕的目光不禁落到了她的肚子上,薛宸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肚子大起来。

万氏似乎感觉到薛宸在盯着她看,薛宸的个子比她高半个头,看着就高挑很多,窄肩细腰,是男人最喜欢的身形,五官出奇的精致,粉颊桃腮,剪瞳秋水,无论从哪里看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肌肤又吹弹可破,万氏不禁也对薛宸感到了羡慕,不过,也只是一时的,因为她知道,薛宸十七岁了,马上都十八了,居然连个孩子都没生,如今她是漂亮年轻,男人宠着她,可要等到人老珠黄了,身边连个孩子都没有的话,那晚年可就凄惨了,管她是不是什么一品诰命夫人呢。

薛宸不知道万氏在想什么,总觉得万氏看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之色,想也知道,她是同情自己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没有孩子,可是其他事情,薛宸可以毫不介意,唯有这一件事,她真的是特别介意的,上一世她嫁给宋安堂,孩子就没有生下来过,而这一世,她和娄庆云都是逆天而行,哪里还敢奢望老天赏他们孩子呢。

让夏珠给万氏找了一套宽松的开襟褙子装,里面的襦裙是齐胸的,倒不妨碍她的大肚子,这衣裳还是成亲的时候,她带来娄家的陪嫁衣裳呢,也是萧氏给她准备的怀孕服,只可惜她一直没能用上就是了。

将万氏平安送到了凉亭之中,薛宸又在亭子里陪夫人们说了些时候的话,然后才回到沧澜苑中。

第二天,老太君又把薛宸喊去了松鹤院,将安阳候夫人留下的药方递给薛宸看了看,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只轻声的吩咐了一句:

“这个…是安阳侯夫人留给我的药方,说是能调理女人身子,当然了,不是说你身子不好,而是调养着些,总能更好不是。我已经让金嬷嬷配了三十副,据说这种药有些苦,每天早晚各喝一副,先喝半个月试试。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这种事儿吧,咱们控制不了,孩子都是菩萨赏的,只是…”

薛宸立刻就明白了老太君的意思,默不作声的收下了药方,对老太君保证道:“老太君放心吧,您的意思我懂的,待会儿我把药带回去,还麻烦金嬷嬷每天去看着那些丫鬟给我煎来服用。”

老太君看着这般爽快的薛宸,突然有些后悔了,她也许不该听信安阳候夫人的话,这是伤了宸丫头的心了吧。

试图解释:“丫头,你别生气,要是不想喝,咱就不喝了。一切顺其自然,多好啊。”

薛宸看着老太君,顿时心里五味陈杂,她实在不知道,如果再过两年,她还是生不出孩子的话,那时候,还有何脸面面对老太君,面对长公主,面对娄家的列祖列宗…

果断的摇头,说道:“不,我愿意喝的。其实我也着急这事儿,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跟老太君您说,如今您替我要了方子,我谢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想喝呢。”

老太君瞧着这个懂事的孩子,欣慰的点点头,说道:“唉,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并没有觉得这事儿怪你们,你可别多想啊。要是这药实在苦的厉害,不喝也没事儿的。”

薛宸点点头,心里却是有了别样的决定,不管这药多苦,只要有效,她一定会一滴不漏的全都喝下肚,不管她和娄庆云最后能不能生,她总要替娄家尽最大的努力才行,若是努力到最后还没有用的话,她也不会觉得太良心不安就是了。

她和娄庆云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可两人却逆转了命运,由不存在变为了存在,那么多多少少总要受一些天谴才对,没有孩子的确是个很严重的天谴。这也许就是他们两个该承担的命运吧。

将药方和六只食盒的药包全都拿回了沧澜苑,金嬷嬷虽薛宸一同回来,拿着一贴药包就带着衾凤和夏珠去了厨房,薛宸的生活起居全都是衾凤和枕鸳负责的,煎药这种事,原本应该交给她们俩做,但夏珠经验丰富,而这药又是老太君亲自叮嘱的,所以,金嬷嬷不敢马虎,就钦点了夏珠一同前往。

这药是由八碗水熬成一碗水,最后一回倒出来就是药汁了,漆黑黑的一碗送到薛宸面前,药性大的都有些刺鼻。薛宸端着碗,看了一眼金嬷嬷,像是在询问:这玩意儿能喝?

金嬷嬷点点头,说道:“女人家喝的药都是这样的。有点苦,少夫人捏着鼻子就喝下去了,我已经让衾凤给您准备好了蜜饯,喝下去吃一个蜜饯就没那么苦了。”

薛宸将药碗送到唇边,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小口抿了抿,那苦的简直要把薛宸的早饭都给吐出来,直接怀疑这玩儿是真的能喝吗?

可一旁金嬷嬷看着,薛宸也不想让老太君太过担心,干脆就听从金嬷嬷的指示,捏着鼻子将一碗药就灌进了嘴里,放下碗的那一刻,就拿了一颗蜜饯含进嘴里,可依旧盖不住那药的苦味,那是一种苦到心间,苦到流泪的苦,简直比黄连还要苦一百倍有余。

薛宸靠在那里吃了十余颗蜜饯之后,才感觉被苦的发麻的舌尖稍稍的恢复了些知觉,想起这种药,她还要喝几十,甚至几百回,突然就生出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来,不知道是谁想出来让女人喝这种药,那简直不是人喝的东西,为了让女人能怀孕,就连她们首先是人的资格都给剥夺了。

因为药的缘故,薛宸中午都没什么胃口,随意喝了两口汤之后,就到床上去歇着了。

晚上娄庆云回来的时候,她正无精打采的坐在书房里看书,和娄庆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两人便在房间里吃了一顿晚饭。

晚饭过后,衾凤又端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过来了。

薛宸拼命才抑制住了自己想要逃离的冲动,接过了那药汁,却是迟迟不敢再入口,早上喝了一碗,她就不舒服到晚上,要是再喝一碗,那夜里也干脆别睡了…

但不喝又不行。

娄庆云还没吃完晚饭,看着薛宸对着面前那碗东西发愁,不禁问道:“这什么呀?黑乎乎的,酸梅汤吗?我怎么没有?”

薛宸白了他一眼:“哪是酸梅汤啊,是药,你要喝吗?”

娄庆云放下筷子,走到薛宸身旁,抚了抚她的额头,问道:“好端端的喝什么药?也没发热啊。”

薛宸将他的手拍开,无奈的说道:“没发热,是补药。”

“补什么,你身子好着呢,有什么好补的,是药三分毒,谁没事儿喝药补身子呀。”

说着,娄庆云就要去抢薛宸手里的碗,却被薛宸又一次武力镇压:“别闹,这是女人家喝的补药,你凑什么热闹呀。”

这么一听,娄庆云多少也能明白点了,说道:“谁让你喝的。你没病没痛,也没女人家那方面的毛病,补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