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勤是青阳的长子,今年二十岁,容貌和性子完全就承袭了威远候,俊俏有余,阳刚不足,动作起来甚至有些绵软,青阳虽然也看不惯他,可到底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总不能像嫌弃驸马似的嫌弃他,只见赵勤欲言又止,憋红了脸,青阳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把剑收起来,给人瞧见像什么样子?”

赵勤却是难得的硬气一回,指着威远候说道:“我不!今日我不杀了他才叫天理难容呢!娘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你别拦我!”

说着就要往前去,被青阳身边王二家的给拦住了,鸣湘从里面跑出来,哭喊着说道:

“不好了,少夫人要上吊呢。”她先前就是安排在房间里看着少夫人的,王二家的去给青阳公主报信,可现在,少夫人她要上吊,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总不能视而不见,眼看就要看不住了,赶紧到门口喊道。

青阳蹙眉怒道:“这都怎么了!这天下还有没有太平日子了!全都给我进来!别在外头丢人现眼!”

直觉是出了大事的,驸马好、色成性,儿子暴怒,儿媳要上吊,肯定是驸马他行为不检点了,这种事情若是给旁人知道,公爹占了儿媳的便宜,那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啊,所以青阳第一反应就是要进屋。

谁知道赵勤却是不肯,恼羞成怒道:“让她死!让她去死!谁敢拦着!她今儿不自己死了,我杀了这狗杂碎之后,也定要她死在我手里!”

青阳心中就更加笃定了,对王二家的和鸣湘使了个眼色,两人就上前拉着赵勤往屋里走去,青阳走了两步,发现威远候没有跟上,正偷偷摸摸的往外挪步呢,这是想偷跑,对院子里的护卫指了指,护卫就将驸马给擒着胳臂送进了房。

驸马还一路骂骂咧咧:“撒开你们的狗爪!放肆!”

护卫们却只听青阳公主的话,将他一把推进了房间,然后将房里其他丫鬟全都领了出去,只留下公主的两个心腹,鸣湘和王二家的在屋里伺候,因为两人也算是知情人,所以青阳公主也就不避讳了。

坐在主位上,瞧了一眼满脸泪痕,脖子上确实有一条红印的儿媳,又看看那双眼正冒着火光的儿子,还有那个干脆破罐子破摔,给人从外面摔进来,他就连椅子都不做,干脆盘腿抱胸坐在了地上,背对着他们所有人。

青阳公主瞧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媳刚生了孩子,正是撩人的时候,驸马来了瞧见她就撩拨了几下,正好被儿子瞧见了,儿子觉得父亲轻薄了他的妻子,就动了怒,儿媳才羞愤的要上吊自杀。

在青阳公主心中,已经将发生的事情捋的门儿清了,倒不是她觉得驸马这事儿做的对,只不过,等过了今日,私下解决解决,骂几句,打两下也就够了,儿子哪里有提剑杀老子的道理,更何况今儿还是孙女的满月日子,府里多的是宾客。

这不是寻着惹事儿嘛,给人看了笑话,这才是青阳最在意的地方。

“有什么事儿,就在房里说清楚吧。勤儿你放心,若是你爹有对不住你媳妇儿的地方,我替他向你们赔罪了。”

赵勤脸色涨的通红,指着威远候好一会儿,然后才愤愤的一跺脚,对青阳公主说道:

“娘你不知道事情,就别说话!今日我要不杀了这对奸夫.、淫、.妇,我,我,我枉为人!”

“混账!”青阳公主大喝:“什么叫枉为人?你爹纵然有行为失德的地方,他也是你爹,你媳妇儿刚替你生了孩子,正是身子虚的时候,你要杀谁?杀谁你还有理了?”

青阳公主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孩子,赵勤刚才稍微熄灭了些的怒火就又熊熊升起了,这一回,他可不想再顾及什么,对青阳公主吼道:

“娘!别提孩子了!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若是我的孩子,怎么会这么早就出来,大夫明明说的是足月生产,可是却足足提前了大半个月!可若是提前大半个月的话,我那些日子根本不在家,哪里能和她有孩子?更何况,更何况,您知道他们刚才在屋里做什么吗?您知道他们在床上说我什么吗?说我是龟孙儿!我他妈的就是龟孙子!给自己的亲爹和女人戴了一顶这么大的绿帽子,居然还高高兴兴的替他们的贱种操办满月酒!我真是缺了大德,缺了大心眼儿了!”

青阳公主的脑袋嗡嗡作响,愣在那里好一会儿,然后才呐呐的看向了低头哭泣的冯氏,见她领口的衣服还开着,里头甚至连肚兜都没穿,奶水溢出来,染湿了胸前两片,发髻凌乱不堪,早上她记得冯氏出月子,还是她派了鸣湘来替她洗了澡和头发,如今却是蓬乱的。

儿子的话像是锤子般敲在胸前,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坐在地上,依旧无所谓的威远候,她的好驸马,青阳走过去,抓着他的前襟,就给了他啪啪两个巴掌!驸马也不躲,就那么让她打,等青阳打累了,驸马才吐出了一口带着血丝的血水,青阳指着他怒道:

“你,你还有没有人性?如何能做出此等恶事?她是你儿媳啊!你扒灰扒到了自己儿子头上!你还有没有良心?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呢?你连畜生都不如!”

驸马被她打的满脸的指甲印子,头发也乱成了鸡窝,神情依旧无所谓,冷冷扫了一眼公主,说道:

“我畜生不如?是啊,我就是畜生,我就搞了自己的儿媳妇,我就让儿子戴了绿帽子,怎么样?还不是跟你学的?你不让我纳妾,自己却养了那么多小白脸,还公然养在府里,你下面寂寞空虚受不了,我下面同样如此,府里的丫鬟玩儿够了,儿媳可是真销魂啊,比你在床上不知道要风骚多少。”

青阳公主见他已经毫无廉耻之心了,从前这些脏话他在房里也和她说过,只是被她镇压了之后,也就不敢说了,可没想到他早不犯病,晚不犯病,偏偏在这件事上犯病了,还在儿子面前用这样的污言秽语说她,青阳公主怎么可能忍受他,又抬脚踢了一下他的面门。

威远候满脸是血,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依旧满不在乎的说道:

“怎么?受不了我说实话了?我告诉你,就你这样子,若是搁在寻常人家,早被休八百回了!你以为外面的人捧着你是真瞧得起你吗?我呸!她们怎么在背后说我,就会在背后怎么说你!你知道她们怎么说你?说你风流,说你不贞!我是个男人,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变成今天这样,全都是给你逼得!我就上了她,怎么样?这府里就没有我没上过的女人!你以为你身边的鸣湘是干净的?哼,不也是被我破了处嫁给的管事?你问问她,鸣湘,还记得老爷吗?老爷比你的夫君怎么样?比他强吧?”

鸣湘脸色死灰,赶忙跪了下去,青阳公主难以置信的瞧着她,顿时有一种被身边所有人都背叛的感觉,驸马偷了儿媳,理直气壮,孙女变庶女,儿子戴了绿帽,成了龟孙子,而那个给他戴绿帽的竟然还是他爹!怪不得先前他要提剑杀人了!可驸马那些话,像是刀子一般剜着她的心,忍下喉咙口的一口甜腥,拿起了案几上的剑,走到了威远候面前,却是不杀他,而是一剑刺入了他的双腿间,顿时血流如注。

威远候捂着双腿间的手指缝里都大量的涌出了鲜血,他已经痛的面目全非了。

惨叫突破天际,撕裂着众人的耳朵,就连前院似乎都能听见这声嚎叫似的,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往声音的方向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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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青阳公主看了看手里染血的长剑,怨愤的盯着这个让她郁闷了一辈子的男人,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解脱了!

鸣湘被侯爷的一句话彻底毁掉了,王二家的当即就感觉自己的机会到了,上前谄媚道:“公主,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青阳公主将长剑转到鸣湘和冯氏身前,吓得两人不住摇头发抖,鸣湘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公主,我,我也是被逼迫的,侯爷他不许我说,我也不敢说,我怕说了之后,您就不要我了,公主,我错了,我错了,看在我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原谅我,不要杀我!”

冯氏则是羞愤的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无声哭泣,肩膀颤抖,她这个时候才感觉到彻骨的后悔,当初侯爷缠上她的时候,她没有立刻拒绝,已经是错了,可没想到,当时的错误居然造成了如今的后果!悔不当初也已经晚了,世子不知从何处得知她和公爹的事,今天早晨故意说自己出门了,引得公爹来她房中,公爹本就是个混账,也不顾她才刚出月子,就要搂着她强行办事,说出了那些话来,就被早就偷偷藏在内室的世子听到了。

冯氏知道,自己这下不仅仅是颜面无存,就连她的家族都会受到牵连,一时了无生意,起了轻生的念头,念起身起,一头撞在了桌角上,晕死过去。

王二家的过去看了看她,回头对青阳公主说道:“公主,没死,昏过去了。”

青阳公主将手里的剑抛下,然后对王二家的说道:“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许传出去,鸣湘和冯氏灌了哑药,鸣湘卖掉,冯氏还给他们冯家,你随我出去安抚宾客,若是让人知晓了今日之事,你知道后果的。”

王二家的缩了缩头,立刻点头:“是,奴婢知道,请公主放心,奴婢定会将此事处理干净。”

正当宾客们纷纷往惨叫声的源头找去,看去的时候,从外面又走入了一队官兵,为首的是京兆尹,只见他面上明显带着紧张,可是却又不得不往前的样子,带着人闯入了公主府,公主府里的管家迎上来问他做什么,京兆尹深吸一口气,然后气沉丹田,将酝酿了一路的话给大声问了出来:

“府上世子去我京兆报案,说是老婆偷人,孩子是他爹的,让我们进来拿人!”

说出这话,京兆尹的内心其实也是七上八下的,这叫什么事儿啊!他这一嗓子嚎出来,今后指定就是和青阳公主府杠上了,没有任何理由,任何缓冲,他就这么被推到了台前,得罪了青阳公主。想起公主的凶残,京兆尹只觉得头皮发麻。

可是谁让给他施压的那一方,比青阳公主还要凶残呢。

卫国公府世子娄庆云,大理寺卿娄大人,他手里捏着京城所有的刑讯单位,大理寺是三法司之首,刑部都要听他的调遣,何况他这么一个小小的京兆呢,前途捏在人家手中,得罪了青阳公主,最多以后被她打打骂骂,可是得罪了大理寺,那就是亲手毁了自己的前程,孰轻孰重,京兆尹大人还是分得清的。

所以,当娄庆云找到他,让他在这个时候上门吼这么一嗓子,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果然,随着他这一声嚎叫,宾客间几乎都炸开了!

什么什么,儿媳妇偷了公爹,还生了孩子?

这闺女变妹子,孙女变庶女…这,这真是好一出狗血大戏啊!

围观群众不厚道的笑了。想起了青阳公主平日的嚣张为人,人民群众捧腹大笑了。这就叫做现世报,来的太快了!

后院的嚎叫还在继续,但是京兆尹可没有那个胆量直接闯入公主府的后院去,只在院前守着,装作没有听见后院的哀嚎声一般,管家急得满头大汗,先前他媳妇儿来跟他报信,说是后院出了大事,侯爷偷了少夫人,世子去京兆尹告状,京兆尹找上门来了。傻子也知道,世子怎么可能去找京兆尹,家里发生了这种事,他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京兆尹告状,让京兆尹来处理呢?分明就是受人陷害,故意将这件事情挑到了京兆府,为的就是不让青阳公主私下处置,这是要闹上公堂,天下皆知的地步啊。

话说最近青阳公主府得罪了谁,众人心中明镜儿似的,上回长公主好心好意来府中给孩子送洗三礼,却莫名其妙掉下了水,之后也没见娄家说什么,可就在大家以为娄家认怂的时候,就在满月酒这日,宾客盈门之时,将这千古丑事给爆了出来,青阳公主府这回是丢人丢到家了。

人们皆在心中暗叹了一下卫国公府的手段,既能办事,又能忍,明的不来来暗的,还偏偏暗的叫人无话可说,因为本来就是公主府有这个把柄在他手上,而明面上又将自己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可又能让大家清楚地知道,青阳公主府到底得罪了谁!

青阳公主面如死灰从里面走出来,王二家的冲到了管家面前,一把推开了他,算是给公主清了路障,管家差点被她推得摔倒在地,想骂她,可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媳妇鸣湘并没有跟出来,心道不妙,就没敢当着公主的面儿给王二家的为难,只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王二家的现在哪里还有空去管他,如今正是她顶替鸣湘,成为公主身边头号心腹的关键时刻,鸣湘都给她扳倒了,何况是个管家呢。王二家的志得意满,拽得很呢。

“谁让你们过来的?”青阳公主径直走到了京兆尹面前,忍着怒火对他问道。

京兆尹头皮发麻,心里好想告诉她是谁让他过来的,但是也知道自己就算说了,和青阳公主府的梁子也已经结上了,所以,他选择不说,沉着应对:

“公主明鉴,自然是有人拜托本府过来,这人肯定是府上之人,要不然,您府上这么大的事情,外人又如何知道呢?”

不愧是做京兆府尹的老爷,说话自然有他的分寸,几句话就把这事儿给撇干净了些,反正是你们府上发生的事,他只是收到了报案才会过来的,如果这种私密的事情没有人报案,他一个外人又如何知道呢?

青阳公主脸色阴沉的可怕,指甲都掐的陷入了肉里,可是她却好像不知道疼一般,咬牙切齿的对京兆尹说道:

“没谁拜托你过来,给我滚出去!带着你的人,滚出去——”

公主的怒吼响彻云霄,京兆尹擦了擦面上被她喷到的口水,对她拱了拱手,说道:“哦,既然,既然府上没人报案,那,那本府就,就告辞了。”

反正他来的目的,就是不能让青阳公主将这事儿给隐藏起来,现下大家也都知道事情的原委了,他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脸上堆着笑,一副完成了任务的轻快感,说完之后,不等青阳公主反应过来,他就麻溜的带着身后的官差怎么来的就怎么出去了。

京兆尹一走,围观群众们又热聊了起来,完全没有发现,主人家越来越青的脸色,青阳公主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招来了府中的护卫,让他们一个个的将人全都给赶出府去,不想再看到这些人对她指指点点的样子,正如驸马所言,这些人表面上对她恭敬,可是背地里却在说她的是非,她是公主,就算有几个面首又怎么样?这些酸妇自己没有这本事,没有这权利,没有这身份,就偏好在背地里嚼舌根子,这样的人,她还有什么好相交的,反正今天她也丢人丢到家了,不在乎再来一些,这些人要看她笑话,她就偏不让她们看,一个两个全都赶出去,赶出去,赶出去——

今日来公主府参加满月酒的,全都是京城勋贵,还从来没有过去谁家做客给主人赶出来的经历呢,青阳公主这样的无措举动,真的是彻底让宾客们反感了,卫国公府的三房夫人包氏振臂一呼:

“这什么鸡鸣狗盗的地方,咱们还不屑待着呢!用得着叫人赶我们吗?今后别说是公主府有事,就是八抬大轿请我们,我们都不来!还要你赶,哼!各位夫人,我们自己走!省得被有些下三滥的派人赶!不嫌晦气!”

包氏的话让宾客间的夫人们感同身受,先前大家只是察觉到被侮辱,可是都愣着没反应过来,包氏一声吼,彻底将夫人们的怒气给激发了,纷纷对青阳公主递去了鄙视的目光。

自己家做了丑事,居然还敢这么嚣张。不知道是哪位夫人应了一句:

“三夫人说得对!今后这种腌臜之地,就是请我们来,我们都不来了!”

这句话一说,果然引起了大部分夫人们的附和,一阵喧闹中,青阳公主简直气得要爆炸了!抢过了一个护卫手里的剑,就对着那些只会说风凉话的夫人们砍了过去,这种时候,她们不仅不想着安慰她,居然还一个个这样奚落她!

她可是公主啊!是金枝玉叶!凭什么受这些愚蠢的妇人指戳谩骂?

因为青阳公主的疯癫之举,宾客撤离的速度就更加快速了。一转眼,先前还爆棚满座的院中,就变得一片狼藉,杯盘散碎一地,就好像遭受了什么抢劫一般,青阳公主再也忍不住,一口老血喷出了心头。

包氏和韩氏特意坐在马车里,看着宾客们上车离去,直到最后,公主府门前没有一辆马车之后,她们才让人驱动马车,缓缓的驶出巷子。

包氏一路上都在捧腹大笑,韩氏比较正经些,却也没忍住笑了好几回。

今日她们奉命前来公主府参加满月酒,可是上回洗三的时候,长公主就被莫名其妙算计的掉下了水,她们今日来到这里,原本心里可是忐忑不安的,心想着什么都不吃,哪儿都不去,就这么混到酒席散了,就回家,可哪里知晓,居然让她们看到了这一场好戏,之前的憋屈和郁闷一扫而空,两位夫人全都有一种恶有恶报的爽快感。

这事儿她们回去一定要添油加醋的告诉老太君知道,让她也高兴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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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韩氏和包氏回来之前,薛宸就已经得知了青阳公主府发生的事情。

接过夏珠递来的汗巾,擦了一把汗之后,才挺着肚子靠到了一边的栏杆上,最近肚子实在太大了,饶是薛宸练了这么多个月,但现在每天却只能做从前一半的时间,八个多月的肚子,就是她不累,也怕因为太过伸展而挤着孩子。

“这事儿你早知道?”

薛宸对被隔离在屏风外的严洛东出声问道。

严洛东回道:“是,柿子早就派我去查过,只不过后来一直没有用罢了,但这回用上了,威远候世子那儿也是他派人去告知的,并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不过,属下认为,就算不留下痕迹,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事儿是谁背后指使了赶的。”

薛宸喝了口茶,笑了,娄庆云还真是坏,明明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他背后指使的,可是最后却没有任何证据说是他指使的,这些事儿是威远候和冯氏自作自受,事实胜于雄辩,他们就是想解释都没法解释,因为事情已经被威远候世子给挑开了,而他在这个关键时刻,请了京兆府尹去公主府,那就等同于告知了天下人,就算青阳公主想要把事情瞒下去,都没有机会。

严洛东退下之后,薛宸便听说韩氏和包氏回来了,老太君让薛宸派个丫鬟去听事,怕她走着累,薛宸倒是没觉得多累,吃了些东西,又换了身衣裳之后,才前往松鹤院,老太君见她过来,赶忙让金嬷嬷给她在身边看座,薛宸给老太君和公主行过礼之后,就坐在椅子上,金嬷嬷知道她怕热,故而叫人又搬了几个冰盆进来,放在薛宸身旁。

老太君摸了摸薛宸的肚皮,眉眼俱笑,等到韩氏和包氏将青阳公主府发生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之后,老太君脸上现出了狐疑,长公主脸上满是震惊,只有薛宸笑得很平淡。

和薛宸对视了一眼,老太君便知道,这事儿左不了和这对小夫妻有关系,长公主难以置信的问道:

“这,这事儿属实吗?会不会冤枉了他们?我瞧着那冯氏并不像这种女子呀。”

韩氏和包氏分别坐到了长公主的两边,说道:“公主,您就是心太善了,这事儿是威远候世子亲自发现的,还能有假?我听说啊,青阳公主都气得把威远候的…”

她们是妇人,这些事情全都经历过,但韩氏照旧没有办法大声的说出来,便凑近长公主耳旁,告诉了她威远候被废了的事情,那一声声的惨叫,也太渗人了。

长公主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看着韩氏,竟是吓呆了的样子。韩氏暗叹了口气,好在今日是她和包氏去的青阳公主府,要是长公主去的话,肯定又要吓坏了。

老太君借着摸薛宸肚子的当儿,对她低声问道:“你干的,还是庆哥儿干的?”

薛宸微微一笑,用帕子掩住了唇,同样小声的回道:“他干的,很妥帖,老太君请放心。”

老太君直起了身子,想了想后,说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明火执仗的上门掀了她老窝,我也敢,何况是这背地里下手的事?再说了,原本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怪的了谁?”

薛宸莞尔一笑,装模作样的对老太君甩了甩帕子,说道:“老太君英明,妾身代替夫君谢过。”

老太君瞧她这样,完全就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在她额头上点了点,警告道:“你回去带话给他,下回这种事情,得想跟我商量着办。没准还能有其他法子。”

薛宸:…

老太君这是嫌下手下的轻了。

晚上娄庆云回家,陪薛宸吃了晚饭在院子里遛弯儿,薛宸对他问道:“这件事,皇上那儿怎么解释?”既然娄庆云做这事儿的时候,不在乎别人猜到是他,那么他就一定早就想好了怎么应付皇上的责问。

只见他两手一摊,说道:“这事儿哪用解释啊。原本就是威远候惹出来的事,不过是被人发现,曝光了出来,又不是我刻意栽赃给他的,皇上日理万机,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把青阳喊进宫去训斥,跟咱们可没什么关系。”

事实上,娄庆云在长公主落水之后,就已经去宫中找过了皇上,明里暗里也和皇上稍稍的知会了几句,皇上心里有了准备,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就不会那么意外了。

薛宸知道他办事不会半途而废,牢靠的很,便也不再过问了,娄庆云捏着薛宸的胳膊,奇道:

“哎,兴许索娜女官那套柔术还真管用,我今日瞧见范文超的妻子去后衙找他,她也怀孕了,也差不多七个多月,只是身子水肿的不行,范文超每天都在跟太医院要治那水肿的方子,却不怎么起效,说是脸上胳臂上腿上,只要一按就是一个深潭儿,可我瞧着你倒是挺好。”

薛宸由他捏手,另一只手扶着后腰,索娜女官说过,就算不是真的吃力,但只要走起路来,最好还是扶着后腰比较好,这么长时间一来,薛宸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听了娄庆云的话,便笑了,说道:

“怎么听你一副挺遗憾的口气,不水肿才好呢,我瞧见那些水肿的妇人,说是连走路都觉得腿脚涨,我倒还好,兴许是动的多了。”

盛夏的晚风垂在薛宸的脸上,依旧带着一丝白日的暑气,不过,白天最热的时候,她都扛过去了,现在晚上的热,根本不值一提。

娄庆云低头瞧了瞧她的肚子,又瞧着她眼底的青色,知道她这些日子吃力,尤其是躺着的时候,总是辗转,找不到好位置睡觉,可是白日里她又不敢多睡,眼看着八个月的肚子,可她也就是肚子大些,与其他妇人相比,身子都略显臃肿的模样完全不同,呼出一口气,说道:

“还有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就得出来见面了。”

薛宸听他感慨,也不答话,其实月份越大,她就越紧张,尽管她在孕中做的准备很足,可是如今却好像那种近乡情怯的人一般,心里负担大的厉害。

她想要个儿子,想要替娄庆云延续娄家的香火,可是她又怕生的不是儿子,还怕生的时候,会不会出现意外什么的。但是,这些情绪都很私人,她没有和旁人所过,包括娄庆云,她也从来没有对他表露过这方面的担忧。

女人生孩子,历古以来就是过一道鬼门关,有命就喝鸡汤,没命就见阎王,这是乡里说惯了的俚语,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只不过,再多的担心,也会有真正到来的那一天。

似乎感受到娘亲还没有准备好,原本应该九月中旬就出生的孩子,一直拖到九月二十六都没发动,让太医来看,太医也很纳闷,说看起来是一切正常的,但就是比旁的孩子慢些,不过,只要没有异常的症状,这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了。

娄庆云担心,就让太医在府里住下了,每天早晚请三次脉,确定情况,薛宸倒是好吃好睡,这些天尤其好吃,几乎嘴巴就没停过。

九月二十八那天,她晚上吃了半只烧鸡,两个白面馒头,还喝了一碗甜枣汤,吃了几样素炒,喝了花酿,心满意足的睡下去了,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是才睡下没多久,薛宸就辗转起来,娄庆云以为她是肚子压的难受,干脆坐起来替她翻身,就像是他前段日子,每天晚上做的那样。

可是翻了两回,薛宸就觉得不对劲了,挣扎着靠坐到了软垫上,捂着肚子,露出疑惑的神情:

“肚子仿佛涨涨的,像要解手…可又不太像…仿佛有什么在往下坠。”

娄庆云这些天也没有好好睡觉,眼睛里满是血丝,听薛宸这么说了之后,眼中突然就亮了,看着她,问道:

“有东西坠?那,那疼不疼?”

薛宸靠在那里感受了一会儿,才缓缓对娄庆云说道:“也不是很疼,但…总觉得不对,你,你去喊李嬷嬷来瞧瞧吧,太医这时候也睡下了,你让隔壁的李嬷嬷看了,若是不行再喊太医。”

娄庆云哪里还顾及的到这些,下了床之后,连鞋都只穿了一般,就匆匆的开门去,夏珠和苏苑在碧纱橱中听到了动静,也披着衣裳走出来,看见娄庆云往外走去,夏珠便跟着过去,苏苑则来到薛宸的身边伺候。

薛宸觉得怎么躺都不舒服,这种感觉来的很快,先前还只是隐隐的疼,可现在那种感觉倒是有些分明了,这时她才确定过来,的确是要生了!

李嬷嬷跟着娄庆云走进来,夏珠去喊太医去了,李嬷嬷让薛宸躺在床上,检查了一会儿,然后才紧张的说道:

“快去准备,少夫人这是要生了。”

李嬷嬷的一句话,让苏苑和娄庆云都紧张起来,娄庆云在原地手忙脚乱的转圈,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薛宸的额上开始有汗珠子滴下来,肚子坠的难受,但依旧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就只是难受罢了,府里早就准备好了产房,就在主院的东南方,薛宸给扶着坐上了竹轿,给抬到了产房去。

几个嬷嬷收到了消息,早已在产房中候着,烛火通明。

薛宸躺到产床上之后,肚子就开始疼的厉害起来,李嬷嬷告诉她,现在能别喊就别喊,因为要储存力气,要是现在就把力气给喊没了,待会儿生的时候,就难熬了。

薛宸点点头,夏珠请的太医终于来了,帐子已经放下,只将薛宸的手腕露出来,太医坐在一旁把过脉之后,便说道:

“时候到了,没有早产迹象,足月生,少夫人身体康健,应该不成问题,我先去开些方子预备起来,你在这里盯着些,有情况到外室喊我。”

李嬷嬷也是宫里出来的,和太医们都配合好多次,因此对于太医们的行事作风比较了解,听说薛宸身体康健,不成问题,李嬷嬷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太医出去之后,她便掀开了床帐,爬上了那张巨大的产床,这就是大户人家,专门用来生孩子时特制的大床,比寻常的床铺要大了三四倍有余,足以同时容纳好几个接生稳婆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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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产房内并没有太多声音,娄庆云在门外守着,心中焦急的厉害,老太君和长公主也都已经进了产房,和太医一同守在外室中,娄庆云也想进去,可是却被女人们拦在外头,说是不吉利,娄庆云急得很,整个人趴在门框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可是,里面除了些脚步声和嬷嬷丫鬟们的说话声音,薛宸的声音却是一点没有发出来。

娄庆云担心的敲门:“宸,你醒着吗?你怎么不说话呀!宸…”

他是第一次经历女人生孩子,可是再怎么没经验,他也知道女人生孩子有多痛苦,从前听衙门里的同僚说过,他妻子生孩子,生了一天一夜,嗓子都嚎干了,所以,生孩子哪里会是这样静悄悄的呢,不由得他不担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