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映烟转过身来,看着江之道,美丽的双眸中盛满了不解,江之道抚着她的脸颊,低声说了句:“这些年,辛苦你了。”

娄映烟摇头,心里有些不安,嘴上答道:“不辛苦,夫君说的哪里话。”

两人目光纠缠好一会儿,江之道才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在京城多住些时日,等我和淮南王府的事情全都解决了之后,你再回来,到时候,你随我去筹关住着,咱们夫妻聚少离多,总不是事儿,筹关那里条件虽不如家中,但比从前我爹那时候物资要好的多,除了不能扑鼻成群之外,府里能给的,我那儿现在都能给你,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筹关住吗?”

见娄映烟不声不响的看着他,江之道不免有些气短的,毕竟娄映烟的国公府的大姑娘,皇上亲封的县主,要他随他一同去战地居住,确实有些为难她,不想叫她为难选择,江之道又补充说了一句:

“当然了,你要是不愿意的话…”

娄映烟猛地截过了他的话头,说道:“我愿意!我愿意和夫君一同前往筹关居住,我,我等了这么些年,就是在等你带我去,可是,可是你从来不提,我以为,我以为你不愿意将我带在身边…”

见她说的情真意切,江之道心中一喜,紧紧将她搂住,说道: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等我事情办完了,我亲自去接你们娘儿俩回来,可好?”

娄映烟与江之道成亲至今,从来没有和他这样推心置腹的说过话,一时感动不已,双眸中噙满了泪光,不住点头,生怕自己答应慢了,夫君就会反悔一般。

第二天,江之道亲自送娄映烟和薛宸去了城门,对薛宸说道:

“这一路上,还得劳烦大嫂照顾烟姐儿。”

薛宸点点头,一旁的韩氏瞧着这对小夫妻的感情似乎有了转变,不禁打趣道:

“你就放心吧,咱们指定能把烟姐儿照顾好,你要是真不放心,你就自己送她去。”

江之道受到了打趣,娄映烟也是满面绯红,似嗔似怨的瞪了一眼韩氏,薛宸才笑着说道:“你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不必担心我们。”

“自然不担心的,大嫂的护卫队高手如云,能人辈出,这一路上只盼着没有匪人打扰大嫂你们,否则的话,我可真为那些匪人捏一把汗。”

薛宸笑着没有说话,江之道凑近她旁边,说了一句:

“大嫂,你说就凭淮南王府五百多人,怎么就能轻易的闯出我汝南城?”目光又瞥向了坐在马背上的严洛东等。廖签这些是隐形侍卫,早就不知藏哪里去了,只在关键时刻现身。

薛宸抬眼看了看他,神色淡定,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对他点了点头,算是至礼,然后便回身坐上了马车,娄映烟掀开窗口和江之道挥手告别,江之道站在城门前,目送到他们车离开。

娄映烟在车上问薛宸:“大嫂,之道先前和你说了什么?”

薛宸正在倒茶,将手里的一杯递给了她,又递了一杯给韩氏,然后才回道:“没什么,只说让我照顾好你,等他办完了事就去京城接你和莫哥儿。”

娄映烟的脸上又是一阵殷红,薛宸端着茶杯,看向了车窗外头,喝了口茶,江之道是个人才,不过一夜的功夫,就查出了这些事,按照道理说,就算是淮南出五百的兵力,也不可能在城中的巡防营,西山营的队伍没有到来之前,就闯出了汝南城的锁城关口,更别说还要将那辆马车给护送出去了。

不过,若是有人早就在城楼上接应的话,一切就不一样了。严洛东和廖签他们,根本不是循着马队追出城的,而是早就在城楼上布防好了,配合他们做出一副闯城成功的戏码来,为的就是马车能在天亮前赶出城去。

淮南王妃死了,但这笔账可还没有算结束呢。薛宸眯着眼睛又喝了一口茶,呼出一口起来…

薛宸她们在路上赶了十多天的路,终于在月底前赶回了京城。

娄庆云早就收到了消息,在城门口等着她们,看见她们的车马之后,悬了大半个月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一行人回到国公府,薛宸先去给长公主和老太君复命,顺便将汝南王府的情况,稍微的说了一番,但是只是当众说了下江五郎庚帖的事情,老太君和长公主对汝南王太妃乌氏的糊涂表示愤恨,不过,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薛宸居然对那个江五郎称赞有嘉,直说他是个世间难得的佳男儿,说的一旁的娄庆云都要扑过来和她翻脸了,老太君才明白了薛宸的意思。

“哟,能让庆哥儿媳妇儿觉得好的男子可不多啊,想必定是个好的。改日我叫人去探探。”

薛宸推荐人选成功了,这才放下心来,又和长公主她们说了些一路上的趣事,然后娄庆云才以荀哥儿想见娘的理由,将薛宸从松鹤院拐了出来。

薛宸自然也是想儿子的,可是还没走去沧澜苑,就给娄庆云扯到了一处假山后头,醋气冲天的问道:

“怎么?那个江五郎真有那么好?”

薛宸急着去看儿子,没打算理他这冲天的酸话,白了他一眼,推开他就要走,却被娄庆云执拗的拉着不让她动,抵在假山后头,薛宸也急了:

“哎呀,你发什么疯呀,光天化日的,也不怕叫人看了笑话。”

娄庆云想来就是个二皮脸,恬不知耻的说道:

“我才不怕,你是我媳妇儿,我们俩怎么亲密说话都是应该的,谁能说我们不对?”

薛宸哭笑不得,娄庆云继续逼问:“说呀,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真的那么好?比我好?你说不说?不说,不说我可要在这里亲你了。”

“啧,你还没完了。我就夸夸他,觉得他人品很好,跟咱家的三姑娘甚是相配,我瞧他的面相,将来定是能建功立业的,你可别想歪了。快让开,我想见荀哥儿。”

娄庆云其实哪里是不知道媳妇儿的心意呀,就是想找个由头和她亲近亲近,待会儿给她见了儿子,她的全副心神肯定都在儿子身上,要轮到他,起码也得是晚上,还不如现在多缠会儿,中能稍微解解相思之苦嘛。

“我不让开。荀哥儿好着呢。索娜女官如今将他调、教的好极了,作息比我都准时,现在应该在睡觉,你去了也没用,还不如陪我说会儿话呢。”

薛宸瞧着他这张桃花脸,眼中全是对她的热情思念,不动心那是假的,可也不想就这么遂了他的愿,故意敛眸不去看他,她这勾人的小模样,看的娄庆云心花怒放的,一手撑着假山壁,一手挑起她的下巴,用街面上近乎纨绔的调戏话儿对薛宸说道:

“怎么样?想我没有?”

薛宸横了他一眼,又推了推他,某人却是纹丝不动,干脆她也放弃了抵抗,靠在假山石上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娄庆云哪受得了这样的邀请呀,把心一横,就将人给掳进了假山空洞内。

过了好一会儿后,两人才人模人样的走出来,薛宸扶了扶有些松动的发髻,瞪了某人一眼,然后才疾步往前走去,娄庆云跟在后头,这才想起问汝南的事情。

薛宸将淮南王太妃和王妃的计划和结果全都告诉了娄庆云,娄庆云气得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咬牙切齿的说道:“李长旭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老子没动他,他到先动起老子来了。”

薛宸瞧了他一眼,边走边说道:“他是个棋子而已,真正的幕后不是他。”

娄庆云问道:“你知道幕后是谁?”

薛宸颔首。娄庆云继续问道:“告诉我,我去端了他。”

薛宸摇头:“不必,你端不了他。”停顿了一会儿后,薛宸才转过头去看着娄庆云,说道:“但是我可以。”

不等娄庆云说话,薛宸就跨步走入了沧澜苑,来到荀哥儿的住所,瞧见索娜女官正坐在堂屋里做针线,瞧见薛宸回来,便迎了出来,却是没敢大声问安,指了指内间,小声的说了一句:

“荀哥儿在睡呢。”

薛宸点点头,迫不及待的走入了屋子,越过屏风,瞧见了她朝思暮想的儿子,小脸正睡的红扑扑的,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角还带着笑,一抹涎从嘴角溢出,薛宸失笑,赶忙抽出帕子给他掖了掖,荀哥儿似乎有些感觉,嘴角动了动,居然大张手脚翻了个身,然后面朝里床,继续睡了过去。

薛宸只觉得二十多天不见,这小家伙好像又长高了不少,也壮实了,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忍不住俯下身子,在他的那张小苹果般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娄庆云倚靠在屏风旁,看着眼前那缱绻缠绵的架势,不禁吸了吸鼻头,看来他之前那个决定是正确的,还好他暗自拖了三年才让媳妇儿生了这么个宝贝儿子出来,这要早生了这个宝贝,他如今在这府里就更加没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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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荀哥儿醒来之后,看见薛宸,瞪着一双大大的黑眼睛,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眨巴了两下,然后才瘪嘴大哭了起来,薛宸赶忙把他抱起来,不住的‘哦哦’哄着,跟儿子说着道歉的话:

“荀哥儿不哭,是娘错了,娘下次再也不丢下荀哥儿了,好不好?哦哦哦,不哭不哭。”

听到娘亲的安慰声,荀哥儿也就不哭了,原本也就是象征性的嚎一下,现在让娘亲抱了又哄了,他就不那么想哭了,两条小胳膊搂着薛宸的脖子,突然喊了薛宸一句:“纳纳。”

薛宸愣住了,索娜女官从外面走进来,对荀哥儿说道:“不是纳纳,是娘。”转过头来对薛宸说道:“最近在教哥儿说娘,有的时候能说出来,有的时候说的就是这个纳纳。”

薛宸抱着荀哥儿,对索娜女官道谢道:“这些天劳烦女官了,哥儿没少闹你吧。”

索娜女官已经换下了宫里的那套衣裳,穿上了普通的常服,她是天竺人,眉眼深邃,穿了常服挽起发髻,看着还有点像是谁家的夫人般,只听她笑着说道:

“奴婢已经不是女官了,如今便在这国公府当差,您离开京城的那天,世子便将我从宫中带了出来,是皇上特赦的,奴婢还要多谢世子和少夫人给奴婢一个安身之处,哥儿才不闹呢,不知道多乖。”

两人说着话,娄庆云就过来把荀哥儿给抱到了外头走廊上去看花。等薛宸说完了话走出来,夫妻俩才带着荀哥儿回了房,如今荀哥儿已经能够吃些米粥和米饭了,牙生了六颗出来,还能咬一些比较容易咬的东西,其实薛宸的奶吃到六个多月的时候,就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这小子吃的太多了,她每天四五顿的加餐都来不及造奶,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渐渐的给他断了薛宸的奶,他不肯吃.乳.母的奶,那就让.乳.母每天挤出来用勺子喂给他吃,再加些普通的饭食,这样混合着喂养,荀哥儿倒不是个讲究的,只要能吃饱,其他的不嫌好坏。

让荀哥儿在里床爬着玩儿,夫妻俩就在一旁陪着说话,薛宸将在汝南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跟娄庆云又说了一遍,在她回来之前,江之道就已经拍了快马,给娄庆云送了信来,将所有发生的事情全都主动说了一遍,但他如今听薛宸讲来,却是另有一番惊险的,再问到薛宸猜到的幕后之人时,薛宸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告诉了娄庆云一个名字: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右相身边的一个外室,名叫柳烟。我曾经派严洛东去查过她,可是,她住的宅子周围,围的跟铁桶似的,严洛东都不敢打草惊蛇直接进去,可见右相对她有多重视。”

娄庆云虽然没有听过柳烟这个名字,不过却是知道右相在外面养着外室的,如今听薛宸说了才知道,竟然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还把身边很多事情都让她放手去做,真不知道右相是怎么想的。

“这些年,右相捧着二皇子处处与太子作对,他们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右相历经三朝,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就连皇上即便是知道他的想法,也不能贸然与他动干戈,你之前说,我没法端了他们,这我承认,就连皇上和太子都没法的事情,我确实没这个本事,可你又说,你能?”

薛宸点点头,说道:“是,我没和你开玩笑,我说能,就是能。”

娄庆云翻了个身,一把将爬到床角正揪帐子玩儿的荀哥儿给拎了过来,放在两人中间,让荀哥儿玩儿他身上的一块玉佩,然后才对薛宸扬眉问道:“愿闻其详。说出来让我涨涨见识?”

薛宸失笑,将荀哥儿塞进嘴里咬的玉佩给拿了出来,用帕子擦了擦上面的口水,然后才又交给荀哥儿,说道: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之前做的那个梦吗?”

娄庆云想起那天午后,两人凑在一起说话的场景,点点头,说道:“记得啊。你说你在梦里过了一辈子,那一辈子中,你嫁给了别人,而我早早就死了…”

薛宸不想听这些,干脆捂了他的嘴,说道:“别说这些了,我再告诉你一些其他的,你只要在旁边听着,看我说的对不对就行了。”

娄庆云哪里肯放过送上门的豆腐,抓着薛宸的手就不肯放了,一家三口,干脆用被褥为枕头,三人靠在一起,薛宸捋了捋思绪,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我没有经历过朝堂,所说的这些都是我梦中所见,我知道朝中有两党,娄家和我爹都属于太子这一派的,而朝中也有不少官员是右相一派的,我说几个人你听听,信国公,镇国公,威远候,宁国候,礼部尚书,吏部尚书…我说的对吗?”

娄庆云看着薛宸点点头,说道:“对。可这些不是岳父跟你说的吗?”

薛宸摇头:“我爹才没那闲工夫和我说这些,我再说些他们这些人家后宅之事,并且我知道他们这些后宅之中很多发生了的,或者没有发生的事情,因为是后宅之事,所以,你们男人家不便插手,柳烟既然想用后宅之事擒我,那…我若是不回敬些什么的话,对她也太客气了些。”

娄庆云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薛宸想做的事是什么,蹙眉问道:“你是说,你想利用后宅之事,去对付柳烟?”

“是。据我观察,这个柳烟很大一部分的作用,就是管着这些官员们的后宅之事,所以当初青阳公主在府里暗算了我和母亲之后,当天她不管外孙女的洗三礼,也要前往柳烟处禀报这件事,由此可见,柳烟的定位就是这个。你不要小看后宅的战场,若是后宅安宁,男人才能在外做事业,安心打拼,可若是后宅不宁,纵然男人有天大的抱负,也只有被拖累的下场。”

薛宸说的这一点,娄庆云倒是觉得很有道理的,后宅往往能牵动男人的心,的确是控制了内宅,就等于攥住了家里男人的心脏,心脏要是出了问题,那可就随时能引发生死大事。

夫妻俩在房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然后才大致拟定了一个方向。锁定目标人物,信国公夫人曾氏,曾经替长宁候夫人郁氏上薛家的门跟薛宸提过亲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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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拜上一世所赐,薛宸对京中的富贵圈中所发生的事情还算熟悉,她虽从商,但是所经营的项目以女人的衣裳饰品为主,多要接触各家夫人,谁家没有点龌龊事,有的只是没有发现,有的是发现了被隐藏起来,但这些都是确实存在的,只要利用得宜,后宅也能给他们制造出厉害的动荡。

信国公夫人曾氏也不例外,她上一世是薛宸的大客户,信国公府薛宸是三天两头能进去的,只不过,是作为下品的商女从旁人进去的,她知道,曾氏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端庄明理,贤惠淑良,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她生性善妒,对于信国公身边的妾侍多有残害,可表面上却又喜欢维持那种贤惠主母的形象,一般只要信国公私下里与哪个女人有了首尾,她都会想方设法的将那个女人除掉,然后为了表示自己大度,又会另外送个自己的人给信国公,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却是周而复始的发生,信国公后院的姨娘与通房,就没有能够安然渡过五年的,但是在薛宸的印象中,信国公府后来倒是有一个相当厉害的女子,成功的躲避了曾氏的陷害,成为了信国公身边最受宠爱的姨娘。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就是曾氏身边的大丫鬟闵柔,后来信国公府中唯一一个能和曾氏分庭抗礼的闵姨娘,因为往年熟知曾氏的手段,因此才能次次化险为夷,到最后,与曾氏形成水火之势,而薛宸的记忆中,闵姨娘应该还有一年就该被抬为姨娘了,而这个时候,她应该还是曾氏的心腹大丫鬟。

薛宸身边有严洛东,脑子里又有上一世的记忆,只要给严洛东提供一个可供参考的方向,他就可以替她将要知道的人祖宗八辈都给打听出来。

闵柔是福建人,家乡受了灾之后,就随着哥哥嫂嫂逃难到了京城,后来辗转去了曾家做丫鬟,从八岁就开始摸爬滚打,十五岁就凭着机灵被曾家送去已出嫁的大小姐身边做一等丫鬟,因为曾氏的陪嫁丫鬟们都到了二十五岁,该放出去的年纪,曾氏已经换出去两拨丫鬟,可饶是如此,她依旧只放心娘家的人,闵柔这才有机会于八年前去到曾氏身边,今年已经二十有三,得知这些情况之后,薛宸才明白,为什么上一世闵柔会在一年后孤注一掷,冒险让信国公抬她做姨娘,将自己放在曾氏的对立面了,因为她再过两年就满二十五岁,到时候,曾氏一定会将她配人或是放出府去,她早已不是完璧之身,出去或是配人,将来都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所以,干脆就为了自己的将来赌一把,八年以来,她帮着曾氏做了不少害人之事,因此她可不是个一般的软角色。

但是,不管多狠的角色,她都有弱点,闵柔的弱点就是她的哥哥嫂嫂,她嫂嫂两年前因病去世,她哥哥整日沉沦度日,两个侄子就靠她一个人接济养活,如今她哥哥又沾上了赌,家里被他输的家徒四壁,成日借债,最终都会找到闵柔身上来,让她去还。

信国公府后院。

曾氏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捅她一刀的人会是自己的亲信心腹,只见闵柔跪在地上,在年过六十的信国公面前,一字一句的控诉曾氏:

“国公爷,奴婢实在是没法忍受了,如今拼了这条命,我也要向国公爷揭露夫人的恶行,这么多年以来,府中姨娘一个一个的,从府中消失,七年前的马姨娘,是在回乡的途中,被夫人派人前去勒死,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还有五年前那个宴姬,公爷不过宠幸她一夜,就要将她纳入府中做姨娘,可是第二天她就被发现吊死在厢房之中,她哪里是不愿,根本就是被夫人派人谋杀的;还有四年的张娘子,三年前的罗夫人,她们都是苦命的女人,张娘子腹中还怀了国公爷的骨肉,夫人哪里肯她将这骨肉生下来,连夜就派了人去给她灌了滑胎药,张娘子反抗,她就派人将张娘子抛入河中,做成她自尽的假象…公爷,我知道这些事之后,害怕的成夜都睡不着,这些天我尽做梦,梦见张娘子,马姨娘还有宴姬的鬼魂来找我,她们每天都跟我说,她们在下面,过的好惨,冤死鬼是没法投胎的,只能游荡人间,无人供奉啊。”

曾氏面如死灰,跪到了地上,这些天还真是邪了门儿,上个月刚毒死了一个怀孕的外室,第二天,她娘家兄弟就闹上了门,抬着棺木在国公府门前,似乎还都会些拳脚功夫,府里的侍卫赶都赶不走,一直闹到了国公回来,那些人罗列出了很多证据,指证她杀人,国公这些日子都在为那个外室伤神,哪里就能听这些事情?当即就下令彻查,还让那些人把那外室的棺木抬进了国公府中,请了仵作来验尸,验出来那尸体是中了毒,腹中有一个成了型的男胎,这下国公就震怒了!当场就要她说明情况,曾氏一致否认这是她做的,就连她娘家承恩伯府都派了人来给她撑腰,可是,谁又料想这个关键时候,闵柔会突然发难,面对自己最亲近心腹的指责,简直震惊的难以复加,曾氏想否认,可是闵柔将这些事情,一桩一桩,一件一件全都说的头头是道,时间地点人物全都吻合,而她说的这些,只不过是没有让她亲自动手的,可就这几个人,也足够让曾氏吃不了兜着走,关键这些人里,还有一个怀了孕的张娘子,更是让国公震怒不已,当场就甩了她一个巴掌,连休妻的话都说了出来。

闵柔在一旁哭的肝肠寸断,二十三岁的她风华正茂,那国公居然当众就去把她扶了起来,拥在怀中一起落泪。

至此,曾氏才彻底看穿了闵柔的伎俩,知道这丫头是想踩着她往上爬,而且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很可能已经爬上了国公的床,曾氏心里恨啊,一想到自己身边的人,还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居然不自爱到爬上了一个可以做她祖父的男人的床,亏她平日里还觉得她能干,觉得她忠心…曾氏如今恨她恨得简直要咬她的肉,啃她的骨头,拼了命也要对闵柔奋起反扑,可奈何上门闹事的人和国公百般阻拦,而国公又对闵柔深信不疑,闵柔天生会演戏,一个劲的对国公请罪,说自己当初年少无知,又惧怕曾氏的势力,害怕落得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所以才苟延残喘隐瞒至今,她义愤填膺的对国公说自己要出家,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又或者要让国公杀了她,只求赏她一份全尸的体面,说的是声泪俱下,肝肠寸断,让六十岁的国公亦是心痛不已,将所有的仇恨全都转移到了曾氏身上。

亲自从祠堂取了家法过来,将曾氏绑在院中树上,狠狠的打了好几十藤,打的曾氏喊破了喉咙,打的她奄奄一息,国公犹不解恨,当场就写了休书给她,以七出之名将她架着抛出了信国公府门外,又派人将曾氏的娘家人全都一并打了出去。

给了抚恤金给上个月被毒死的外室一家,遣散了他们出去,没过两天,就把闵柔扶成了姨娘。

信国公府的事情,从薛宸开始预谋到如今看见成果,不过也就是二个月的时间,薛宸在院子里给莫哥儿和荀哥儿荡秋千,严洛东来了之后,她就让夏珠她们陪着娄映烟和娄映柔和两个孩子玩儿,自己和严洛东去了一边的亭子里,听着严洛东的汇报,薛宸点点头,说道:

“闵柔那条线别断了,咱们今后要做的事还得要她帮忙呢。她兄弟的赌债怎么样了?”

薛宸站在亭子栏杆旁,看着一株已经长出花骨朵的兰花,觉得有些意外,便弯下身子去仔细瞧了瞧,严洛东在她身后说道:

“赌债还不是少夫人一句话就免掉了嘛。反正是咱们自己的赌坊,要他输多少,全都在少夫人口中。”

薛宸没有说话,像是看花看的着迷了,闵柔兄弟好赌,赌是软肋,而他又是闵柔的软肋,想要控制一个人做事情,威逼利诱,一样都不能少,闵柔面前,有他兄弟事情拖着,还有一个国公府姨娘的位置候着,这两样全都是能牵动她的利,再加上时机刚刚好,上个月曾氏正好害了一个外室。

而那找上国公府大门闹事的外室娘家人,自然也是薛宸派出的,数罪并发,再加上早就搭上国公的闵柔,还愁治不了一个曾氏?

“承恩伯府那里怎么说?”

承恩伯府是曾氏的娘家,她也算是曾氏的老长辈了,平日里她作为信国公夫人,给了曾家不少帮衬,如今她落了难,承恩伯府怎么着也得奋起反抗一下的,要不然面子上就实在太过意不去了。

严洛东见薛宸直起了身子,目光往旁边瞧了瞧,他就立刻将手边的一把小剪子递给了薛宸,薛宸接过后,继续弯下腰,去将兰草根部一颗生出来的小旁支给剪掉了。

“曾氏是承恩伯的亲姑母,她受了这么大委屈,承恩伯已经在书房写好了明日上奏的折子,说什么也要参一本信国公的,这事儿就算是闹上了朝堂,两家至此交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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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薛宸听到这里,才满意的抬起了头,对着那株被她修剪过的兰草点点头,笑了起来,也不知是看着这一株被她亲手打理好的兰草在笑,还是对于严洛东所说的那个结果在笑,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们的少夫人现在心情非常好,眉眼都带着浓浓的笑,看着甚是喜人。

只要信国公府和承恩伯府闹起来,不管承恩伯府有多弱,但在短时间之内,信国公也无法将他们根除,既然无法根除,只要承恩伯府不放弃这件事,一直和信国公纠缠,那么薛宸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从亭子走出去,薛宸回到园子里的时候,荀哥儿和莫哥儿已经从秋千上下来了,荀哥儿前些天也学会了走路,一个人可以脱手走好几步呢。

现在又在地上走,索娜女官在旁教他,说不用管他是走还是爬,只要他在动,身旁又没有什么危险的,就随他,好比现在,荀哥儿就在草地上,瞧着莫哥儿编草环,看的目不转睛。可是,等莫哥儿一编好了,还没放手里玩儿几下,居然就被从身旁爬过去的荀哥儿给抢到了手里,三两下就捏坏了,捏坏了也就罢了,可这小混球居然还很嚣张,捏着那坏了的花环对莫哥儿嫌弃道:

“不好,再来。”

莫哥儿这些天可是怕了这个小土匪了,自从前两天和他抢东西,被掀倒在地上之后,他就再不敢惹荀哥儿了,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编好的草环一下子就坏了,还被荀哥儿欺负嫌弃,一时间委屈上心头,瘪嘴哭了起来,‘哇’的一声,让正坐在石桌旁说话的薛宸和娄映烟全都给吓了一跳,赶忙跑了过来。

薛宸瞧荀哥儿跟个小肉墩子似的坐在草地上,看着那个一下子就被娄映烟抱入怀里安慰的莫哥儿,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用小胖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小脸,奶声奶气的说道:“哥哥羞,羞羞。”

娄映烟脸上现出了尴尬,薛宸也有些不好意思,将那小子给提溜起来,也不抱他,就那么让他站着,居高临下的给他眼神警告,说道:“那是哥哥的草环,你不可以弄坏的,快跟哥哥说对不起。”

荀哥儿虽然聪明,会说不少话了,可是对于薛宸这一长串的话还是理解的不是特别清楚,瞪着大大的眼睛,乌溜溜的对薛宸说道:

“哥哥哭,哥哥说。少爷不哭,少爷不说。”

薛宸哭笑不得,‘少爷’是身旁的一些丫鬟婆子称呼他的,他倒好,现学现用,套用到自己身上来了,但小小的身子挺直站立,一副就他有理的样子。

娄映烟不想叫孩子为难,可是莫哥儿一直哭闹不休,她只好跟薛宸告了别,把莫哥儿给抱走了。等他们走了之后,薛宸才回过头来,睨视着这个小霸王,蹲下身子,和他平视,说道:

“你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跟霸王似的,我看是要让你爹好好管管你了。”

荀哥儿瞧着香香娘亲近在眼前,嘴里说了好些话,不过他的心思可不在薛宸说了什么,也不懂交给爹爹管教是个什么意思,他伸手就去抢薛宸耳朵上的石榴耳坠子,夏珠在旁瞧见了,生怕薛宸的耳朵给扯痛,赶忙制止了荀哥儿,和声说道:

“荀哥儿乖,这可不能扯。”

荀哥儿不买账,听着小胸脯说道:“我要!”

夏珠无奈向薛宸求救,薛宸总感觉儿子这霸王性子若是不好好的管教管教,将来若是成了习惯,那可不是什么好事,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佯作生气般说道:

“要什么要?这世上哪有什么东西是你要了就给你的?别动,再动娘亲可打你屁股了啊。”

可是,薛宸难得做一回严母,却让荀哥儿觉得新鲜极了,以为薛宸是在换着花样和他玩耍,越打屁股,他就笑得越厉害,薛宸瞧着他这张漂亮的小脸蛋,顿时有一种无力的感觉,这小子完全就是承袭了他爹的无赖嘛。

薛宸也就是手里头做样子打打,哪里舍得真的对宝贝儿子下手呀,想着娄庆云今儿正好休沐在家,薛宸就抱着儿子找他去了,娄庆云正在保养兵器,薛宸在兵器库找到了他,一把将笑个不停的荀哥儿送到他的手上,说道:

“你儿子,你教吧。如今可是了不得了,三天两头的把莫哥儿欺负到哭,这性子要再不管教管教,将来指不定要成什么无赖霸王呢。”

娄庆云一手拿着剑,瞧了一眼不住往薛宸怀里奔的儿子,突然就笑了,让薛宸放一百个心,他一定把儿子给教好云云。说完这些,娄庆云就抱着儿子进了库房,薛宸心想让娄庆云吓吓荀哥儿也好,免得这小子被宠坏了脾气。

交给娄庆云之后,薛宸就又去了娄映烟的院子里,莫哥儿还在烟姐儿的怀里抽泣,薛宸带了他最喜欢吃的果糖他才肯从年亲的怀里爬下来,薛宸和他道了歉,莫哥儿才破涕为笑,薛宸这时候,倒是很庆幸,莫哥儿的性子随了她娘,软和极了,但也不免替江之道担心,女孩儿家生成烟姐儿的脾气倒还没什么,毕竟嫁了人之后那就是人家的媳妇,脾气温和些总是好些,可男孩子要是太软了,将来镇不住也是个问题啊。

不过,现在一切还都不好说,毕竟男孩子的性格总要比女孩子变化快些,也许莫哥儿小时候软和,将来大些,跟着江之道出入几回战场,也就会变得好了。

刚坐下和娄映烟说了几句话,夏珠就跑了进来,神色尴尬,对薛宸说道:

“少夫人您快回去瞧瞧吧,国公要打世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