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珠她们还没歇…”

而且时间也太早,这才刚刚戌时,府里上下都没歇,做什么都不合适。

娄庆云干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乖乖的从薛宸身上下来了,呼出一口气,那憋闷的表情,还有那夹着双腿的滑稽样子,让恢复自由的薛宸又一次笑了出来,娄庆云一手得捂着该捂的地方,一手作势就要去抓薛宸,却被薛宸先一步给跑掉了,站在脚踏下,薛宸毫不客气的盯着某人的某个地方瞧了两眼,然后才说道:

“夫君,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就喜欢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弄得娄庆云在房里喊她:“你回来,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谁没见过世面?你给我回来!”

可等待他的却只有薛宸银铃般的笑声。

夏珠她们正在收拾,听见薛宸的笑声,纷纷走出廊下来看,薛宸转到隔壁的屋子去看欣姐儿和宁哥儿了。

第272章

薛宸在院子里扶着欣姐儿走路,这些日子,欣姐儿特别有走路的意思,而宁哥儿就没有多少这方面的兴趣了。这种兴趣,主要表现在,两个孩子被抱着的时候,欣姐儿被抱着,总是把身子往下坠,不让下来的话,就直接往后仰,逼得你不得不把她给放下来,下来之后,也不管身后有没有人扯着她,脚步就径直往前走去,弄得带她的人无一不被整的冷汗直流,薛宸有些不放心,干脆自己弯在那里带她走路。

走了两圈之后,这位大小姐终于是有些累了,薛宸就看着被夏珠抱在手中的宁哥儿,对他张开两只手,说道;“宁哥儿乖,也下来走两圈?”

宁哥儿盯着薛宸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过了头,趴在夏珠肩上耍赖,奶声奶气又十分标准的给她说了一个‘不’字儿,薛宸被他给逗笑了,苏苑端着一些果盘过来,对薛宸说道;

“夫人也累了半天了,来吃些水果。”

“哎,好。宁哥儿,吃果果,要不要呀?”薛宸故意拿起一颗洗净后晶莹如黑珍珠般的葡萄送到宁哥儿面亲晃了晃,宁哥儿的一双大眼睛就跟着薛宸手里的葡萄转悠起来,还没说话,那嘴里的口水就流了下来,那小模样,把一亭子的人都给逗笑了。

欣姐儿给放到了桌上,大大咧咧的架势,和当初的荀哥儿有点相像,宁哥儿反而倒像个女孩儿般,文文静静,既不闹腾,也不耍赖,任何时候都能维持他贵公子的优雅一般,坐下后,不像欣姐儿直接上手抓了一串,宁哥儿则是指使抱他的夏珠,胖乎乎的小手指着葡萄,吐字清晰的说了一句:“吃。”

夏珠忍着笑,给他剥葡萄,嘴里还说道:“是,奴婢这就给小公子剥。”

大家都以为宁哥儿没反应的,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像模像样的对着夏珠说了一个字:“赏。”

这下薛宸可就不淡定了,可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直接打趣道:“哟,你倒是一派大爷做派,就是荀哥儿也没你这么懂的。”

宁哥儿如愿吃了一颗葡萄,幸福的两只大眼睛都给眯了起来,细细嚼了咽下,这才对薛宸说道:“懂。”

整个亭子的女人家都高兴起来了,全都围着宁哥儿七嘴八舌说起话来,欣姐儿才不管这些,抓着那一串葡萄就直接上嘴啃,吃的满身满手满衣服全都是葡萄汁,薛宸怕她吃噎着,皮和籽吐不赶紧,干脆将她从桌上拎下来,抱到自己身上坐下,给她擦干净了手和嘴之后,才亲自动手给她剥了吃,而另一边,宁哥儿嫌弃那么多女人围着他,又从小嘴里蹦出了一个字:

“吵。”

亭子里片刻的沉默过后,又是一阵掀翻了天的笑声,无一不对薛宸夸赞,直夸宁哥儿早慧云云,薛宸也跟着笑了起来,荀哥儿和欣姐儿虽然也聪明,可是说话也没这么早的,如今欣姐儿和宁哥儿十一个月还不到,宁哥儿就能听懂那么,并且还能和你对话,这本身就是一件特别叫人新奇的事情。

薛宸决定晚上要把这个发现告诉娄庆云知道,想着他听后一定是那副‘那是——也不看看谁儿子!’的得意表情,薛宸不禁暗自笑了起来。

正有说有笑的时候,蝉莹从不远处赶了过来,笑吟吟的说道:“参见少夫人,你们干嘛呢?开茶话会呢?”

苏苑笑着迎过蝉莹,递给她一直橙黄的橘子,问她来做什么,蝉莹转过身对薛宸说道:

“长公主让我来请少夫人过去,从前的三夫人回来了,正在长公主那儿哭诉呢。”

从前的三夫人…薛宸想了想后,对蝉莹问道:“余氏来了?怎的门房没先通传我知道,反而去找了长公主?”

蝉莹回道:“唉,不能怪门房,是这个余氏在巷子口等了好几日,终于等到长公主的车驾出门,她是拦的长公主座驾,门房也管不了,这不,拉着长公主没法出门去,只好带着她先回来,没想到前三夫人什么也不说,就只一个劲的哭,公主没办法,就让我来请您过去了。”

薛宸听说余氏哭,心里多少也是有点数的,余氏和娄海威分家出去之后,过的肯定是不好的,虽说娄海威如今住的是她娘家的宅子,可那又怎么样呢?娄海威的身边有千娇百媚的姨娘盛千娇,宠的跟个眼珠子似的,哪里容得下余氏的迫害,自然和余氏过不到一起去,余氏肯定会觉得委屈呀,觉得你吃我的,用我的,却还要用那个女人来恶心我,这叫什么事儿啊。

若是从前,她还能让老太君出面管管娄海威,可是她们三房分家出去,早就和娄家恩断义绝,就连她上门,都有门房刻意拦着,有薛宸挡在中间,她连娄家的大门都进不了。

将欣姐儿交给苏苑抱着喂葡萄,薛宸擦了擦手,然后便站起身来,对蝉莹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别让长公主等急了。”

薛宸和蝉莹才刚刚走到擎苍院门前,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哭天抢地的哭泣声,声嘶力竭,就好像遭遇了什么天大的,惨绝人寰的事情一样。

和蝉莹对视一样,蝉莹也无可奈何,低声说了一句:“从一进门就这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把她给怎么了呢。”

薛宸循着声音走入了花厅,余氏正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看见薛宸了,终于知道要点颜面了,缓缓的就收了声势,等到薛宸走到长公主面前的时候,余氏已经成功的把哭意给控制住了。看着薛宸,这一回,并没有失礼,站起身来,对薛宸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薛宸抬手扶她,主动问道:

“婶娘这是怎么了?老远就听见婶娘的哭声,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了?”

余氏听薛宸这么问,居然又再次红了眼眶,长公主似乎也跟着哭过,红着眼睛对薛宸说道:“唉,你三婶娘可怜啊。生了个不孝子,如今她是越发没有日子过了。”

薛宸心中一奇,她原本以为,余氏是和盛千娇闹了别扭,娄海威不帮她,她觉得委屈了,才找上门来,没想到居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娄玉苏吗?

问道:“不孝子?说的是…玉哥儿吗?他多懂礼的一个人,在府里的时候那般恭谦,如何会不孝了?”

余氏似乎是真的难受,听薛宸一问,豆大的眼泪珠子就掉了下来,她出府的时候,还算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儿,可如今看来,竟是一下子老了十多岁般,两鬓华发也生了出来,不复当年美貌,越见枯萎了。

只听余氏沙哑着声音对薛宸说道:

“少夫人,您可千万别恼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会厚着脸皮来找你,来找长公主,我那府里的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你婶娘我如今过的日子,就连府里的下人都不如啊。我那儿子,生了等于没有,只知道一味的奉承三公主,居然为了三公主,连我都容不下了。我也这么大年纪了,你是不知道,我那不孝子和三公主怎么对我呀!我不过是说了三公主一句,就被她当众抽了耳光,这样还嫌不够,三公主还让玉哥儿当着她的面,抽了我十个巴掌!少夫人,您也是做母亲的,我这辈子,就只有玉哥儿一个儿子罢了,我为了他能娶三公主,耗费了多少金钱和时间,如今他人是娶到了,可三公主那刁蛮的习性,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又不敢得罪,只好处处忍让,处处迁就,我在他们面前,早就没有什么颜面了,我自问我做的已经够好了,旁的人家媳妇伺候婆母,我是日日伺候在儿媳身侧,做的事情比她那些贴身嬷嬷和宫女都要多,她还不满意,那日我不过就多吃了几块点心,就被她奚落,我一时没忍住和她辩了几句,她当众就甩了我的嘴巴子,晚上玉哥儿回来,她还不放过我,要玉哥儿当着她的面再打我!少夫人,我是玉哥儿的亲娘啊。她怎么能这样对我!她难道不是爹生娘养的吗?”

这番说辞,说的是情真意切,薛宸看来应该是真的了。

而且,像三公主那样的性格,她早有领教,婚前尚且那样嚣张跋扈,婚后有娄玉苏捧着,性格自然变本加厉的坏,那种当众抽婆母巴掌的事情,想想的确像是三公主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余氏说完这些,就又开始了哭泣,哭的肝肠寸断,闻着伤心,听者流泪,长公主也跟着着急,可她素来也没什么血气,只一个劲的安慰余氏。

“你别哭了,再哭他们也看不到,你凭白流了眼泪不是。回头再把眼睛给哭坏了,那可就真的不行了。快别哭了。你要实在没地方呆,就先在府里住两天,不管怎么样,天不是还没塌下来吗?”

听了长公主的这番安慰,余氏的哭声没有减少反而加重起来,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掉,干嚎道:

“我当年真是糊涂哇,我糊涂啊!糊涂啊!”

见她这般哭泣,伤心欲绝的样子,薛宸见了心里也不太好受。她对于这个余氏,倒没什么真正的深仇大恨,而确切的说起来,余氏会有今天的下场,其实也和娄庆云脱不开干系。

当年如不是娄庆云使计,让原本来府里诱、惑他的盛千娇爬上了娄海威的床,余氏和娄海威之间,又怎么会有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姨娘呢?若是余氏身边有娄海威帮衬,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被三公主和儿子欺负成这样了。

第273章

余氏被长公主留在府里了,这件事,薛宸没有干涉,晚上娄庆云回来薛宸把这件事和他说了一番,娄庆云也没说什么,只说随意,毕竟余氏的情况摆在那里,确实是走投无路了的,如今她被三公主当面这般羞辱了,回去定然不会有好日子过。她到娄家来求救,不夹杂家族之间的利益,只是纯粹的求助,也不能太不近人情了。

薛宸替娄庆云把外衣除下,一边解他的腰带,一边问道:“那余氏就一直在娄家吗?也不是个办法啊。”

娄庆云自行解下发冠,摇摇头,松了口气,说道:“的确不是个办法,不过,咱们若是见死不救,也说不过去,我毕竟叫过她一声三婶娘的,如今三叔宠妾灭妻,原就是他的不对,就算是分出去了,他也是姓娄的。只要不出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得了。”

薛宸点头:“嗯,我知道怎么做了。”

娄庆云回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道:“对了,你知道…算了,没什么。听说我们家小公子近来很不得了?”

薛宸见他话说了一半就没说,岔开了话题,也就没有多问,将他的腰带配饰整齐的放到一旁的矮柜上,回道:“可不是,小嘴儿厉害着呢,什么都懂。欣姐儿好动,宁哥儿好静,不像荀哥儿霸王似的。”

提起荀哥儿,娄庆云呼出一口气,说道:“荀哥儿…那小子实在太顽劣,好在去漠北约束了一阵,回来稍微懂事一些,要不然都在京城长大,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儿来。昨天我带他去兵部,他居然爬到兵部大堂的房梁柱子上去,你说吓人不吓人,这幸好没事儿。”

就因为这件事,所以昨天晚上回来,荀哥儿一个人被罚跪了两个时辰,还是娄庆云拼着自己被罚两个时辰的风险罚的,薛宸自己生的儿子,也不能多说什么,堆着笑说道:

“欣姐儿和宁哥儿总不用操那份心的。”

娄庆云回头看了看她,认命的说道:“我还是不抱希望的好。估计孩子都随你,太皮了。”

听夫君这么说,薛宸就不乐意了,当即辩理:“什么呀!怎么就随我了?我小时候可是很乖的。倒是你,娘之前就跟我说过,你小时候做的那些混账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

夫妻俩在房里蜜里调油的打了一会儿嘴仗,然后娄庆云才去院子里找欣姐儿和宁哥儿玩耍去了。

唉,大儿子管不了,那就管管小儿子,小闺女吧。

就在余氏待在娄家的第三天,长公主和余氏上白马寺烧香去了,荀哥儿随娄战去了太子府,薛宸正准备带着欣姐儿和宁哥儿回一趟薛家,送几筐上好的肥蟹回去,二老爷娄远的远航货船回京捎带了好些肥蟹,娄庆云原本是要让人送去薛家的,后来薛宸说她正好要回去,就让薛宸给带回去了。

可走到门边,正要上马车,就被人给喊住了,一回头,居然是梳了夫人髻的三公主,脸色雪白,眼下有乌青,脚步虽说有些虚浮,可是身子多少还有些风韵,倒是比薛宸这个成亲多年的女人还更像个少妇。她之所以会来,薛宸没有多少意外。

“哟,今儿是什么风,把三公主给刮来了?”

薛宸跟三公主打招呼,见她脸上冷若冰霜,居然连一点场面上的笑容都没有,就知道她来者不善,让夏珠抱着两个孩子先上了马车,苏苑对门房的人使了个眼色,门房便明白过来。

“嫂子这是要出门啊。”

三公主脸色有些不耐的对薛宸说道,没有一上来就问余氏,看来还是有点想和薛宸套近乎的,只不过用的方法实在不对,她这样子不仅没有起到套近乎的目的,反而让人有些反感。

不过薛宸自然不会说什么,点头说道:“是啊,原本是要出门了,不过三公主既然来了,我怎么的也要陪公主进去坐坐才行。”

说着薛宸就对三公主比了个请的手势,可没想到三公主却没有进门的意思,低头整理了一番她袖口的金丝绳结,说道:

“算了,我就不进去了,姑母在府里我还得去请安不是。我今日的来意想必嫂子也是知道的。我那不成器的婆母,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些天她都没回去,她儿子可是真心疼她了,居然跟我抱怨起来,只说要我将婆母领回去,别让她在外头丢人现眼的。嫂子若是能行个方便,让我领了她回去,改日我再来谢嫂子。”

一番话说的不在情不在理,薛宸简直是哭笑不得,真不知道宫里的罗昭仪是如何教这个女儿的,虽说是公主,可是大公主和二公主就比这三公主要会行事说话的多,最起码,是会看人下菜碟的,可这三公主嘛…

“哦,今日真是不巧,三婶娘随长公主去白马寺烧香去了,不在府中,若是三公主来之前给递个帖子什么的,兴许今日她们就不出门了,我们也不知三公主与你婆母之间有什么事,不过,你既然来了,不进门总说不过去,快进去坐坐吧,我去派人通传老太君一声,请老太君也…”

薛宸想让她入府里说话,三公主不懂事,她也不能跟着后头不懂事,既然都在门前了,哪里有不去见长者的道理,如果三公主够聪明的话,今日这事儿其实就是一个很好的台阶,她动手打婆母,这本就不对,还让驸马也对自己的母亲动手,这件事无论是谁去告,或者说告到哪里,全都是这位的没理,她肯上门来,想必也是驸马和她说了厉害关系,她才上门的,可是驸马却没有告诉她,上门该有的规矩。

从前她还是公主,待字闺中,一切自有内廷司替她打点好好的,大公主和二公主全都是嫁给了一方诸侯,只有这位三公主嫁给了如今的驸马,娄玉苏没有爵位,只有个闲散官品,他娶三公主,为的就是往上爬,可是却没有想到,在无形间也拉低了三公主的格局,如今更是变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连自己的母亲居然都下得去手,今后若是给他一个往上爬的机会,谁还会质疑他翻脸不认人的品格?

如果真给他得势了,将三公主踹掉的可能性都有。

“行了行了。我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嫂子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我只是来把余氏接回去的,你在这里跟我说那么一大堆家常做什么呀?我又不是来找你说家常的,也真是好笑,既然她不在府里,那我在这里就拜托嫂子了,等她回来就让她赶紧给我回去,今日若是不回,今后就再也不要回了!嫂子把她给我赶出府去,我看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薛宸听了这番话,陷入了沉默之中,看着三公主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既然三公主不进门,那我也不好硬拖着你进,我这也赶着出门,你有什么话要说的话,就去跟门房再说一遍,让他们传话好了。我先走了。”

三公主原本是想让薛宸揽下这件事,让她把余氏给赶出娄家,这样余氏只能灰头土脸的回公主府去求她,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嫂子可是个相当明白事理的,一定能听清楚她话里的意思,替她把事情办好,可是没想到,薛宸不仅不应承,居然还敢跟她甩脸子,让她亲自去和门房说,当真是嚣张的很。

“薛宸,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来找你帮忙,你居然对我这样的态度,我问你,是不是余氏在你们面前说了我什么?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做的不对?想帮着她跟我为难是不是?”

三公主的情绪似乎不对起来,整个人也慢慢的激动了,薛宸瞧她眼底里似乎都有些血丝了,疲累之态不语言表,还不住的吸鼻子,好像鼻子很不舒服的样子。

不想再和她说这些废话,因为这些废话只有越说越多的道理,你若是一味的和这种人讲道理,那么到最后,很有可能会衍生出很多不必要的话来,薛宸觉得还是少说为妙,跟三公主点了点头,便上了马车。

夏珠抱着孩子,从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对薛宸问道:

“少夫人,三公主和您说了什么,我瞧着她先前那脸色可不是很好啊。”

薛宸心里也有些疑惑,可是又想不通哪里不对,总觉得三公主的样子非常奇怪,而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听余氏所言,驸马娄玉苏在府里应该是很听三公主的话的,因为他害怕自己的功名利禄泡汤,所以对三公主那是言听计从的,而这一回他既然肯为了三公主打余氏的巴掌,可见还是很听三公主的话,那为什么这一回,三公主会为了他来请余氏回去呢?三公主不是应该很高傲的,等着余氏回去哀求她吗?

不住的吸鼻子,双眼透着血丝,脚步虚浮,眼底浮肿乌青,脸白如纸…这些症状到底是些个什么症状呢?薛宸想了一路都没有想出来,决定晚上等娄庆云他们回来,再好好的问问娄庆云三公主府最近的情况,除了余氏所说的那些事之外,她和娄玉苏之间一定还有其他什么才对。

第274章

年底各家繁忙,准备过年事宜。

淮南那边终于传来了捷报,横行水面多年的崖湾水匪终于被剿灭,历时八个多月,缴获财帛无数,水匪八千尽数收服。淮南王江之道进京领封,带上一应功臣,其中庶弟江怀信居功至伟,以一己之力,深入敌营,斩杀水匪头颅,使得后来水匪群龙无首,溃不成军,我方大获全胜。

皇上对淮南王赞誉有加,说其带兵如神,御下有方,对各个有功将士皆有封赏,但问到功首江怀信时,却不料这个年不过二十的小子居然敢在大殿上说出不要封赏的话来,而是想用此功勋换皇上一道赐婚旨意。他要娶的是娄家的三姑娘娄映柔。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皇上飞快看了一眼娄战,只见娄战鼻眼观心,捻须一笑,那默认的姿态让所有人都明白过来,这女婿可不是半路撞上门的,看样子,早就在私下里接触过了,怪不得这一年来,所有去娄家提亲,或者跟娄家提三姑娘婚事的人,全都得到的是统一的拒绝回答,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娄战抬眼与皇帝交换了个眼神,微微的点了点头,皇上见他这样,不禁觉得好笑,这是早就相中人家了吧,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

一道赐婚圣旨下去,皇上也没忘了封赏这位年轻的功臣,他居功至伟,又与娄家联姻,因此被封为廷威将军,赐三品将军府邸,赐其夫人三品诰命,母亲五品诰命。这份恩旨,再次震惊朝野。也让江怀信又一次清清楚楚的明白了,娄家在朝中的影响,在帝心中的地位,顿时感觉压力好大。

江之道对这个庶弟向来关照,这回江怀信勇闯敌营,斩杀匪首确实功不可没,当初娄家想招庶弟入门,江之道其实也是赞成的,因为不管如何,那样对庶弟来说都是最好的,可是娄家给了庶弟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这个机会对于庶弟来说是难得的,所以他才会这般不顾艰险。

擎苍院中,柔姐儿含羞带怯的站在长公主身后,唇瓣微微勾起,说不出的喜气盈盈,薛宸和李梦莹已经在挑选布料了,李梦莹拿着一匹花团锦簇的布料说道:

“我瞧着这匹好,颜色喜庆,可以给柔姐儿做一套晚宴上的喜服。”

韩氏附和:“嗯,我瞧着也是不错。还有那一匹海色天丝的,可以做睡袍,做两件一色一样的,那才好呢。”

柔姐儿羞得说不出话来,满面绯红的样子看着更加叫人忍不住笑,薛宸也跟着打趣道:“不错不错,二婶娘说的对极了。”

柔姐儿终于忍不住了,跺着脚对薛宸说道:“大嫂,怎么,怎么连你也笑话我呀…”

随着柔姐儿这一出声,厅里的气氛就更加活跃起来了,就连长公主都忍不住说道:“傻孩子,哪里就是笑话了。”

“娘,怎么你也…哎呀,你们都笑话我,我不和你们说了。”柔姐儿是真不好意思了。咬着唇瓣转到一边去。

自从江怀信立功回京城之后,柔姐儿的一颗心就七上八下的,既兴奋又期待,可是肚子里却又不禁对即将成为某人的新媳妇有些不安。

包氏也跟着掩唇说道:“就是的,三姑娘嫁了如意郎君,江二郎为了你,做下这样一场功绩来,如今这满京城的小姐,哪个不羡慕咱们三姑娘羡慕的紧啊。”

“可不是嘛。江二郎果真是个有骨气,又孝顺的男子,外面现在对这位江二郎的评价可是很高的呢,都说咱们娄家慧眼识珠。”李梦莹如今也已经打入了贵圈之中,不时有聚会,因此她说这番话也不是完全的调、戏柔姐儿。

毕竟这件事在外人看来,娄家走的这步棋实在是叫人费解的,毕竟是娄家的嫡女,而那个却只是个郡王府的庶子,身份差距实在显著,可是在江怀信不显之时,娄家居然就敢下这么大的赌注,实在令人想不到。

长公主看了一眼但笑不语的薛宸,她可不会忘了,当初可是这个儿媳力荐的江二郎,断言他非池中物,后来才让儿子和国公点头,要不然,仅凭女儿对江二郎那稍稍萌发的念想,还不足以让他们对这桩婚事点头。

娄映柔和江怀信的婚事定于明年六月里。日子定下来之后,两家也算是放下心了。因为皇上赐官赐宅,江怀信被封廷威将军,在京城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虽说三品官的府邸不大,但容纳下一家子人却还是不成问题的,江之道有心相助庶弟,便主动提出给出了五成江家的产业,让江怀信有资本在京城立足,毕竟江怀信如今已经入了朝局,是皇上眼前出现过的人,又和娄家联姻,和他是兄弟之余还是连襟,帮衬他就等于是扶持了江家,所以这笔账不管怎么算,江之道都该这么做的。

薛宸这些日子,就一直在替柔姐儿张罗婚事,从选器物,做嫁衣,到请宾客,发请柬,她都要方方面面的顾及到,委实是忙活了一阵子的。

而娄庆云最近更是繁忙,从大理寺转到刑部之后,他每日要做的事情又多了许多,从前大理寺不过是复审机构,很多事情都不用他亲自面对,可是刑部却不一样,所有的大案小案全都要经由他之手才能办,而与大理寺相比,刑部要管的事情可就更多更杂了些,而最让娄庆云感觉麻烦的是,京中的官员家属犯案,这里头牵扯的人情事故实在太多,令人焦头烂额。

自从上回礼部尚书的外甥和武侯侄子一事之后,京中又出现了好几起类似的案件,全都是世家子弟,争风吃醋引起的。娄庆云因为这些事情,有的时候好几天都不能回来。

薛宸一直在张罗柔姐儿的婚事,时常也要外出,这日她和李梦莹约好了一家布庄,说是有新款的布料,她们选好之后,李梦莹提出去隔壁的药铺看看,名贵药材也是可以放在箱笼中的物件儿,李梦莹承担的便是这份收拾箱笼的工作,如今她想带着看看,多了解些总是好的,薛宸便没有阻止。

李梦莹如今也能独当一面,进了药铺之后,就主动与掌柜的沟通起来,薛宸在铺子里转了转,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和李梦莹说了几句,说想再去对面看看,李梦莹应声之后,薛宸便要出去,可在药铺门口,却被一个人撞到,夏珠赶忙上前扶住了薛宸,对那莽撞之人说道:

“你做什么这样冲撞,没看见这里有人吗?”

那人还没开口,薛宸就已经认出她了,这不是崔素心,崔小姐吗?她的母亲崔夫人,和娄战是故友,因为崔先生死了,临死前写信拜托娄战将她们母女接入京城里来,可那崔夫人一心想要诱惑娄战,最后在知道不可能之后,就主动提出出去了,一直没有什么音讯,薛宸也没有故意去打探。

可这崔小姐从前是一副姑娘打扮,如今却是梳着妇人头,可是在府里这么些年,也没有她听说崔夫人把她嫁人了呀!

“你是…崔小姐…”薛宸指着她,话还没说完,那崔小姐就低下了头,神色慌张起来,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

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已经认出了薛宸,薛宸没有说话,只是将她上下打量,只见她穿的甚是华丽,不过,衣料的质地可不是太好的,全身上下全都充斥着艳俗之感,青天白日的见着了,令人无甚好感。

那崔小姐见薛宸不在纠缠,便也不再看她,匆匆走到柜台前对拿药的伙计,掌柜的带着李梦莹去内间看药,不在台面上,只听崔小姐说道:“再给我点麻藤,帐还是下回再付。”

那伙计不太愿意的样子,说道:“你回回都说下次付,前后都欠了十几笔帐了,到底什么时候付?”

崔小姐急了,怒道:“你怕什么,问问你们掌柜的,我哪里还亏待他了不成?别废话了,快拿给我!”

那伙计的目光中对她有着浓浓的鄙夷,不过应该是也知道给她药掌柜应该不会说什么,就转过身去,咕哝了一句:“女表子样子,拽什么拽…”

这句话虽然声音低些,可是崔小姐和薛宸自然也听见了,崔小姐想发怒,可眼角余光却瞥见薛宸依旧站在门边,并没有出去,就只好压下怒火,当做没听到,等那伙计包了一包药给她,她拿了药就走,低着头经过薛宸身边,一副不愿多看她一眼的样子。

她这样子,倒真是让薛宸有些费解了,对夏珠使了个眼色,夏珠明白,然后就派着门外的一个小雅黄跟着崔小姐身后,偷偷的尾随而去。回到店铺,苏苑已经扶着薛宸在一旁的客座上坐下,夏珠便去到了柜台前,趁着掌柜还没回来,递给了那伙计一锭二十两的纹银,把那伙计给吓了一跳,先前他看掌柜的态度,就知道上门的这两位夫人是官家太太,哪里敢惹,拒绝银子道:

“小的可不敢收,姑娘有什么话直接问便是了。”

夏珠将银子推到那伙计面前,说道:“我们夫人心善,替刚才那女子结了药钱。余下的银钱,你留下便可。”麻藤是很普通的麻药,没经过加工,回去之后,要用沸水煮很长时间才能把药效给煮出来,因此价格不是很贵,一般一两也就几百钱的样子,崔小姐欠了他们十几回,也不回超过五两银子,所以二十两给伙计,他还能赚十五两左右,这可是一笔大金额,难怪伙计震惊了。

伙计这才拿起银子,还是十分疑惑,说道:

“给她结账?这…”似乎很为难的样子,眼神不住往正淡定捧着茶杯,却是不喝的薛宸身上扫去。

夏珠瞪了他一眼,那伙计就不敢多看了,低着头有些无措,只听夏珠又问道:“银子也不是白拿,我问你的事,你直说便是。”

那伙计也知道银子绝不是白拿的,官家之事他可不敢多问,既然人家夫人问他,他自然是不会隐瞒的,连连点头:

“是是是。姑娘问便是了,小的有一句隐瞒,天打雷劈。”

夏珠看了一眼薛宸,然后才凑近伙计问道:“先前那小姐是谁,你可知道?”

第275章

药铺小二听了夏珠的问话,纳闷的点点头,回道:“知道,烟花街暗堂子里的姐儿,跟我们掌柜老相识。”

夏珠吃惊,因为她是知道崔素心身份的,不解的说:“暗堂子?她,她怎么会是暗堂子里的姐儿?不可能吧。”尽管先前崔素心穿的那身衣裳看着就很可疑,但是夏珠还是不太敢相信就是了。

伙计见她不信,又说的详细了些:“怎么不是。她就是。她还有个娘,听说以前是做的哪个达官贵人的外室,后来染了那种病,被人给扫地出门了,估计时日无多了,以前还来吃点药,现在就完全只靠麻藤止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