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和他身份不般配,他的脾气又冷又难以接近,更不用说,他还是大郡王妃的小叔子,――自己不乐意嫁给他,当然了,他肯定也看不上自己。

再说了,高宸还有一些不好的传闻。

眼下他年纪不算大,暂时没有成亲,最多只是让人觉得他挑剔。可是前世里,一直到自己死之前,他都仍然是单身,就连订亲的姑娘都没有,那时候他好像已经二十岁了吧?这事儿多稀罕啊。

后来隐隐约约有流言传出,说庆王府的四郡王喜欢混在军营里,成日不着家,身边一个丫头都不用,又迟迟没有订亲,很有可能是好男风。流言总是让人津津乐道的,以至于高宸后来领兵灭了好几次流寇,立下赫赫军功,都被乱七八糟的流言给掩盖了。

很少有人提起他在战场上杀敌的英姿不凡,谈得最多的,仍旧是他好男风。

仙蕙忽地想起了初七,那个眉清目秀、嘴角刁钻的小厮,天哪!该不会,和高宸是那种关系吧?不然的话,他怎么会那般纵容一个小厮?啧啧…,真是想起来就一阵恶寒,浑身起鸡皮疙瘩。

对了,前世里…,好像邵彤云一门心思要嫁高宸,甚至在听了那种流言以后,仍旧不当回事。她一直挑肥拣瘦不肯订亲,孜孜不倦的等着嫁给高宸,嫁进庆王府。

挺好的,邵彤云要嫁赶紧去嫁吧。

――恶人自有恶人磨。

几天后,仙蕙和姐姐一起做好了绣花鞋。

原本按理说,让荣氏派管事妈妈送去庆王府,是最方便的。但若是她沾了手,谁知道会不会在鞋子上面做点手脚?因而转交哥哥,让他亲自送过去。

邵景烨到了庆王府,先报家门,再说事情原委,然后小厮传话给婆子,婆子去找里面小丫头,小丫头不得进内门转告大丫头,――层层传递,最后才送到庆王妃面前。正赶上庆王妃在和高宸说话,她看也没看,便道:“放起来罢。”

让邵家姑娘做绣花鞋,不过是为了缓和当时的气氛,并非真的缺鞋子穿,便是邵家女眷的刺绣好一些,也不算上什么稀罕的。倒是因为这个,想起之前心头的疑惑,撵了丫头,朝儿子问道:“上次那个邵二小姐,你瞧着可好?”

高宸身姿如松坐在椅子里,怔了一瞬,才明白母亲话里的隐晦意思。

庆王妃略有一些紧张,又问:“如何?”

“母亲。”高宸将茶盖轻轻放好,他手指修长,配合着优雅从容的动作,透出几分养尊处优的清贵,“我只听邵二小姐说过几句话,连面都没有见过,还能如何?母亲不用多想了,没有的事,儿子对她没有别的念头。”

庆王妃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不是急着要娶仙蕙,而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怎地如此挑剔?这个姑娘也不好,那个也看不上,到底要娶个什么样的天仙啊?依我看,回头不用问你,直接订下亲事便是了。”

高宸不仅没有异议,反而正色道:“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子听从母亲的安排。”

“每次你都这么说,可我真要随随便便挑一个,娶了回来,你不喜欢怎么办?”庆王妃嗔怪的瞪了一眼,故意道:“要不…,就娶邵彤云吧。”

“她不行。”高宸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高宸:“仙蕙,你过来~┗|`O′|┛ ~~”

仙蕙:“干嘛?”

高宸:“本王给你证明一下性取向。”

仙蕙:“……臭流氓。”

☆、第20章 震惊

庆王妃“扑哧”笑了,忍俊不禁,“我的儿,你不是才说听母亲安排?又反悔了。”

“母亲。”高宸并没有被取笑的丝毫窘迫,反而神色凝重,“儿子娶妻,虽然不打算挑三拣四,但总要娶一个品行端方的女子。否则娶一个麻烦回来,不仅搅得家宅不宁,将来更不能胜任养育孩子的重任,那还不如不娶。”

庆王妃眼里露出惊诧之色。

小儿子一向话不多,更不喜欢背后说人是非,他这话…,分明就是在说邵彤云品行不正了。可是邵彤云一门心思扑在小儿子身上,那种仰慕的目光,以及嫁进庆王府的渴望心思,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

按理说,邵彤云肯定不会得罪小儿子。

那么能让小儿子如此厌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到此处,不由慢慢止住笑意,“彤云怎么了?惹得你如此厌恶。”

高宸斟酌说词,回道:“今年我过生辰的时候,大哥送的礼物里有一块玉佩。有一次我路过花园子,无意中听得两个小丫头说话,才知道…,那玉佩是邵彤云送的。”

庆王妃并非看起来那样和蔼,她是平民女出身不假,但是嫁到庆王府做了三十年的女主人,早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王妃。不然的话,庆王府里有妾室,有庶子庶女,如何能够相处的一派和睦?自然都是主母的手段了。

小儿子的话,她略一思量就变了脸色。

若是小儿子一直不知道玉佩来历,想着是兄长送的,多半是要戴一戴,用以表示对兄长的关怀道谢。可若是小儿子真的戴了那玉佩,回头有心人一传,流言四起,便成了邵彤云和小儿子私下传递。

到时候,庆王府为了不毁邵彤云的名声,加上大儿媳的劝说,多半就顺理成章的将人迎娶进府,――让邵彤云成为四郡王妃。

邵彤云如何能把玉佩夹到大儿子的贺礼里?自然是大儿媳在捣鬼了。

“母亲,你别动气。”高宸劝道:“大嫂性子一向有些急切,你是知道的,再为这个生气不值得。她们有她们的想法,咱们不接,只当为了大哥脸上好看,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

庆王妃脸色沉得好似一潭古井水。

大儿媳就是仗着这一点,才敢肆意妄为!

过了半晌,她才压住怒意叹道:“哎…,你大嫂嫁进庆王府快十年,一直没有生育男丁,袁姨娘又养下了权哥儿,她便开始沉不住气了。所以,想着给你娶了彤云,有个好姐妹做妯娌帮衬,以免动摇她在王府的地位。”想着大儿媳算计小儿子,甚至把自己也给欺瞒过去,实在忍不住上火,“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若是大儿媳光明正大的说清想法,小儿子又不拒绝,或许还有几分可能。但是大儿子和邵彤云联手耍花招算计,如何还能再纵容了她们?一个心术不正的儿媳就够了,再来一个,庆王府岂不给闹翻了天?

母子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儿。

高宸安抚了母亲一番,拣了外头的新鲜事说与母亲听,倒比平时逗留的久,挨到天色快黑方才告辞离去。他去了书房,初七迎上来端茶倒水,然后道:“方才王爷让人送来一份东西。”

“拿来。”

初七手脚麻利,去书案上去了一本册子过来。

高宸打开看了两眼,是明年江都范围报选的秀女名单。

现如今,只是大概把参选秀女的名字录上,回头变数还很大。因为能从秀女里面脱颖而出,成为妃嫔主子的,可以说是万里挑一,大部分的秀女都是下场凄凉,甚至有可能送了性命。很多不想参选秀女的人家,便会四处花费银子为女儿打点,用以避开参选,没钱打点的就自求多福了。

所以,现如今这份名单是虚的。

高宸随手翻了翻,便合上册子,“放回去…”他话音未落,忽然觉得刚才好像看到一个名字,有点印象,又打开多看了一眼。

――邵仙蕙。

她的名字怎么会在上面?邵家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打点?当然不可能了。

高宸往椅子背里靠了靠,目光微凝。

想起邵元亨说过,打算把生意做到京城去的想法,所以…,他这是打算送个女儿进宫探路?万一女儿混得好,做个娘娘,邵家没准儿还能成为皇商,在京城开家分店不在话下。

――胃口倒是不小。

不由想起那个伶牙俐齿的少女,有点可惜。刚从乡下来到江都,就要被送到京城皇宫去了。不过也难讲,邵元亨就是为了这个,才把元配和儿女们接回来的。

这些纷杂的念头,在高宸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便划入不用在意的范围,他把册子递给了初七,“放回去罢。”继而找了一本兵法古籍,认真的看了起来。

但…,今天似乎有一点心绪不宁。

******

仙蕙想着送了绣花鞋过去,就算完事儿。没想到庆王妃真的回了礼,另外还有一份是周峤的,来得婆子道:“我们小姐说了,前几天的事儿都怪她嘴多失言,以至于给邵二小姐惹出麻烦,还望不要见怪。”

仙蕙心下明白,周峤年纪还小,就算心里真的过意不去,只怕也未必想得如此周全,多半是庆王妃的意思。毕竟周峤是她的亲外孙女,心肝宝贝儿,当然要帮着全一全好名声,不过是顺带多送一样东西罢了。

但面上情还是要做的,一面陪笑,“周小姐真是太客气了。”一面翻了旧日绣的一方手帕,权作回礼,“替我向周小姐道个谢。”

她并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转眼撂开了。

过几天,第二批打造的首饰送了过来。比起第一次更多,更华丽,好似没日没夜连着赶出来的,一下子多了几倍,――似乎有点着急。

仙蕙之前的怀疑又冒了出来。

她拿起一只九转玲珑坠红宝石的步摇,左右转动摇晃,金子闪着黄灿灿的光芒,宝石殷红似血,简直美得让人头晕目眩。心里的疑惑也是迷迷糊糊的,没有答案,不知道究竟会有什么等着自己。

明蕙见她最近心事重重,担忧道:“又有心事了?”

仙蕙抬起眼眸,或许…,自己可以和姐姐商量一下?不,不行,肯定会吓坏了姐姐的,她断然不会把父亲想的那样凉薄,因而还是抿了嘴儿。

“闷葫芦。”明蕙以为妹妹是小儿女心思,无故爱发发愁,没放在心上,转身吩咐丫头们,“东西都收好,每一样都是上了册的,遗失损坏,可都是你们的罪过。”

“是。”丫头们神色紧张,都应下了。

“二小姐。”坠儿在外面回话,“周小姐说上次二小姐送的手帕很好,她很喜欢,特意让人送了一碟子带骨鲍螺,说是让二小姐尝尝。”

仙蕙微怔,周峤怎么变得如此多礼了?前世里,她好像不是这样的性子。

却没时间细细思量,“让人进来。”

明蕙笑着眨了眨眼睛,悄声道:“你可真厉害,这么快就交上朋友了。”眼里不免露出一丝艳羡,不是羡慕妹妹结交了周峤,而且觉得妹妹越来越聪慧能干,自己也该多努努力,得像个姐姐的样子。

门外进来一个圆脸丫头,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先福了福,“给两位小姐请安。”然后才道:“邵二小姐,我们小姐还有一句话让单独转告给你。”

仙蕙不觉得有啥悄悄话值得说,周峤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想来多半是一些咬耳朵的话,只当听着玩儿,因而笑道:“你说。”

圆脸丫头看了看四周,不肯开口。

明蕙见状站起身来,领着丫头们出去了。

难道还能是什么机密不成?仙蕙心下好笑。

“邵二小姐。”圆脸丫头很是郑重的样子,先关了门,然后才回来低声道:“我们小姐说,京城的早春还是很寒凉的,二小姐多准备一些棉衣服,免得回头去选秀的路上给冻住了。”

仙蕙顿时脸色大变,“什么?!”

圆脸丫头再次福了福,不肯多说一字,“奴婢回去了。”

仙蕙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之前一直猜测,父亲会在自己的亲事上做文章,但是想着嫁去庆王府荣氏母女不会答应,嫁去刺史家又不能让父亲赚回三万两银子,所以思绪便卡住了。

原来…,父亲是要自己进宫!

之前破碎的片段,隐约的谜团,在这一刻全都清晰的串了起来。

荣氏的病突然好了,邵彤云又温柔客气起来,父亲不敢看自己的眼睛,他还特意给自己做了华丽的裙子,自己在庆王府被选秀的嬷嬷打量,…原来如此。

父亲肯定告诉荣氏母女,自己是要被送进宫的,――之前那三万两银子,是为了安抚东院,算是给得安抚费。得了这个解释,荣氏母女才会消了气,幸灾乐祸的等着看自己的悲惨,看东院的生离死别!

难怪荣氏母女最近又神气起来,还处处谦让。

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仙蕙心口哽噎,像是堵塞了一团棉花般难受。

明蕙从外面进来,打趣笑道:“周小姐跟你说什么悄悄话了?”忽地发觉妹妹脸色惨白,不由疑惑,“仙蕙,周小姐到底说了什么?”

仙蕙抬头看向姐姐。

没错,明年春天就要举行三年一选。

前世里,母亲正是为了回避这个,才让哥哥去找采选宦官打点银子,急匆匆的给姐姐订了宋家的亲事,给自己报了一个时疾,然后避开了选秀。

而今生,父亲主动把自己拱手献了出去!

仙蕙难以自控的哽噎着,喘不过气,她一把拉起姐姐,咬牙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不要发抖,去前院正房找到母亲,“娘,我有话要跟你说。”头也不回,撵了丫头,“你们全都退出去。”

沈氏微微惊讶,“仙蕙…”

邵大奶奶立在屋里不知所措,一脸茫然。

沈氏打量着两个女儿,猜疑道:“你们姐妹俩拌嘴了?”

“不,没有。”仙蕙转头,看向嫂嫂道:“你在门口守着,谁也不要让进来。”拉着母亲和姐姐去了里屋,再也忍不住,热泪似喷薄洪水汹汹涌出,“娘…,救我!赶紧给我订一门亲事吧!”

沈氏瞪大了眼睛看着女儿,吃惊道:“仙蕙,你在胡说什么?!”

☆、第21章 中计

仙蕙知道自己的话,在母亲眼里有多荒唐放肆,――哪有未婚姑娘,自己哭着喊着要嫁人的?可是不知怎地,在确定自己被父亲出卖的那一瞬间,情绪翻涌,泪水控制不出,本能的想抱着母亲痛哭一场。

可是哭完以后,话到嘴边,看着母亲和姐姐却又犹豫不定。

“仙蕙。”沈氏双眸清明看着小女儿,眉宇间有怒气,觉得她在胡闹,但更多的是担心不安,“到底怎么了?什么事儿吓着你了?”

明蕙一脸焦急担心,忙道:“刚才周小姐让丫头送了一碟吃食过来,那丫头单独跟仙蕙说了会儿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就把她给吓成这样了。”

“周小姐说什么了?”沈氏郑重问道。

“她说…”仙蕙看着母亲和姐姐,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点细小泪珠儿,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飞速闪过,话到嘴边又迟疑了。

刚才的情绪实在是太过激动,慌了神,哭过之后,慢慢冷静下来,才想起事情没有那么糟糕,――明年的选秀,最后会因为出了一件大事,继而被取消。

仔细想想,自己的名字即便报了上去,顶多就是跟着秀女们一起,被送往京城,路上风尘仆仆吃点苦头,转悠一圈儿,还是会被遣回原籍的。

自己当然不想吃这份苦头,可是…,能不能从中获取点什么呢?父亲他如此凉薄无情,不把自己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只当是攀龙附凤的资本,那么自己算计他,良心上也没什么过不去的。

“仙蕙?”沈氏等了半晌,急了,“你倒是说话啊。”

明蕙亦是催促,“你这丫头,说了,我和娘才能帮着你想法子。”

“刚才…”仙蕙暂时没想好主意,临时改口,决定先掩盖一部分真相,“周小姐的丫头说,明年春天就是三年大选,像我和姐姐这样的适龄女子,都很有可能被选为秀女。”这个谎言,听起来半真半假也算合理,她扁了扁嘴,“娘…,我不想进宫,你快给我订一门亲事!还有,还有,给姐姐也订一门亲事。”

沈氏脸色渐渐变了,“选秀?!”

明蕙轻声惊呼,“是啊,我和仙蕙的年纪都在适龄中间。”心下虽慌,但还是上前搂住妹妹,轻拍她的后背,“别怕,别怕,娘和哥哥一定想出办法的。”

在她心里,母亲和兄长的庇佑可以挡风遮雨。

而此刻,仙蕙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不知道周峤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准不准确?如果她只是道听途说,中间有什么误会,父亲并没有送自己进宫的意思,那就听听算了。反正让母亲提前定下陆涧,也没啥不好的,自己早点嫁给他,到时候救他便是顺理成章。

只不过…,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如果周峤的消息可靠,父亲真要送自己进宫,那么在母亲给自己订亲之前,这段时间里,自己应该还能办成一件大事。等到事成之后,母亲、姐姐和哥嫂侄女,包括自己,往后就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仙蕙心里一一盘算妥当,恢复理智,倒是腾出空来琢磨,周峤是从哪里得知消息的呢?庆王府负责江都州县的秀女采选,这个自己知道,好像…,隐隐有点印象,四郡王高宸有一年去了京城。

莫非此次护送秀女进京的人就是他?所以,周峤从他嘴里得知消息的。

仙蕙想起那个好似冰山雪峰般的身影,那么清冷,他会突然心生怜悯,让周峤来给自己通风报信?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或许是他偶尔不小心说漏了嘴,给周峤听见了吧。

罢了,罢了,现在没功夫去琢磨他。

******

第二天,仙蕙一大早的就出了门,不让丫头跟着,“我自己去逛逛。”

她披了一件秋香色的织金披风,带上兜帽,踏雪往后花园而去。每当她驻足假装欣赏景色时,就会听见耳畔传来一、两声动静,细细的,碎碎的,像是有人蹑手蹑脚的跟在后头,猛地停住脚步。

心下了然的笑了笑。

自从父亲给东院拨了三万两银子打首饰,丁妈妈和坠儿就慌了神,整天鬼鬼祟祟的不说,每次自己去哪儿,坠儿都悄悄的跟在后头。自己早就发现此事,只做不知,不是忍气吞声,而是为了找机会收拾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