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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她主动要洗碗,被方曼容骂了句:“走开,那么娇病别洗个碗又晕倒了,我可给你出不起住院费。”只好回房间。

程绍钧开了窗,但烟味仿佛已经浸透进墙壁,一直散不掉。程恩恩被熏得睡不着,觉得自己确实比以前娇气了。

隔天不到五点就醒了,起床淘了点米,煮好粥关火在锅里焖着,拿上行李包,走到主卧门口说了声:“爸爸,妈妈,我去学校了。”

没人理。

程恩恩出门,楼下往前两百米就是公交站台,早班车六点半才发车,她坐在那里等。

那套“和睦”二字多年未曾光临的房子里,主卧,“方曼容”与“程绍钧”各自从床上或地铺上起身,隔着窗户向外望了望。

“陈老师,昨天多有得罪,对不住啊。”

“哪的话,都是工作。”

“车来了吗?”

“才五点多,还得快一个小时呢。”

“这孩子怎么傻了吧唧的,一大早跑那儿干等什么呢?”

程恩恩到学校的时间也很早,在教室里读了一会儿英语,才有其他人到达。

老秦来得也早,把她叫出去:“这次的运动会你就别参加了,让高鹏找个人替你。”

程恩恩忙摇头:“我要参加。”

大家都有项目参与,要是她什么都不参加,到时候只坐在看台上休息,太没有集体荣誉感了。

“你身体刚恢复,不要逞强。”

“我身体没事,医生检查都说好了。”程恩恩哀求,“秦老师,我真的想参加。”

老秦略有为难,“我再想想,你先回去上课吧。”

他所谓的“再想想”,便是一通电话打到江与城办公室。

作为直接负责人的段薇收到消息,进去向江与城请示。彼时他正要去开会,眉头都没动一下,扣上第一颗扣子:“随她去吧。”

段薇应声,正要出去,听他接着一句:“你去七中看着,别让她再受伤。”

说完,迈步走出办公室,背影生风。

段薇在原地站了几秒,回到格子间整理东西。两个平时交好的小秘书凑过来:“薇姐,江总最近到底给你派了什么项目啊这么神秘?现在还要出外勤了?”

“机密,别打听。”

“不是打听,你是不知道那谁最近多得意,”小秘书嘟着嘴打抱不平,“自从你开始忙这个项目,好多工作都被她抢了,人家以为江总器重她呢,现在说话都趾高气昂的。”

段薇笑而不言,轻轻拍了两下她肩头,拿上简单的几样东西便离开了。

樊祁是踩着点来上课的,书包挂在右肩,进来瞧见程恩恩,坐下,低声问:“身体好了?”

程恩恩没看他,对这份关心回应一个“嗯”。

樊祁盯着她看了片刻,声音压得更低:“还生我气呢?”

程恩恩就不说话了。

之后的半天相安无事。樊祁没再主动搭话,只是上课时不时看她一眼,程恩恩都镇定地当做没看到。

下午第二节 课后,程恩恩跟叶欣一块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手伸进抽屉拿东西,遇到了阻力。低头瞧,里面全是零食:果冻、薯片、饼干、牛奶,各式各样塞满整个抽屉。

程恩恩疑惑不已,抬头往四周看了看,后面的男生在聊天,前面的两人在看书,身旁的位置空着。

恰巧樊祁在此时进门,两手插在口袋里,程恩恩看着他懒懒散散的走路姿势,猜测是不是他做的。

樊祁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她就把眼睛转开了。

他坐下时刚好上课铃打响,老秦走了进来:“这节课班会。转眼间开学两个月了,我看大家相处得很不错,想必互相已经熟悉得差不多了。咱们今天的主题就是:团结合作力量大,也是契合下周举行的运动会…”

樊祁举起手,在老秦看过来时道,“我有话说。”

然后起身,从位置上出去,大摇大摆地踏上讲台。

黑板擦得干干净净,上节课李老师留下的板书已经消失痕迹。全班都看着破天荒主动上台的樊校霸,等着看他到底要发表什么演讲。

他往讲桌前一站,视线投向左边,准确地落在第三排的位置。

程恩恩正低头不知写什么东西。

“我给程恩恩同学道个歉。”樊祁在万众瞩目里开口了。

全班都:???

程恩恩的手也停了,抬起眼睛。

樊祁一直看着她呢,这时候嘴角一勾,冲她笑了一笑。

“对不起,我以后不欺负你了。”

一瞬的寂静之后,全班哗然。笑声、调侃、掺杂着女生的窃窃私语。

好多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众目睽睽,程恩恩只好说:“没关系。”

讲台上的樊祁似乎还不满意,站在那儿目光灼灼地问:“那你能原谅我吗?”

程恩恩抿唇,跟被架到火堆上似的。

后头男生开始起哄:

“程恩恩,你就原谅他呗。”

“我们祁哥都豁出老脸给你道歉了。”

接着不知谁带了节奏,异口同声地:“原谅他!原谅他!”

“…”

一时间气氛热烈得如同当众告白。

就在程恩恩顶不住大家围观,要开口时,脑袋旁边的窗户上传来两声轻轻的“笃笃”。她转头。

晚霞缀在天边,光线染成橘色,将男人肩膀的轮廓勾出金边。江与城站在窗外,正垂眸看着她,背光的黑眸深邃如海。

程恩恩瞪着怔愣的眼睛,看到他抬起左手,掌心向下,跟叫小狗似的招了招。

但她下意识起身,都走出位置才反应过来。

刚才还哄闹的班级彻底静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教室外那个风采出众的男人吸引过去。

江与城不曾直接出面,除了老秦在内的几个特别负责人,没人知道这位贵客的身份。此刻教室里一双双或好奇或探究的眼睛,自然不认得。

但他即便举止低调,周身的气度与光芒依然难以掩藏。年龄和阅历给予男人成熟魅力,这种魅力在那些年轻尚显稚嫩的眼睛中,恰恰最具吸引力。

戏演到高潮被打断,樊祁也盯着那人。

程恩恩的身影在视野中被墙壁阻隔,江与城才抬起眼,锋芒内敛的视线徐徐落向讲台。

少年清隽张扬,回视他不卑不亢。

第14章

老秦正跟江与城站在走廊里说话,见程恩恩出来就停了话头。

程恩恩记得老秦也有个儿子在上小学,和江小爷差不多大,但这时候两个爸爸并肩站在一起,却完全不像一个辈分的人,一副好皮囊得天独厚。

程恩恩走过去,又乖又有礼貌地问:“江叔叔,你找我有事吗?”

江与城的视线这才从教室收回,垂眸睨她一眼:“你说呢。”

今天好像很不高兴啊,程恩恩心里犯嘀咕。

不敢触这位大佬的霉头,小心又踟蹰地回答:“我说…有?”

“…”

江与城微眯着眼睛,就这么盯了她片刻,手腕轻轻一抖,将一张纸举到她面前。

《七中走读生申请表》

已经以她的名义填好了,家长签名处落了程绍钧的大名,班主任签署了同意,学校管理处的公章也都齐全。

程恩恩从头到尾一字一字地看完,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我为什么要走读呀?”

其实家里距离不算远,公交直达,不堵车时半个小时的车程,自己上下学很方便,但程恩恩两年来一直都是住校的。

江与城直接将纸放到她怀里,程恩恩下意识伸手抱住,听他比矿泉水还淡的口吻,漫不经心道:“家教——不在家,怎么教?”

不知怎么听出些幽幽的意味。

脑子少根筋的程恩恩这才恍然明白,原来这份工作是要每天上工的。

工作时间倒是合理的,毕竟一个月五千块的薪水,这样算都还多呢。以后免不了要牺牲自己晚自习的学习时间了,良心工人程恩恩思考一番,不知道他家远不远,上完课再回家还有没有剩余时间学习。

“既然江总都来接你了,今天你就提前放学吧。”老秦说。

“可是班会还没开完。”自己没上完课就走,程恩恩觉得影响不好。

老秦一摆手:“班会的讨论我让班长记录一下,回头发给你。江总的时间宝贵,不能叫人一直等着…”

“无妨。”江与城视线向教室一瞥,此刻数十双眼睛正在围观他们,边交头接耳。

“正好我也进去听听。”

程恩恩愣了,老秦也愣了。

“这个…”

江与城反问:“不方便?”

“那倒不是,”老秦态度颇为客气,“您请。”

除了年级主任,通常来旁听的都是上面来视察调研的领导,若是学生家长也说得过去。江与城的身份,这两者倒是都算得上,但是很难对学生解释,这就有些尴尬了。

他自己倒是不尴尬,顶着数十双热切围观的眼睛,款款从后门走进教室。

程恩恩像个小跟班似的,给他找来一把空椅子。江与城看了一眼,没坐,视线往左一转——

一直盯着他们的男同学冷不丁对上目光,愣了愣,也不知怎么领悟了含义,忙起身,将自己的椅子让出去。

江与城矜贵自持地道了声谢,将椅子拉过来,和原先那把并排放置。然后下巴微抬,对程恩恩示意:

“坐这儿。”

不轻不重的语气,但他自带不容置喙的气场,程恩恩十分听话地把屁股放上去。

江与城解开西装纽扣,在她身旁落座,长腿一叠,身体微微后仰,一个放松而自信的姿势。

老秦拍了拍手,召回大家的注意力:“这位是学校的贵宾,今天来旁听我们的班会,大家不用在意,继续。”

继续——

樊祁的道歉进行到一半,女主角被叫走,现在人还在讲台上站着。

窃窃私语的声音并未因为老秦的“不用在意”而消失。一个长腿大帅哥在后面坐着,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有钱和有排场,“女同学”们的心当然静不下来。

第一排的女生还在讨论:“好帅”、“妈呀坐下也很性感”、“你看那腿”…

樊祁耳朵里已经被灌满各种花痴词汇。

刚刚烘托起来的气氛被搅没了,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也散了,后头还坐着一个身份不明的“贵宾”。樊祁沉默几秒钟,直接迈下讲台,穿过走道,大步朝后方走去。

教室里短暂地安静下来。

樊祁走到程恩恩面前,站在那儿看着她,不再是之前道歉也透着嚣张的语气,诚恳而倍加真挚:

“程恩恩,你原谅我了吗?”

程恩恩再次成为焦点。

其实原本也不是很严重的事情,樊祁这么认真地认错道歉,她已经不生气了。

她正要开口,身旁的江与城忽然抬手,旁若无人地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快原谅人家。”

“…”

这个透着亲昵的动作,程恩恩不大习惯,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被他碰过的地方,耳朵隐隐发热。

转头,看到他那张冰山脸上,唇角勾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目光却是望向樊祁的,两道视线隔空交汇。

气氛悄然变质。

樊祁刚刚努力吊起的一点暧昧氛围,在他漫不经心的五个字下,碎成稀渣。

讲台上,老秦的内心十分复杂。

不带这样的啊,戏演的好好的,您一个幕后老板来打什么岔?

他忙出手救场:“既然程恩恩同学已经表示原谅了,樊祁,你回来吧。”

樊祁最后看了程恩恩一眼,转身回去。

程恩恩还有点发蒙。

江与城没再有任何的表示,但她自己心里好像有小毛毛在乱飘,越坐越不安生,没一会儿就起身,说了句“我回去了”,不等江与城表态,就低头快步走回第三排。

等到班会结束,她回头看,教室后面早已经没人。

方麦冬一直在七中外面候着,从后视镜见江与城走出来,忙下车,为他拉开车门,然后回到副驾,吩咐司机开车。

黑色轿车从停车坪平稳滑出,他快速道:“机票已经重新定好,晚一个小时的航班,现在出发时间刚刚好。那边也作了通知,会议延迟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