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月亮来了,妥妥的思乡之情。那么,诗人在这个战乱年代,充满感情地思念着自己的故乡。

正所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好狡猾一男的,这怎么开始模仿李白了呢。

徐晚星的脑子里开始无限循环起了一首红极一时的歌。

第三句,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

这句比较白话,她毫无障碍就看懂了。这位李白模仿者真惨啊,和弟弟分开了,家也散了,亲属是生是死也无从得知。

徐晚星收敛了笑意,顿了顿,在卷子上写下了这句:家破人亡,无亲无故,生死两不知。

其实,她也和这位老兄一样,甚至更惨。至少这位兄弟知道自己曾经有家,家在哪里,还有亲人可以挂念。

最后一句,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

按照乔野给的几句艺术手法鉴赏套路,既然没有借景抒情、寓情于景,也没有什么睹物思人、借物喻人,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了。

徐晚星干脆利落地套用了乔野给的模范解析:本诗末尾直抒胸臆,将诗人的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是什么情感呢?写到这里,似乎不用再寻求buff的帮助。

诗人日复一日写着家书,渴望能得知亲人的消息,无奈战事常年连绵,亲人渺无音讯。他思念故土,也思念亲人,思念旧日的山山水水,也渴望战事停止,百姓安居乐业。

徐晚星为诗词鉴赏题划上句点时,沾沾自喜已然消失不见。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答题处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她也有这样多的思路能填满诗词下方的空白。

好像诗词也不是那么难了?

那一刻,她很有种冲动,想回头对乔野道个谢,或者笑一笑。可她才刚扭过头去,就听见陈老师在讲台上叫她的名字:“徐晚星!”

她嗖的一下回过头来,才反应过来,妈的这是考试!

再看陈老师的眼神,毫不意外,她因为“试图偷看乔野的答案”,被严肃警告了。

“……”

英语考试也因为乔野的笔记,至少在选择题上顺利很多。

Take off, take on, take up……徐晚星没办法在一夜之间将英语提升多少,但至少她记忆力惊人,能够将词组的搭配死记硬背下来。

阅读题可以凭感觉来,或是在原文找答案。

改错题基本上是自暴自弃。

作文,不好意思,昨天她背了一段乔霸霸的议论文万能套词。让我们看看今天要议论个什么来着?哈,辩论爱好者李雷和韩梅梅,今日要讨论的主题是,题海战术的利与弊。

Nowadays,with the development of our society, education becomes a big issue for both students and parents 万能句子套一个education,完美的开始。

On one hand…… on the other hand…… 经典台词用起来。

After all,generally speaking…… 结尾词也一应俱全。

写完作文时,徐晚星伸了个懒腰,侧头看看窗外。天仿佛格外蓝,空气仿佛格外清新,胸前的红领巾——

诶嘿,套路用多了,一个不留神就自然而然冒出来了。

收卷时,她把卷子连同乔野的,一起递给前桌后,回头一看乔野,忽然就笑了。

不管这次及不及格,好像都没有什么遗憾了,很圆满,也很涨士气。

她看着他抬眼回望过来,四目相对时,他挑眉,仿佛在问她背了诗词鉴赏没,没背他就立马翻脸。

所有科目都已落幕,教室里弥漫着一股终于解脱后兽性大发的气息。有人在飞书,有人在转笔,有人在唱歌,有人在拍桌子,有人在焦头烂额对答案,也有人考完就解法,考好考差都随便。

徐晚星倒是坐在座位上,心里一片祥和,甚至还有点小开心。

乔野看她一眼,问:“考得怎么样?”

“反正会写的都写了,不会写的也胡说八道填满了。”徐晚星伸伸懒腰,“但愿老师看在我态度端正的份上,给个人情分,争取让我久违地及个格吧。”

乔野嘴角抽了抽:“加油。”

徐晚星不满意了:“加油?我真情实感抒发了一通,学霸你好像有点敷衍啊!”

所以说,祝福也要详细一点吗?

乔野思索片刻,十分配合地加长了回答:“加油。有志者,事竟成。人家书山有路勤为径,一科比一科努力。你学海无涯苦作舟,一次比一次靠近及格线。”

徐晚星面无表情:“我谢谢你啊,把我形容得像个智障。”

可两人对视片刻后,也是她率先笑出了声来,像个货真价实的大傻蛋,朝他伸出手来。

她说:“谢谢你,乔霸霸。”

不掺杂任何揶揄或别的情绪,真心诚意的感谢。

乔野看了看她伸在半空中的那只手,顿了顿,虽然觉得这样挺蠢的,但却非常顺畅地伸出手来,与她握了握。

“不客气。”

说完,他飞快松开了交握在一起的手,回头收拾书包,唇角却莫名其妙弯了起来。

英语考试结束时,下午四点半,考生们可以回家狂欢了吗?

NO!

大家也就放松了那么十来分钟吧,罗学明就捧着一摞卷子上来了。

“好了好了,期中考试只是测试一下大家这半学期来的学习成果。这会儿就放松成这样,怎么,期末考试不考了?高考还考不考了?”

兽性大发的诸位稍微消停了些,转笔的不转了,拍桌子的也不拍了。

罗学明表情很放松,显然,心情不错。

“前天的物理竞赛初赛卷子,成绩已经出来了。咳,这次的参赛名额一共三个,前二都在我们班。”

话音刚落,众人齐刷刷回头,条件反射地看向最后两排的那二位物理双雄。

罗学明紧接着就笑了:“对的,就是乔野和徐晚星。他俩会和高三的李佳远同学一起,代表学校去参加省级复赛。”

全班都躁动起来,鼓掌的鼓掌,哎哟嘿吼地瞎起哄。

起哄当然不可能是因为这两位为班集体争光了,大家还没有那么强烈的集体荣誉感好吗?一片花里胡哨的叫声,完全是因为他俩是绯闻主角,这下还双宿双飞要去大杀四方了。

四面八方投来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言而喻、**滚烫的揶揄和八卦之光。

徐晚星:“……”想打人。

乔野:“……”我看不懂。

罗学明又咳嗽两声,说:“好了好了,虽然学校的初赛比较简陋,但是系主任和校长商量了一下,觉得毕竟还是代表咱们学校的荣誉。所以这三位同学都有奖状,还有一点奖金,以资鼓励。”

哎哟嘿吼的起哄声又来了。

众人窃窃私语:“艾玛,学校还给他俩发红包。”

“份子钱都有了。”

“就跟结婚似的哈哈哈。”

罗学明还在继续:“咱们班两位同学考了第一二名。徐晚星,94分,一等奖,来,这是你的三百块。”

徐晚星只差没哈哈哈大笑起来,一蹦三尺高,雄赳赳气昂昂上台拿奖状和奖金了。

你看你看,她说什么了来着?那天看到乔野的压轴题,就知道他死翘翘了哈哈哈!

“乔野,第二名,89分。来,这是你的二百块奖金。”

乔野也起立,领奖的时候与返回座位的徐晚星擦肩而过。

其实这一天徐晚星早已肖想过无数次,也许没有这样详细,也没有盘算到会在物理竞赛初赛中完成这一壮举。在她的幻想中,无非就是一次什么考试,她风风光光碾压了乔野,重回第一的宝座,将乔野到来后她那动荡的地位给坐踏实了,扬眉吐气一次。

而这一天终于到来。

可当她捧着奖状和装了三百块钱的信封,走下讲台,和迎面而来的乔野四目相对时,却不知怎的,忽然就没法得意了。

她本该对他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最好还非常中二地来一句:“怎么样,学霸,见识到我的厉害了吗?”

可乔野向她走来,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眼里没有失落和黯然,一片宁静。徐晚星就忽然说不出早已想好的台词,再摆出那样小人得志的模样了。

妈哟,他毫不吝啬地分享了他的笔记给她,她拿人手短,心虚到没法欢天喜地了!

徐晚星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什么,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僵硬,笑也不是,讨好也不是。那奖状和信封明明轻飘飘的,此刻拿在手里却又沉甸甸的,叫人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直到两人都落座,罗学明开始说起下半学期的安排时,徐晚星才回头去看乔野的表情。她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失落,是不是故作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很介意。

可乔野对上她的视线,唇边却浮起一抹笑意。

他无声道了句:“恭喜。”

眼里,面上,都是毫无掩饰的坦荡。

徐晚星一愣,动了动嘴,最后艰难地找了句话:“你也考得很好,同喜同喜——”

说完就只有一个念头:妈的智障。

该开心的,但这开心里似乎总掺杂了一点别的什么。徐晚星心不在焉等到了放学,挠挠头,说:“那我先走了,学霸。”

总觉得有话要说,又不知该说点什么。

还是乔野主动叫住了她:“第一轮比赛你赢了,想好提什么条件了没?”

换做平常,徐晚星一准儿会说“那你就叫三声爸爸看我敢不敢答应吧”,可眼下,手还短着呢,她琢磨片刻,四平八稳地说:“那你就请我吃个饭吧。”

这倒是出乎乔野的意料。出于这半个学期以来对徐晚星的了解,他也觉得自己会面临叫爸爸叫爷爷的险境,没想到她高举轻放,就这么过了?

所以只是一顿饭……

他拎起书包,和她一起朝外走,“想吃什么?”

“大餐!”徐晚星觉得这买卖自己着实亏了本,当即狮子大开口,“要贵的!吃到我扶墙去,扶墙走!”

乔野失笑,侧头看她一眼:“没问题,管饱。”

这对话被来找徐晚星一起回家的于胖子和春鸣听见了,两人面面相觑,半天没说话。

于胖子小心翼翼地问:“是我想多了吗?”

春鸣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幽幽道:“怕是我们想得太少。”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期中考试结束在周五, 两个雷厉风行的人,周末补了半天课,约在了下午四点, 清花巷的口子上见。

第二次与学霸共进晚餐, 气氛和心情都和第一次在屋顶吃抄手时大不相同了。

徐晚星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在四点四十的时候出了门。除了上课爱迟到, 其他时候她都是个准时准点的好孩子。况且她也不是故意要上课迟到, 实在是生物钟作祟,天崩地裂都爬不起来。

从巷尾走到巷口,前后也就几分钟时间。

今天太阳很好,初冬的日光晒得人暖洋洋的,她也走得优哉游哉,盘算着到底要吃顿什么好的,才能一饱口福,同时也不花乔野太多钱。

虽然表面上说要吃大餐, 越贵越好,但穷人家长大的孩子,对钱的概念很严谨。不管是自己的钱,还是别人请客,都心知肚明不可刻意占人便宜。

徐义生即使粗糙又没文化,也十分注重孩子的品德教育,至少长这么大, 除了皮了点, 徐晚星从未因为作风与品格问题被人诟病。

四点四十五分, 徐晚星提前抵达了巷口,没想到乔野来的比她还早。

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少年站在巷口的一棵梧桐树下,穿一身浅灰色牛角扣大衣,里面是米色毛衣,背上还背了只黑色双肩包。

整个人挺拔修长,书卷味里带了点学生气。

初冬的太阳透过林叶隙缝,洒在他面上、肩上,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

他从容而立,低头看着手机,并没有注意到从侧面而来的她。

徐晚星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天蓝色运动棉服,下面是洗到快褪色的牛仔裤,运动鞋倒还好,就是昨晚放学下楼时被人踩了一脚,左边有个黑乎乎的印记……

下一秒,趁乔野还没发现,她掉头就跑。

徐义生正在家里收拾摆摊用的东西,都在收尾了,忽然看见徐晚星气喘吁吁冲进来,二话不说往卧室里跑。

“哎,不是和同学出去吃饭吗?”他摸不着头脑,“怎么又回来了?”

“换件衣服!”卧室里传来手忙脚乱的动静。片刻后,徐晚星探了个头出来,“爸,我大衣在哪呢?”

“衣柜最上层。”

“哦。那我毛衣裙呢?”

“左下角的柜子里。”

窸窸窣窣好一会儿,徐晚星对着镜子一照,不耐烦地抠抠头皮。

疯了吗这是,居然还穿裙子?

她皱着眉头又换了一遍,最后只在牛仔裤和浅灰色连帽卫衣外面套了件过年穿的米白色大衣,出门前又拿抹布擦了擦鞋子,这才往外走。

徐义生在后头问她:“和谁吃饭呢这是,穿这么隆重?”

徐晚星脚下一顿:“我没有,我就随手拿了件乱七八糟的。”

“是吗?随手一拿,拿了你当家衣服?”

徐晚星低头看看自己,一脸惊讶的样子:“哎,还真是!”

徐义生:“……”

算了,女孩子爱美一点也好,天知道他每天都在发愁,生怕自己把小兔崽子养得太糙太男孩子气,都到这个年纪了还一点不知道收拾自己。

徐晚星再一次抵达巷口时,刚好五点整。

乔野听见她的脚步声,抬头一看,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徐晚星难得穿漂亮一次,平日里是校服加身,外面加的外套也多是普普通通的运动服。并且,因为家境拮据,她换来换去也就那么几件,异常男孩子气。

可今日,她扎了一束马尾,刘海天然带了点卷,松散地落在光洁的额头上。

她皮肤白,浅灰色的卫衣套了件米色大衣,看上去一下子脱离了江湖气,笑嘻嘻站在眼前,像极了春日里初绽的一朵花。

“久等了啊,学霸。”徐晚星一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乔野顿了顿,说:“不久,我也刚到。”

闻言,徐晚星也愣了愣。

不对呀,明明十来分钟之前就到了,怎么说刚到呢?

她张了张嘴,很不开窍地想反问他,还好人情世故不够,但智商勉强能凑。话出口的前一秒,她猛地打住,意识到了什么。

冷漠疏离的表象之下,刻薄话不断,但其实他一直有他独特的方式表达好意。比如说第一次从龙泉山上载她回家,比如把书换回来,比如一边骂她一边送她去诊所,又比如那份助力良多的笔记。

再比如说,明明已经等了十来分钟了,却还云淡风轻说刚到。

徐晚星多看他两眼,行吧,这怎么还越看越顺眼了。

“吃什么?”

“炸鸡怎么样?”

乔野一顿:“不是要吃贵的吗,还越贵越好?”

徐晚星理直气壮地说:“那是昨天的想法,今天的想法是吃肉,越多越好。”

“……”

所以她是在家没肉吃,被老徐刻薄了吗?

乔野说:“之前我在市中心试过一家餐厅,就去那吧。”

“贵吗?”徐晚星忧心忡忡。

乔野好整以暇看着她,说:“肉多,管够。”

徐晚星:“……”

不是,你真的误解我了,学霸。

误解她的乔学霸带她一起坐公交车去了市中心。

蓉城的老旧与繁华,在这一片核心地段完美融合。老城区的疮痍与陈旧被现代化的高楼大厦掩映其中,于快节奏的都市生活里,烟火气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那家餐厅就在大慈寺旁,三进小院,窗明几净。

小院门口的服务生礼貌询问:“请问有预定吗?”

乔野点头,报上手机号。

徐晚星一愣:“哎,原来你早订好了?”

跟在服务生身后往里走时,乔野回头看她,还是似笑非笑的一句:“放心吧,肉管够。”

“……”

不是,这个梗还能不能过去了?

这间神奇的餐厅,提供了中西餐结合的美味料理。

服务生先送了两杯晶莹剔透的柚子水来,然后递上两份菜单。

徐晚星在打开菜单的第一秒,吧嗒一声合上,瞪圆了眼睛盯着对面的人。

乔野被这么火辣辣的视线盯着,也抬起头来:“?”

下一秒,徐晚星开始拉他胳膊:“走了走了,换一家!”

“为什么换?”他一头雾水。

对面的小矮个还在拼命拉他衣袖,“太贵了太贵了,我他妈拿了你的笔记还手软着,这要再吃一顿天价大餐,这张嘴还要不要了?手软嘴也软,以后岂不是要给你做牛做马?”

乔野:“……”

嘴角一抽,他把小矮个摁回座位,“大胆吃,我不缺牛马。”

“真的太,贵,了!”她从来没吃过一道菜三位数的饭,徐晚星心有余悸地揪住他的袖口,淡定不起来,“我爸说了,谁的钱不是钱,哪能因为羊毛出在别人身上,就尽情薅?”

乔野实在忍不住了,笑出了声。

“徐晚星,你们家说话都这样吗?”

徐晚星一顿,狐疑地眯起眼来:“什么意思?”

这狗东西好不了两天,又要开始人身攻击了吗?

她在别的方面或许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在自尊这方面,尤其是涉及到老徐时,尤为敏感。如果乔野真说出什么不尊敬老徐的话来,她会当场翻脸。

可乔野的回答也出人意料。

他说:“放心,不是坏话。你爸爸很好。”

徐晚星一愣,翻了个白眼:“废话,我爸爸当然很好。但是你吹我爸也没用!这地方太贵了,我还不起这个人情。”

“你是怕复赛或者决赛输了,我也让你请我来这种地方吃饭?”

“才不是。”徐晚星的表情很严肃,“不管下次谁输谁赢,朋友之间本来就该你来我往,才不能让你一个人付出。今天你请吃饭,下次我也该付出点心意。”

乔野靠在椅背上,指尖敲了敲菜单:“上次在你家,你请我吃过饭了,忘了吗?”

“那和这个怎么能比?”

“你都说是朋友了,心意相当就够了,谈钱多伤感情?”他三言两语化解难题。

徐晚星撇撇嘴,嘀咕:“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对比起来,我宁可伤感情。”

话是这么说,还是心惊胆战坐了回去,握拳在心里说:我只点最便宜的菜!

然而在乔野的关照下,她那两道最便宜的菜后又追加了两份价值不菲的。乔野替她点了一份牛排,因为她说过想吃肉。

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可牛排入口时,又觉得舌头都在尖叫。

怎么可以这么美味!!!

徐晚星泪眼婆娑地望着那份牛排,生涩地动手切着,一边往嘴里送还一边感动地说:“我会记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