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冲上来,激动得一把抱住张永东,“他俩满分。他俩拿了满分!”

张永东起初还被他这拥抱吓了一跳,闻言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不可思议地反问:“满分?两个满分吗?!”

然后两个大老爷们儿在办公室里抱成一团又笑又嚷,谁也顾不上形象了,画面一时非常热闹。

只是这热闹到底没维持多久,很快,师太从教务处匆匆赶来,带来了一只重/磅/炸/弹。

这已经是一周以来的第二次了,徐晚星在课上被叫去办公室,并且这一次,是罗学明亲自来提的人。

讲台上,代课的英语老师说:“我这儿正讲语法呢罗老师——”

“之后再补笔记。”罗学明眉头紧锁,朝徐晚星招手,“赶紧出来!”

转身时,徐晚星与乔野目光相对,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的猜想。

乔野低声说:“不要冲动,什么都别认,我稍后就到。”

徐晚星定定地看着他,点头,“知道了,乔大军师。”

这一回,罗学明没带着她去教室办公室。那里人多口杂,不适宜处理更为紧要的事。

一出教室,他就沉声问徐晚星:“你和肃德的人发生了冲突?”

徐晚星顿了顿,回答说:“算是,也不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罗学明怒道,“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说是被你打得脚都肿了,下不来地!”

徐晚星嗤笑,“有那么弱不禁风?一脚一棍子,还下不来地了。”

罗学明脚下一停,面上山雨欲来,“所以,你真动手打人了?”

师太已经在教务处候着了,室内还有另外两人,其中一位是个年过花甲、头发斑白的老人,另一位中年女性是肃德的副校长,双唇紧抿,略深的法令纹为她平添几分严肃。

徐晚星踏进门,正好听见那位副校长措辞严厉地说:“肃德承办全物赛已久,年年都顺利举行,从未出过岔子,没想到今年会发生这种性质恶劣的打架事件。”

师太从容而立,安静听她往下说。

“如果只是学生之间单纯的冲突,也就算了,但这事还涉及到全物赛的后续进程,不好好处理,不仅对两所学校的声誉有损,肃德今后还怎么去承办比赛?小到全物赛,大到国家级的各种比赛,我们还拿什么底气去跟人竞争?”

师太点头,“这事如果属实,确实会带来不好的影响。但好在贵校的铁招牌一向靠升学率保障,和学生作风关系似乎也不算太大——”

她目光平实而冷静,声色友好地说:“我记得前年的市级演讲比赛,好像也闹过一点不愉快?既然当时都没能影响到肃德继续承办之后的比赛,今天这事,应该也没您说的那么严重。”

师太说的是两年前的事了。当时肃德承办了市级的爱国主义演讲比赛,第一名的奖项也理所当然颁给了肃德这个主办方。其实像这类比赛,多会考虑主办方的颜面,三个奖项不会都给同一所学校,但第一名大概率是内定好了的。

可那一年参赛者实力悬殊,这第一名确实有些名不副实了。拿了二三名的外校学生不服肃德的第一名,当场就在颁奖台上控诉评审不公,为此,那第一名也和他们起了言语冲突。

教育厅的领导尚在台下,政//府官//员也端坐其中,见状都是一脸错愕。

场面闹得十分难看。

肃德的副校长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正欲反驳,就听见门口传来叩门声。

罗学明带着徐晚星走进来,说:“这是肃德的黄校长,这是十几年前我们学校的李校长,如今退休了。”

他口中的李校长,那位头发斑白的老人,目光锐利地看着徐晚星,把罗学明的话补充完整:“也是李奕辞的爷爷。”

徐晚星当时就一个天雷劈下,脑子里砰的一声炸开了。

李奕辞的爷爷官职这么大,她可万万没想到。

师太言简意赅对徐晚星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李奕辞受伤了,腿肿得三天没下来床,现在走路都还瘸着,手上也有触目惊心的伤。

根据他的指控,是徐晚星在物理竞赛当日,连夜赶去肃德的大门口,与他发生肢体冲突。

冲突原因是,两人曾在他转学前就有嫌隙,竞赛当天又有了口角争执,他因措辞不当,侮辱了徐晚星的父亲,遭到她的暴力对待。

“现在肃德方面希望学校能给个说法,对你进行严肃处理——”师太停顿片刻,才说,“同时,他们认为这次事件性质恶劣,应该取消你的竞赛资格,后续不能再参加北京决赛。”

徐晚星一愣,回头看着罗学明:“我进决赛了?”

罗学明面色凝重,点头道:“进了。一共三个名额,你和乔野拿了头两名,满分。”

徐晚星瞪大了眼睛:“我俩都是满分?”

不会吧?打了个平手。

黄副校长很不客气地打断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就事论事,我们也该先讨论你的打架行为。”

徐晚星干脆利落说:“行,你说。”

她这态度倒是把那副校长激怒了,当场将茶杯重重一磕,“你这学生,什么态度?我听说你也不是第一次打架了,违反校规校纪都是家常便饭。小小年纪不学好,还祸害别的好学生,你知不知道你给人带去多大心理阴影?身体的伤都是小事,好端端一个前途无量的孩子,被你打得下不来地。”

她这话与其说是讲给徐晚星听的,倒不如说是讲给李奕辞的爷爷听的。

“李校,您说说,这样的学生放在您当校长那时候,该怎么处理?”

徐晚星赶在老人说话前开口,“怎么处理,还不都是你们说了算?是,他前途无量,他被我祸害得参加不了决赛了?没有吧。倒是我,说不准要去决赛拿个第一名,抢走你们肃德的风头。”

她天真无害地笑起来,“这么一看,最好我被取消参赛资格。也别问缘由,他都没错,反正就是我打了人,好让你们再插个自己人进去呗——”

“你什么意思?”黄校长勃然大怒,“你在暗示我们别有居心?”

罗学明连拉都没拉一下徐晚星。师太给他递眼色,怕徐晚星把事情弄得无法善了,可罗学明压根动都不动,似乎铁了心要让徐晚星把事情说出来。

他脸色铁青,既有恨铁不成钢的不甘,又对肃德的做法感到愤怒。

学校与学校之间的打架事件多不胜数,年年都有好几十起,偏偏挑上这个时候来找人,还把老校长都给拉了出来。怎么,当谁是傻子,看不出他们居心叵测?

那就破罐子破摔吧。他冷笑着想。你们不让我的学生去参赛,那谁也别装出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来。

最后还是老校长说话了。

他定定地看着徐晚星,说:“我不管什么物理竞赛不物理竞赛,我今天来,不是作为六中的退休校长,也不是肃德的说客——”

黄副校长的脸色稍微白了下。

“我就想问你,都是父母带大的孩子,家中都有老人,如果换做是你被打成我孙子那样,他们作何感想?”老校长面色不虞,双目蕴怒,“今天我只是作为祖父,因为孙儿遭受了暴力对待,所以前来问罪。”

他抬起头来看着师太,威严甚重,“你们刘校不在没关系,我可以等,就在这里等到他回来为止。我亦是从教者,不可能主张以暴制暴,但如果今天没有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最后一句,言辞凿凿。

罗学明头痛欲裂。

在场两位不速之客,带着两种完全不同的诉求。

肃德的副校长显然只是想取消徐晚星的参赛资格,为自己学校争取多一个名额。可老校长的意思是,他要看到徐晚星受到应有的惩处,事情捅到刘校那里去,会有什么结果他心知肚明。

去年徐晚星和李奕辞的打架结果,是她被记大过处分,刘校在升旗仪式上全校通报:“如果下一次徐晚星同学还有这样恶劣的行为,学校将对她给予开除处分,绝不留情。”

刘校是李老校长亲自带出来的学生,多年师生情分,他绝不可能姑息徐晚星。

办公室内一时沉寂。

师太赶紧出来缓和气氛。

“先不急着说结果,事情的经过都还没弄明白。徐晚星,你说,你和李奕辞到底为什么发生冲突?”

黄副校长:“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他们早有冲突在前,当天又生嫌隙。李奕辞也亲口承认是他言辞不当,侮辱了徐同学的父亲。可是不管再怎么生气,动手打人远比口头侮辱性质恶劣。这种行为,必须严处!”

徐晚星说:“你说得对,动手打人就得严处!”

众人都是一惊。

罗学明伸手拉她,还以为她又一根筋了,要奉行什么个人英雄主义,怒道:“闭嘴,少说气话!”

徐晚星却挣脱开来,拧着脖子,“先动手的不是我,是李奕辞!”

他手下一顿,来了精神,“说清楚,说明白!”

徐晚星将老徐在夜市被人砸了摊子说得一清二楚,“如果不信,就去调金茶路的监控,看看我爸的摊子到底有没有被砸,他有没有被打。”

老校长又惊又怒,一时不语。

倒是黄副校长开口问:“就算你父亲的摊子被砸了,就一定关李奕辞的事吗?你也说了,你是去肃德找的他,他可没有□□术,一会儿在金茶路的夜市,一会儿又飞回了肃德。”

徐晚星怒道:“我去网吧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口口声声说下次就不止砸摊子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老校长终于开口:“先别急着吵,我打个电话问清楚!”

他面色凝重立在窗口,拨通了李奕辞的电话。可李奕辞是什么人?在电话里矢口否认砸摊子一事,甚至哭了起来。

“爷爷,你不信我的话吗?你宁可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自己的亲孙子?我是侮辱了她爸,的确是我有错在先,可我真的没有动手打人啊!”

黄副校长冷笑着,说:“小姑娘年纪轻轻,谎话连篇。”

她催促师太,“联系上刘校了吗?赶紧请他回来,坐下来把事情处理了吧。真相大白,也没必要再拖。”

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微微笑着对徐晚星说:“为免你说我们肃德别有居心,现在我们也不追究你的参赛资格了,把事情全权交给你们校长处理。他留你,你就去北京参赛,为校争光吧。他要是不留你,大不了浪费一个参赛名额,谁也别去。”

徐晚星怒道:“让我跟李奕辞说话!”

她欲与人对峙,却被师太一把扣住肩膀。

“不要白费功夫了,没有用。”

气氛一时僵持。

她又惊又怒,飞快思索着,究竟是如实说话,按照乔野的思路,把责任都推给他,还是自己担下来。

他挺身而出,不让她动手,无非是为了保住她,以免开除。

可眼下肃德拿物理竞赛说事,就是为了一个参赛名额。如果真把乔野供出来了,即便保住了她,他也一定会失去参赛资格。

说,还是不说?

“为什么不说?”

办公室门口,有人悄无声息出现在最佳一刻。

所有人都回头看去。

可他只看着徐晚星,仿佛早已知晓她心中的问句,从容不迫地走进来,说:“人是我打的,跟徐晚星无关。”

全场哗然。

徐晚星急了,怕他不知道承担责任的后果,连忙伸手去拉他,却在半空中被他捉住了手腕。他很轻很轻地扣住她,用拇指压了压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他还包扎着手臂,俨然一个重度伤患。

扬了扬那只打着石膏的手,乔野:“人是我打的,很抱歉因为一时冲动,让李奕辞下不来床。但我想他也不亏,至少他能下得来床后,哪怕两个月,我的手还依然拆不了石膏。”

这惊人转折,直接令众人张大了嘴,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黄副校长急了。

“这位同学, 话不可以乱讲。明明是别人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可别开玩笑。”

乔野抬手, “您看看我这手, 像是在开玩笑?”

“你随随便便冲进办公室,开口就说这是李奕辞给你打的。空口无凭的,怎么能取信于人?”

乔野从容而立, 字句清晰:“您不是也仅凭李奕辞的一面之词,就判定了他没有对徐晚星的父亲动手,只有徐晚星单方面施暴吗?”

罗学明眼光大盛,只差没当场拍手叫绝。

他一把摁住乔野的肩, 凝神道:“说, 继续说!”

师太:“……”

乔野并没有说多少,但每一句都仿佛掐在了七寸上。

“人是我打的, 和徐晚星无关。金茶路的监控也许掉不出李奕辞砸摊子的画面, 但贵校外面的监控, 大概能看出徐晚星究竟有没有动手打人。”

其实那段林荫路哪里看得清现场。

“错我认,动人打人就是不对。但李奕辞受了伤, 我也一样,要么法不责众,要么我和他同进退。”

要开除要记过,谁也别落下谁。

“如果您信不过我——”他望着老校长, 说, “这事也瞒不住我父母, 学校总归是要请他们二人来一趟,我这手是什么时候伤的,又是为什么伤的,他们也一清二楚。我没必要为了帮同学一个忙,把自己弄成这样。”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谁也没说话。

老校长的又一通电话里,李奕辞声嘶力竭辩解着自己不曾打人。可他的伤,老校长也清楚,不过是皮肉伤,看着严重罢了。眼前这孩子却折了手……

总不能是自己给硬生生弄骨折的,就为了冤枉他孙子吧?

问问在场人,没谁产生这种怀疑。

最后是师太让两个孩子先行离开,“这事还是等刘校回来,我们好好讨论,再做处理。”

罗学明稍许安心,底气比先前足了。

既然打人的不是徐晚星,那么开除这一项,应该是可以划掉了。而若要处分乔野,李奕辞伤的可没他重,人家都骨折了,那你李奕辞该受什么处分?

他沉声道:“你们先回去上课,晚点我再找你们。”

徐晚星还想说什么,却被乔野用眼神制止。

“别多事。”

两人离开了是非之地。

阴冷的午后,天空中挤满了厚重的云,冬日越发冷了。

她在教学楼下站定不动,“乔野,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他答得平静坦然,“你以为我和你一样,看不清形势就莽撞行事吗?”

她定定地看着他,“你在外面偷听多久了?”

“你前脚进去,我后脚就到了。”

“那你应该清楚,他们要的是一个参赛资格,不是你的,就是我的。”

乔野笑笑,“说漏了一点。如果罚的是我,失去的不过是个参赛资格。但要是罚的是你,除了参赛资格,还会赔进你的高中生涯。”

少年立在梅树下,身姿笔直,哪怕手上吊着绷带,也丝毫不影响他的赏心悦目。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那一刻,她的脑中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一句练习古诗词鉴赏时读到的诗句:白马银枪,翩翩少年郎。

即便他身下无马,手中无枪,还有着身为学霸毫不发达的打架细胞,随手干个架都能把自己干骨折。徐晚星依然觉得他像个盖世英雄。

她看他良久,某一刻,面上传来些微冰凉的触感,抬头一看,才发现下雪了。

蓉城鲜少下雪,南方的温润留不住冬日的冰晶。

教学楼里,靠窗的少年们也发现了这一幕,整栋楼都传来躁动声,不少脑袋从窗口探了出来。

徐晚星仰头看着灰扑扑的天,喃喃道:“下雪了。”

“嗯。下雪了。”

“你在北方长大,应该常看见雪吧?”

“嗯。”

“下雪的时候,你们都会干什么?会堆雪人打雪仗吗?”

“偶尔。”他莞尔,“年年都下,也就不那么稀罕了。”

她伸手接住一片瞬间融化的雪,低声说:“大概是我少见多怪吧,我觉得稀罕。”

在过往十七年,她都是一个人单枪匹马闯荡天下的徐晚星。

儿时读了不少童话故事,公主们总在城堡里等待王子的救赎。她们穿着华丽的裙子,唱着动听的歌谣,在窗边等待披荆斩棘的王子。

可她的视线总被别的什么牵住。

她要做骑士,做身披甲胄、一往无前的那种英雄。让春鸣去做公主吧,让于胖子去做等待救赎的小可怜吧。她徐晚星只想拿起宝剑,为自己开出一条路来。

她住在一颗孤独星球上,试图用玻璃罩将老徐保护起来,将所有在乎的人挡在身后。

小王子有他的玫瑰花,她亦有她的热爱和眷恋。

可是忽然有一天,乔野来了。

他说他做她的军师,无数次挡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这十七年来,最稀罕,也最古怪的事。他那么弱不禁风,稍微用力揍个人就骨折了,拿什么保护她?

徐晚星:“值吗?赔上好学生的名声,还要被没收参赛资格。”

乔野:“从失的角度来看,是挺不值的,英明一世,毁于一时。”

“那得的角度?”

“得的角度——”他低头笑了,看她的时候,睫毛上落下一片温柔的雪,“用一点好名声,和一个参赛名额,换个凶神恶煞的前桌继续霸凌我……”

徐晚星的眉毛危险地扬起。

下一秒,他低低地笑出声来,漫不经心抬手,拂去她漆黑发顶的几粒雪白,“价值连城。”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老校长没能等到肃德的现任校长回来, 匆匆致歉后, 一言不发离去。

回家第一件事,鞋也不换, 冲进书房,一把拎起正在玩游戏的孙儿:“说,你究竟还瞒了我多少事?!”

李奕辞大惊,扔了鼠标就开始辩解, 奈何信誉值已然清零。

李母从厨房匆忙而来,拉住老爷子劝慰,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祖孙俩何必剑拔弩张。

老校长气血上涌,回头指着媳妇的鼻子便说:“若不是你, 慈母多败儿, 我也不至于一把年纪还去倚老卖老, 丢人现眼了!”

女人掀起儿子的衣袖,“您瞧瞧这伤,分明小辞才是受害者, 您倒好,不替他讨回公道,反倒回家指责我们母子, 这合理吗?”

“这点皮肉伤就值得你大惊小怪,那他把人家孩子手打折, 人家父母难道不会痛心?世上就只有你心疼儿子?”

李奕辞大叫起来:“我没打他!我发誓, 我一根指头也没动他!”

“那你再发个誓, 告诉我你没去砸人摊子,没对人父亲动手!”老校长声色俱厉,在他开口前,再添一句,“你发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就拿我这条老命发誓,你若有半句假话,我折寿十年!”

李奕辞嘴唇大开大阖,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老校长指着他,颤抖不已,想骂人,可十来年嘴皮子都磨破了,依然不见半分效果。他老泪纵横,回头看着儿媳,“罢了,罢了,教了一辈子书,到今天我是黔驴技穷了。回回闯祸,回回护着。我打,你要替他挨。我骂,你要替他不平。我在外面也算有头有脸,回家了半点信用都没有。说了多少回最后一次,结果次次都食言,回回都拿我这张老脸去给他擦屁股。从今往后,我是真的再也不管了!”

老人家垂泪而去,书房的母子俩面面相觑。

拿爷爷当了小半辈子的挡箭牌,在李奕辞眼里,他是座永不倒塌的巍峨高山。也是在此刻,他生平第一次发现,眼前的也只是一位平凡老人,佝偻着腰,花白了发。

母亲红着眼圈说:“你放心,就算老头子不帮你,当妈的也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李奕辞动了动唇,最终颓丧地坐在椅子上,哭道:“我不要你帮。”

“那你要什么?”

他要什么?他双目无神地看着电脑屏幕上,属于他的英雄早已死亡。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从来都有人捧着一切物质财富送到眼前,母亲将他含着捧着,父亲在外日进斗金。

只有爷爷与他不对付,从来都只会逼他看书,永远都嫌他不够上进。

可老头子决绝而去,留下再也不管他的坚决态度,他反倒惶惶起来。茫然捂住脸,李奕辞哭起来,终于没忍住冲出了门,大声叫着爷爷我错了。

*

与肃德最后的协商在电话里达成一致,李奕辞接受停课一周的处罚,而乔野交由六中自行处理。

只是肃德单方面将斗殴事件上报省教育局,表明了是由于竞赛产生冲突,致使一名学生骨折,一名学生受伤。鉴于性质恶劣,乔野的决赛资格最终还是被取消,换成了肃德的另一名学生上阵。

罗学明沉默半晌,烟头都快烫了手,仍想抓住最后的机会,“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了?”

刘校揉着眉心,摇头不语。

张永东对此事痛心疾首,六中好不容易出两个物理苗子,竟然折了一个在这种事情上。

乔野倒是态度良好,对后续事宜配合不已,还主动上交了五千字检讨书,这种悔过程度,令校长都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