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真啰嗦。”

等出了院子夏芍药才笑:“这些丫头好不晓事,我是已经成了亲的人,夫君若是嫌弃我去种花晒黑了脸,那也没办法了。她们可还都未定亲呢,还是白嫩嫩的好。”

夏景行不由失笑:“原来你这是为着丫环们的终身着想啊。”见她点头应和,这才道:“我怎么觉着…你是嫌丫头们跟着麻烦?”

“你…你你…”

怎么就教他看出来了呢?

往年夏南天来的时候她也会跟着来住几日,但身边丫环环绕,她若是去花田,素娥提一句:“姑娘万一晒伤了可如何是好?”夏南天必是只让她傍晚才能去略看一看他分株时的情景,心情上来还会给女儿指点一番,但若她伸出白生生的手来要亲自学习一番,必是不被允许的。

“没得脏了手,乖孩子,回房去让素娥给你切了西瓜,吃两片去去暑气,爹爹就干完了啊。”

夏芍药:“…”

今年没人能阻止得了,夏芍药可是准备大干一番的,就算是让夏景行瞧破了也没关系,反正他是拦不住她的。

她先跟夏景行去了药田那边巡视一番,见得小厮们都做的甚是用心,又是熟手,分株切肥根做药一点都不带含糊的,便稍稍放下心来,再转去上上品芍药处,夏正平满手是泥,正小心翼翼挖着一株芍药,怕用力太过伤了根系。

见这小夫妻俩携手过来了,打了声招呼便准备继续干,夏芍药才往上挽一点袖子,露出白生生的腕子来,腕上一串赤红的珊瑚串子却忘了取下来,引的夏景行多瞧了两眼,红的鲜艳的珊瑚珠子,尤显她腕子雪白,这样一双玉手,哪里能去抓那满是泥巴的芍药根?

他立刻伸手将她的袖子拉了下来:“娘子在旁边看着,为夫去跟平叔学学怎么分株。”

夏芍药还待再挽袖子,他便立刻一副哄小孩子的口气:“乖,娘子在旁看着就好。你必然懂得比为夫多,为夫哪里做错了你教我,哪里用得着自己沾手?”

夏正平听得这话,还接了一句:“往年老爷分株,就不肯让姑娘沾手做的,只让姑娘看着就行。这等粗活,哪里用得着姑娘亲自来做?”

夏芍药使劲瞪夏正平,气鼓鼓的样子完全是一副未长大的小女孩样儿,“平叔你就会拆我的台!爹爹又不在!”倒与平日那从容镇定,凡事自有决断的当家姑娘大相径庭。

夏正平大笑:“姑娘别瞪我,我很害怕的,万一老爷知道我让姑娘在花田里干活,回头不得扒了我的皮?”

有了他这话,夏景行就更放心了,还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越发的温柔了:“娘子就看看,若是晒的慌就找个阴凉的地儿站着,若是你真下手分株,下次去护国寺看爹爹,他必说我没将你照顾周到,到时候他老人家生气责备起我来,可怎么好?就当为我着想,乖啊。”

夏芍药一腔热情让这两人给各浇了一盆冷水下来,气哼哼看着他们,见他们都没有要妥协的样子,一副她若是下手就必会被阻拦的样子,索性往远处走一走,去瞧瞧这附近种着的芍药花品种。

等她走出去十几步远,夏正平才低笑:“老爷病了,姑娘立时就能顶起大梁来,最是个有决断的,可等老爷病一好,她就又成了个最娇的小姑娘,真是好。”

夏景行亦笑,下手去挖芍药根,“娘子还是娇娇的样子更好。”有人宠有人疼自然有撒娇的地方,迫不得已的坚强只会让人心疼。

他原就在夏正平手底下跟着干过些活,再经了夏正平指点,两人干起来很快,等到夏芍药一圈转回来,他们都已经分了十几株芍药了。

当日回去,素娥倚门盼着,见姑爷满手是泥,姑娘手上一点泥也未沾,顿时眉开眼笑,立时唤了几个丫头打水,服侍夏景行洗手净面,又拿出家常衣服放在床上,“这是姑爷换洗的衣裳。”待他这番周到,倒是比之往日的只尽本份更强上许多。

夏芍药自来不曾见过素娥对夏景行这么周到亲切的,还小声跟他嘀咕:“夫君去花田里干活,素娥就待你立时不一样了起来,若是我下手去干,她会不会将我供在头上呢?”

“你猜呢?”夏景行在她额头上轻轻弹得一记,“傻丫头!”

夏芍药这才回过味来。感情素娥今日待夏景行不同,大异于往常,都是因着夏景行拦着她没沾得满手泥巴回来啊?

“这丫头…”都不知道让她说什么好了。

晚上的饭菜却甚是可口,炖了一整天的鸡汤,撇去上面浮油,下得细细的鸡汤面,上面洒着翠绿的葱花,地里现摘的小菜凉拌了两个,还有府里拿来的糟鸭子糟鹅掌,大热的天吃下去发一身的汗,等消了食再洗个澡,说不出的舒爽。

夏芍药披散着头发让丁香拿布巾子吸水,等头发半干了再拿梳子通头发。等夏景行洗完了,她这边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几个丫环见他头发滴着水,虽递了布巾子给他,却都不肯上手去贴身侍候,还是素娥小声跟夏芍药道:“姑娘去帮姑爷擦擦头发吧?”

夏芍药见一屋子丫环巴巴的看着自己,倒想起小时候夏日里,沐浴完了,唐氏也是时常替夏南天擦头发的,这在夫妻间想来也是寻常,便过去从他手里接了布巾子来,将他一把头发全裹了进去,一点一点吸头发上的水。

等房里丫环们都极有眼色的全出去之后,她才抱怨:“夫君这才下田干了一日,丫环们都开始指使我来侍候你了,若是干个十天半个月,真不敢想会成什么样儿。”

夏景行是万不曾想到还有这待遇的。在夏家老宅这些日子,贴身的事情都是自己料理,丫环们是不近他的身的。今日能得夏大姑娘亲自上手侍候,面上笑意都浓了,“她们这不是想着让我干活更卖力些嘛。为夫今儿分得上百株,明儿就要加倍努力了。好等晚上回来,能享受到娘子喂饭的待遇。”

夏芍药在他后脑勺上敲了一记:“你想的倒美!”想想自己给夏南天喂饭喂药的半年,又补得一句:“你瞎说什么呢!”

夏景行听得她话音都不对了,立时也想到了此节,忙转身拉住了她的手,还顺势在她白嫩的手背上亲了一口:“我哪里舍得娘子操劳?!”被夏芍药嗔了一句:“油嘴滑舌!自己去擦吧你!”将布贴子塞进他手里,自己扭身去旁边坐了,耳朵尖却渐泛起了红色。

夏景行暗乐。

第二十二章

芍药果实结为蓇葖,蓇葖里面的种子成熟,蓇葖开裂,花田里的小厮们便开始采集种子。去除到肉眼可见的瘪粒以及杂质,再将待播种子放进水里去掉不充实的种子,用温水浸泡一日一夜,便正式开始播种了。

等到所有的种子都播完,分株也已全部栽种完毕,今年秋天花田里的活总算是全部完工了。最后只余了晾晒的药根,要反复晾晒至干,送到药铺子里去,这些事情只消夏正平盯着就好,倒不必夏芍药夫妇滞留在此。

临离开庄子的前一日,夫妻俩在畦田里亲自转了一圈,视察各处的播种分株情况,种子倒是种下去了,但根苗却没这么快发上来,各处分株栽种的都长势良好。

“这下去护国寺,爹爹就不用担心花田没有经管好了。”夏芍药美滋滋的,“以后爹爹都可以好生休养,不必再操劳了。”

美中不足的是,她来了这么久,还是没亲自分过一株芍药,活儿都让夏正平与夏景行带着小厮们干完了。

反倒是她,整日在花田里转转,活动量增加了,心上再无负担,胃口大开,竟然长了不少肉,她自己晚上摸着腰上也厚了一层,脸都圆了一圈了。

每晚吃完了饭,夏景行还拖着她在庄上散步消食,晚上还能再补一顿宵夜。

“再这么吃下去,家里的裙子都要穿不下去了。”

夏景行打量下她的小脸,才有了几分满意。当初跟着她去夏家老宅的时候,她瘦的巴掌大的脸上只剩了一双眼睛,眼窝下面还藏着暗青色,宽袖大衣裳也不能掩盖她瘦的惊人的事实,纤腰不盈一握,风大了都能吹跑的模样儿。眼下瞧着却是好多了,粉团团一张小脸,眉目如画,衬着好气色说不出的俏丽动人。

“说来惭愧,为夫至今都没能赚钱回来,这才让娘子担心没钱裁衣裳。”

夏芍药:“…”

这又是哪跟哪?

她说着自己长肉了,这人却拐到银子上去了,简直牛头不对马嘴巴。

“我记得自己好像答应过你,既进了我夏家门,便是我夏家的人,我会让你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的。”

夏芍药抬高了手臂,豪气的拍拍他的肩:“说吧,看上什么了我给你买!”

夏景行被她这小模样逗乐,正欲调笑两句,便有个小厮跑了来回话:“庄上来了个姑娘,非要买花,平叔已经解释过好几遍了说是过了芍药花期了,这姑娘还不走,还说让东家过来。平叔便让小的来请姑娘姑爷过去。”

“这姑娘没病吧?都过了芍药花期了,哪来的花卖?”

话虽如此,夫妻俩还是尽快赶了过去,到得庄上待客的厅里,才进了门便瞧见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生的倒是高挑丰腴,穿戴不俗,见到夏芍药进来,语声十分高傲:“我不跟丫头说话,让你们少东家出来。”还嘀咕一句:“没想到夏家丫头倒少见的标致。”

夏芍药今日还是布裙竹钗,身边跟着的夏景行照旧葛衣布巾,夫妻俩倒跟寻常乡下人一般打扮,不怪让这姑娘误会她是丫环。

“我就是夏家少东家,听说姑娘是要买花?”

“你是…夏大姑娘?”

那姑娘这下震惊了,听得家中长辈都赞她娇滴滴的模样,偏理事的手段一等一,就连自己的婚宴也是亲自筹备,更别提还打理外事了。

这样家世,便有享用不尽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怎的穿的倒是连她家丫头都不如了?

夏景行见只是个姑娘家带着俩丫环,想来夏芍药能应付得来,门外又有小厮守着,招呼一声便能立进来,度着不会发生什么事儿,便自行避了出来,留她去与这姑娘周旋。

夏芍药进来之前,夏正平已经被这姑娘磨缠不过,解释多少遍她也不听,只得避了出去,此刻厅里只余那姑娘跟夏芍药,还有两人的贴身丫环。

她在上首坐了,又唤丁香:“怎的这般怠慢客人?还不快沏了好茶上来?”

这庄上只有寻常茶叶,用来招待前来买花的客商,先头丫环们见是姑娘通身的气派,还特意去房里寻了夏芍药近来惯常喝的蒙顶甘露,她却一口也不曾喝,只嚷嚷着人见夏家少东。

丁香便将茶碗撤下,端到茶房里再烧水准备重沏,榴花揭了茶碗盖子便问:“怎的没喝吗?”丁香摇摇头,她便端了这碗茶来喝:“再在这小茶房里守着炉子烧水,我得热死了。这姑娘是什么来路,怎的专来寻咱们家姑娘?”

“没听她说,倒好似专门上来刁难的。”

榴花便嘴里胡猜:“咱们姑娘跟人又没仇,真寻上门来找麻烦的,难道是姑爷…”

丁香“噗”的笑了,“瞎说什么呢,咱们姑爷进府前就在庄上呢,还是姑娘救回来的,落魄的很,怎么会跟这姑娘有瓜葛?”

“难道是表少爷?”

“瞎说!”丁香径自寻了茶碗,又重新沏了茶来,往厅里送去。

不说丫环这般嘀咕,便是夏芍药也不知眼前这姑娘的来意。她见了夏芍药打量完了,还只开口要买花:“任你多稀有的品种,姑娘我出得起价,你家管事不答应,少东家总能作主的吧?”

夏芍药温言软语相劝:“姑娘难道不知道,芍药花期已过?我家素来没有只买植株的先例,都是侍候的花打了苞了,将开未开,或者花开正艳,才往出买的。姑娘的要求恕我办不到。”

那姑娘说话便不客气起来:“听说夏家芍药名满洛阳,又得延迟花期的秘法,难道我这么个要求,竟然达不到?”

夏芍药见她蛮不讲理起来,心里恼意骤生,面上笑容却温和,“姑娘的家人大概给姑娘出门不带脑子,在家也不给读书明理,这才让姑娘听不进去人话吧?”

那姑娘听得这话,张了张口竟然反驳不出来,狠瞪了夏芍药一眼,带着丫环气哼哼走了。

夏芍药慢慢喝完了一盏蒙顶甘露,这才回房去休息。

夏景行问起来,只道她打发走了。当日休息不提,第二日还特意往护国寺去,瞧了夏南天一眼,顺便将庄上事给讲了讲。

夏南天见女儿女婿合力将花圃打理,夫妻琴瑟和鸣的模样,心中别提多满意了,又留他们在寺里吃了斋菜,这才放他们回去了。

夏芍药只当去买花的姑娘大约是闲极无聊,被她嘲讽,往后定然是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的,哪知道没过多少日子,她倒又有机会与那姑娘见面了。

夏家自唐氏过世之后,便没了主母,往常应酬都是发帖子给夏南天的。

夏南天自带了帖子去应酬,独留夏芍药在家。

洛阳城里种花的这些有头有脸的人家成立了个花会,会长由何家老太爷担任,各家倒都有些人情往来,吃酒喝茶听戏,也算得是一种消遣。

各府里的女眷们也有来往的,只都是太太奶奶们,小姑娘们私下有交情的,那也是长辈们带着作客互相熟识了。

夏芍药却通没这个机会。

夏南天生怕闺女一个人去别人家后院,没人陪着受了委屈,自来是不带她出门的。而宴客的主家也没单给一个姑娘发帖子的道理。

等到夏芍药成亲,便是大人了,这些太太奶奶们宴客,倒想起来给夏芍药发个帖子了。

他们夫妻俩回府没过几日,种桂花的吴家便发了帖子,要开桂花宴,知道夏南天在护国寺养病,便发了帖子请夏芍药夫妻前去赏花吃酒。

往年吴家也开桂花宴的,只夏南天一个人去。夏芍药却是有七八年未曾去过吴家赏桂花了,还是小时候唐氏带着她去过的。

今年能收到帖子,她便着意的想着打扮起来,这好歹是她在女眷们面前的第一次亮相。

裙子也要新做,首饰也要新打,还有夏景行的行头配件儿,可不得忙乱上几日。好不容易忙的差不多了,寒家又来人了,这次来的不是夏南星跟寒向蓝,而是寒向荣。

门上来报,二表少爷过府里来时,夏芍药正拿着个吉祥如意纹的金累丝香囊给夏景行瞧,“等宴客那日,就往里面也填些桂花来给夫君戴,可好?反正再填别的香料,也会被他家园子里的桂花味儿给盖住了,反倒不美。”

夏景行接过那香囊来瞧,见手工十分精致,顿时双目放光:“这是你做的?”

夏芍药不高兴了:“还不是在庄上无事,你跟平叔又不让我下花田干活,闲着无聊做来玩玩的。”她说的这般随意,可是眸子里却隐隐透着得意,想来是十分用心的。

夏景行顿时没口子夸赞:“没想到娘子还有这份本事,我只当你术算是一绝,聪慧绝伦,没想到女红原来也是顶尖的。”

夏芍药给他夸的高兴,正欲显摆一下自己做这香囊的功夫,听得寒向荣来了,顿时败兴,推了他道:“你去跟二表哥说说话儿吧,我累了想歇会儿。”

夏景行便道:“难道不是心里不舒服?”

“我不舒服什么?”

“好好好!是为夫心里不舒服,有这么个人时时惦念着我家娘子,为夫心里怎么能舒服呢?”半是含笑半是无奈去前院招待寒向荣。

夏芍药往床上一躺,拿手盖着眼睛半盏茶功夫,房里的丫环们都不敢出声,等她自己挪开了手,爬起来要茶喝,丫环们才齐齐松了口气。

眼瞧着姑娘跟姑爷越来越融洽,这会儿倒不由的都在心里埋怨寒向荣,他这是跑来做什么?万一招的姑娘放不下过去的情份,可不得伤了姑爷又伤了自己嘛。

第二十三章

寒向荣今日前来夏府,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

夏芍药已经成亲了,寒家与夏家结亲的打算落了空,夏南星眼见得儿子一日日颓唐下去,便花了银子积极为寒向荣特色合适的妻室。

合适的倒有那么两三家,夏南星左挑右拣,想到这是要跟儿子共度一生的女人,还特别开明的与寒向荣商量,让他自己也考虑一下最后的人选。

原本是桩喜事,哪知道在寒向荣这里出了岔子,引起了他的激烈反抗。

“我暂时不想娶妻,娘就不要再费神为我操劳了。”

夏南星安抚儿子:“芍药已经成亲了,以后你就不要再想她了。还是再寻个合适的人,安安份份成亲过日子的好。”又力劝他:“这位孙家姑娘家世很不错,很得父母宠爱,想来嫁妆也不会太简薄,听得咱们家与夏家是姻亲,孙太太倒是有点意动。娘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这么合适的人家。只要下次你跟着娘去孙家走一遭,凭我儿的模样,还怕孙太太看不上你?”

寒向荣此人,在该抗争的时候一味听从父母之命,到了此刻尘埃落定,反激起了他的一腔叛逆之心,立刻就拒绝了:“不管是甚样人,天仙也不行,我就是不愿意娶。除了表妹,我谁也不愿意娶!”

母子俩互不相让,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争执,最后还是寒向茂前来说合,这才让母子俩暂时休战的。

经此一役,寒向荣心里便越发执著,认定了夏芍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不到的缘故,他现在再想起来,只觉得夏芍药无一处不可爱,无一处不令人着迷。

夏芍药夫妻俩去花圃忙碌,他已经来过两次,被华元客客气气请走了,对这位表少爷,华元的观感并不好。

该争取时不争取,不该纠缠的时候又来纠缠,既拿不起又放不下,何苦来哉?

连一点决断之力也没有,亏得没有与他家姑娘成亲。

华元为此还在心里暗暗庆幸。

今日寒向荣再次上门,华元心里虽然嘀咕,但想着夏芍药夫妇俩都回来了,这事儿还是交由他们来处理的好。因此便让人报到了后院去。

他原还担心夏芍药会出来待客,从前表兄妹亲密无间,但如今成了家,姑爷又是个性子随和的,自家姑娘可别不当一回事才好。

哪知道等一会,夏景行从后院出来了,华元还特意伸长了脖子朝后院瞧一眼:“姑娘呢?”

“娘子累了,在房里休息呢。既然是二表兄来了,自然是我来招呼了。”

华元瞬间眉眼都舒展开来了。

——还是他家姑娘聪明!

华元乐意见到的,未必是寒向荣乐意见到的

寒向荣魂不守舍在夏家前厅坐着,丫环上了茶来,他一口也喝不下去,满脑子见到了夏芍药该如何说话。这放在以前是绝无可能的。

从小他在夏家宅子里就跟在自己家里没什么两样,这宅子里就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每次来了门上小厮都不必通报,可以直入后院。

是什么时候,他到了夏家门上,还要小厮郑重其事往里通报,然后再被当做贵客,请进前厅饮茶,等着主人家出来招呼?

心里不是不酸涩的。

等到夏景行的笑脸出现在前厅,寒向荣都有了瞬间离开的冲动。但是心里不甘,脚下一步也不愿意挪,只目光越过夏景行,看向他身后,见他身后并无人同行,心内顿时沮丧不已。

他的表情,夏景行尽数纳入眼底,面上笑容却客气有礼:“二表兄最近怎的有空过来了?爹爹在护国寺养病,这一向我与娘子都在庄上忙着,才回城里来,二表兄可是有事到府上来?”

寒向荣尤不死心,怀着万分之一的侥幸道:“表妹她这一向可好?我就是…许久不曾见她了,想着舅舅在护国寺养病,来问问舅舅如何了。”

这借口何其拙劣。

夏南天在护国寺养病,若真有心,他这个作外甥的完全可以去护国寺探望,明知道家里是夏芍药夫妻,偏要跑到家里来问,一张口就想见表妹,是何居心?

夏景行心里冷笑,面上却保持着十足的礼貌:“爹爹已然大好,只贪护国寺清静,倒是养病的好地方,便不肯搬回府里来住。娘子这些日子累的慌,这会儿还在房里睡着呢。”

寒向荣一听夏芍药还在房里养着,面上就显也焦色来,还站了起来,大有要去思萱堂探病的架势:“表妹可是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紧?可请了大夫?”按道理听到他来了,芍药必是第一时间出来迎接他的,如今却还在房里歇着,这不是病的厉害了是什么?

夏景行喝了口丫环沏上来的茶,这才咳嗽了一声,似有几分不自然:“还不是…我跟她闹着玩,累着她了,这才贪睡。听到二表兄来了,她还说亲戚上门,就由我出面招呼二表兄,她就不必出来了,还要代问姑母姑父好。”

这话听到寒向荣耳中,便如惊雷一般将他之前诸般幻想炸了个粉碎,只觉自己可怜又可笑。他在这里痴痴的思念着她,等待着她,可她却已经与旁人琴瑟合鸣鸳鸯成双了。

他咬咬牙,面上绽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来:“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娘为我定了一门亲事,恐怕过些日子还要请表妹跟妹府来吃酒,让我过来瞧瞧舅舅身子可好些了,能不能去家里吃酒。”完全是临时找出的借口。

这话说完了,他心里便有大石重重砸了下去,不但块垒未消,还又新添了壅塞,也不知几时能够清理干净。

夏景行的笑意立时便真诚几分:“这可真是要恭喜二表兄了,可算是了了姑母一桩心事。到时候我一定与娘子上门道贺,只爹爹的事情却做不得准,他如今不耐烦到城里来,嫌吵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