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南平郡主才冷冷瞟了夏夫人一眼,她便笑嘻嘻前去奉承华阳大长公主了,将南平郡主的冷眼完全忽略了。

“大长公主只说雇了晚辈做花匠,怎么晚辈瞧着大长公主这芍药花儿竟然比晚辈亲自照料的开的还好呢?”

“你这猴儿,嘴儿真甜,快过来吃颗糖甜甜嘴儿,看还能说出多甜的话,你也不怕齁着了我这老婆子?”

夏芍药顺势过去坐到了她旁边,接过大长公主递过来的糖豆含了一颗,笑的娇俏明丽。

旁边有不少人都在悄悄议论夏芍药与华阳大长公主相处的和谐自然,有些心里啧啧称奇,有些背地里中伤,低声与同伴私语:“谁不知道大长公主最爱芍药花儿,偏偏这位就是花农出身,家里专管卖芍药花的,这才讨了大长公主欢心。”

“…啧,不过是个低贱的商人出身,能有什么见识。”

夏芍药从踏进长安城的贵妇圈子,就从来没想过要与这些人和平相处,能被她们接纳。

她闲时从不与长安城中官员家眷来往,走动的除了燕王府,便是华阳大长公主府。

华阳大长公主地位超然,她家中儿子又持中立态度,不曾偏帮任何一位皇子,只效忠齐帝,更与夏景行立场一致。她贵为公主,丝毫不见骄矜之意,大约是历经两朝,到底见识不同,最爱的小孙子秦少安又与夏景行是好兄弟,待夏芍药便十分客气,拿她当孙辈待,见得常氏同夏芍药打招呼,还特意将她叫到身边说了两句话。

反是南平郡主的模样令她不喜,待她便愈发淡淡的。

南平郡主心中大恨,无论是常氏还是夏芍药,都为她所不喜,这老姑奶奶却偏偏待这两人客气。只是她如今在长安城中并无深交的人家,左右就是晋王一派的心腹家中女眷还会奉承几句,但在女儿亲事上,到底不肯帮忙,多是借口推脱并无合适的人选。迫不得已,接到大长公主府宴请的帖子,她只能再次登门。

只场中人多嘴杂,倒有不少妇人与她当面客气,待她有意将话题往儿女身上引,这些人便顾左右而言他。谁人不知南平郡主为着女儿的归宿都快疯魔了,恨不得一时三刻便将闺女嫁出去。

以镇北侯府之名,当初宁景兰还是二八妙龄在长安城中都愁嫁,更何况如今嫁了一遭儿,且连个果子也不结。不说她身后的背景,只这不能生孩子的毛病,就不能聘到家里来。

华阳长公主府上的端午宴办的十分热闹,长公主年纪渐大,素喜热闹,请了许多人来赏她的芍药花儿,一园子轻红浅白,锦绣满堂令前来参宴的宾客赞不绝口。

只因夏芍药惯会侍弄芍药,华阳大长公主也是起心要夸耀自己种的花儿,但夸耀之事十个不懂的凑到一起赞一百句,都抵不上夏芍药一个懂行的赞一句,那才能赞到她心坎里去,比饮了蜜水还舒坦。

她也是老小孩心性,竟然从头至尾将夏芍药拘在身边,旁人赞几句芍药名品,她便横一眼夏芍药,示意她来几句专业性的赞美。

夏芍药便搜肠刮肚的点评芍药花,只觉得把自己从小到大所习的芍药花经都用上了,总算哄的大长公主开心了,直闹腾了一日才散。

回去之后,丁香榴花侍候她沐浴更衣,还要替她捏肩捶背,最后这活儿被大将军接手了。

夏景行一回来就见到媳妇儿累瘫在床上,上手替她松动松动筋骨,隔着薄薄一层中衣,差点擦出火来,若非大天白日,恐怕就要撩了帐帘子。

吃完了晚饭,榴花来回,大头求见。

小飞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害死他的除了晋王,其余都被关进了牢里,只等着秋后问斩。大头这些日子在将军府里住着,不用再沿街乞讨,还能吃个肚儿饱。将军府里的下人们每日也能吃到一荤一素两个菜,雪白松软的蒸饼,都快让他觉得自己置身在天堂了。

赶车的老刘当初带了他进府,也有几分香火情,私底下教他:“我们家夫人心善,等案子结了,不如你去求了夫人留你在府里,至少不必忍饥挨饿。”

“大刘叔,夫人当初能带我回来,真替小飞申了冤,我已经很满足了,怎么能得寸进尺的赖上她?”

因此这天傍晚,他竟是前来辞行的。

他进来的时候,房里除了夏景行夫妇,还有从国子监回来的夏平安,以及绮姐儿。榴花引了他进门,他隔的远远便朝着夏景行夫妇跪下磕头,“小的多谢大将军跟夫人替小飞申冤报仇,小的这辈子都记着大将军跟夫人的恩德。只是小的什么都没有,就多磕几个头,往后在外面,逢初一十五,定然在关帝爷爷面前替将军跟夫人祈福,让关帝爷爷保佑将军跟夫人长命百岁!”

夏芍药没想到他竟然是来辞行的。这孩子有情有义,人又机灵,做乞丐的又会察颜观色,懂人情世故,却又不贪心,并没借机赖在将军府里过好日子,着实难得。

“你回关帝庙,还准备乞讨吗?“

大头没想到,夏夫人竟然还问起他往后生计,“小的先回关帝庙过活,等再过两年有把子力气,就能卖力气养活自己了。”

夏芍药不由更是赞赏他了,这孩子纵使生活的卑贱,被人随意唾弃,也在努力过活。

“我家平安身边,还缺个跑腿的,不知道你可愿意做这份活儿?”

夏平安早听闻大头之事,这还是第一次跟他打照面,只觉得他胆子忒大,听得夏芍药之语,顿时嘻嘻一笑:“娘,他这胆子倒正好。”他身边侍候的小厮都囿于身份,每每越格的事情都不敢做,他嫌弃他们缩手缩脚。

大头怔怔抬起头来,还有些结结巴巴:“小的…小的什么也不会,夫人不嫌弃小的,小的已经很感激了…”猛然撞进夏平安笑意满满的眼睛,顿时傻了。

将军府的大公子,自然是身份尊贵。就连府里人提起来,也多是赞誉之词,赞他打小多么聪明淘气,钟灵毓秀,得人宠爱。这样的身份,以大头的经验来说,以往街上遇见富贵人家的小公子,看到他都是一副嫌恶的模样,万没有露出笑容的道理。

但将军府的大公子此刻兴冲冲瞧着他,似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兴冲冲走了过来,将他拉了起来,大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耳边却听得他笑道:“娘,就他了,以后就让他跟着我吧。”也不管大头同意不同意,扯着他的袖子就将他从正房里拉了出来。

大头原本是抱着来辞行的目的,哪知道事情急转之下,还得到了一份工,也没人跟他来提卖身为奴的事情。他就是不愿意卖身做仆人,这些年才沿街乞讨。等被拉到了夏平安的院子里,他整个人还晕晕乎乎的。

夏平安身边原来有两个小厮,一个砚台,一个笔筒,还是保兴跟着夏老爷子开始学作生意,不能再照顾他之后,夏芍药重新替他挑的小厮,比他大了两岁,也不指望他们做什么,多半也是陪着他玩儿。

如今又添了个大头,砚台与笔筒便过来与他见礼叙年纪,大头竟然最大,只是他在外饥一顿饱一顿,个头反不及这两个高。

大头被莫名其妙留在了夏平安院子里,当晚榴花就带人送了铺盖过来,还嘱咐他:“哥儿性格随和,只他淘气的时候你多瞧着点就行。平日这院里也没什么活计,只管侍候好了哥儿就好。”

天底下原来还真有这样的好事。大头在平安的院子里侍候了些日子,还觉得自己如坠美梦。每日里只要在大公子面前听差,其余的时候都很闲,且伙食也好,还有衣裳发下来,到了月初,还发了五百大钱,他都有些傻眼了,平生第一次捧着大钱不知如何处理,不当差的时候去正院里寻榴花,将五百大钱全塞给了她。

大约他进府之时,最开始认识的就是榴花,此后她又多次关照自己,虽然嘴巴不饶人,可做出来的事儿都叫大头觉得温暖,拿了钱先想到了榴花。

榴花都被他这一出给搞懵了:“这是做什么?”

大头笑的灿烂:“我有钱了,给姐姐买花戴!”听说女孩子的头饰都值不少钱,他也不知道要花多少,索性全给了她。

夏芍药手松,身边跟着的丫环们都打扮的体面,榴花也不例外,只是还从来没人拿全副身家给她买花戴,任是多口齿伶俐的丫头,当下也傻了眼。

当日,她便拉着大头求到了夏芍药面前去,要认了大头做弟弟。

榴花打小就被买到夏家来的,父母亲人皆不记得,难得见她要认亲,夏芍药房里的丫环们都打趣她:“这小子怎么就入了你的眼了?”

夏芍药也觉得好玩,这丫头向来嘴利,府里的婆子丫头们但凡犯了错,往素娥面前去求情的多,来求榴花的十个里面连一个都没有。

她那张嘴,哪里会给人好话听。

榴花将那五百大张拿出来,指着大头道:“这傻小子才发了月钱,全部拿来说要给我买花戴。”

秋碧顿时笑的弯了腰:“还真没看出来。”五百大钱就让她动了心思认亲。

还是夏芍药说了句公道话:“难得大头这番情义。”让素娥拿了银子去置办一桌席面,算是贺他们姐弟认亲。其余丫环皆有贺礼奉上,就连夏平安知道了也送了一份贺礼。

最意外的当属大头,从天而降一个姐姐。但是…好高兴好高兴。

第一百四十章

才过了盛夏,暑热还未消尽,夏景行便替吴忠求聘夏芍药身边的大丫环素娥。

夏芍药身边的丫环年纪都不小了,尤其素娥最大。夏芍药以前也问过她们,但这几个丫头都说要留在她身边,一直也没合适的人,便耽搁至今。

吴忠跟着夏景行多年,一路同生共死走过来,这次能腆着脸到夏景行面前求娶,也是听说将军夫人要为身边的丫环寻找归宿,将军府里的下人倒有不少求到夏芍药面前去,但都不甚合意。

将军府里现在的下人们有不少都是官奴,祖上因获罪而入了贱籍,其后代子孙都没法改换身份,夏芍药私心里不想让身边的贴身丫环往后都不得翻身,便拒了府里这些下人们的求亲。

其中也有体面的管事娘子,在夏芍药放出风声要给身边大丫环安排归宿的时候,就背地里打听,想着给自己的儿子求娶一位回来,那与主子的关系就又近了一层,还往四个丫环住处去送东西打点关系,提前营造“好婆婆”的形象。

吴忠日常带着亲卫们住在将军府前院里,房里院里打扫干活的粗使婆子小厮们言语中提起此事,还将夏芍药身边四个丫环都评价了一番,素娥最周全最受好评,榴花性子火辣,不太符合大众审美,但也获得了少数人的欣赏。

他们一行亲卫跟着夏景行出行,算是他的心腹,有时候还要护送主母出行,不时能与夏芍药身边的丫环打个照面,一来二去便暗中留了心。

“属下年纪也不小了,老婆本也存了些,将军瞧着属下怎么样?”

吴忠腆着脸求了来,夏景行见他这番抓耳挠腮的模样,全不是平日那等混不吝的兵油子模样,才开口笑了一声,这汉子一张脸就涨红了,倒比面对战场上的敌人更要手足无措。

夏景行求到了老婆面前,夏芍药也觉他的贴身亲卫比之府里的下人们要强上许多,这些人既有本事,还是良籍,将来还可去营里任职做个武官,不论官职大小,那也是正经的太太。

她叫了素娥来问,素娥陪了她这么多年,听得要将她嫁出去,急的眼圈都红了:“奴婢早已不记得父母亲人,只视姑娘为亲人,想陪着姑娘一辈子,求姑娘别赶奴婢走!”

夏芍药宽慰她:“等你嫁了人,大可继续住在府里。到时候还可以来帮我。”顺势将她的卖身契还给了她。

素娥自卖入夏家,从一个小丫头到如今,整个将军府后院里,无论是管事娘子还是前院的管事,谁不敬她一声“素娥姑娘”,都视她为夫人面前第一人,既体面又尊重,主子又明理好侍候,日子过的极为滋润,还真没想过要离开夏家。

不过到底女大当嫁,嫁的人也不是从未谋面的,能跟着夏景行出生入死过的男儿自然都是有好本事的,最后她还是应了下来。

等问到榴花头上,她十分干脆道:“奴婢不想嫁到府外面去。”见夏芍药十分为难:“府里这些人我瞧着都不甚好,将来生了孩子也不能脱籍,总要看得远些。”

她眨眨眼睛,终于显出几分女儿家的羞涩:“那…长安府里的人不行,幽州府里的行不行?”

夏芍药当先就想到了一个人,不由张大了嘴:“你不会是…看上了保兴?”

榴花也只羞涩了一瞬,还是抬头道:“他…他也算是府里的人,不行吗?”

保兴如今可是夏南天的得力臂膀,经过数年磨砺,如今很是能干,再不是当初那个庄上的黑瘦少年。

“行!行!行!怎么不行?”她连声应了下来,“那我立刻给爹爹修书一封,可别让他不知情给保兴订了别人。”

她要提笔写信,榴花终于露出了一丝不自在,期期艾艾道:“夫人…也不知道他同意不?”她自己牙尖嘴利,性格火辣,已是府里公认的,倒有不少人都不敢撄其锋芒,哪怕她是四个丫环里生的最艳丽的,花儿好看可奈何刺扎手。

“他敢?!”这时候夏芍药又强硬起来了,倒好似选了婿的丈母娘,极其护短。

吴忠与素娥的喜讯传开之后,夏景行的随身亲卫们将他堵在房里就是一顿臭揍,也不管他是不是自己顶头上司。

“教你悄悄去求亲,有好事怎么不跟咱们兄弟们吱一声?”

吴忠被压在七八个汉子身下垂死挣扎:“咳…咳咳,这不是狼多…肉少嘛。”

正在使劲借机蹂躏上司的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瞬间扔下他往门外挤去,有志一同直闯夏景行书房,到得门前还打闹成一团,互不相让,这个抨击那个:“你脚臭的能熏死人,还是算了娶亲吧,省得熏死了媳妇儿,闹出人命来!”

那个打击竞争对手:“你晚上放屁打呼磨牙,还让不让媳妇睡觉了?还是打光棍吧!”

夏景行对于书房里贸然闯进来一帮求亲者,几乎是傻了眼。

他是知道媳妇儿美貌能干,但对于她身边的丫环向不留心,也许是因为夏芍药太过美貌,四个丫环自然被她的光芒所掩盖,对于老婆身边的丫环如此抢手,他还有几分不可思议:“你们…真的想好?”

一众亲卫齐齐点头,眼神诚恳。

夏景行:“…”

娶老婆他在行,可挑丈夫他却不在行。一众亲卫眼巴巴瞧着他,倒好似等着发糖的模样,真是让他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将这个难题留给了聪慧能干的老婆:“既然是夫人要打发侍女,不如就让夫人来挑人,如何?”到时候便宜了谁遗漏了谁,可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落后夏芍药果然在夏景行亲卫里面替秋碧与丁香挑了夫婿,并且很快就为三个丫环合八字。送往幽州的信还在路上,榴花的亲事也只能先缓一阵子了。

身边的大丫环要发嫁,便将院里原来的四个二等丫环给提了上来,年纪正在十三四岁,分别叫红柳、绿鸳、鹦歌、蝶舞,先跟着大丫环们留神熟悉主子的喜好,等她们发嫁了就可独当一面。

到了九月上头,幽州的回信也到了,夏南天果然替保兴应下了这门亲事,随信而至的还有保兴拿自己的钱买的一个镶着红宝石的金钗子,以及一串火红的珊瑚手串,算是订亲信物。

墨晖虽常挤兑保兴,可是听得夏南天为他保媒,保的又是大姑娘身边的贴身丫环,见他傻呆呆应了下来,倒好似骤然被个大陷饼给砸中了,再无旁的反应,当着夏南天的面儿也对他嘲笑不已:“我要是那个姑娘,瞧见你这副呆样子,定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喂…我说你好歹要订亲,怎么着也应该给未来媳妇准备个订亲信物吧?”

夏南天已笑道:“该当的该当的!”背着手准备回家给闺女写回信。

保兴在生意场上倒已经有模有样,只讨女孩倒还是一片空白,急需补课。他向墨晖做了个长揖:“墨大哥既然有经验,不如陪我去选个礼物?”

墨晖没想到这傻小子竟然拿出这么诚恳向学的态度,窥着夏南天已经去的得远了,冷哼一声便往茶楼外面走,到了门口回头,见保兴还呆呆站在原地,暗叹一声这人果然是个呆瓜,生意也能做的顺风顺水,简直就是个奇迹,多半也是背后的夏家唬人,不然就凭他这老实模样早败光了。

“还不跟上,难道要我背着你走?”

“啊——哦。”

东西到了榴花手上,夏芍药身边的丫环们都打趣她:“咱们一处住着,你几时对保兴起了心思的,咱们怎么不知道呀?”

榴花睨她们一样:“早了,反正很早了。上次姑娘提起要为咱们选人家,我就开始寻思,就算是能推得了一时,但姑娘肯定不会留咱们在身边一辈子的,到时候总要放了咱们出去的。我可不愿意离开姑娘,再说我这个脾气,哪里受得了丈夫公婆的气,不如就在府里选个人,跟着姑娘舒舒服服的一辈子。旁人瞧在姑娘面儿上,也得让着我三分。保兴可不正合适嘛。”他也是夏家家奴,且再无亲人,性子又老实,跟着夏南天学做生意之后,大约是在外面见过了大场面,跟三教九流的人都打过了交道,倒显出难得的稳妥宽厚。

其余三人面面相窥,想起自己订的人此刻在府里,可未来定然不会一辈子做大将军的贴身亲卫,必是要放到外面去的。算来算去,竟然只有榴花能够一直留在府里。

“你个滑头,平日瞧着风风火火的,没想到还有这份心思。”

大头听得榴花订了亲,吵着要见姐夫:“姐夫生的好看吗?有大将军好看吗?姐夫能干吗?他会不会…”嫌弃自己?

他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能被榴花认为弟弟,不知道有多高兴。原来觉得姐姐是自己一个人的,没想到才认亲没多久,就冒出个姐夫来,还是个素未谋面的人。

榴花挑眉,口气很凶,“他怎么敢嫌弃我的弟弟?!”见大头露出担心的模样,还劝她:“姐姐…以后对姐夫还是好一点。”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到底露出了温柔模样:“他跟你一样,也是乞儿出身,当初还是老爷收留了他在庄上,这才过上了吃穿不愁的日子,现在跟着老爷做生意,又是个温厚的人,怎么会嫌弃你呢。”

大头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模样。

一个月之后,夏芍药身边的丫环除了榴花,其余三人陆续都嫁了出去。

保兴一时半会还不能前来长安迎娶,夏芍药便先将榴花留下来,又写信给夏南天,盼着他尽快回长安团聚。

夏家生意如今步入正轨,所获颇丰,起先家中女儿孙儿孙女离开幽州,他也颇感寂寞,便将时间都投到了生意上,还时不时与各地商人应酬,渐渐竟然又找到了当年在洛阳全盛时期的感觉,日子忙了起来,倒越来越不想赋闲在家养老了。

只将幽州会馆已经在长安落成,匾额还是圣人亲笔所题告之幽州同行,又有地址附上,大家前往长安做生意,倒可以先往会馆里去落脚。

幽州诸商早有人想要前往长安大展拳脚,闻此消息极为高兴:“亏得当初咱们不以性别区分,挑了夏夫人做会长。试问谁人前往长安建会馆,还能求到圣人亲笔题词?”

“恐怕连皇宫的大门都进不去吧?!”

众人谈笑一番,又适时恭维夏南天有福气,这才为大家行了方便。

夏南天回去与保兴墨晖商议一番,议定了由保兴押货前往长安。夏家在长安的铺面已经物色好了,有了圣人亲许,夏芍药做生意光明正大,她便砸重金在长安排了五间相连的铺面,打通了准备开个十方客栈,如今正在装修,只等货物齐全,就可挂牌开张了。

夏景行自进了长安之后,从太子到二皇子,以及晋王都派人盯着夏家的动静。夏芍药闹腾的动静这么大,倒有不少人恨的牙根痒痒,但苦于弹劾却找不到罪名。

——连圣人都准许夏家大大方方做生意,还是无可辩驳的理由,旁人又能怎么样呢?!

晋王已经过了三个月的禁足之期,就连太子都经过太傅的指导,写了一篇泪涕交加诚心悔过的文章转呈到御前。

有了他这把梯子,齐帝也不能长久的将他禁足,怕引起朝局不稳,到底还是解了禁。

太子与晋王重回朝堂,对夏景行的仇视有增无减,连带着与燕王也敌对了起来,好几次在朝局之上隐隐有与燕王别苗头的意思。

只他们才解了禁,倒不好明目张胆的在朝堂上与燕王撕掳,只想私下抓到燕王与夏景行的把柄,也好让他们在齐帝面前受个教训。

反是二皇子见得太子与晋王隐隐站在同一站线,似有结成同盟的迹象,怕自己落了下风,便频频向燕王示好。

实则晋王并没与太子结为同盟,他亦在暗中观望。对齐帝失望之后,他到底开始考虑晋王府的未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他这个亲叔叔也与侄儿们隔了一层,平日又与侄儿们不亲,这时候再站队,若能帮扶了侄儿上位,也算是大功一件,在新朝也能稳稳立足。

以前他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只是因为齐帝对他太过纵容,似乎真站了队倒有背叛兄长之嫌。可是此次齐帝因为夏景行而责罚他的举动,等于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给夏景行看,竟成他心头耻辱,竟不再觉得兄长可靠,要重新为自己谋求出路了。

原本他只能从太子与二皇子之中择其一来扶持,可惜二皇子聪明反被聪明误,因为太子与晋王对夏景行与燕王共同的敌对态度,倒让他误以为这二人私下已经结成了同盟,转头就向燕王示好,好与叔叔与兄长对抗,结果他的行为加速了晋王的抉择。

晋王如今不但仇视夏景行,对燕王不满,但凡与燕王派系表示亲近的人都十分仇视,不论是官员还是亲侄儿,二皇子恰恰促成了他与太子的私下结盟。

晋王封地离长安不远,且封地有兵有粮,实乃强助。

太子得了晋王扶持,喜的向着晋王拜了三拜:“侄儿得叔父相助,往后必视叔父如亲父!”

晋王微微避开了太子之礼,“太子本来就是嫡长子,继承皇位理所应当,只是那些觊觎皇位的小人从中作梗,哄瞒圣人,这才让他对太子有了意见,只要太子往后好好表现,自然能顺利继位。”临水极目远眺,碧波荡漾,远处垂柳之下有宫人红裳翩跹而过,倒真是处好居所。

他们约在长安城外太子的广乐园里见面,为着避人耳目,也不在殿内,上了园里画舫,将画舫荡到了湖中央密谈。

广乐园是当年太子加冕之后,齐帝赏给他的一处皇家御苑,除了圣人每年消暑的碧波园,就数广乐园最为富丽堂皇,就连南苑跟群芳苑都比不上。

太子被禁足许久,表面的涵养功夫倒更进一层楼,“叔父说哪里话,不知道下面多少人想将侄儿拉下来呢,若无叔父相助,侄儿心里也没底。有了叔父在侧,侄儿可真是心安不少。父皇如今心思莫测,他又很疼二弟跟三弟,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打算,侄儿可真不敢掉以轻心。”

晋王指着外面大片碧波,远处殿阁飞檐,“你瞧瞧这景色,果然广乐园修建的极好,你父皇当年若是不看重你,又怎么会将这么好的御苑赏了给你呢。往后还有更好的呢。”他到底长了个心眼,心里虽然对齐帝存了芥蒂,可是却不准备开口挑拨他们父子关系。

太子的城府有限,万一哪一日抖擞出来可不是好顽的。

比起晋王的防备,太子心中却是惊喜居多。晋王得齐帝多年宠爱,手中又握有兵权,算是实权派的宗室。他很早就试图引晋王做援手,只是晋王态度明确,没想到大家都被罚禁足出来之后,晋王倒愿意帮他了。早知道一起被圣人禁足能够加深好感,促成二人站在同一立场,他早就这么做了。

太子不禁暗暗庆幸,得亏了这次被禁足的是他,若是二皇子,晋王岂不是要投靠二弟了?!

第一四十一章

但凡结盟,就算不会浮到明面上,也总有蛛丝马迹便显出一二。

不说别的,单说朝堂上,晋王一派的官员便开始明里暗里的相帮太子。

晋王不比旁的文官,他不但有特权,地位比之官员超然,封地还有兵力,离长安城并不远。太子有了这个强有力的援手,二皇子先就慌了,开始时不时的向燕王示好。

好歹他跟太子掐了这么多年,事事争先,处处想着压太子一头,对于太子手底下的人事极为关注,凡事总不想落到太子后面。

于是朝堂上常常出现这种情况,太子一派提出的议案,二皇子总是能找出理由反对,但轮到燕王一派对于兵部以及军营的整顿,他却举双手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