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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罢了,左右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嬷嬷也别太放在心上了。我且歇下了,嬷嬷下手悠着点儿。”

对于那拉淑娴的吩咐,容嬷嬷自是满口子答应。可等容嬷嬷出了内室,走到外头穿堂时,嘴角就不由的上扬,露出了一个极为渗人的冷笑。

……

……

玻璃被小丫鬟带到了院子后头的后罩房里,倒是给她安排了单独的房舍,可这位置却让她极是不满。

所谓的后罩房,就是位于正院子后头的一排小屋子。因着位置的缘由,采光很是不好,房舍也比前头正院子里的小上不止一圈。若是搁在小门小户里,这正房住家主夫妇,东西厢房住儿子们,倒座房则住下人,至于后罩房一般都是给未出阁的女儿当闺房用的。不能说是极差,却也好不到哪里去,最要紧的是,爷们是不会来后罩房的。

“怎的让我住这儿?我可是老太太特地赏给大太太,要在屋里贴身伺候的。”玻璃进了屋,只略一扫视,就抱怨上了,“这甚么地儿,竟是比我原先的房舍还差!”

领玻璃过来的小丫鬟原就不是在主子跟前伺候的,而是因着性子还算伶俐,被容嬷嬷看重伺候她的。也因此,这小丫鬟也算是极为了解容嬷嬷为人的,因而听了玻璃这话,只拿眼一瞪,不屑的道:“咱们这儿哪能同老太太比?谁不知晓老太太那儿不论甚么俱是顶顶好的?姐姐要是不舍得,仍回老太太那儿就是了。”

“哟,好一个伶俐的小丫头,我不过略提了两句,你就跟我较上劲儿了?”玻璃哪里受过这般奚落,哪怕以往曾被珍珠、琥珀数落过,可到底那是领着她的姐姐们,甭管是出身来历容貌身段都比她好了不止一筹,就算是数落了,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可这会儿,她正盘算着要给大老爷多生几个儿子,冷不丁的被个小丫鬟给奚落了,登时恶向胆边生,伸手就在小丫鬟那稚嫩的脸蛋上狠狠的拧了一把。

小丫鬟虽年纪小,可脾气却不小,况且她就不曾将玻璃看在眼里,吃痛之下只拿手肘狠狠的向玻璃胸口一鼓捣,疼得玻璃大叫一声,捂着胸口不由的蹲倒在地。

“呜呜,新来的姐姐欺负人。”小丫鬟见边拿手背抹着眼睛,边抬起脚向着玻璃捂着胸口的手背就是狠狠一脚,旋即却扭过身子飞奔跑出了后罩房,只一眨眼,就彻底没了踪影。

玻璃已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正当是长大的时候,胸前那两团虽瞧着不起眼,可被人用手肘这么狠狠的一鼓捣,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结果还不等那股子疼劲儿过去,又是一脚过来,哪怕有手掌隔着,玻璃也被疼得连连倒抽冷气。等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扶着一旁的桌子起身时,想要再寻小丫鬟,哪里还来得及。

“小贱|蹄子,看我回头不撕了你!”玻璃咬牙切齿的咒骂着,可到底没有追出去。一来,她今个儿才刚来荣禧堂,不好做得太过了。二来,她也明白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实在是太邋遢了点儿,忙从地上捡起刚才失手丢掉的包袱,翻出特地托管事嬷嬷高价买的脂粉就着屋里的铜镜涂抹起来。

虽说玻璃没甚么眼界,可最基本的道理却还是懂的。

譬如说,女人最值钱的就是容貌身段,最重要的是紧紧的抓住爷们的心。当然,玻璃从未指望过靠爷们就能过上好日子,最终能让她倚靠一辈子的还是儿子。因而玻璃只满心盘算着,先把自己捯饬齐整了,然后换上前些日子老太太刚赏赐的好料子衣裳,再光鲜亮丽的去外头守着,好让老爷一回来就瞧见自己。

[正文 54|第054章]

玻璃这想法虽有些想当然了,可倘若不考虑最后的结果,只说站在门口等人,倒也不算一件难事儿。然而可悲的是,玻璃的运气真心不大好。

从后半晌等到傍晚,又等到天擦黑,再到掌灯时分,直到都入夜了,贾赦依然没有回来。玻璃愣是从最开始姿态万千的等候,到木着脸杵在门口,而来往经过的丫鬟婆子们也从最初的鄙夷变成了后来毫不掩饰的看笑话。虽说如今是夏日里,晚间也不是很凉,可傻不愣登的一等就是大半天,且中途没吃没喝……

真心挺不容易的。

容嬷嬷去外头瞄了一眼,回到正堂内室里,满脸同情的向那拉淑娴道:“大老爷是说今个儿晚间不回来罢?”

那拉淑娴正有一口没一口的拿零嘴解闷,她这几日胃口出奇的好,不单三餐吃的比以往多了不少,且一空下来就觉得饿得慌。可她是生养过的人,知晓甭管是多吃还是少吃都对身子骨不好,故而只拿了些坚果类的磨牙玩。及至听了容嬷嬷这话,才略带不解的抬头问道:“不是早就派人来说了吗?说是要往直隶去一趟,没个三五日的都不可能回来。不过也好,他眼瞅着就到而立之年了,多历练历练也是好事儿。”

说起来,贾赦之所以要往直隶去,跟他那倒霉弟弟也脱不了干系。

却说贾政那蠢货,先前被王家坑了一把,只说他豢养外室。当然,这件事情本身是子虚乌有的,偏贾政根本无法自证清白,更倒霉的是,圣上还将时间点掐在了贾政为父守孝期间。尽管有工部尚书协助大理寺卿帮着查证,这查到了自然是能立刻盖棺定论的,可要是查不到呢?到时候,只怕甚么隐匿罪证,杀人灭口等等传言,又要满天飞了。

贾赦心里苦啊,他真想撂摊子不干了,偏孝期豢养外室的罪名太重了,放任不管的结果极有可能是贾政赔上小命。甭管是身为荣国府家主,还是单纯的作为贾政的嫡亲哥哥,贾赦都不能袖手旁观。可问题是,他确实没有这个能耐。

万幸的是,贾赦还有个好岳家。

——就是略坑了点儿。

两个时辰前,贾赦派人回府传话,说是自己答应了张家老太爷,愿意在一年之内任凭差遣。作为报酬,张家老太爷愿意出面为贾政解释两句,旁的暂且不论,小命得先保住了。至于贾赦本人,则是立刻接了差遣,往直隶跑腿去了,没个三五天的回不来。

“可不是,老爷去直隶做苦工了。”容嬷嬷不甚诚意的道。

“嬷嬷到底想说甚么?”那拉淑娴才不会相信容嬷嬷会有那般好心的同情贾赦,事实上,就在得到贾赦派人送来的口信同时,张家那头也送来了张家老太爷的亲笔书信。

书信只薄薄两张纸,内容更是极为简单明了。概括的说,一共也就两个要点。

其一,是贾赦接下来一年时间都不会得闲,因为张家老太爷决定好好调|教他一番,让他知晓身为一家之主肩上担负的责任。

其二,也是为了安抚那拉淑娴,张家老太爷特地强调了,他不会对贾赦如何的,保证贾赦定是全须全尾的。

说实话,看了书信后,那拉淑娴还真为贾赦捏了一把冷汗,只因她看出了张家老太爷真正的目的。头一个目的是为了让贾赦在那拉淑娴怀孕并坐月子的这一年里,忙的脚不沾地,也就没空沾花惹草了。第二个目的倒还真是为了贾赦本人考虑,当然了,也只能让贾赦真正的立起来了,身为妻子的那拉淑娴才有好日子过。

不得不说,放下书信后,那拉淑娴不由的感概道:父爱如山。

只是,那书信容嬷嬷也是看过的,因而那拉淑娴才会狐疑的瞅着她,不明白她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甚么药。却见容嬷嬷眯着眼睛偷笑一声,活脱脱的就像是偷到了鸡的黄鼠狼似的,诡异的笑着道:“还不是今个儿才刚来的玻璃吗?她在外头都等了好半天了,老奴猜,估摸着她要等一夜了。”

等上几夜也见不到贾赦的,尽管他说的狠含糊,说甚么三五日就能回来,可张家老太爷的书信却说,头一次办差遣,就算不能直接将人给吓回去了,也至少要让他明白世道艰难!

“不对,我明明同你说了,回头寻个好日子给她开脸,还是当着她的面说的。结果她还跑去门口候着了?这算是甚么意思?好好的大道不走,非要寻那些个羊肠小径?”那拉淑娴不解的挑眉。

就算是同为通房丫鬟,那也是分为好几种的。

地位最高的,当然是原先就陪着爷们一道儿长大,伺候了多年的贴身大丫鬟,像这种,一般都是长辈看好了就放在房里,哪怕没有纳妾文书,也会被称为某某姨娘,算是通房丫鬟中的另类。其次,便是奶奶太太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因着在女主子跟前颇有体面,且很多都是掌管着院子里的各项事务,也算是地位超然的。再往下,便是长辈随口赏赐的,以及寻常的家生女儿。至于那等子原就是被当做玩物买来的姬妾,则就不值一提了。

“只能说她傻呗。或者急不可耐了?”容嬷嬷语带嘲讽的道。

说起来,玻璃这种情况,算是通房丫鬟中比较好的。毕竟,先前是那拉淑娴先开口向贾母讨了人,就算讨的并不是玻璃,可只要她过来了,各种细则又有谁会在意呢?尤其那拉淑娴还主动开口为她挑好日子开脸,但凡她有点儿脑子,就该端着一些。毕竟,如今的大房可是没有半个通房丫鬟的。她那是独一份!

“罢了罢了,我原就对她没抱甚么期望,就这样罢。”

那拉淑娴实在是懒得说了,按着她原先的打算,是想寻个脑子灵活知进退的提拔了当通房。至于缘由也很简单,她怀孕了不能伺候贾赦乃是事实,且她原就不爱拈酸吃醋,也没打算一辈子霸着贾赦不放,略提几个有脑子的通房丫鬟,也总好过于由着贾赦在外头胡闹来得好。不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玻璃实在是太蠢了。

“主子,不是老奴说您,老奴总觉得您是杞人忧天了。瞧老爷多心疼主子您呢,再说了,也不是所有男子都像那位……嗯,对罢?您何不敞开心扉,完完全全的接纳他呢?甭管是为了琏哥儿,还是您肚子里的这个,哪怕只单纯因着您自个儿,也该试上一试。”容嬷嬷开口劝着。

倘若是旁的事儿,那拉淑娴指不定也就遂了容嬷嬷的意思,可在对于感情一事上,她根本就无法敞开心扉。因而,她只勾了勾嘴,微微笑着:“嬷嬷说笑了,这天底下的男子不都是一个样儿吗?左右我也没奢望戏本子里写的那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要他还敬着我,拿我当嫡妻看重,那便行了。”

说着,那拉淑娴也丢开了零嘴,一脸疲惫的靠坐在了榻上。

容嬷嬷不吭声了,这没过伤的人永远也想体会到当事人的感觉,更何况,那拉淑娴本就不是伤愈了,而是离被伤透了心仅仅过去了几个月。前世,看着离得远,实则根本不曾完完全全的消失。那拉淑娴只是用淡然和恬静掩盖住了伤口。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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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容嬷嬷听说玻璃因着饿了一顿,外加吹了一整夜的冷风,今个儿早上就起不来了。这还亏的是在夏日里,才仅仅是起不了身子,若是搁在冬日里,那就不是病了而是可以直接收尸了。

容嬷嬷冷哼一声,向特地过来通禀她的小丫鬟吩咐道:“回头跟她说,要么立刻好起来,好么就挪出去罢,府里可不养病人。”

小丫鬟脆生生的答应了下来,回去就在玻璃跟前冷嘲热讽了一番,暗指玻璃拿乔装病。还真别说,玻璃确是有些心虚了,虽说她也不是完完全全在装病,可确也不像是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顶多就是因着一宿没睡,头晕目眩的,本想借此躲个懒,顺便让荣禧堂上下知晓自己的存在,哪儿想到问题竟会这般严重。

当下,玻璃不敢再装下去了,忙不迭的起身好一通装扮,将自己捯饬齐整后,这才扭着腰肢给那拉淑娴请安去了。

听着小丫鬟的回话,那拉淑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让她进来罢,说起来也挺想念那种感觉的。”想当初她还不曾被打入冷宫里,嫔妃们每日里都把自己打扮成一朵花儿似的,争抢着在她跟前伺候,有时候那拉淑娴甚至怀疑,乾隆帝见到的美人还没她多呢,毕竟身为一国之君,乾隆帝平日里还是很忙碌的。

玻璃很快就进来了,尽管一夜无眠,可她年岁轻底子好,除却眼睑下方略有些阴影外,旁的跟以往并无任何不同。等进屋行了礼之后,玻璃只一脸热切的盯着那拉淑娴,一副恨不得扑上来夺过所有活计的模样,惹得屋里的大丫鬟频频侧目。

那拉淑娴对丫鬟们素来不大重用,只将日常起居交予她们,旁的一应重要的事情都是交给容嬷嬷的。至于容嬷嬷,相较于花骨朵似的丫鬟们,她也更为信任管事嬷嬷。故而大房这头,掌管要事的全是一溜儿的嬷嬷,丫鬟们只能沦落为梳头净面端茶递水之类的活计。结果,就这样居然还有人跟她们抢。

只一个照面,那拉淑娴房里的大丫鬟们就彻底记恨上了玻璃,后者却全然不曾察觉到。

“跟我一道儿去给老太太请安罢。”那拉淑娴没让玻璃贴身伺候,一来没这个必要,二来却是因着她放心不下。因而只唤了玻璃跟在她身后,同去荣庆堂见贾母。

待到了荣庆堂里,让那拉淑娴意外的是,许久未见的王夫人竟也在此。更意外的是,王夫人见了她竟还起身向她行礼问安。

“见过大嫂。”王夫人面上淡淡的,言语之间倒还算客气,“早就听闻大嫂有喜了,却不曾亲口向大嫂道贺,是我无礼了。”

“弟妹说笑了,原就不是甚么大事儿,况且你先前身子骨也不舒坦,如今可是大好了?”那拉淑娴淡笑的回应着,只是除了客气之外,更多的却是疏离。这妯娌之间,能像张家三位太太那般和谐的终究在少数,多半都仅仅是面子情,少数甚至是剑拔弩张的。那拉淑娴不欲同王夫人结下死仇,可也同样没打算交好,像王夫人这样工于心计之人,还是远远的避开为好。

“早就好了,我……”王夫人应了一声,刚打算再说几句客套话,却忽的被贾母开口打断。

“老大媳妇儿你把玻璃也带来了?你可给她另起了名儿?”

被贾母这么一提醒,王夫人终于注意到了玻璃,旋即眉头微皱,尚不曾说甚么,就听那拉淑娴笑着应道:“还不曾,我是琢磨着,回头挑个好日子开脸后,再由老爷做主起个名儿好了。”尽管只是起名,可由谁取却是很关键的,爷们赐名总归会显得更为不一般些。

“也行。对了,听说赦儿昨个儿晚间没回来?要我说,早就该提拔个丫鬟了,到底咱们家也出孝那么久了。在屋里多摆几个人,也好让爷们收收心,省得腥的臭的都往怀里拨。”贾母抬了抬眼皮,终于将目光从那拉淑娴身上挪到了王夫人面上,“王氏,我昨个儿把玻璃予了老大媳妇儿,索性今个儿你也挑一个罢,省得往后说我偏心眼儿。”

王夫人面色一变,刚要开口,却忽的想到了甚么,只狠狠的一闭眼,再度睁眼时总算是收敛了心情,只面无表情的答道:“我房里不缺人伺候,周姨娘就挺好的。”

跟大房一茬一茬的换通房不同,二房却是有一个常青树周姨娘的。那位从贾政七八岁时就在跟前伺候,算起来却是比贾政还略大两岁的,虽说姿色平常,却胜在稳重妥当,且极有自知之明。就说先前荣国公贾代善过世时,周姨娘就借着为老太爷祈福为名,主动住到了佛堂里,直到出孝了也尚未离开。

“你这是不想要?”贾母冷冷的道。

[正文 55|第055章]

所谓七出之条,善妒便是其一,也是妇人最容易犯的那一类。尽管王夫人因着替荣国公贾代善守孝三年的缘故,即便真的犯了七出之条也不会被休弃,可纵是如此她也不可能真的有恃无恐。这跟之前还有所不同,毕竟先前那些个事儿明眼人一看就是贾政的错,然而她若是真的犯了妒忌,莫说旁人的指责了,就算她自个儿那一关也过不去。

贾母便是抓住了王夫人爱惜颜面却又善妒的弱点。

准确的说,这是所有妇道人家的通病,甭管出身如何,但凡是个女子,就不可能完全不顾惜颜面,更不可能做到全然不嫉妒。哪怕是外头人人赞颂的宽厚妇人,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旁的不说,贾母自个儿也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她能不知晓?

除了那拉淑娴。

“想通了?”贾母瞥了一眼满脸扭曲却不得不上前谢赏赐的王夫人,心下微微一喜,可旋即又不由得黑着脸望向那拉淑娴。只暗暗腹诽,这老大媳妇儿进门也有好几年了,先前倒不觉得有甚么,顶多也就是出身高相貌好,外加看着大气一些。可如今却不知怎的,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尽管贾母努力说服自己,那拉淑娴不过就是在打肿脸充胖子罢了,然而多年的阅历告诉她,那根本就不像是装出来的。

“儿媳妇儿多谢母亲疼爱。”也不知是掩饰不住,还是干脆就懒得掩饰,王夫人只笑得一脸狰狞,言语之间更是带上了一股子咬牙切齿的滋味。

可惜,贾母全然无视,只回头向珍珠吩咐道:“将碧玺唤来。”又向王夫人解释道,“我原是不舍得将碧玺予你的,到底她也跟了我七八年。可谁让先前你大嫂非管我要了玻璃呢?我也不能太厚此薄彼了。这碧玺,论相貌虽略有些不及玻璃,还在她比玻璃还小,嘴巴更甜也更能来事儿,你可满意?”

王夫人森然一笑:“满意,我很满意。”

恰此时,碧玺也被唤了过来,正好听到了王夫人这话,登时两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别看碧玺和玻璃同为贾母跟前的八大丫鬟之一,这就算是大丫鬟,也是有高低丰之分的。前头贾母也说了,碧玺的年岁小,今年不过才堪堪十四岁,搁在外头也算是该出阁的年岁了,可在荣国府这头,尤其是贾母跟前,这个年岁真心算不了甚么。不过,好在碧玺年岁虽小,人却极为伶俐,尽管并不常在贾母跟前伺候,却也是有实权的,她管的是贾母及珠哥儿的日常膳食,偶尔也管药膳、汤药一类的,多少也算是个人物了。

“碧玺,往后你就跟着二太太,她为人心善,必会跟我一般疼爱着你,你只记得好生伺候着,可明白了?”贾母笑着叮嘱道。

碧玺面色煞白,飞快的抬头瞥了一眼贾母,她很快就垂着头哆嗦着嘴唇边磕头边应道:“老太太,碧玺舍不得您。”

不是所有的丫鬟都是奔着通房丫鬟去的,更别说碧玺虽不常在贾母跟前伺候,可她到底是在荣庆堂里待了七八年的,哪里会不清楚王夫人是个甚么人?碧玺打心眼里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只盼着贾母能像先前护着玻璃那般护她一次。

可惜的是,碧玺注定要失望了。

“难得你是个念旧的,不过也无妨,你看玻璃,虽说跟了大太太,不也常来我这儿?碧玺你也是,回头跟着二太太一道儿来给我请安就是了。”贾母依旧笑着,只是那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是,老太太。”碧玺不再反抗,只因她知晓再说下去,她的下场只会更惨。

这一日的请安,早早的开始,草草的结束。仅是在告辞离开前,那拉淑娴瞥了一眼面若死灰的碧玺,向王夫人笑道:“弟妹,这姑娘长得挺讨喜的,要是弟妹不欢喜,回头送我可好?”

王夫人横了那拉淑娴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要?那就去跟老太太要呢!”说罢,王夫人赌气甩袖离开。

那拉淑娴无奈的笑了笑,她明白王夫人这是在迁怒了,不过她倒是可以理解,毕竟这事儿要真算起来,也确是同她脱不了干系。因而,那拉淑娴甚么也没说,只是怜悯的看了一眼碧玺的背影,旋即便悄然离去。

却说碧玺,虽说心中有千百个不情愿,可贾母都这般说了,王夫人虽不曾明确表态,可既是不曾反驳,那便是默认了。她跪了有差不多小半刻钟,最后还是在珍珠连拉带拽之下,离开正厅回了她自个儿的房里。

因着是贾母跟前极为体面的丫鬟,且荣庆堂占地极大,故而她们八个大丫鬟都是有各自房间的。房间不算大,倒也称得上精致小巧,珍珠唤了琥珀替她去贾母跟前守着,自个儿则是强拉着碧玺,回了房关上门后,才压低声音教训道:“你这是作甚?老太太让你去伺候二太太,你就乖乖去呐,这般勉强是做给谁看?你要明白,老太太是让你去,不是询问你去不去,可懂?”

“珍珠姐姐,我不想去二太太那儿。”碧玺原还强忍着眼泪,及至这会儿听了珍珠这话,却再也忍耐不住了,“怎么会这样呢?先前老太太还跟我说,等再过上几年,给我寻个好人家,再赏我一份厚厚的嫁妆。可这一转眼……我不愿意!”

“老太太的话你也敢不听?”珍珠简直无奈了,其实相对于完全没眼力劲儿的玻璃,她显然更欢喜碧玺这小姑娘。虽说年岁小了点儿,相貌身段也不是那般出众,可碧玺素来知进退,也没那些个额外的想头。像珍珠本人,她是极愿意当老爷的通房,反过来她也就更希望身边的丫鬟别有跟有她一样的想头。

“我、我……”碧玺哭得说不出话来,她自是不敢不听贾母的话,可她又实在是不愿意当贾政的通房丫鬟。当然,贾母先前是没把话说的那么明白,可她也不傻,能听不懂话里隐藏的含义?

珍珠见碧玺哭成这般,心里也不是很好受,只得开口劝道:“我知晓你没那些个盼头,可老太太如今已经发话了,还能因着你再度更改?再说了,这知晓的说你本分,不知晓的还当你是在嫌弃二老爷呢。”

“我没有。”碧玺边哭边猛摇头,她哪里是嫌弃,或者说她哪里敢嫌弃了?说白了,她是在害怕,因着看得分明,才愈发的害怕起来。

“事情已经这般了,看开点儿罢。况且,你仔细想想,二老爷还算是个长情的人,就说那周姨娘,就是十年前,她的容貌身段也不能同你相比,更别说她如今眼瞅着就要三十岁了,连个儿女都没有,还有她那性子,说好听点儿的叫稳妥,其实说白了还不就是木讷呢?就这般,二老爷也不曾嫌弃她。”

“这是好事儿吗?”碧玺狠狠的抹了一把脸,死死的咬住嘴唇,满脸的决绝。

“你可别胡来!”珍珠低声呵斥道,“再怎么样,总比大老爷好罢?你年岁小,也许不大记得以往的事儿了。你想呀,二老爷跟前有个周姨娘,大老爷身边怎就没有?这可不是大太太爱吃味,而是大老爷换通房太勤快了。这还没成亲呢,大老爷身边就有七八个开脸的通房了,他们的亲事才刚定下,大老爷就做主把所有人都放了,不是他改了性子,而是已经惦记上了大太太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了。这不,大太太怀第一胎时,大老爷就把人全收了。等大太太生了,大老爷直接将人全打发了,趁机又换了一茬。再后来,大太太怀琏哥儿时,不就又来新人了吗?你如今再瞧瞧,除了昨个儿刚过去的玻璃,大房可还有通房丫鬟?”

人家换通房是一个一个的,唯独贾赦跟前的通房却是一茬一茬的换,就跟掐韭菜似的,掐了一茬又长出一茬,回回都能吃到新鲜的。

“还不如大老爷呢!”

然而,很多事情都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的,在碧玺看来,贾赦比贾政靠谱多了。

“这是怎说的?”珍珠一挑眉,其实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贾赦是袭爵的继承人,虽说他为人是渣了点儿,可只要能生下一儿半女,想来要稳住自己的地位也不算难。可珍珠没有想到,看着小丫头片子的碧玺竟然跟她的眼光完全一致。

“多好呢,通房一茬一茬的换,左右大老爷又不是那等子重情重义的,玩个几回也就腻味了,这要是趁着热乎劲儿,跟他多要点儿金银之类的,等腻味了就自请离开。我记得老太爷过世之后,大老爷就给屋里的每个通房赏了点儿衣裳首饰,皆发还了卖身契。我就盼着这样!”

珍珠听得目瞪口呆,她一贯以为当了通房之后,就是努力生下一儿半女,却从未想过还有人盼着早早的跑路。当下,珍珠没好气的捶了碧玺一下:“行了行了,如今老太太把你赏给了二老爷,你别磨磨唧唧的,赶紧收拾东西往梨香院去。咱们姐妹一场,我也不说甚么你出头了这种话,只盼你好好的。”

听了这话,碧玺一时没忍住,又捂着脸呜呜的哭开了。说一千道一万,她就是不愿意往二房去。

然而碧玺并不知晓,就在她死命拖延着不肯挪步之时,梨香院那头也是毫不消停。

原本,王夫人特地起早去荣庆堂给贾母请安,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能够趁机见一见她那宝贝儿子,可谁能想到中间出了岔子,弄得王夫人怒气冲冲的径直离开,全然把来这儿的目的彻底抛到了脑后。等回到了梨香院后,王夫人倒是想起来了,旋即拧过身子就死命的掐花钿和螺钿。

“死丫头!我想你们作甚?我浑忘了,你们也是?今个儿去荣庆堂是为了甚么?真当是去见那老婆子的?哼,没见着珠儿,却白弄来那么个狐狸精,甚么年岁小,嘴儿甜,会来事儿……还不都是小贱|蹄子!!”

花钿和螺钿吃痛的扭着身子,结果王夫人狠命一推,可怜的花钿直接被推搡倒地,螺钿心下一惊,本能的弯下腰去扶花钿,不曾想却挨了王夫人一记脚踹,且正好踹在了她的腰间,疼得她捂着腰软倒在地,额间更是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珠子。

“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全都跟我作对!”王夫人愤怒抓起一旁的流霞花盏就往地上狠狠的砸去。一声脆响之后,碎片飞溅,唬得倒地的两个丫鬟止不住的惊叫连连,结果又被王夫人好一通训斥。

训斥归训斥,该吩咐下去的还得照常吩咐。

只见王夫人略喘了几口气后,勉强平静的吩咐道:“唤个人去佛堂里把周姨娘接回来,仍住她原先的屋子,另外在那屋的外间加个小榻,往后碧玺就睡那儿了。”

这话一出,花钿和螺钿忍着疼面面相觑,却到底甚么话都不曾说,只点头连连答应。待出了王夫人房,花钿才忍不住向螺钿道:“周姨娘以往住的是后头抱厦罢?可那会儿是在荣禧堂里,咱们如今这梨香院,有抱厦?”

“没抱厦不也还有后罩房吗?嘶,你倒是扶着我点儿,我的腰哟。”

“太太下手也太狠了,这得好几日才能好?”花钿伸手扶住螺钿,先将她送回了屋里,又拿出先前收着的药酒给她揉,“你忍着点儿疼,赶紧好起来才是正理,别等下回头太太要寻你寻不到,又要挨骂了。”

“挨骂算甚么?哎哟,你倒是轻点儿。”

“是呀,挨骂算甚么?原先当小丫鬟的时候,我最怕的就是挨管事嬷嬷的骂,本以为只要努力点儿,当了大丫鬟后,就再也不怕嬷嬷们骂了,结果……唉。”

“你轻点儿!轻点儿呢!”螺钿疼得眼泪鼻涕一道儿下来了,只觉得原本就疼得厉害的腰,这会儿都快断了。

“揉出来了就好了。”花钿才没有怜香惜玉的自觉,只是忽的想起一事,笑开了,“想想那倒霉的碧玺罢,原先仗着自个儿是老太太跟前伺候的,咱们去荣庆堂时,没少给咱们脸子瞧。如今倒是好了,她要来咱们院子了,虽说这通房拿的是二两银子,咱们才一两半,可这……嘻嘻。”

“你还有心情笑!我的腰都快断了!”

“好了,马上就好了。”

俩人闹了半日,花钿让螺钿先在榻上躺着略歇歇,自个儿则出去唤了个小丫鬟往偏院佛堂那边去报信,又亲自领着俩粗使婆子去了梨香院后头,这一看才暗叫不妙。

在荣国府里,荣禧堂是最正的,前后院皆是方方正正,虽说整体的占地面积不如荣庆堂,可每一个房间格局都极好,哪怕是最次的倒座房,也都有明有暗,看着就是一股子大气。而贾母所居的荣庆堂,则是又大又奢华,且荣庆堂的主子是最少的,因而就连普通的小丫鬟住的都极好。再往下,便是东院那头,东院是属于继承人所有的,故而前庭后院一应俱全,整个就是缩小版的荣国府,还自带个精致的小园子,自然主子下人住的也都很舒坦。

可除了这三个院子外,旁的一些院子倒也还好,却架不住地方太小。

就拿如今二房所居的梨香院来说,看着是有十来间屋子,可梨香院最初是荣国公贾代善静养之地,也就是说,最初的规划便是让他一个人所住。由此可知,这院子有多小巧了。如今,二房这头主子倒是不多,正堂并东西耳房是贾政夫妻所有,东厢房原是住着珠哥儿,如今就算珠哥儿搬走了,房间却并不曾空置,西厢房住的是元姐儿,另剩余的几间,有让王夫人做了私库的,有被改造成书房的,还有堆放箱奁柜子等等。

总之一句话,没地儿!

而先前花钿还想着,至少可以把后罩房收拾出来,等她去后头一看。好家伙,后罩房倒是有,可惜自打改好后就没住过人,一溜儿的房间皆是灰尘漫天,甚至有几处还被改成了柴房。

花钿默默抬头望着横梁处好几个脸盆大的蜘蛛网,半响才道:“收拾收拾罢,尽量弄得好一些。”

如今,大概也就只能先这样凑合着了。只是这一打扫,愣是到了下半晌才稍微归整出来个样子。

万幸的是,甭管是周姨娘还是碧玺,来的都很慢。大早上就传话下去的,直到傍晚时分,才见着了人。且巧合的是,俩人先在梨香院门口撞在了一起,而后又跟刚回府的贾政碰了个正着。

[正文 56|第056章]

这一日,梨香院闹了个鸡飞狗跳,荣禧堂却是一片寂静。

只除了倒霉催的玻璃又白等了一天外加一宿,容嬷嬷只冷眼瞧着,看她能捱多久。玻璃到底没等捱多久,毕竟白日里她要在那拉淑娴跟前伺候着,哪怕并没有具体的活计,她也得一直候着。等那拉淑娴早早的歇下了,她却是耐性极好的守在外头,可惜只过了三日,就彻底累趴下了。

容嬷嬷的耳报神遍布整个荣国府,更别说原就属于大房的荣禧堂了,一听说玻璃熬不住了,她就立刻唤了先前那个嘴皮子利索的小丫鬟去看着,美其名曰照顾,实则根本就是冷嘲热讽外加监视。玻璃的身子骨倒是没问题,之所以趴下纯粹就是累的,顶着各种嘲讽咬牙养了两日,待精神头略好转了一些,她便挑了个大清早,趁人不备跑去了荣庆堂。

荣庆堂里,贾母一早就得了消息,因而听说玻璃求见倒也不算稀奇,还向珍珠笑道:“我就猜着老大媳妇儿没那么大的度量,先前还琢磨着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甚么药,如今想想,只怕她要人那会儿就知晓老大有事儿离开,这才充大度呢!”

珍珠笑着附和了两句,心下却多少有些担心。她也是有大志向的,当然她从未想过要将那拉淑娴挤走,却她做梦都希望自己能成为半个主子,到时候以她的心计手段,生下一儿半女是迟早的事儿,真要是有那么一日,她可算是真正的熬出头了。因而,她顶顶不希望那拉淑娴善妒。

说话间,玻璃便进来了。

“老太太,您可得为奴婢做主呢。”玻璃未语先红了眼眶,她原就生得一副好相貌,虽不如珍珠、琥珀,可在荣国府一众丫鬟中也算是极为出众的,尤其如今这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儿,别说男子了,就是女儿家看了都不由的心生同情。

贾母倒是不曾同情,却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道:“这是怎的了?你先别急着哭,同我好生说道说道。”

其实,玻璃也没啥好说的,那拉淑娴挺看重她的,要不怎么就任由她一直在眼皮子底下晃悠呢?问题的关键根本就不在于那拉淑娴,而是容嬷嬷。甭管是房间的安排,还是荣禧堂一众丫鬟婆子间的流言蜚语,包括任由她白等在外头,这里头若没有容嬷嬷的授意,会如此?

尽管没甚么眼界,可玻璃也不是蠢蛋,故而只作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来,也不开口抱怨,只默默的垂泪不语。

这下,珍珠耐不住了:“老太太问你话呢,你是怎么搞的?”

连声追问之下,玻璃仿佛终于拿乔够了,这才细声细气的抱怨道:“原是老太太看重奴婢,这才让奴婢去大太太屋里伺候的。这大太太自然是个好的,偏跟前的老嬷嬷一副眼睛长在头顶的模样,又是让我住在后头逼仄的小屋里,又不让人给我留晚膳,还……罢了,终究是大太太从娘家带过来的奶嬷嬷,我又怎能跟她比?”

珍珠听了这话,登时暗叫不妙,忙心慌慌的瞥了贾母一眼,果见贾母脸色阴沉,似是想起了甚么不愉快的事儿,当下忙不迭的笑道:“瞧玻璃你说的,你是从荣庆堂过去的人,不想着好生伺候老爷太太,倒是跟一个老嬷嬷较起劲儿来了,这是何苦?”

“可不是。”贾母听了珍珠这话,面色略略缓和了一些,不过言语之间还是透着一股子寒意,“玻璃,你只需记得自己是去干甚么的,别忘了如今你可是领着二两银子的月钱。”

二两银子,代表的并不是比大丫鬟多出的那点子钱,而是代表了一个隐而不表的身份。旁的人家暂且不提,单在荣国府,能领二两银子的唯独只有小妾通房。当然,荣国府做不出纳良妾这种事情,故而也就只剩下通房了。

想了想,贾母又道:“我记得赦儿也该回来了罢?当初传信的人说的是三五日内就回,算算日子,也快了。”

玻璃心下一动,忙收了先前的委屈,只一脸喜色的向贾母叩头:“谢谢老太太,多谢老太太。”

“谢甚么?回头只安心伺候好老爷太太就行了。”贾母面露笑意,又向珍珠吩咐道,“你去拿几匹好料子来,不单给玻璃,回头记得也给碧玺送一份,免得某些人又说我偏心眼儿。”

贾母都这般说了,珍珠只能笑着答应了,拢在袖子里的手却死死的掐成了拳头,她并不嫉妒碧玺,且不说碧玺是被迫的,单说目标就不是同一个,更是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可言。然而,一看到满脸喜色的玻璃,珍珠就难掩心中疯狂的嫉妒。可甭管心中有多嫉妒,贾母的吩咐她可不敢违背,很快她就带着玻璃下去了,并依着吩咐拿了两匹好料子予她,一匹是珍珠粉的,另一匹是嫩柳色的。玻璃只笑盈盈的接了料子,却连句道谢都不曾,扭着身子便走了。

珍珠气得浑身直颤,回头只亲自拿了另两匹颜色更鲜亮的好料子,快步往梨香院而去。

梨香院里,碧玺欲哭无泪的瞧着手镜里的自己,还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额角上那硕大的肿包,只要一想到几日前的事儿,她就不知晓该夸自己有眼力劲儿好,还是责怪自己太实诚的好。偏此时,珍珠过来瞧她了,且一进来就瞪圆了眼睛。

“碧玺你就住在这里头?”梨香院的确是小巧又精致,不过搁在这后罩房里,体现出来的只有小巧,却无半分精致。待珍珠瞧见碧玺额上那明显的肿包时,更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半响都没寻到话头。

“珍珠姐姐,你说我还能回老太太跟前吗?”碧玺仍是一脸的欲哭无泪,只是隐隐的还透着那么一丝奢望。

可惜是,珍珠直截了当的捅破了她的希望:“别做白日梦了,这听说过长辈将丫鬟赏赐给后辈的,没听说过还能反过来将通房要回来伺候的。”顿了顿,珍珠似有些不忍心,却还是咬牙说了实话,“你还是看开些罢,我瞧着老太太的意思是……叫你闹腾呢。”

“我不活了。”碧玺整个人仰面躺倒在了床榻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别闹!”珍珠恨恨的跺脚,想了想还是将带来的两匹好料子放在她的床头,并示意她看。

到底还是个孩子,碧玺抬了抬手将料子抖开看了看,面上不由的滑过一丝喜色,可很快就没了踪影,且将料子胡乱的团成一团丢到了床尾,恨恨的道:“我是嫌自己不够扎眼,还是索性嫌自己死得不够快?老太太的意思我自是明白,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坐在山对面看老虎咬老虎!”

“噗嗤,那是坐山观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