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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您让老奴管着门口,可十二阿哥从里头窜出来,老奴吓了一跳,没拦住。”容嬷嬷一脸的崩溃,既然是守着门的,她便是面朝外背对着门帘子的,结果冷不丁的背后的帘子被掀开,十二就跟个脱缰的野马似的,噌的一下就窜出去了。得亏她眼神好,要不然还不定看得清楚是谁呢。

“别管那小子了,啊哟我被他气得头疼。”

将仍在哭泣的迎姐儿交给了容嬷嬷,那拉淑娴捏着眉心揉着太阳穴想了好半响,才终于给想通了。按着方才十二那意思,也就是说他已经用他的方式跟张家老太爷互通了消息,并谋划好了将来的一切。换句话说……

没她的事儿了?

那拉淑娴放下捏着眉心的手,直勾勾的望着前方的虚空,忽的哭笑不得的叹息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前我都管不了他,更别说如今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重活一遭,得到教训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她的十二。而十二以往最吃亏的在于,他对皇位毫无兴趣,却因着继后之子的身份被所有人忌惮。幸而,如今的十二即便没甚么野心,也能顺顺畅畅的将日子过好。

高中状元,再寻个安稳妥当的差遣,于十二而言的确是一件幸事,也许还可以加上……尚公主?

“瞧我这在想甚么呢。”那拉淑娴晃了晃头,一副被自己打败了的模样,心道许是年岁长了,整日里就想着做媒,不过她的儿子是还小,旁人家的倒是可以考虑一番。像东府的珍哥儿,呃,今个儿白日里刚被十二坑了一回。那就娘家大侄女小铃铛,呃,她还要守三年母孝。还有……仿佛没了。

“主子,您怎的了?”容嬷嬷一脸担忧的问道,“老奴把迎姐儿的奶娘唤过来罢?”

“嗯,去罢,我有点儿头痛,让奶娘好生照顾姐儿。”

目送容嬷嬷抱着迎姐儿走了出去,那拉淑娴愣愣的坐在暖炕上思绪纷飞。乍一看,仿佛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忙活,可仔细一盘算,仿佛又无事可做。哪怕是最最紧要的,皇太子即将被释放一事,也轮不到她来插手。至于来年三月里太子被复立,更是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这么一想,无奈之余又仿佛忽的安心了。

天家父子之间的争端离她有好远好远,且长青帝若真能活到端闰六十年的话,四十五年腊月里生的十二,届时都十六岁了,完完全全就是个少年郎了,全家老小的安危和荣国府的将来就靠那臭小子了。

“呼,这么一想,我就舒坦了。”那拉淑娴起身离了东暖阁,径直往正堂走去。不想,才走到穿堂里,就迎面撞上了满脸铁青的贾赦,“老爷……”

“你这是要回去了?走,咱们回屋说话。”贾赦虽面色极为难看,却不会对那拉淑娴发作,只伸手拉过她一齐回了正堂,待进了内室后,他才恨恨的道,“人都道‘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我不指望她能一碗水端平,可少给我惹点儿麻烦不成吗?偏心眼儿也要有个度儿!”

得了,都不用问了,就知晓是贾母又作幺了,再联想到那句‘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那拉淑娴敢肯定,这事儿跟贾政还脱不了关系。

话虽如此,该说的她还得说:“老爷莫生气,先换了衣裳,再拿个暖手炉烘烘手,方才我都觉出老爷您手心冰凉,小心别给冻着了。”

“我哪里是被冻着,我这分明就是被气着了!”贾赦磨着后槽牙,语气森然的道,“淑娴你都不知晓,老太太竟然说是我害的二弟摔断了腿!”

那拉淑娴懵了一下,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对啊,老太太这次没说错。”

这下子,却是轮到贾赦被噎住了,只见贾赦一脸幽怨的看了一眼那拉淑娴,再度开口时,语气就彷如怨妇一般:“那事儿老太太不知晓!你想想,她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把一切都赖在我头上的!要只是说我害的二弟摔断腿也就算了,还指责我不该带着他去保龄侯府!这叫甚么?倒打一耙吗?我是去保龄侯府寻乐子还是怎的?我那是去吊唁,还是去给她娘家的嫡亲弟弟吊唁!气死我算了!”

“老爷您的意思是,老太太不出家门便知天下事儿?呃,老爷您先别生气,这政二老爷摔断腿一事确是赖您,这个铁定没错。至于去保龄侯府的事儿,我原记得该是老爷您同东府的敬大老爷同去的,可您非要拽上政二老爷……”

“所以都赖我?是我活该?”贾赦瞬间心灰意冷了,有甚么比在外受了委屈,回家还被自家媳妇儿说活该的?虽说那拉淑娴没明说,可他听出来了,就是这个意思!

“对。”那拉淑娴重重点头。

“……”贾赦顿觉生无可恋。

“还有一个事儿,保龄侯府那头,还是闭门谢客吗?眼瞅着就到年关了,咱们是不是应当表示一下?即便他们尚在孝中不方便宴请,可身为晚辈,老爷您看是不是挑个日子登门拜访一下?”

“你可真能给我寻麻烦。”贾赦彻底无奈了,他这人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虽说方才气得要死,这会儿被那拉淑娴一打岔,倒是缓过了神来。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搀和那些个事儿,“我不去保龄侯府,人家是想躲躲不开,我这还傻乎乎的一头撞上去?谁不知晓史家已经不行了,就算还有子嗣在,可最大的九岁,最小的才三岁,指望他们得到甚么时候才能瞧见成效?别闹了,左右老太太也没逼我去。”

贾母的确偏心得很,却不会没缘由的折腾贾赦,尤其在自己娘家和亲生儿子之间,她可以轻而易举且毫无愧疚心的抛弃娘家。

“保龄侯府会起来的。”那拉淑娴笑了笑,虽说眼下看着她是无法插手太多的事情,可并不代表她就这般无知,“相信我,最快年底,最迟来年年初,保龄侯府一定会重新起来的。”

“这么快?”贾赦傻眼了,旋即就笑开了,“别做梦了,即便他们还能再起来,起码要十几年后了。还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哈哈哈,不可能!”

“那老爷要不要同我打个赌?”

“赌就赌,谁怕谁!”

[正文 113|第113章]

贾赦的自信是有道理的,虽说大部分朝臣和各大世家大族皆是站在太子那一边的,可真正的太子|党其实并没有那么多。

亦如宁荣二府,也同样都是太子这边的,可太子压根就不在乎他们。又比如跟贾家有多年交情的金陵薛家,同样都是偏帮太子的,可你若去问一问太子,指不定突你一脸。

薛家是谁啊?孤不认识!

然而,保龄侯府却是被盖了戳的太子|党,而已故的老侯爷更是不止一次的替太子跑腿干活,虽尚不曾达到太子左膀右臂的地位,却也是在太子跟前挂了号的。也因此,贾赦可以非常自信的表示,连太子都下得了狠手的长青帝,是万万不会放过保龄侯府的。不过,因着老侯爷已经故去,如今的保龄侯府只余孤儿寡母,以长青帝素来的做派,想来也不会太为难侯府剩余的人,甚至还会善待一二。可即便如此,没有十几二十几年,保龄侯府别想重新起复。

对于赌约,贾赦自信满满。只是那拉淑娴对于贾赦这种迷之自信,报以淡然的微笑。

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三。

当天倒是没甚么大的动静,不过因着近几个月来京城里的风向都不太对,想着小年到底不比大年,因而荣国府这头并未大办,只是家人都聚在一起用了顿丰盛的佳肴。

第二日,惊天大消息就来了。

据说,在小年夜宫宴上,四皇子跪求长青帝释放太子殿下,一开始长青帝是不同意的,非但不同意还雷霆大怒。怎奈四皇子泣血苦求,在猛磕了几十个头后,长青帝喟然长叹,以感动于其兄弟情当众表示释放太子。之后,被释放的太子匆匆赶到宫宴上,涕泪横流的跪倒在地,坦诚自己的过错,长青帝与太子二人抱头痛哭,在宫宴上来了一出父子深情的感人剧目。

……!!!

这是有病罢?!

虽说这里头也许有着些许夸张,可因着荣国府到底是有自己的渠道的,比起外头普通的老百姓,显然消息的可靠性还是很高的。当然,再靠谱的消息也只能说是表象,毕竟即便是亲眼所见,也不一定就是真相。世家大族中爱做戏的人就不少,天家那对最尊贵的父子未必就是真情流露。

可甭管怎么说,太子殿下终究是被释放了,所以……

“这这这、这是要逼死个人呢!先前,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是都以太子马首是瞻?乍一下太子栽了,那些个死忠的被圣上撸了个干净,到如今都还不曾出来呢,更别说死在狱中的也有不少。盼着好几个月,那些不是那么忠心的,到底没撑住改了口,结果呢?结果呢!这是拿咱们当猴耍罢?”

贾赦真的快疯了,原因在于,他本人就是属于看着忠心最后没撑住的那个。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太不中用了,以至于甭管他忠心亦或是不忠心,都不会被太子放在心上的。这就好比那拉淑娴对容嬷嬷极为信任,若是容嬷嬷背叛了,她一定会疯的,可若是荣禧堂随便哪个三等丫鬟叛变了,那就没无所谓了,爱咋咋地。

见贾赦如此,那拉淑娴倒是淡定异常的捧着暖手炉,身畔穿着大红袄子的迎姐儿抱着个用布套子和棉花做成的蹴鞠,傻乎乎的在暖炕上滚来滚去,偶尔被那拉淑娴拉一把免得她掉下去。

“淑娴,你说圣上这是甚么意思?真拿咱们当猴儿耍?”贾赦倒是不在乎迎姐儿做甚么,左右都是一些蠢事,他早就在迎姐儿头上戳了个傻乎乎的章,亦如十二对他。

“那是圣上,有道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甭管是有心还是无心,做都做了,咱们除了老实受着还能作甚?”那拉淑娴放下暖手炉,抬手替贾赦倒了一盏茶,双手递上后,笑道,“老爷您先喝口茶定定神,又不是天要塌了,何苦这么折腾自己?”

“就是天快要塌了!你自己想想,太子先前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要是他一直被拘禁着倒是无妨,如今他出来了,还不立刻出手算总账?”

“那也寻不到老爷头上来。”那拉淑娴没好意思说,就你一个一等将军空衔,以及贾政那个五品工部员外郎,别说高贵如太子了,一般的皇亲贵胄都不会放在眼里的。更别说之前贾赦唱了一出好戏,跟王子胜在秦楼楚馆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大打出手,单这个黑历史就早已让太子彻底放弃贾赦乃至于整个荣国府了。

太子本身是一个很完美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于周遭所有的一切都有着极度严苛的要求。这英雄不问出处倒是正理,可像贾赦这种,低级到为了一个风尘女子跟世家故友打了个头破血流,甚至还聚众械斗的人……

凭良心说,这个脸丢得有点儿大,以太子的立场,宁愿丢了这步棋,也绝对不能丢了脸面。

“这也说不准呢,到底咱们是国公府,虽说近两年大不如前了,可底子还在,万一太子记仇的话……”或许是那拉淑娴说的太过于委婉了,又或者是贾赦太蠢了,以至于即便听了那拉淑娴的劝解,贾赦仍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于是,那拉淑娴决定暂时闭嘴,任凭贾赦瞎折腾。

“保龄侯府的事情好不容易渐渐平息了下来,偏生又来了这么一出。这叫甚么?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明明就是那对父子之间的斗争,偏让咱们倒了大霉。帮老子罢,又怕儿子掌权了来个秋后算账。帮儿子罢,老子立刻就能恁死咱们。这天可怜见的……”贾赦无比的悲伤,深深的觉得自己一定是命不好,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儿了呢?

那拉淑娴忍了又忍,可性子使然,终究还是没忍住。

“老爷,我还记得以往您曾同我说过,您之所以只担了个一等将军的虚衔,是因为荣国府已出了两代国公爷,生怕权势太大引得圣上忌惮。”

“对,我是曾说过。”贾赦感到手里的茶盏渐渐冷了下来,索性掀开盖子一口灌了下去,却一不留神吃了一嘴的茶叶,呸了好几下才觉得舒坦了。

“可事实是,就算您出仕了,圣上也不会忌惮您的。”那拉淑娴又想顾忌贾赦的自尊心,又觉得若是太委婉了,贾赦又该听不懂了,左右为难之下,只好狠了狠心道,“圣上真没那么小心眼,太子殿下更不会盯着所有人。再说老爷您在太子出事之前,就跟王家大老爷干了一架,完美的避开了这事儿不说,还唆使政二老爷故意摔断了腿……”

“你的意思是,天家那对父子压根就不会注意到咱们府上?”贾赦迟疑了。

恰此时,外头传来脚步声,贾赦刚止住了话头,也没见外头唤人,就见十二没头没脑的撞了进来:“娘……爹您也在这里哟。”

“琮儿怎的了?”在贾赦心中,十二就是心肝宝贝儿,别说打骂了,连句略重点儿的话,他都不会说,甚至在十二跟前,他都不敢喘大气,唯恐吓到了他的小宝贝。

十二却不知晓这事儿,只径直道:“舅舅派人来传消息了,说是圣上下令,让保龄侯府的大爷继承侯爷爵位。”顿了顿,十二刻意强调道,“是侯爷爵位,不降爵世袭。”

贾赦傻眼了。

在这一刻,贾赦甚至顾不得去吐槽长青帝的阴晴不定,刚逼死了人老子又给了儿子恩典,他首先想到的是,之前的打赌输了。

由此可见,贾赦的心也是蛮大的。

那拉淑娴似笑非笑的看了贾赦一眼,倒是没有在十二跟前捅出这事儿。毕竟,十二已经够瞧不上贾赦这个蠢爹了,要是让他知晓了这事儿……呃,顶多也就是愈发瞧不上,仿佛没甚么大不了的。

“保龄侯府还是挺有福气的哈哈哈,虽说老侯爷没了,可生病也没法子哈哈哈,到底爵位总算是传了下来哈哈哈,等再过个十来年,侯府一定会比老侯爷在世时更好的哈哈哈……”贾赦笑得异常尴尬,别说十二了,就连迎姐儿都觉出不对劲儿,使劲儿的瞅了贾赦好几眼。

“老侯爷尸骨未寒,老爷您还是悠着点儿罢。”那拉淑娴提醒道。

“对对,不过这事儿到底也算是个好消息,回头我告诉老太太去,好让她放心一些。”贾赦顶着一副尴尬的神情,眼神游离的道。

做人做到这地步也真的是够了。十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撇了撇嘴,他到底还是没捅破事实,只是提醒道:“舅舅派来的人还说了,二皇子虽被释放了,却尚未被复立。况且即便将来真的复立了,既然圣上能废他一次,就代表也能废第二次。叮嘱咱们只管远离是非,千万别主动往坑里跳。”

“说得好!”贾赦毫无诚意的赞道,“你舅舅的确有些本事。不对,这些话怕是你外祖父让你舅舅派人来传的。难怪老话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姜还是老的辣……”

说话间,外头传来丫鬟的声音,在得了允许后,一脸为难的葡萄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吞吞吐吐的道:“老爷太太,方才荣庆堂来人了,老太太让唤老爷立刻过去,说是有要紧事吩咐。”

十二鄙夷的眼神毫不迟疑的丢给了贾赦,老话未必就是正确的,有些人即便老了也仍旧变不成宝。

“……我去去就回。”贾赦面上的尴尬都快化成实质了,忙丢下这句话快步离开,不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丫鬟婆子的问安声,再之后就没了动静。

那拉淑娴挥手让葡萄退下,又将十二招到了跟前,提醒道:“外头的事儿倒是无妨,我不信天家那对父子会关注到咱们府上。可府里这位老太太怕是又要作幺了,先前是因着她娘家靠不上,我和王氏的娘家又太能耐了,如今史家又起来了,且张家和王家再强势到底没个爵位傍身。幸好,你是她的亲孙子,再怎么着她也不会坑到你身上来。十二,索性你出了年关就往你外祖父家去,荣国府的事儿不必插手。”

“怕甚?不就一蠢老太太。”十二心道,能生出贾赦、贾政这俩蠢货的老太太,虽未真正打过交道,可想必铁定聪明不到哪里去。

“她是蠢还是聪明与你无关,你只需记住,她是你爹的亲娘,是我的婆母,是你的祖母,那便够了。”那拉淑娴深深的看了十二一眼,再度提醒道,“这世上之事,并不一定总是聪明人获胜,除非你有心干掉她,要不然她永远都会立于不败之地。”

十二沉默了,他猛地想起了那只蠢鸟。

聪明人未必就是胜者,蠢人也不一定会失败。十二绝不会承认自己蠢,也不认为那拉淑娴蠢,然而事实却是,他们母子俩却一败涂地,毫无还手之力。这其中自也有乾隆帝的关系,可同样不能否认的是,他们就是输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而事实胜于雄辩。

“娘,以往您是怎么做的?”十二很清楚,那拉淑娴不会无缘无故的弄死某个人,况且以贾母的身份,要弄死除了需要狠心外,还需要一个完全不计后果的蠢脑子。

“让你爹去处理,他是一家之主,对方又是他亲娘,哪怕惹出再多的麻烦来,也应当由他担着。”那拉淑娴轻飘飘的甩出这句话,而后却是拿眼瞧着十二。

“也可以让政二老爷去处理,我听说老太太最疼的就是他了。要对付老太太不容易,要折腾政二老爷太容易了。对了!”十二忽的露出了一个狡诈的笑容,凑近那拉淑娴压低声音道,“娘您觉得这辈子的事儿真的同上辈子一般无二?”

“一般无二是不太可能的,不过相差无几倒是极有可能。”

“那科举的试题呢?”十二眨巴眨眼睛,收敛了狡诈的笑容,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傻白甜神情。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单从这句话上就可以轻易的看出科举的重要性,偏科举统共也就那么几场考试,若是能提前知晓试题,又能命人做好背出,金榜题名只怕是铁板钉钉的了。这也是为何历年来都有泄题的事情发生,因为获利太大,以至于即便豁出性命一搏也在所不辞。

只是……

“十二,为何你会记得科举试题?”那拉淑娴并不怀疑两辈子的试题一致的可能性,她觉得纳闷的是,以前世十二的身份,是绝不可能放下身段去参加科举的,就算他本人愿意乾隆帝也一定不会答应的。况且,即便真的要去参加科举,那也无需参考以往的科举试题,因为曾出现过的试题是断然不可能再次出现的。哪怕那拉淑娴极为不待见乾隆帝,也绝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否定他。

乾隆帝只是在女人方面犯蠢,在旁的事情上,他一点儿也不蠢,甚至完全称得上是个老狐狸。

“因为他整我啊!”

十二好想捶地大哭,他也不明白为何乾隆帝要拿经久的科举试题给他。事实上不单给了他试题,还要他闭卷答题,光答了还不算,还要被先生批改重修。甚至在重修完成后,还要去书库里查找曾经的考生试题,在蒙住姓名的同时,寻出最佳的和最差的,以及各类典型答案,若是不幸与当时的主考官意见不同……

“答题,修题,查找历史卷宗,寻找当年主考官的批注,还有当时状元探花榜眼的论述。光找出看一遍还不够,我还要背诵出来呢!!”

谁摊上这么个爹都要跪,十二自认为学问不差,也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尤其很多题目其实老早就过时了,毕竟康熙年间和乾隆年间的情形差了很多。可即便如此,他老子逼着他背,他能如何?这要是寻常人家还能叛逆一把,搁在天家,就算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他怂,他认了。

听完十二的哭诉,那拉淑娴格外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又纳罕道:“知晓考题又如何?你不是说打算等新帝登基后成为第一次恩科的状元吗?再说了,就算你想明年下场,年岁也不适合罢?”

科举虽不曾限定年龄,可十二年岁太小了,若是他今年十岁,还可以说是绝世天才,可惜他才刚两周岁……

这哪里是天才,分明是妖孽啊!

“我让珍大哥哥去,状元不敢说,这个不确定性太大了。不过,我定会让他平安度过乡试、会试、殿试,保准让他金榜题名!”

准确的说,要参加科举的话,首先要通过童生试,不过珍哥儿到底是宁国府唯一的继承人,将童生试免去是很容易的,而通常所说的连中三元,也是不包括童生试的。不过,让那拉淑娴纳闷的是,即便珍哥儿能金榜题名,可跟贾母折腾人有甚么关系?

这般想着,那拉淑娴直接问了出来。

十二笑眯眯的道:“珍大哥哥那么蠢又不用功上进的人都金榜题名了,政二老爷能有好?以他的性子怕是活都活不下去了。老太太母子连心呢,她的宝贝儿子活不了了,她能有好?其实老太太不是不能死,而是不能死在咱们手上。若是因着政二老爷不活了,间接逼死了老太太,那同咱们有甚么关系?总不能说珍大哥哥金榜题名有错罢?还有一点,我可以借着外祖父的名头教导珍大哥哥,虽说东府如今看着没甚么用,可到底是贾氏宗族的长房,将来若是真摊上了事儿,有族长这一房帮衬,咱们能占不少便宜。”

这话倒是没错,就是弯子绕得有点儿大。那拉淑娴思量了一下,倒也很快就想明白了。

到底如今不是上一辈子了,很多事情她和十二都不能做的太过了,甚至连贾赦都是束手束脚的。就拿贾母来说,其实那拉淑娴若狠狠心,悄无声息的将人弄死也不难,可接下来呢?这官府衙门查案需要罪证,自家人却只需一个怀疑即可。贾母虽一直病着,却从未威胁到性命,若乍然就没了,贾赦能不怀疑?而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迟早有一日会生根发芽。

偏生,她是想和贾赦过一辈子的。

“这个法子也不错,就算逼不死人,也能让老太太明白,她的小儿子真不是甚么好的,连珍哥儿都能金榜题名,政二老爷……对了,先前你爹听说你坑了珍哥儿,还跟我说要寻个人来给珍哥儿作伴。他倒是没具体说是谁,可他提了王家。”

“王家大老爷?”十二惊悚了,虽说有试题万事不愁了,可王子胜太能耐了,能耐到……差不多就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在这种情况下,真的没法办。

“不对,你爹最看不上王子胜了,不会提他。再说王子胜都三十好几了,长子都十来岁了,不可能。”

“那就是他长子呗。”十来岁的话,正当是科举的年岁,先参加童生试,考完之后参加乡试,因着年岁小完全可以慢慢来,哪怕上了二十岁才参加会试也是一桩大喜事。

“王家的嫡长孙,我记得是唤作仁哥儿。听说那孩子跟他爹一样,都是酒囊饭袋,小小年纪就不学好。”那拉淑娴若有所思的道,“倒不怕他不学好,就怕他太好。要不怎么能显出政二老爷的无用呢?”

十二狂点头,顺便提供了一个更馊的主意:“放一头羊是放,放一群羊也是放。索性把我家蠢爹也叫上罢!试想想,政二老爷读了一辈子的书,都没读出个花来。我家蠢爹、东府珍大哥哥、王家的酒囊饭袋,齐刷刷的过了乡试进了会试,嘿嘿嘿……”

那拉淑娴不由的仰天长叹,这样真的会逼死人的。

[正文 114|第114章]

“你说甚么?让我去用功上进,考科举走仕途?!”

正如那拉淑娴所预料的那般,按照十二的想法做事,绝对会逼死人的。可有一点是连十二都没有料到的,也许一切完事后的确可以在逼死贾政的同时顺便气死贾母,然而在此之前,第一个被逼死的人却是贾赦。

当那拉淑娴一脸期待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后,贾赦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面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万万没有想到啊,他不过是往荣庆堂去了一趟的工夫,回来整个世界都变了。要知道,在方才回来的途中,他还琢磨着怎样跟那拉淑娴诉苦。因为贾母方才不单教训了他一顿,还话里话外的都让他赶紧抽空去一趟保龄侯府,一定要维系好这份亲戚情分。

“淑娴,这大过年的,开甚么玩笑不好,你怎么能让我去考科举呢?人要有自知之明,我要是能考上科举,猪都能上树了!”

一瞬间,贾赦把偏心眼儿不着调的贾母抛到了脑后,也完全不记得在短时间内一波三折的保龄侯府,甚至他觉得这会儿让他领兵作战都没问题了,至少他骑马比写大字溜多了。

“愿赌服输。”

那拉淑娴没说别的,只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足以让贾赦崩溃了。就在数天前,当那拉淑娴说保龄侯府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起复时,他完全嗤之以鼻,觉得即便保龄侯府有起复的机会,也不可能发生在十年之内的。他这个说法,也不可能说是错的,毕竟谁也没有料到长青帝会突然抽风原谅了太子。

三个月前刚被废了的太子殿下啊!这还没翻过年就立刻原谅了,那是不是等翻过年后,就要复立了?

仔细想想,连被废黜的太子都有可能重新复立,区区一个保龄侯府就不算甚么了,毕竟往年里不降爵世袭的例子也有不少。旁的不说,贾赦之父荣国公贾代善不也是如此?

所以,他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跟那拉淑娴打了个那个赌呢?!

甚至还因为太过于自信,他让那拉淑娴随便开条件,反正输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他。

“咱们可以商量一下吗?”贾赦眼巴巴的瞅着那拉淑娴,如果时间能回到十几日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拍死自己。事实上,他完全不明白当时的自己怎么就会有那种迷之自信呢?

“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那拉淑娴认真的看着贾赦,一字一顿的吐出了这句话。

“真的没别的选择吗?要不我跟妹夫一样发誓这辈子不纳妾?”贾赦觉得,也许还能搏一把。

说真的,一辈子不纳妾这种承诺实在是太诱人了,即便是那拉淑娴都有着一瞬间的迟疑。不过,迟疑过后她就淡定了,不纳妾也可以收通房,即便不收通房也能置外室,或者干脆去秦楼楚馆寻乐子。这种事情是没有绝对的,用誓言约束的意义不大,尤其因着一辈子的时间太长,不确定性太大,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当下,那拉淑娴笑道:“老爷,往日里弟妹总在我跟前说,纵然我是一品诰命夫人,可老爷您是萌祖荫的,我这诰命夫人也不是老爷您替我挣来的,哪怕品阶比政二老爷高,总归……不如老爷您替我挣一个来?”

“诰命又不能重了,难道淑娴你认为我还能给你挣来比一品诰命更高的封号吗?”贾赦要疯了,他是世袭的一等将军,那拉淑娴也是一等诰命夫人。当然,往上肯定还是有的,譬如贾母就是超品的国公夫人。而国公之上还有郡王妃,再往上是亲王妃、皇妃、皇贵妃、皇后、太后……

后头那些就不用说了,贾赦完全没有谋反的意思,而非皇室宗族之人,最高也就是被赐封为郡王,像四王八公十二侯里的四王,指的就是四位郡王。

也就是说,贾赦要成为国公或者郡王,才能给那拉淑娴挣到诰命,不然的话,即便挣来了诰命也会被原本的覆盖,那就失去了意义。

贾赦其实很想说,媳妇儿你真的是太看得起我了,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然而,面对那拉淑娴殷切的眼神,贾赦终究没有说出口。凭良心说,自打老国公贾源和老国公夫人徐氏过世后,他就再不曾看到过殷切的目光。哪怕他的父亲贾代善并不如贾母那般偏心,却也仍打心眼里瞧不上他,深觉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亦或是京城里随处可见的纨绔子弟、酒囊饭袋……

“好!那我就试试看!”贾赦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道。

亏得这会儿已经是晚间,房里除了那拉淑娴外并无其他人,要不然传出去都要笑掉大牙了。不过,对于贾赦来说,他并不介意旁人嗤笑他,左右从小到大他也没少被人笑话。事实上,他只在乎那拉淑娴是怎么看他的。

“我相信老爷。”那拉淑娴嫣然一笑,仿若眼底里只容得下贾赦一人。

贾赦忽的有了勇气,想着赐封郡王大概是挺不靠谱的,可因着有贾代善的先例在,不降爵世袭的难度倒是相对低了一点。虽说当年贾代善是因着赫赫战功直接世袭的国公爷爵位,不过既有先例在,让长青帝升自己一级,应该不算难罢?

这一刻,贾赦万般感激他老子,若不是有一等将军的爵位打底,他做梦都不敢想象自己能成为国公爷。不过,转念一想,倘若自己并非一等将军,那随便升个官儿,不就能替那拉淑娴挣来诰命了?君不见王夫人就是五品诰命。

真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我明天五更起来练大字做学问!”贾赦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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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几日,整个荣国府都知晓他们的赦大老爷又抽风了。只是不同于以往一抽风就收通房,或者买了一堆的古董玉器,再不然就是上秦楼楚馆惹是生非。然而这一次,贾赦抽风抽出了新的高度。

他说他要用功上进。

他说他要下场考试金榜题名。

他说他要成为荣国府第三代国公爷。

其实,贾赦是怎么说的一点儿也不重要,反正没人会当真。倒是贾母听闻后气愤不已,才刚让他抽空去一趟保龄侯府,联络一下两家的感情,结果他就要去做学问上进了?呵呵,贾赦若会上进,猪都能上树了。

至少在某一方面,贾母和贾赦本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最最悲惨的是贾政,他之前摔断了腿,好不容易养的差不多了,起码正常起居作息是不受影响了,就听闻太子被释放的消息。惊吓之余,他开始思考要不要再把腿摔断一次,以此继续避祸。然而,不等他做出选择,就传来贾赦开始用功上进,还打算来年下场考试一事。这一次的惊吓远甚于听闻太子被释放,于是,贾政华丽丽的摔了个大马趴,成功的让原本已好得差不多的腿再度摔折了。

十二幽幽的看着来寻自家哥哥玩的珠哥儿,真诚问道:“二叔他是不是傻啊?”

珠哥儿思索良久,又瞧了瞧四下,重重的点了点头:“是。”

平地走路都能摔个重伤,且还是一连两次,别说外人了,珠哥儿甚至听到他亲娘王夫人对月长叹,自家老爷怎就那么不走心呢?

不走心就是没心。

没心又可以解释为没脑子。

没脑子可不是就是傻吗?

其实,珠哥儿也觉得很委屈,受父母和祖母的影响,他一直觉得最傻的人应该是贾赦,其次是东府的珍哥儿,再然后则是自家小妹妹。可如今,他觉得他爹简直比小妹妹还蠢,哪怕小妹妹时常摔跤,也没见她把自个儿的腿摔出个好歹来。偏他爹那么大的一个人,先前那一回摔断了腿他倒是没见着,可这一回却是他亲眼所见的,怎一个蠢字了得。

许是因着贾赦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大年夜前一日,贾母特地将那拉淑娴唤到了荣庆堂里。

面对自家儿媳妇,贾母认为原就用不着客气,尤其如今她娘家的事儿也了结了,反而张家上下皆没了差遣,登时贾母的腰杆子就挺了起来。

“老大媳妇儿,你可知老大这回又是何意?先前他同王家大老爷的事儿,我也不想多说了,可眼瞅着明个儿就是大年三十了,他纵是要作幺,就不能等出了年关再说?”贾母面露不悦,又因着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断断续续的病着,气色瞧着也有些不大好,再配上她那副不悦的神情,更显得面目可憎。

至少在那拉淑娴眼里确是如此。

“老太太您说笑了,我家老爷以往虽因着年轻气盛做了不少错事,可经了上回那事,他已经长进许多了。尤其这大半年里,他除了老实待在书房里抄写本朝律例,也没做旁的事儿。前几日,他忽的说终于想通了,这国公爷留下来的爵位自是极好的,可男儿还得闯荡一番,非要立誓来年下场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