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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容嬷嬷开口,那拉淑娴就陷入了回忆沉思之中。前世的她,事实上不单经历了后宫乱象,之前还在宝亲王府邸时,后院也是佳丽众多。甚至在往前,她尚未成为宝亲王侧福晋,还是闺阁姑娘时,那拉家也不是好相与的,即便她是嫡女,可庶出的兄弟姐妹也有不少,更不提隔房的堂兄弟姐妹等等了。

“主子说的是何事?老奴只觉得,这些事儿定是有人针对二太太的。”容嬷嬷虽说跟了那拉淑娴两辈子,可正因为如此,她经历过的事情甚至比那拉淑娴还多,一时间让她领悟连那拉淑娴都觉得茫然的事儿,确是有些为难她了。

“我当然知晓那是针对二太太的,只是究竟是何人所为?”那拉淑娴顿了顿,旋即便道,“老太太不喜王家的作风,可她绝不会对最疼惜的珠儿下手,可以将她排除在外。”

珠哥儿病倒是整件事情的初始,在后续的事情皆陆续浮出水面之后,那拉淑娴绝不会再认为珠哥儿病倒只是个巧合了。可正因为如此,贾母反而是无辜的,她万万不会选择拿她最心爱的大孙子下手。

容嬷嬷也道:“咱们可没动手,老爷就更不用说了,他可疼珠哥儿了。”

“那就是二房里头的问题了。谁最盼着珠儿和二太太不好?”那拉淑娴嘴角微微上扬,答案太明显了,以至于压根就无需往下头猜了。

“主子,咱们没有真凭实据,再说那是二房,咱们的手不能伸得那么长。”容嬷嬷听明白了,只小声提醒道,“事关阴私,咱们不方便出面,最好换一个人,且一定要快一些,免得回头替人背锅了。”

“琥珀呢?她不是同珍珠打小一道儿长大,是比嫡亲姐妹还要好的朋友吗?就她了。”那拉淑娴笑得眉眼弯弯,“嬷嬷说的不错,的确要快一些,不然以王氏那心性,怕是不单会一叶障目,还会被人利用得彻底。”

——她不担心王氏被人利用,却生怕王氏疯魔之下对大房的任何一人造成伤害。

“是,主子。”容嬷嬷笑得异常诡异,她原完全不打算插手二房的事儿,一来是没必要,二来王夫人曾狠狠的得罪过她,她才不想替仇人出头。可仔细思量一番,王夫人其实算不上是仇人,顶多是个被仇恨冲昏了脑子的傻货罢了,简直就跟贾政天生一对。

“对了,记得先让王氏出口恶气,之后再卖她一个好,注意别让她太夸张了。”

“主子您放心,包在老奴身上!”

容嬷嬷领命而去,径直去寻了琥珀,只三两句话就让琥珀心动不已,甚么姐妹情谊都被抛到了一边。当天,琥珀带着些补品去梨香院探望了她的好姐妹赵姨娘。只是,既然去了梨香院,就没有不去拜见王夫人的道理罢?琥珀先是去探望了王夫人,之后才去了赵姨娘房里,出来后只笑得一脸灿烂,无视站在廊下瞪着自己的老嬷嬷,径直离开了。

次日一早,王夫人拖着病体跪在了贾母跟前,逼着贾母为她做主。

贾母很为难。

二房里发生的事儿,贾母自然都是心知肚明的,可知晓和说出口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退一万步说,即便真的是十二吓到了珠哥儿,贾母能因此惩罚十二吗?事实上就是不能,两个都是孙子,偶尔偏心一些倒是无妨,可明面上却还是要收敛一些的,况且十二才多大?且不说他不是故意的,即便是……你还能打他不曾?

若是不能惩罚“始作俑者”的十二,那么之后贾政一片孝心不希望贾母被过了病气一事,也没法说道,毕竟事实证明,赵姨娘就被过了病气。而之后的种种,又能怪谁呢?

“政儿媳妇儿,你心里头的委屈,我自是知晓的。可孩子没了,就当是跟咱们没缘分呗,左右先前也没有期待,这孩子……你还有珠儿和元姐儿,回头养好了身子骨,再要孩子也容易。”贾母有心和稀泥,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本就是一家人,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她能如何?

“老太太,我只要一个交代!”王夫人病了好几日,且不单是身上的,还有心病,“倘若真的是无心之失,我愿意谅解,可我却觉得这事儿定然另有内情。”

“你这话是甚么意思?”贾母眉头紧锁。

“甚么意思?”王夫人笑得一脸苦涩,她原以为真的只是巧合,只是这也太巧了罢?从珠哥儿病倒开始,年关都尚不曾过,就一连出了这么多的事儿,且件件都同她有关。敢情闹到如今,就她一个人吃了亏?凭甚么!

“你想怎么样。”贾母索性不追究了,只直截了当的询问王夫人究竟想怎么处置这事儿。若仅仅是要求补偿,贾母心道,大不了拿体己钱贴补,左右给了王夫人跟给了贾政也没甚么区别。

“我要道歉,她亲自跟我道歉,说明白这一切事情。”王夫人冷笑着道,“我要讨回公道。”……让她身败名裂。

贾母再度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要想清楚,咱们到底是一家人。”

“珠儿如今还病着,烧了这么久,也不知晓以后会不会落下病根。我流了孩子,又得了老爷一通斥责,如今面子里子全部都没了,凭甚么叫我忍气吞声?老太太,今个儿我也把话撂在这儿了,倘若不给我一个公道,大不了我回娘家让父兄替我讨回这个公道。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咱们荣国府的事儿了。”

王夫人双目赤红,她原本是有想过要偷偷摸摸的报复,可她真的忍不住了,尤其昨个儿听嬷嬷说,连大房的通房丫鬟都公然嘲笑她,她还有甚么颜面可言?甚么等身子骨养好以后再伺机报复,怕只怕等她养好了身子骨,整个荣国府都不拿她当一回事儿了。

长子病重,她流了孩子,夫君非但没有丝毫怜惜有的只是斥责,所有人都在笑话她,她还忍甚么忍!!

这一刻,她太理解娘家侄女凤哥儿了。她没了骨肉,凤哥儿没了亲娘,她们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寻个发泄口,好将满腔的戾气尽数倾倒而出,甚至有种毁了整个天下的冲动……

只是,她还有珠哥儿和元姐儿,她不能真的跟那拉淑娴拼了性命,那就退而求其次,让那拉淑娴丢尽了颜面,让诸人都知晓那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唉!”贾母长叹一声,王夫人眼底里的决绝她何尝看不出来?只是,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任由事情这般下去。旁的不说,真要闹将开来,荣国府的颜面要往哪里搁!

半响,贾母只道:“待晚间罢,等所有人都过来,我……唉,这事儿闹的。”

贾母虽然并不像王夫人那般阴谋论,可她也认为在这事儿上头,大房得承担起一定的责任,王氏女原就不好惹,偏生还将她逼到这个境地。显然,这事儿没法再善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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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晚间,荣国府所有人都到齐了,又因着王夫人的坚持,这所谓的所有人还包括了大房二房的通房姨娘。当然,孩子们并不在内,王夫人也无意将他们牵扯在内,只因在此时,她已经断定所有的一切皆是那拉淑娴所为。

“弟妹身子骨养好了?我原还想着,等忙过这一阵就去探望你,倒没想到你这么急着给老太太请安来了。”那拉淑娴笑得一脸和善,身后的容嬷嬷则是面无表情的低头垂首,而匆匆被人寻回的贾赦却是满脸的不耐烦,只当是贾母又要作幺了。

王夫人冷冷的瞥了那拉淑娴一眼,旋即只沉默的坐在贾母下首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她身畔的贾政则是扫了她一眼,满脸的疑惑不解。

至于两房的通房姨娘则都立在角落上,同荣庆堂的丫鬟们站在一起。

见众人都到齐了,贾母皱着眉头思量了许久,才缓缓的开口:“咱们是一家子,有些话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政儿媳妇儿认为珠儿的病另有隐情,你们是如何想的?”

只是起了个头,就用尽了贾母全部的心神,按着她的想法,珠儿都已经病了,不静心调养着,闹这些事儿能如何?至于王夫人那个无缘的孩子,可惜是可惜,只是事情已然成了定局,再怎么折腾,那个孩子也不会回来呢!

贾母的心态,是大部分人都会有的,他们只会觉得应当宽容待人,左右事情已经发生了,损失已然注定,闹出来反而显得大家都没了体面。

最常听到的言论便是,你已经承受了这些痛苦,何必让旁人也跟着如此难堪呢?又或者,他已经知晓错了,你就不能宽厚一点儿原谅他吗?还有更多令人恶心的话,就好似受到伤害的人理应将这口恶气硬生生的吞下去,甚至不原谅都会变成一种罪孽。

那拉淑娴冷眼瞧着贾母的无奈,心中却是嗤笑不已。

其实,撇开王夫人被人利用这事儿不提,单从事情本身来看,王夫人的确是个受害者,完全值得旁人同情。甚至说,假若今个儿真的是因着十二惊吓到了珠哥儿,以至于发生了后续的事情,一句年幼无知就真的能将所有的事情掩盖过去吗?显然,并不能。

不由的,那拉淑娴想起了前世自家发生的一件事儿。对方是她的堂妹,当然不是很近的关系,她的父亲和对方的父亲是堂兄弟,不过因着年岁相当,她和那个堂妹关系还算不错,甚至还盘算着到时候一起参加大选,若是有幸入了宫,也要相互扶持。然而,就在大选的前一年,堂妹却遇到了意外。那可真的是一个意外,堂妹有个尚且年幼的嫡亲弟弟,当时约莫才六七岁罢,小孩子不懂事胡闹,拿着弹弓去园子里打鸟,不曾想偏了方向,打到墙头后又反了过来,正中刚巧路过的堂妹左眼。

堂妹瞎了左眼,别说大选了,嫁人都成了一个极为困难的事儿。她那闯祸的嫡亲弟弟吓得险些失心疯了,甭管从哪方面看,那孩子都不是有意如此的。可最后呢?

那拉淑娴清晰的记得,出事以后,堂妹由奶嬷嬷、丫鬟们精心照顾着,而她的父母祖父母却忙着去安慰她的小弟弟。是啊,错误已然造成,他们家已经损失了一个嫡出姑娘,真的再也损失不起了。

‘你失了左眼当然痛苦,可你弟弟懊悔死了。你伤在身上,他伤在了心底里。你的伤会痊愈,他这辈子都要恨死自己了。’

‘原谅他罢了,安慰安慰他,到底他是你的嫡亲弟弟啊!’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比你更为痛苦悔恨,你忍心他这辈子都毁了吗?’

‘为何你会这般狠毒?连句原谅都不愿意说?’

‘像你那么心狠手辣的人,我再也不会承认你是我的女儿!’

当那拉淑娴过了大选,即将嫁入宝亲王府时,她去看了堂妹,看到了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的堂妹,那个时候,堂妹说她不愿意原谅,她真的不愿意去原谅,她这辈子都毁了,为何要逼着她去原谅呢?那拉淑娴不知晓该说甚么才好,只默默的进屋,又默默的离开。不过,平心而论,换作是她,她也绝不会原谅的。

凭!甚!么!

最后的最后,堂妹死了,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悬梁自尽。临终前,留下了一封绝笔,上头用鲜血写着一行字。

‘想要我的原谅以安你们的良心,但是我偏不!是你们逼死了我,即便到了阎王殿上,我也绝不原谅!’

是啊,绝不原谅。

也许宽容大量是一种美德,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具备了这样高尚的品德。对于王夫人不明是非的乱咬一气,那拉淑娴是有些不悦,可更多的却是同情和怜悯。尤其见了贾母这副息事宁人的模样,更是不由得想起了打小一起长大的那个堂妹。

——都说年少时候的感情是最为真挚的,倘若当年堂妹跟她一起参加大选,或许会有一日成为相看两厌的仇人。可是,堂妹死得太早了,以至于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悲伤和不舍。

“老太太。”那拉淑娴上前一步,摆出最得体的笑容,仪态万千的道,“我也想仔细分说一番。譬如,我房里的通房丫鬟告诉我的某些事儿。”

贾母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那拉淑娴口中所说的通房丫鬟是何人,当下便将目光望了过去,同时下意识的开口道:“甚么事儿?”

琥珀哆嗦了一下,旋即狠狠的一咬牙,上前几步跪倒在了贾母跟前。

“回老太太的话,是关于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那个……老太太,是赵姨娘,一切都是赵姨娘干的!是她害了珠哥儿,害了二太太,说甚么二太太害的她母女分离,她也要让二太太尝尝这个滋味!”

“不!!”赵姨娘也在此,听得这话后,登时面色大变,连滚带爬的到了前头跪下,还不忘恶狠狠的剜了琥珀一眼,“老太太,她在说谎,我才没有这么做过!”

“她有!老太太,我发誓我说的全都是真的,是她吓唬珠哥儿,还在二老爷跟前吹枕边风,让二老爷对珠哥儿愈发的严苛了。再后来,也是她说的怕给老太太过了病气,逼着二老爷将珠哥儿挪去了梨香院。还有,原本软轿是不会翻的,但是她在地上撒了水,踩在雪上哪里会摔倒,只是雪下头是冰呢!当时一通忙乱的,只怕没人会注意,回头仔细问一问,定能知晓原委的!对了,她的病是自己冻出来的。梨香院虽有火龙,可她那房里还是需要点炭盆的,老太太可以让人去点点,炭火的数量是有定数的,她比旁人多了好几盆子的炭!”

“你……你为何要害我?这不是真的,不是!”赵姨娘慌了手脚,虽说琥珀说的多有牵强,却离奇的猜对了大半的事情。尤其最后那一个,非但是真的,且还有证据!

“老太太让人去查罢,炭的数量,还有正月初一那日抬软轿的婆子们,就算当时她们被吓住了,事后一定能回想起来的。对了,赵姨娘说她跟前没有伺候的人,还说她那个妹子年前就走了,可我分明记得,初五那日还见过她妹子的。”

赵姨娘面色惨白,她有心辩解一番,说吓唬珠哥儿的人并不是她,说雪地上根本没有洒水,说她压根就不知晓王夫人有了身孕……

可是,她张了张嘴,甚么也说不出来。

徒然间,贾政起身上前,带着一脸的震惊道:“我不知晓她有无吓唬珠儿,可她确是几番劝我对珠儿严苛一些,棍棒底下出孝子,小孩子不打是不行的。对了,正月初一那日,也确是她同我说了孝道,很是委婉的提了老太太您身子骨不好,极易被过了病气。”

甭管贾政有多少缺点,可他的为人却是被所有人认可的,至少他这人绝不会胡乱扯谎。也就是说,旁的也许是凑巧,可这两点却是实打实的。

贾母冷着脸唤了最为信任的赖嬷嬷亲自去梨香院点了炭的数目,就像琥珀所言,荣国府做事极有章程,一应份例都是有定量的。且虽说赵姨娘被称为姨娘,可事实上,在荣国府里,姨娘和通房丫鬟都是拿的二两银子,其他的份例也皆是一样的。为了保险起见,赖嬷嬷还去周姨娘和琥珀房里看了看,虽说数目并非完全一致,却相差不多,唯独赵姨娘房里的炭莫名的多出了三盆。

“真相”大白。

[正文 134|第134章]

真相。

有时候是真的大白于天下,然而在更多的时候,却只有荒诞二字可以形容。且在不同的人眼中,亦有不同的真相。

在赵姨娘看来,真相就是她的确想对王夫人下手,想同珠哥儿来给王夫人一个教训,倒不是一定要置人于死地,只是想让王夫人亲自体会一下何为骨肉分离之苦。至于之后发生的事情,她认为自己完全是无辜的,毕竟就连王夫人自己都不知晓有了身孕,她一个当姨娘的,要如何知晓?原就不存在的事情,她即便想要算计,又从何入手呢?哪怕真要计较起来,顶多也就是王夫人运气不好,或者就是坏事做多了,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要不然,怎的偏偏是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然而,且不论谁才是真理,更不必提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这句话。可事实却是,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有少数人去迎合大多数人的想法,反之则会被喷的体无完肤。

“竟然是你!”王夫人愤而起身,满脸的震惊和仇恨。

也许是因着动作太猛了些,王夫人眼前只一阵阵发黑,要不是身畔的丫鬟及时上前两步搀扶住了她,只怕她就要当众出糗了。当然,都到了这个时候,恐怕再怎么爱惜颜面,王夫人都已经没精力去顾忌面子问题了。此时此刻,她只想将赵姨娘撕成碎片!

“不不!太太,您听我解释,真的不是啊!不是我……”赵姨娘又哭又叫的,竭尽全力试图辩解一二。可到了这份上,她满心都是恐惧不安,哪里还能想出逻辑严丝合缝的辩解?事实上,她只反反复复的说着同样的话,毫无说服力。

都这个时候了,再多的辩解都已于事无补。

在所有的侥幸都消失后,赵姨娘除却满腔的惶恐外,更多的则是无尽的悔意。她先前怎么会认为没有真凭实据,他们就奈何不了她呢?证据这种东西,原就是上位者说了算的,哪怕同样都是空口无凭,贾政说出的话照样就比她更有说服力,莫说旁人了,就连王夫人都会无条件信任贾政。至于她所谓的毫无漏洞的计划,到了这一刻却只余下的嘲讽。

退一步说,即便今个儿真的没有任何真凭实据能指向自己,只要那些人心生疑惑,她不一样难逃一劫吗?毁了,全毁了,还有甚么法子吗?

对了!!

“是大太太,一定是大太太!!”赵姨娘猛地转过身来,目光直勾勾的瞪向那拉淑娴。她已经想明白了,甭管琥珀那些话是真的里头掺了假,还是纯粹就是想要栽赃陷害她的,她都绝对不能承认。既如此,最好的法子就是反过来倒打一耙。可指认琥珀是没有意义的,因为琥珀没有任何加害王夫人母子俩的缘由。

想到这里,赵姨娘跪行着到了王夫人脚边,哭着道:“太太,您要相信我,琥珀方才说的全是假话。她是被人威胁故意陷害我的。”以赵姨娘对琥珀的了解来看,若非有着充分的缘由,琥珀是绝不可能不顾多年姐妹情分,将所有的污水都往她身上泼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也是被人胁迫的。至于幕后之人,就再清楚不过了。

“哦?有人陷害你?”王夫人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一下又一下的戳在赵姨娘面上身上,只恨不得立刻将眼前这个贱|人千刀万剐。

“对,就是大太太!炭的数目不对,也一定是因为她让人多给了我那些炭!太太,她是当家太太,想要在这上头做些手脚再容易不过了。再说,咱们检查东西,多半也是看短了甚么没有,若是多了,又有哪个会声张呢?”

“她多给了你炭?”王夫人刚被丫鬟扶着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闻言面上的神情只一阵阵扭曲,“哼,真是太可惜了,虽说当家的人是大太太,可年前发放份例的人却是我!”

年前,珠哥儿尚不曾病倒,元姐儿又有贾母帮着教养,王夫人本身也是康健得很,加上她素来极欢喜权利在手的感觉,故而只要能插手的,甭管大小事儿,她都乐意搀和一脚。反观那拉淑娴,或许是因着前世连东西六宫都掌管过了,如今对于荣国府的这些琐事完全提不起一点儿兴趣来。见王夫人欢喜,那拉淑娴索性拣那些个不甚要紧的事儿尽数拨给了她。当然,若是关系到荣庆堂、荣禧堂这两处的事儿,仍是由那拉淑娴亲自过问的。

“还有,你说大太太加害你,那老爷呢?难道你想告诉我,老爷为了陷害你这个奴才样子,不惜害了珠哥儿和我腹中的骨肉?!”

王夫人目光狠戾,且一脸的择人而噬神情,吓得赵姨娘整个人连连后退,最后仰面瘫倒在了地上。

的确,冤枉那拉淑娴还算行得通,毕竟大房和二房之间原也有些许矛盾,虽说近两年看着是好些了,可这也仅仅是明面上的客套而已,事实上两房暗地里的关系并不算有多好。

可贾政呢?先不说他的为人摆在那里,单说他加害珠哥儿和王夫人腹中骨肉一事,这得有凶残才能干得出这种事情来?而最终目的,仅仅是为了陷害一个姨娘?倘若今个儿贾政真的厌弃了赵姨娘,只消一句话,保准能让赵姨娘生不如死,他至于这么绕圈子吗?如果这是真的,那贾政就不是丧心病狂的问题了,而是单纯的脑子进了屎。

“不是的不是的……老爷不是故意要害珠哥儿,是……对,是对珠哥儿期许太高了。还有……对了对了,大年三十那一日,明明就是琮哥儿吓到了珠哥儿,不关我的事儿。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到了这份上,莫说旁人了,连赵姨娘本人都已经彻底绝望了。只是甭管有多么的绝望,她还是想拼命的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因而只胡乱的攀扯着。

忽的,赵姨娘想起一事,极快的用胳膊撑起了身子,抬手指着跟荣庆堂丫鬟们立在一起的周姨娘,不管不顾的道:“还有周姨娘,我亲耳听到了!就在前几日,珠哥儿还病着,她就偷偷的摸到珠哥儿房里的窗台底下,在那里吓唬珠哥儿,说甚么老爷嫌弃他学问不好,要亲手打死他!对,就是这样的,是周姨娘,是琥珀,是大太太,她们联手要害珠哥儿!”

噗通一声,周姨娘跪倒在地,死命的向着王夫人的方向磕着头:“太太明鉴,奴婢没有!”

“赵姨娘。”

清亮的嗓音虽然不重,却轻易的盖过了周姨娘慌乱的哭求声,那拉淑娴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一手捧着茶盏,另一手捏着盖子轻轻的拨弄着:“你想通过挑拨所有人的关系,好就此洗白自己,这个想法虽卑劣了一点儿,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可取之处。可惜,你似乎弄错了一件事儿,倘若今个儿这事是反着来的,也许更有说服力。而如今,你倒是说说,我图甚么?”

“当然是……”赵姨娘张了张嘴,又不甘心的住了嘴。

图甚么呢?

爵位是大房的,偌大的荣国府是大房的,家产之中至少有七成将来都要归大房所有。

换句话说,大房本来就占着绝大部分的好处,珠哥儿是否夭折,同大房的利益并无任何关系。哪怕说是为了贾母的私房钱,那也说不通,毕竟贾母最心疼的是贾政这个幺儿,除非今个儿贾政死了,要不然贾母百年之后所有的体己钱都会是贾政一个人的。至于珠哥儿……哪个当娘的,会越过儿子,将所有的钱财都给孙子?这不是疼爱与否的问题,是将儿子的脸面踩在脚下啊!

“也许这么说略有些过了,不过我倒是问心无愧,说说也无妨。”

那拉淑娴目光直视着赵姨娘,面上更是一副坦诚至极的模样,让人不由的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多了几分信任:“假若我对珠儿有任何加害之意,就让我遭天打五雷轰,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顿了顿,又额外添了一句,“赵姨娘,你要不要也试试?左右你这般问心无愧,也无需担心应验。”

话音刚落,赵姨娘两眼一翻,彻底晕厥了过去。

可惜,赵姨娘没晕太久,因为坐在一旁始终不曾言语的贾赦忽的就将手里的热茶泼了出去,且正好命中赵姨娘的面上。贾赦喜欢在冬日里饮热茶,这一点荣国府上下都知晓,且他最近是越来越出息了,即便是荣庆堂最体面的丫鬟见了他也不由得讨好几分。故而贾赦手里这茶是真正的热茶,虽不至于滚烫到连皮都掉下来,却也足以烫得赵姨娘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

贾赦呵呵一声,极没诚意的道:“手抖。”

赵姨娘疼得拿双手捂住面颊,贾赦那话她自是听在耳中,可即便是她最受宠的时候,也没胆子跟贾赦叫板,更别提这会儿了。偏生,赵姨娘是熄了报复的心,贾赦却没打算就此摆手。也许在旁人看来,这是二房的家务事,可谁让赵姨娘攀扯到了那拉淑娴身上呢?居然还逼着那拉淑娴发了毒誓,哪怕他心知这毒誓绝不会应验,心里头也一点儿都不舒坦。

“你害珠儿的缘由是想让二太太尝尝骨肉分离的痛苦?呵呵。”贾赦抬眼看向贾政,“二弟,我一直很想要个闺女,可惜成亲多年都不曾如愿。左右你膝下有俩闺女,让一个予我,可好?”

“好。还劳烦大哥回头帮我请东府敬大哥哥过来,过了明路才是。”贾政满面寒霜,目光阴狠的望着瘫在地上的赵姨娘。他原就对迎姐儿没甚感情,只是念着赵姨娘不易,这才给她留了几分体面,却不曾反倒是助长了她的气焰,将手伸到了他的珠儿身上。

“老爷!不要啊老爷!那是我是十月怀胎,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闺女啊!老爷,体谅体谅我!老爷,求求您了!”赵姨娘哭得肝肠寸断,全然不复往昔的美貌。

贾政冷笑一声:“体谅你?是不是让你亲自抚养迎姐儿才好?顶好是再让你生个儿子对罢?等生了儿子,就更有理由除掉我的珠儿了。到最后,你是不是还要把大房也赶出去呢?那怎么不索性把我和老太太也一并除了去呢?这样多好,咱们这个荣国府就变成你这个狗东西的了!”

“我没有……”赵姨娘知晓大势已去,只喃喃的挤出了这句话,面上却只余绝望之情。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怎么会蠢到以为没有证据就奈何不了她呢?这些高高在上的人,随便哪一个都能轻易的捏死她。

“老太太,救救我。”赵姨娘已经绝望了,目光却不由得望向了贾母,她想要求饶,想尽可能抓住最后一丝生机,然目光所及之处却是贾母被两个丫鬟搀扶着离开了,临走前只撂下一句“乏了”。

赵姨娘不禁想到,倘若今个儿是那拉淑娴和王夫人斗了起来,贾母大概会和稀泥罢?可换作是她,却只余一句乏了。

即便再怎么愤怒,贾政骨子里仍是一个孝子,当下便撇开赵姨娘,上前几步虚扶着贾母送她回内室,完全无视了身后的一堆烂摊子。

见状,贾赦和那拉淑娴只面面相觑,说白了到底是隔房的,即便他们身为长兄长嫂,很多事情也不方面出面。当然,说几句话倒是无妨,左右赵姨娘只是个签了卖身契的丫鬟罢了,所谓的姨娘也不过是二房予的体面,又不是真真正正在官衙门立了纳妾文书的良妾。

当下,俩人相继起身,随便扯了个借口便告辞离开。左右贾母走了,夜也确实深了,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回家睡大觉呢。而琥珀也赶紧随着丫鬟婆子们跟着离开了。

没一会儿,正堂里便只余王夫人和赵姨娘,以及立在一旁吓得要死的周姨娘并几个丫鬟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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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禧堂内,贾赦一脸寒霜的将所有人都赶走了,却特地将琏哥儿和十二唤到了跟前。

“你俩将大年三十那晚发生的事儿,再从头到尾跟我分说一遍。记得,甭管是多么不起眼的细节,全都告诉我,不准有任何隐瞒。”

尽管贾赦平日里总是一副嬉皮笑脸老不正经的模样,可当他真的动了怒,面色还是很吓人的。旁的不说,琏哥儿却是真的被唬到了,立马跟竹筒倒豆一般将他知晓的事儿尽数说了出来。只是,琏哥儿在这件事情上头,那确实是全然无辜的,虽说素日里他跟珠哥儿的关系更好一些,可就是因为往常的关系太好了,以至于当所有的孩子混到一起时,琏哥儿对珠哥儿提不起半点儿兴趣了,只跑到元姐儿跟前说笑。

琏哥儿如贾赦所愿,将那一晚的事儿,从头到尾细细分说了一遍,连当时他同元姐儿说了甚么话,元姐儿回了他甚么话,都努力回忆了起来。最后,琏哥儿苦着脸道:“爹,我真没欺负人,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欺负任何人了。呃,只除了前几日说迎姐儿是个胖丫头。”

贾赦点了点头:“行了,那你闪边儿待着去。”又向十二道,“琮儿,你过来。”

十二上前一步,仰着脸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看的贾赦一阵牙疼。

翻过年,十二已经是个五岁的孩子了。贾赦虽说始终最偏疼十二,可他又不至于蠢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哪怕最初他真的认为十二是个年幼无知的孩童,可自打前年参加科举以来,十二是真没少打着张家父子等人的旗号,可劲儿的折腾他。饶是贾赦再怎么偏心眼儿,他也不会再认为十二是个傻甜白的小不点儿了。

“别装蒜,老子知晓你聪明得很。”贾赦横了十二一眼,半是吐槽半是心酸的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性子虽随了我,聪明劲儿却是随着你娘那边的。老话怎么说来着?生儿子像舅,生女儿像姑,我看你就像你二舅!”

张家二老爷其实是甚么都会,却甚么都不精通。

论学问,他算是整个张家垫底的那个,当然因着张家总体的学问水准极高,即便垫底也比贾赦强了不知几百倍。论为人处世,他只比老实憨厚的张家三老爷好那么一丁点儿,好在他是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倒也不至于闯祸。论政绩,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不能年年得优,却好歹也能混个中流。甚至论身手,即便不如武将,他却是打遍文臣无敌手的。

然而,就是这么个人,却是个多面手,甭管到了哪儿都能最快的适应,以至于到了如今,他是张家三兄弟里头,升得最快的一个,不过才三十有五,便已经是从三品的太仆寺卿了。这其中虽说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张老爷子的关系,可不能否认的是,张家二老爷确是有本事。

至少他的本事配得上他的臭脾气。

“谢谢爹的夸奖。”十二眉眼弯弯的笑着,毫不迟疑的接受了贾赦的赞美。毕竟,说他像二舅,总比说他像二叔来得强罢?当然,若是贾赦真说他像贾政那蠢货的话,就算是亲爹,他也会翻脸的。

“行了,你就老实说罢,那一晚究竟怎的了?别看琏儿,他素来都护着你。”贾赦没好气的道。

“真没甚么。”十二摊了摊手,格外无辜的道,“原本我是想问问珠大哥哥,明年要不要下场考童生试,可还没等我开口呢,只拿手指戳了他一下,他就忽的哭开了。天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下手又不重。”

“你还没问出口?”童生试这茬,贾赦原就听过那么一耳朵,只是那会儿一片忙乱的,他也不曾往心里去。况且,区区童生试而已,莫说珠哥儿学问很是不错,就算蠢如贾政,过一个童生试也太容易了。凭良心说,就连家学里头先生布置的功课,也比童生试的考题难上好几倍。

“对啊,所以怪就怪在这儿,虽说我也不觉得珠大哥哥会为了区区童生试而哭,可若是当时我真的问出口了,起码也有个诱因不是?偏偏,我当时只是想同他说句话,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背,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就哭了。”

说这话时,十二除了无奈还是无奈。要知晓,自打那拉淑娴严重警告过他之后,他甚至连课都不跟珠哥儿、琏哥儿一起上了。要么就自个儿待书房里鼓捣东西,要么就去骚扰家学的先生,尤其是周先生,格外得对他的胃口,年前他尚未去张家之前,整整俩月时间,他都在折腾周先生,可就算这样,人家不也好好的吗?

十二忧伤了,跟珠哥儿认识那么久了,他也是头一回知晓自己这位大堂哥竟然脆弱到了这个地步。唉,如今的孩子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一旁的那拉淑娴只看十二的表情,就知晓他又往到别的地方去了,当下便笑着开口为十二作保:“老爷,您就相信琮儿罢,这孩子之前就在我跟前保证过了,绝对不会欺负孩子们的。”

“啥?”贾赦有点儿懵,倒不是不相信那拉淑娴为琮儿作保的话,而是被那句“孩子们”给雷到了。要知晓,连带隔壁东府在内,十二是除却迎姐儿外,最小的孩子。所以,让十二不欺负孩子们的逻辑在哪里?

“我是说,十二不会欺负兄弟姐妹的。”那拉淑娴忙又添了一句。

“不对,娘您明明答应过我的,东府的珍大哥哥随便我欺负。”十二赶紧提醒道,“还有家学里的周先生,论辈分,他是跟我一个辈儿的好吗?他是我三舅母娘家大侄子。”

那拉淑娴侧过脸看向十二,同时露出了一个森然的笑容:“那咱们就定个规矩,不准欺负比你大十岁以内的哥哥姐姐,也不准欺负比你小的弟弟妹妹,当然所有辈分小于你的人,都不准欺负。”

“成啊!”十二想也不想的就满口子答应了下来,“左右我最近只想欺负周先生。”

周先生……

贾赦默默的伸手抹了一把脸,因着科举的缘故,他跟周先生很是熟悉,那位虽然辈分比他矮了一辈,可因着两家并无直接的亲戚关系,且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对于周先生还是很尊重的。当然,不尊重也不行,毕竟惹恼了周先生,就会被抓着教训一个时辰,且句句都不离四书五经,简直堪称读书人骂街的典范。

回忆了一下周先生凶残的样子,再对比了一下小可怜珠哥儿的模样,贾赦果断的祸水东引,左右周先生将来也是要走仕途的,只是因着年岁太轻性子太浮躁才在国子监当博士。

不经历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呢?

的确应当好生磨砺一番!

“罢了罢了,周先生随你折腾。可珠儿既然病了,甭管他的病因究竟是甚么,明个儿我带着你俩去探望一下他。记得,不准胡说八道,珠儿身子骨不好,经不起丁点儿打击。”其实,贾赦也不明白,珠哥儿怎么就这么容易被吓到了呢?他可以确定的是,珠哥儿身上并无半点儿伤痕,要不然当初大夫为他诊断检查时,也早该发觉了。可若是没人动手,那该怎么吓唬才能把他吓成那样子?

这种烧脑子的事情,贾赦只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就立刻抛之脑后。左右赵姨娘的心思大白了,即便蠢弟弟贾政再不靠谱,这不还有王夫人吗?贾赦坚信,身为王氏女的王夫人,一定会给赵姨娘一个深刻至极的教训。

“明个儿我也一道儿过去罢。”那拉淑娴柔声细语的道,“正好,我也确有事儿要同弟妹说说。”

“成,到时候同去。”贾赦略思量了一番,明个儿应当没甚么大不了的,况且都快元宵了,就算真的有事儿,长青帝也应当放他一天假了。

于是,贾赦自顾自的给自己放了假,次日一早就同去了梨香院。

因着年节未过,贾政是无需上衙的。而贾母又借口身子骨不适,只说哪个都无需来请安。也因此,等大房一家子都到了梨香院时,贾政和王夫人也皆在院子里。

见贾赦等人过来,闻讯出来迎接的贾政面上讪讪的:“大哥,先前的事儿叨扰你了,是我治家不严。”

赵姨娘是二房的人,若只在二房兴风作浪倒也罢了,偏到了最后还攀扯上了大房的人,不单把通房丫鬟琥珀扯了进去,甚至还乱咬那拉淑娴和十二,这就很是说不过去了。虽说大房不会跟一个姨娘计较,可贾政却是必须出面为其致歉的。

索性贾赦也不是那等得理不饶人的人,况且他很清楚,在这件事情上,大房只是被攀咬了几口,二房却是实打实的吃了大亏。因而贾赦只格外宽容的摆了摆手,道:“这不怨你,原就是某人心思不正。”

“大哥说的是。哦,瞧我,在外头说甚么?先进来再说,外头冷。”

将大房一行人迎进了正堂里,恰此时,王夫人也走了出来,一看到那拉淑娴便忙不迭的上前几步拉住了她的手,一叠声的道着歉:“大嫂,先前那事儿可是委屈您和琮儿了,放心,我一定会将公道讨回来。”

那拉淑娴自不会怀疑王夫人这话,其实她和十二的公道讨不讨回来真的无妨,左右赵姨娘也就瞎逼逼了两句,至于琥珀就更无所谓了,那拉淑娴已经让容嬷嬷给她留心好人家,到时候赔一副厚厚的嫁妆,将人许出去便可,而这也正是琥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