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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东府帮衬一把?”贾赦傻眼了,等回过神来之后,他一脸古怪的道,“老太太,您大概是忘记了罢?我早已不在翰林院做事了,我如今在御史台。”

若是翰林院的话,掌院学士就是潘鼎,也就是那拉淑娴娘家大嫂的爹,跟贾赦算不上熟稔,可好歹也打过交道,算是有了点儿交情。且翰林院真心一点儿也不忙,想请假自是容易得很。

“御史台怎的了?还不准人忙活了?”贾母没好气的道,“东府那头是真的抽不出人手来,偏咱们府里又……这样好了,这事儿就交予你了,你自个儿看着办罢。”

还真别说,比起十二天生的坑爹本事,贾母坑儿子的本事也不弱。

贾赦无语的望着贾母,半响才提醒道:“我是在御史台,可我的上峰却是……廉王殿下。”跟廉亲王请假哟,这是要了老命喽!

这话一出,诸人皆默。

片刻后,贾敬无奈的长叹一声:“罢了,我再另想法子罢。这事儿到底是我府上理亏,对方又是理国公府,顶多回头等珍儿好了,我再狠狠的揍他一顿!!”

说到最后,贾敬已经不是叹息了,而是实打实咬牙切齿的咒骂了。不过很可惜,整个荣国府都寻不出一个同情珍哥儿的人,况且老子打儿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对了,敬大哥哥。”眼见贾敬就要告退离开,贾赦忙不迭的唤住了他,“正好您在这儿,也省得我再往东府去寻您了。是这样的,这两日,御史台接了好几封秘信,都是弹劾珍哥儿的。因着珍哥儿只是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这些信倒不会呈到圣上的御案上。可这事儿……您觉得该如何是好?”

弹劾这种事儿,其实是分成好几类的。

像一些原就是位高权重的人,署了实名弹劾同样位高权重之人,那些自然是会在第一时间呈到长青帝的御案上头。然而,大部分的弹劾,却都是匿名的,且弹劾的人也未必就是高官。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就要御史台出面了。先是整理弹劾的信函,将里头的罪证归整出来并逐一核实,然后按着罪名大小轻重,选择是否呈报予长青帝,或者递函通知吏部,乃至刑部。

珍哥儿这事儿,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贾赦没打算整死珍哥儿,因此在思量过后,还是选择提前支会一声。

“其实也就是三个罪名。其一,跟身负父孝的姑娘家苟且。其二,在嫡妻病重期间,硬要纳已有孕的外室为妾。其三,在嫡妻故去不满七七时,仍夜夜笙歌。”

贾赦面上的神情颇为复杂,与其说是鄙夷不如说是无奈来得更为恰当一些,他是真的没想到,珍哥儿竟会蠢到这个地步。

这三个罪名,其实哪个都不重,可甭管是哪一个,都足以削了珍哥儿的功名和官职。而最终的结果究竟如何,端看宁国府的决断了。

再看贾敬,早已一脸的铁青。

“敬大哥哥也别忙着教训珍哥儿,这训儿子啥时候都行,您还是赶紧给个态度。旁的不说,那个怀了身孕的热孝女子……您还打算护着吗?”贾赦再度追问道。

“赦儿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此刻,贾敬面上已不单单是铁青一片了,而是满面杀气。

“您不需要给我交代,实话实说好了,若是您动作麻利些,这事儿还能往下压,毕竟珍哥儿就这么个芝麻绿豆点儿大的官,也没人想要折腾他。可要是您由着他胡来,那御史台可不是咱们两府的后花园子,到时候真的计较起来,旁的不说,这官儿和功名是铁定保不住的。”

“好好,我这就回去!我……我多谢赦儿你的提醒了。”

贾敬匆匆来,匆匆走,不同的是,来之前是一脸的烦操,走之时却是满面的杀气。

目送贾敬离开,贾赦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话说,敬大哥哥不会真的把珍哥儿给打死罢?”

“不会。”贾母冷着脸道,“那头的事儿,别掺合了。事关理国公府,虽说柳家没有一直追究下去,可为了这种事儿闹得两家撕破脸,简直太不值得了。对了,赦儿你来我这儿有甚么事情?”

听贾母这一说,贾赦也懒得去管宁国府的事儿。事实上,他原也没想掺合进去,主要还是因为他人在御史台,虽说经常被廉亲王以各种名义在京城里溜着玩儿,可他身上那从六品侍御史也不是闹着玩儿的。说白了,宁荣二府到底是同宗同族的,万一将来事情闹开了,他没去提醒一声,反而落得一身的不是。

不过,既然已经提醒过了,往后的事儿就同他没一点儿关系了。

当下贾赦只道:“还不是为了敏姐儿之事。江南那头又乱了,明明太子都已经进去了,且我听廉王殿下的口风,只怕这一回太子别想再出来了,复立一事更是痴心妄想。偏江南那头多的是站在太子那一边的人,乱成一锅粥不说,还连连上折子要求圣上再度复立太子。哼,圣上都发落了好些个人了,还有一群不怕死的跟在后头闹事!”

其实,这也是为何珍哥儿的事情能被贾赦轻易压下来的缘故。当然,以贾赦之能,最多也就能压个十天半个月的。可若非江南出了事儿,就他那品阶,连半日都压不住。

“可这事儿同我的敏儿有甚么关系?”因着贾赦说的严重,贾母登时慌了神,“我的敏儿不过是个后宅妇人,她哪里懂朝堂上的事儿?”

“她不懂,林妹夫懂呢!”

自打那一日,那拉淑娴提醒贾赦,要尽快将林海的官职调过来后,他就一直在想法子。万幸的是,打从一开始贾赦想要保护的人就只有贾敏一人,于他而言,林海的官职前途全然不叫个事儿!若是能保贾敏一事安康,哪怕让林海丢了官职又如何?贾赦他完全不在乎。

当然,林海好赖也是个从二品,真要是丢了也确实挺可惜的。因此,贾赦只在拼命想辙儿,最好能让林海掉个半阶,降职回京。这样既能保住了贾敏,又能尽可能的护住林海的官位。

万万没想到,事情竟是这般的顺畅,连贾赦本人都不曾料到,江南的那帮子太子|党帮了他大忙。

江南的乱象早已传到了京城,可京城这头的太子|党羽却早已被长青帝砍了个七七八八的。余下的那些,要么削了官职,要么被勒令闭门思过,短时间内是掀不起甚么风浪的。可江南那头,天高皇帝远,很多事情格外的滞后,偏江南富庶,官场上一乱,牵扯极大。如今又年关将近,江南的官银运送至京城,结果连往年的一半都没有。

长青帝勃然大怒,下令廉亲王暂放下追讨欠银的差遣,于十日之后赶往江南稳定乱局。

廉亲王……

一想到廉亲王那性子,贾赦简直忍不住要给江南官场上的人掬一把辛酸泪:“老太太,廉王殿下是甚么性子的人,您多少也知晓几分了罢?他一去江南,不死人是不可能的。就算勉强保住了性命,回头他往小黑账上一记,待回到了京城往圣上跟前一告状……唉,林妹夫他也是拥护太子的人。”

正常人都拥护太子,因为太子才是正统。也并非所有的太子|党都敢闹事,像林海这种人,他只是内心支持太子,明面上还是替长青帝做事的。然而,可以想见,等廉亲王去了江南,林海一准不会帮忙。

简直愁死个人了。

“我实话说了罢,今个儿我还在御史台那会儿,我那二舅哥就特地去寻我了,叫我想法子跟着廉亲王下江南,能护住几个是几个。另外,我也打算趁这个机会,让林妹夫调回京城里。”

贾母一脸的惨白,待贾赦说罢,才颤抖着声音道:“你记得,一到江南就先传信让敏儿回来。咱们不嫁了,不嫁了还不成吗?我宁愿她当老姑娘,也不要她出事。我的敏儿,打小身子骨就不好,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呢!”

“敏儿……”贾赦迟疑了一下,想着若是一切顺当,恐怕来年贾敏就会进京,到时候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索性直截了当的道,“老太太,敏儿身子骨有些不好,听闻仿佛是林家老太太嫌她一直不曾生养,对她略严苛了一些。”

[正文 149|第149章]

对贾敏略严苛了一些?!

听得这话,贾母瞬间怒意上涌,阴沉着脸,以从未有过的严厉口吻喝道:“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其实,甭管先前贾母有多偏心眼儿,可她并非真的不疼爱贾赦。事实上,即便是上次还上欠银后,母子俩关系最为僵硬之时,她也从未那般生气过。不过也是,甭管贾赦多么胡闹闯祸,那也是她的亲生儿子,当娘的即便生气,还能记仇不成?然而,面对林家……

“具体甚么情形我也不好说,到底没亲眼见过的。不过想也知晓,敏儿出嫁至今已有五年多了,却尚不曾给林家诞下一儿半女的,林家老太太有意见也是常事儿,顶多就是她不会掩饰,将满腔的怨愤尽数发到敏儿身上。”贾赦冷笑一声,“虽说身为嫡妻理应为夫家生儿育女,可这事儿究竟是谁的错尚不能肯定,咱们家子嗣素来兴旺,偏那林家数代单传,指不定不能生养的人是林妹夫!”

“怎么这般说话?”贾母愣愣的望着贾赦,她是对林家感到不满,却也不至于将不能生养的责任归咎到对方头上,况且在多半人看来,生儿育女全然是女子的事儿。

“老太太,您还真别当我在浑说。也许敏儿身子骨的确不好,可她跟前的那几个陪嫁丫鬟呢?还有林家那头,能不给他安排通房小妾?就算林家再怎么讲究礼数,可只要没在成亲第一年安排人,就已经是林家对敏儿最大的尊重了。再不然,跟我似的不纳妾只收几个通房不就结了?张家比林家传承得更久,更在意礼数,也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为难我。”

这通房丫鬟和小妾完全不同的。

所谓通房,指的是卖了身的丫鬟被收作了房里人,其本质上仍然是一个丫鬟,只不过伺候的范围略大了一些,旁的仍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于本朝规定了各阶官员所能纳妾的人数,却完全不将通房丫鬟算作内。换句话说,只要房里没有正经的良妾,那就是个好男人。

而所谓的正经良妾,通常都是良家女子,纳进门前也是需要媒人作保,一顶小轿抬入府中的,尤其还要在官衙门里头立一个纳妾文书,证明妾室的身份。

像隔壁东府珍哥儿新纳的田氏女子,就是在官衙门备案过的正经良妾。而荣国府这头,甭管是贾赦还是贾政,房里都是没有妾的,是对嫡妻格外尊重的好男人!

“你是说林家没有小妾通房?”贾母迟疑了。

“没有才怪!不过,正经良妾肯定没有的,那些自诩读书人的文官一般都不会这么干。可通房丫鬟之流,谁能保证得了?”贾赦嗤笑一声,“我房里没有庶出儿女,是因着我年轻时胡来,房里的通房隔三差五的换,多半也就只伺候了一两回罢了,自然留不下儿女。二弟房里呢?若是真的铁了心要孩子,妾生的又如何?”

“这事儿不好说……罢了,你先想法子让敏儿回京,我得亲眼看看她才放得下心来。至于子嗣之事,回头慢慢想法子,若真的是敏儿身子骨问题,我回头再让赖嬷嬷帮我寻摸几个好的,即便是庶子,也只能出自咱们府里!”

“也成。”贾赦只略迟疑了一番就点了点头,毕竟若非退无可退,他也不希望嫡亲妹子在家里养老,“那我过些日子就跟廉亲王下江南去,这一去恐怕要来年才能回来。”

“去罢,记得多带几个人,好生照顾自己。”

“是,老太太。”

……

……

别过了贾母,贾赦径直往荣禧堂而去,只是一走出院子,他的嘴角就浮现了一丝嘲讽。贾母的想法他自是知晓的,可知晓归知晓,却并不代表他就能够理解。照他看来,即便林家老太太是有错处,可身为老人家,想要抱孙子的愿望并没有错。况且,林家老太太凭甚么要体谅贾敏?说句难点儿的话,倘若今个儿是那拉淑娴或者王夫人呢?指不定贾母早已叫嚣着要休妻了。

贾赦始终认为,护不住自己妻子的男人才是真没用!

直到回了荣禧堂,贾赦才勉强压住了怒气,问过丫鬟后得知那拉淑娴在东暖阁里,他又往那头走去。待进了东暖阁,贾赦一抬眼就看到那拉淑娴半倚在暖炕上,手里头捧了件小孩儿衣裳,而她的身边也散落了数件类似的衣裳、襁褓等物。

“这是你做的?”贾赦一脸的狐疑,他当然知晓那拉淑娴会针线,可甭管是成亲头两年,还是最近这两年,他都很少见那拉淑娴做针线活儿,“你以往不是只喜欢看书不喜欢做针线吗?这两年倒是不看书了,可也一样没做针线,怎的今个儿……”

那拉淑娴笑着抬头,道:“我是闲来无事,瞧瞧罢了。这些呀,都是嬷嬷让葡萄她们几个做的,老爷您瞧,这针脚细密的,竟连个线头都摸不着。”心下暗道,喜欢看书的人是原主张家,她倒是认得汉字,却并无看书的爱好。好在甭管是原主还是她,都是一样的不爱做女红。

“挺好的。”听说并非那拉淑娴所做,贾赦就失了兴趣。以他的身份,甚么样子的衣裳、绣品没见过?况且,那拉淑娴在看的这几件充其量不过是摸着舒服罢了,跟巧夺天工完全扯不上关系。

见贾赦往暖炕上靠,一旁的容嬷嬷忙上前将小衣裳归整好放在一旁,唤上丫鬟便退了出去。

贾赦顺势坐到了那拉淑娴身畔,起初只是沉默不语,旋即却是无奈的苦笑一声,道:“过些日子,我要往江南去了。”

见那拉淑娴一脸诧异的望了过来,贾赦将方才在荣庆堂说的话简单的说了一遍。不过,因着那拉淑娴原就知晓他的计划,他只是简明扼要的说了重点,倒是在说完之后,忍不住提了贾母的态度。

“老太太心疼女儿我能理解,可我瞧着她那个态度,竟好似一点儿也不责怪林妹夫,反而是恨上了林家老太太似的。这当婆母的,眼见儿媳妇儿不能生养,心怀怨愤不是很正常吗?我倒是认为林妹夫做法欠妥当,明知晓亲娘和媳妇儿不对盘,也不知晓劝着点儿!但凡他要是有个态度在,何苦闹成如此这般?”

那拉淑娴怔怔的看着他,心头五味杂陈,待他话音落下后,才缓缓的开口道:“那照老爷您这话,倘若今个儿是我摊上了那样的事儿,您会如何呢?”

“如何?能如何?我的媳妇儿哪个敢折腾?就算是老太太,她若敢将气出在你身上,回头我一准拿她那宝贝儿子撒气!我折腾不死贾政那蠢货!”贾赦恨恨的道。

“噗嗤。”那拉淑娴忍了又忍,终究还是笑出了声来。见贾赦一脸的不明所以,那拉淑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笑道,“谁让敏妹妹没有我这般好福气,一应事情都只能自己咬牙扛着,偏她又是个素来爱钻牛角尖的性子,也真的是难为她了。老爷。”

“嗯?”

“我可曾对您说过,能嫁给您,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福气。”那拉淑娴笑颜盈盈的道。

贾赦……懵逼了。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我防不胜防。

原本是寻那拉淑娴告知接下来的行程,外加吐槽贾母的三观,结果闹到最后,贾赦只觉得整个人飘飘悠悠的,仿佛活在梦里一般,且还是个令人回味无穷的甜美好梦。这也难怪贾赦不淡定,他素来是个毒舌,自己不会说甜言蜜语,自然也没人对他说甜言蜜语,冷不丁的被那拉淑娴这糖衣炮弹一攻击,登时全然忘了自己姓啥名啥。

直到……

“爹!你笑得一脸蠢样!”

冷不丁的听到这句话,贾赦动作比脑子更快,一巴掌就糊在了来人的后脑勺,没好气的道:“不知晓人吓人吓死人呢?啥时候回来的,竟也不派人支会一声。还有,谁教你这般蹑手蹑脚走路的?臭小子!”

臭小子——十二满脸无辜的望着贾赦。

眼瞅着就要年关了,他肯定要回荣国府,即便事实上他更愿意待在张家折腾人,可要是再不回来,指不定贾赦又要闹腾了。而回府他也肯定会派人支会一声,至于下人到底通知了府里的哪一位主子,就不是他会关心的问题了。最后一点,甚么蹑手蹑脚,他走路素来都是大步流星的,且方才他连着唤了贾赦三声,一直得不到回应,他才会出言嘲讽的。

结果,正常的唤人,贾赦没听到,可等他一把语气转为嘲讽,贾赦瞬间回神了。

他冤枉不冤枉啊!!

“你回来也好,正好你娘怀着身子,隔壁东府又乱成一锅粥,我呢,再过些日子就要跟廉亲王下江南去。咱们这家里头,能靠得住的人,估计也就你了。”贾赦想了想,又额外叮嘱了一句,“我知晓你小子鬼点子多,回头要是东府那头闹腾起来,我允许你折腾他们,可劲儿的折腾,哪怕把东府闹了个底朝天都没关系。”

十二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其实,十二之所以掐着这个点儿回府,就是因着他已经知晓了荣国府的情况,甚至连长青帝下令让廉亲王去江南,以及张家二老爷特地寻到贾赦,教唆贾赦跟随而去……

都是他干的!

所以,如今最要紧的难道不是下江南之后的事情吗?让他卖力的折腾隔壁东府是甚么鬼?两家不是亲戚吗?就算不愿意搀和到东府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头,也没必要做得那么绝罢?再说了,比起江南太子|党作祟,东府那些个鸡毛蒜皮的事儿,他一点儿也不想搀和好吗?!

懵了半响,十二勉强挤出一句话:“爹您放心的去江南罢,只要记得别让廉王殿下大开杀戒就好了。”

重点是下江南!下江南!!下江南!!!

“嗯。”贾赦心不在焉的答应着,等再度开口时,说的却是另外的事儿,“还有一点,你二叔所在的汝州离京城也不算太远,我也不知晓他究竟会不会回京过年,要是他真的回来了,你记得叮嘱他别管东府。另外,到时候你林姑姑也会回来,你应该没见过你林姑姑罢?”

“我见过!”十二忍不住磨牙道,“我两岁时,她才出嫁的,我怎么会没见过她?”

事实上,洗三、满月、百日、周岁……十二都见过贾敏,不过时隔五年,他还真就有些记不太真切了。

“好好,你见过你见过。”贾赦一副哄小孩的口吻,“反正你要乖乖的,听你娘的话,管好你哥哥和妹妹。这万一,咱们府里老太太又作幺了,你记得第一时间送你娘他们去张家,或者赶紧派人通知你舅舅们。记得,这才是最最要紧的!”

十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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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就是好几日,只是,尚不曾等到贾赦离京去江南,倒是王家那头先派了人过来,将王熙凤接回府里过年了。等王熙凤走了才半日,隔壁东府也来人了,却是打算将蓉儿接回去,不是为了过年,而是为了守灵。

按说,在一般情况下,即便去的人是至亲,也轮不到一个才两岁的小娃儿守灵,可谁让东府素来人丁单薄呢?尤其已故的珍大奶奶只这么独一个儿子,甚至放眼整个贾氏一族,也就蓉儿这么一个小辈儿,若他不去守灵,谁去?

贾母虽有些不舍,却也不至于那般不讲道理,只命人将蓉儿的东西归整好了,又格外多准备了好些蓉儿爱吃的糕点,让人一并捎回去。

然而,贾母忍得住,不代表旁人也忍得住。

“不不不,二丫头要蓉儿,不让蓉儿走!”迎姐儿将蓉儿搂在怀里,双手箍得紧紧的,说甚么都不愿意放手。

蓉儿起初只是有些不明所以,见迎姐儿喊得大声,索性也跟着喊起来:“不叫蓉儿走!”

“对,蓉儿不走,二丫头最喜欢蓉儿了,回头让太太叫人做很多很多的好吃的,二丫头不吃,全给蓉儿吃,好不好?”见蓉儿似乎被自己说服了,迎姐儿愈发的来劲儿了,“还有漂亮的新衣裳,好玩的小玩意儿……对了,小哥哥给买的糖人,都给蓉儿!”

糖人是十二带回来的,先前他在张家时,其实并不像旁人所认为的那般整日里做学问,事实上他只是到处乱窜,偶尔也会上街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这趟回了府里,他还带回了不少,一一分给了府里的哥儿姐儿们,连先前离开的王熙凤都得了他好几样玩意儿。自然,肯定少不了迎姐儿的那份。

只不过,给那些大孩子的多半都是有意思的玩意儿,可给迎姐儿的,却全部都是吃的。当然,也分予了蓉儿一些,俩吃货这才没几日就将零嘴吃了个大半,倒是迎姐儿到底略大了一些,留了几个小糖人舍不得吃。

这回,为了挽留住蓉儿,迎姐儿也是豁出去了。

“糖人?”蓉儿瞪圆了眼睛,“要要!蓉儿最喜欢二姑姑了,最最喜欢了!”

“蓉儿不走?”迎姐儿一脸热切的望着他,“保证不走!”

“不走!”蓉儿拍着胸口保证道。

没一会儿,迎姐儿跟前的丫鬟就回屋取了糖人回来,俩小不点儿一个吃一个看,倒也逗趣得很。可是,甭管再怎么逗趣,蓉儿也不可能留在荣国府过年呢。

贾母万般无奈,又不好在年关里头把迎姐儿和蓉儿弄得大哭大闹,只得命人分两路,一路去隔壁东府寻能主事的人,另一路则去荣禧堂唤人。

少许,贾赦领着十二赶了过来,问清楚了事情始末后,贾赦毫不犹豫的站在了胖闺女这一边。

“东府那头为了忙丧事,里里外外全部都乱了套。这档口,唤蓉儿过去作甚?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不能帮着分担,只会添乱,还不如索性留在咱们府里,左右都是一家子,也不会在意忌讳不忌讳的。”贾赦毫无原则的护着迎姐儿,“我觉得二丫头没做错!”

闻言,贾母只恨不得喷他一脸:“这是忌讳不忌讳的问题吗?那是他……你动动脑子成吗?灵堂里缺了谁都成,能缺了蓉儿吗?你自个儿不注重孝道,也不让他尽最后一份孝道吗?”

“这跟孝道有甚么关系?他多大点儿的人,能懂这些?照老太太您这话,是不是为了彰显孝道,非要他一个小小的人儿,在这大冷天里头跪在灵堂里几宿不歇觉?他那么小,但凡有个万一,算谁的?”

“那也不能不让他去呢!”

“我没说不让他去呢,去是可以去的,等回头咱们府上不也要去吊唁?到时候顺道儿把他捎带上就是了,何苦让他早早的过去跪个一天一宿的呢?这珍儿媳妇儿要是在天有灵,还不得心疼死呢?再说了,东府那头也不是完全没人,这不是还有珍儿吗?再不然,我记得那个田氏也有孕了,让她跪着去!”

“你在说甚么混账话?”贾母目瞪口呆,“让有孕的人去跪着?这是存心不想要孩子了?”

“哼,左右也留不住,还不如打从一开始就别要了。再说了,就算她将来平安生下来了,也不知是男是女,即便是个男丁又如何?还能抵得上蓉儿这长房嫡孙?既舍得蓉儿去跪着,何不让那田氏带着孩子一道儿跪,指不定珍儿媳妇儿在天有灵还乐呵呢!”

还真别说,这话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

贾母代入了一下自己,假若是她的话,亲生儿子在这隆冬腊月里跪灵堂,她铁定心疼得心肝乱颤。可要是换成了带着身孕的小妾,那绝对是死了都会笑活了。可……

“你这混账东西!”贾母呵斥了一声,抬眼见贾敬、珍哥儿父子俩过来,其中落后几步的珍哥儿还是拖着腿一瘸一拐的走进来的,当即心下明了,道,“敬儿你来得正好,赦儿他又犯浑了,你说说他。”

仿佛是为了配合贾母,贾赦索性上前两步,将蓉儿和迎姐儿都护在了身后,朗声道:“我知晓你们府里一团忙乱的,偏也帮不上甚么忙,干脆就让蓉儿留在我们府里,也省得你们还要分神照顾他。呵呵,没事儿,不用太感谢的,咱们好歹是同族同宗的。”

“谁感谢你了!”珍哥儿一个没忍住,下意识的开口喷他。

“闭嘴!长辈们在这儿说话,有你甚么事儿!”贾敬冷哼一声,珍哥儿当即噤声,缩着肩膀耷拉着脑袋,一副鹌鹑模样。

见珍哥儿老实了,贾敬才向着贾母一拱手,先真心诚意的感谢了贾母这段时日对蓉儿的照顾,并承诺等年后正月里,再带着蓉儿来给长辈拜年,最后才唤蓉儿的奶娘去归整行礼。

奶娘自是不敢反抗,忙不迭的答应了一声,便匆匆退下去了。可一旁的迎姐儿却是急坏了,忙急急的将蓉儿抱住,恶狠狠的瞪着贾敬,挥舞着小拳头威胁道:“蓉儿是我家的!”

蓉儿不懂这些,事实上他原本就不常与祖父、父亲碰面,即便原先在宁国府时,他多半时候都是由奶娘照顾的,少数时候才会见到祖母和母亲,至于眼前这俩人,真心不熟。

“蓉儿不走!”蓉儿仔细瞅了瞅,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俩人,只干脆的附和着迎姐儿的话,奶声奶气的道,“蓉儿是二姑姑家的。”

“对,蓉儿是我家的,不准你们把他带走!”迎姐儿一脸的傲气,“不然让老爷打你们!”

贾赦瞬间笑出了声儿,他可不认为迎姐儿这是没规矩的表现,只伸手揉了揉迎姐儿的小脑袋,称赞道:“好姑娘,你说得对!”

“赦儿!”贾母警告的瞪了贾赦一眼,在她看来,迎姐儿年岁小,即便没学好规矩也情有可原,可贾赦这般不纠正反而称赞的行为,却让她恨得牙根痒痒,“赶紧将二丫头抱下去,先前淑娴还说她想二丫头了,索性你抱回荣禧堂养几日!”

“成啊!”贾赦满口子的答应,旋即就弯腰将蓉儿抱了起来,还不忘招呼迎姐儿,“走,咱们回荣禧堂。”

“你给我回来!”贾母几乎要被气乐了,“你闺女胡来也罢,你能不能别跟着添乱呢?珍儿媳妇儿没了,蓉儿这个当儿子的,能不去灵堂守着吗?就算如今天气冷了点儿,可他亲爹亲爷都在,还能苛待了他不成?赶紧把孩子还给人家!贾赦!”

“嗤!有本事来抢啊!”贾赦嗤笑一声,旋即一个转身抱着蓉儿飞一般的窜了出去,只留下一群人望着贾赦的背影快速消失在门外,纷纷傻了眼。

珍哥儿头一个没忍住:“老太太,那可是我儿子!”

“这……”贾母也被气得不轻,每次她认为贾赦已经够胡来的时候,那混账东西总能刷新她原有的印象,让她气得控诉无力。好在这一次倒也不是全然没了法子,贾母略一思量,带着商量的口吻道,“赦儿他后日就要随廉王殿下去江南了,要不然你们等后日再过来?”

这也算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贾敬和珍哥儿相视一眼,最终由贾敬开口道:“那就劳烦老太太再帮着多照料两日,后日我让珍儿过来接蓉儿。”

“不准!蓉儿是我们家的!”迎姐儿是不聪慧,可她也不傻,一听这话就知晓蓉儿只能多留两日了,至于贾赦要离京这事儿,她原就知晓,虽说她并不明白江南在哪里,却知晓贾赦会跟贾政一样,一走就很多日不回家。

听得迎姐儿这话,贾敬颇有些无奈,可到底是自己的小侄女,只得耐着性子哄她道:“蓉儿是你珍大哥哥的儿子,不是你们家的。”

“可蓉儿在我们家!管他是谁的儿子,只要养在我们家,那就是我们家的!”迎姐儿满脸的怒气,还不忘伸手去拽十二的衣袖,示意十二帮她说话。

十二瞅了她一眼,想着迎姐儿有个伴儿是好事儿,起码这几日完全不来折腾自己了,当下便开口道:“对啊,二丫头不就是这样的?左右蓉儿也就这么点儿大,多养几年,一准跟二丫头似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除却迎姐儿都变了脸色。过继一事,虽说是过了明路的,可既已过继,诸人都不打算再提这事儿了,偏十二大喇喇的将这事儿捅了出来,居然还拿这事儿做比较,弄得诸人一时间不知晓该做出甚么反应。

“你们先回去罢,等后日再来。”贾母被闹得头疼不已,只得先让贾敬父子俩回府,想着左右就俩毛孩子,也没啥大不了的,等贾赦这个祸头子一走,这事儿自然也就了结了。

“也只能这样了。”贾敬一脸的无奈,领着珍哥儿回了东府里。

待东府的这对父子一走,贾母忙将十二和迎姐儿唤到跟前,耐着性子仔细同他们讲道理。问题是,这些道理十二全都懂,他只是想寻个人分散一下迎姐儿的注意力,免得小胖丫头没人陪了尽扒着他不放。至于迎姐儿,道理是甚么?能吃吗?能有蓉儿好玩吗?也许最初迎姐儿只是觉得蓉儿哭起来特别有意思,不过经过了这段时日的相处,迎姐儿深深的认为,蓉儿这个小不点儿真的很有意思!

——反正已经养在她家了,那就是她家的娃儿!

如此这般,贾母费劲了口舌,依然没能改变这俩小孩崽子的想法。至于寻贾赦说道理这个完全不靠谱的想法,则在一开始就被贾母彻底摒弃了。

那就等呗!

两日时间过得极快,几乎才一眨眼,就到了贾赦要离京的日子。当然,虽说他是同廉亲王一道儿下江南,事实上廉亲王带的人很多,并不单贾赦一个。故而,这一日天不亮,贾赦就带着简单的行囊去了城门等待汇合。

对于贾母来说,不是宝贝儿子将要远行,而是搅屎棍终于走了!

“呼,让人去荣禧堂支会一声,把蓉儿直接抱过去罢。”尽管当日说的是东府派人来接,不过贾母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一听说贾赦出门了,就立刻派人去荣禧堂,打算由她这头的人将蓉儿送回去。虽说这种做法有点儿轰人的嫌疑,可一来两家关系极近,二来有了前日的事情打底,想来东府那头也不会在意的。

得了贾母的吩咐,鹦鹉带着俩小丫鬟往荣禧堂去了。

不曾想,没过片刻,鹦鹉就哭丧着脸回来报讯:“老太太,荣禧堂那头不放人。”

贾母有点儿懵:“不放人是甚么意思?他们还能强拉着蓉儿不放手?淑娴呢?她就不管?”

“回老太太的话,是荣禧堂大太太跟前的那位张嬷嬷守着门不让我们几个进去,我倒是听着屋里头有小孩子的笑闹声,可总不能硬闯罢?老太太,东府那头怕是很快就会派人来了。”鹦鹉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她是之后才拨上来的,还是因着原先的珍珠、琥珀都折了的缘故。也因此,比起原先那几个,她的手段尚显稚嫩,遇到难题时,也极为容易手足无措。

所幸贾母倒是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茫然的望着前方,语带迟疑的道:“不会是真打算昧下不还了罢?”

鹦鹉猛点头,她感觉大房就是这个意思,可抬眼见贾母一脸的崩溃,她又急急的改口道:“老太太,要不唤赖嬷嬷过去问问?我年岁小,没经事儿,许是这样才没了法子。”

“那就唤赖嬷嬷过来罢。”贾母说这话时,几乎没抱甚么希望。

果然,被急急唤来的赖嬷嬷也没将事情办妥,不同的是,她倒是进了屋里,亲眼瞧见了迎姐儿和蓉儿在炕上玩儿,而十二坐在旁边看书,至于那个一脸凶相的嬷嬷则至始至终都死死的盯着她。

总之一句话,若不能用强的话,谁也没奈何。可若是用强……

赖嬷嬷认了栽,丫鬟们更是束手无策。贾母除了干瞪眼,也一样的想不出丁点儿法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