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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啊!臣求您了!……不如赶紧圣上您将臣削官罢职了,臣愿意拿正一品殿阁大学士之位,给臣的爱子换取一个探花!”贾赦一看到泰安帝,整个气质都变了。

一秒从谄媚至极变到悲伤过度生无可恋。

“贾赦!”泰安帝瞬间黑了脸,拼命的开始释放冷气,还要尽可能的无视在一旁笑得快抽筋的太上皇,咬牙切齿的道,“你换个罢,朕给你家小子点翰林。”

太上皇万万没想到自家这个冰山面瘫从不徇私的蠢儿子,居然真的为贾赦破例了。再定睛一看,哎哟,蠢儿子真的快崩溃了,还是先缓缓罢,毕竟以后还要慢慢玩。

贾赦低着头仔细的思量了一下,旋即抬头纳闷道:“怎么又是点翰林?我被点了翰林,我那堂侄儿贾珍被点了翰林,我亲侄儿贾珠还是点翰林,我家琏儿……”

“可这些都不是朕干的。”泰安帝面无表情的看着贾赦。

“也对。”贾赦扭头去看笑得格外喜庆的太上皇,“那就点翰林?”

太上皇想也不想的道:“跟他要探花!……咳咳,你自己看着办。”

泰安帝死死的瞪着眼前的两人,身遭的杀气都快凝结成了实质。贾赦赶紧见好就收,果断的谢恩领旨,旋即飞速逃窜,眨眼间就没了踪影。略慢了一步的太上皇,一脸无辜的跟泰安帝对视,紧接着太上皇也忍不住落荒而逃。

然而,贾赦是消停了,太上皇也乖乖的待在自个儿的寝宫,至少在短时间内他是不会再往泰安帝跟前凑了。主要是太冷了,自身释放冷气甚么的,还是等天气热一点儿再说罢。

可惜的是,就算这俩消停了,却也还有旁的人不安分。

也不怪旁人,事实上等泰安帝钦点荣国府长房三子贾琮为二甲进士,同为点为翰林的消息一出后,满朝文武都震惊了。

之前,因着贾赦中途闹了一场,事实上泰安帝压根就没点其他的翰林。也就是说,这一届恩科之中,除却一甲头三名入了翰林院外,旁的人运气好的补了外任的缺,可绝大部分的人却是空缺候补。

若没有十二这事儿,补缺就补缺呗,左右每一届都是如此,能幸运的入朝为官且步步高升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多半的人是身俱才能却时运不济的。

可偏生就有了十二这事儿!!

满朝文武都不认识十二,他们管十二叫做——那个吃软饭的废物!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咱们辛辛苦苦的寒窗苦读,好不容易高中进士,却比不上一个废物!呵呵,谁让那个废物命好,摊上了这么个好爹。这年头啊,靠天靠地靠自己都不如有个好爹!”

“你说的是荣国府那个废物?听说他还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之才!哈哈哈哈一定是假的罢?”

“那当然,贾政当年还自诩千古奇才呢,结果连乡试都过不了。别总是提时运不济,这一次落榜是时运不济,两次、三次……这都第几回了?照我看,那个废物像他叔!”

“也不对呢,若真是废物,之前乡试和会试又是怎么过的?难不成……是泄题了?!”

“对呢!你想想看,那废物他爹是一代宠臣,他外祖父一门的学士,指不定乡试和会试的第一名就是作弊得来的。这殿试没法作弊了,要当场答出策论了,所以才病了。”

“是啊,竟是这般的凑巧……”

虽说难免事有凑巧,可真会又这般凑巧的事情吗?乡试和会试的时候,就是如有神助,轻而易举的夺了魁。结果轮到需要当场答出策论的殿试时,却冷不丁的病倒了。竟然还是由当爹给儿子下厨熬了一碗粥,才忽的拉肚子了?

扯淡罢?

君子远庖厨,当然贾赦这人是称不上君子的,可身为荣国府的家主,世袭一等将军,且还是正一品殿阁大学士。贾赦他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特地下厨玩儿呢?

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下了厨,难不成旁边就没人帮忙看着?这甭管是大户人家的后宅,还是东西六宫,都有一些想“亲自下厨”做小点心的人。可就算这样,你以为亲自下厨就是真的了?下厨倒是下了,基本上就是束手在旁边瞅着,间或指点那么一两句,完了这就是亲手煲的羹汤或者亲自做的点心。

所以贾赦难不成是真的亲自下了厨,亲自洗净了食材,亲自切成块,亲自放入锅,再顺便亲自烧个火儿?

你信吗?

哪怕这些事儿都是贾赦干的,那么请问,不过就是熬一锅粥罢了,怎么就能造成严重腹泻的后果呢?贾赦一不小心,在粥里下了巴豆吗?还是干脆添了点儿鹤顶红用于调味儿?

没人相信这事儿,就算私底下认为还是有可能的,可见众人都在质疑,也就顺势被带过去了。

于是乎,可怜的荣国府琮三爷,就这样成为了盖了戳的废物,还是专职吃软饭的那种。

十二:“…………”本阿哥想一个人静静。

说真的,别说十二了,那拉淑娴都没想到后续结果竟然会变成这样了。依着她的想法,这次的殿试错过了,那就下次再来呗。左右乡试和会试都过了,下回只要直接参与殿试就可以了。这不难,尤其对于十二而言,再过三年入仕,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要知晓,十四岁的少年郎,在很多人眼中真的还是个孩子。尤其十二长得白净面嫩得很,不是说他长得不好看,而是长得比实际年岁更小一些。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入仕又会有甚么好职位呢?就算他在翰林院待上三年,那也才十七岁罢了。而事实上,通常高中进士的人,多半都在三十岁左右了。

科举只是敲门砖,哪怕再怎么才华横溢,等真正走上了仕途后,作用就不大了。到时候,如何为人处世,如何汲汲营营,如何……

总之,十二的年岁太小了,他应该再晚一些入仕,左右荣国府如今已经没有危险了。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

那拉淑娴长叹一声:“这样……也行罢。反正考科举就是为了入仕,你当初也是想着进翰林院的,就这么得了,省的下回再折腾一次。”

——本宫猜中了开头,也猜中了结尾,却唯独没能猜中过程。

“娘……”十二满脸的哀伤,旋即急速转为了愤怒,“明明蠢爹才是那个废物!他才是考作弊考上的,我是凭着真本事,是真!本!事!”

“我信。”那拉淑娴颇有些不忍直视,“可我信也没用呢。”

“蠢爹才是作弊的!蠢爹才是那个废物!蠢爹才是吃软饭的!啊啊啊啊啊……我还不如下回重考一次呢!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就在十二气得恨不得找贾赦决斗时,琏哥儿满脸喜色的冲了进来,朗声嚷嚷道:“琮儿弟弟!他们说你是盖了戳的废物,说咱们爹是盖了戳的狗腿子,还说当今圣上是盖了戳的昏君!哈哈哈哈哈!”

十二阴测测的看了过来。

[正文 199|第199章]

命运这种事儿,有时候是真的说不准。

要知晓,甭管是前世今生,他过得都是十分惬意的,哪怕是上辈子被乾隆帝无视了个彻底,可凭良心说,他还真没吃多少苦头。毕竟,九龙夺嫡是发生在康熙朝的,且前提是因为康熙重用诸位皇阿哥,还将他们分派到了三省六部。等到了乾隆朝时,所有的皇阿哥尽数被闲置,哪个也没比哪个好。

可就在最近的这段时日里,十二终于清晰地领悟到了,甚么叫做一波三折,甚么叫做命运多舛。

当他认为自己将要达成三元及第的成就时,却被蠢爹坑得去不了殿试。

当他以为这已经是很惨的事情了,蠢爹当着所有人的面跪求泰安帝开恩。

当他觉得事情已经不能更惨的时候,流言蜚语四起,他居然成了盖了戳的废物?!

十二深深的认为,再也不可能发生比这更惨更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了。

结果……

“琏二哥哥!!”十二笑得一脸的狰狞,“你还有甚么要说吗?一并都说出来罢!”

琏哥儿抬眼望向横梁,略顿了顿后,忽的展开笑颜:“琮儿弟弟,你没法威胁我了,因为我已经不用再用功上进了。哈哈哈!”

“娘,您可知晓,琏二哥哥这些日子以来,一天八趟的往王家跑,还美其名曰教王家大爷王仁做学问。对了,他对你们说是日日待在翰林院做事儿,可其实他把大部分的事儿都交给了珠大哥哥,自个儿却……”

“琮儿弟弟!”琏哥儿面色大变,旋即看到瞬间绽放笑容的那拉淑娴,登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娘,我忽的想起我还有差事没做,我过两日再来给您请安。”

说罢,琏哥儿飞似的逃窜走了,其动作之快单看一路上被吓得惊叫的小丫鬟就知晓了。

等琏哥儿一跑,十二瞬间又再度泄了气,整个人仰面躺倒在床榻上。他的腹泻倒是差不多好了,可因着这几日都被勒令少食,弄得他如今愈发的浑身无力四肢发软。当然,这一切都比不上他的心累。

“十二?”那拉淑娴挑眉看着他,见他一脸的生不如死,终于问出了思量许久的问题,“你还真就为了这事儿生气了?”

这个问题却是将十二问懵了。

他为何要在意这些流言蜚语?正常人都会在意罢?好端端的,他就被这样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偏生还说他是靠着蠢爹上去的。可天知晓,蠢爹才是靠他上去的。多年前的那次科举,若非他提前泄了题,蠢爹能考上?结果如今倒是好,事情居然被倒过来了,你说他冤不冤!

说真的,十二觉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很不错了。最起码,在发生了这些事情后,他只是觉得心里头憋屈,又不曾留下永久性的心里创伤。这已经很值得夸赞了,总不能强求他为此兴高采烈罢?

懵了半响,十二满脸茫然的反问道:“我为何不能……生气?”

尽管说着生气,可事实上十二只是满脑门的问号。由此可见,他虽有些在意,却也不曾真正的放在心上。

见十二这般,那拉淑娴略松了一口气。虽说这事儿的确是贾赦做得不地道,可一来他不是有意如此,二来他已经尽其所能在弥补了,哪怕弥补的方式略微有些不能让人苟同,可毕竟……他蠢。

“娘是想着,以往你不也是如此吗?打小就是靠着父母,一辈子也不曾离开过长辈的庇护,别说自己闯一番事业了,其实你压根就没离开过皇城根下罢?也不曾赚过一文钱,不曾干过一件正事儿罢?”那拉淑娴挑眉问道。

“这是安慰吗?”十二面上的茫然被震惊彻底取代了,“娘您是要提醒我,怎么样都比上……以往好?不过我以往能干甚么正事儿?您总不能让我去夺嫡罢?”

身为皇阿哥,能做的事情真的很有效。起码十二确实如那拉淑娴所猜测的那般,一辈子没干过一件正事儿。毕竟,对于有着皇位继承权的皇阿哥而言,唯一的正事儿就是夺嫡争位。

换句话说,就是因为上辈子吃了一辈子的软饭,靠了一辈子的父母,所以这辈子也无妨?左右贾赦再怎么给他依靠,将来的路总归是要靠他自己走的,哪里像上辈子,纵然他愿意出去磨砺自己,也只能被迫待在那一亩三分地上,每日里好吃好喝的混日子。

这么一想……

咦?好像还真的是被安慰到了。

“琮儿,我的心肝宝贝的琮儿哟!”就在十二依稀仿佛感觉自己已经被安慰到时,贾赦飞一般的冲了进来。当下,十二一个仰面继续保持生无可恋的神情躺在床榻上挺尸。

贾赦进来后见十二这般模样,登时羞愧的无地自容:“琮儿,爹知晓这回是爹的错,那你说,要爹怎么做你才不生气了。你说,只要能做到的事儿,爹一准二话不说就去做!”

“爹您去揍琏二哥哥一顿?”十二瞬间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满脸期待的看着贾赦。

说真的,贾赦有点儿懵。不过只片刻后,他就一拍巴掌,咬牙道:“成!狠狠的揍他一顿,给咱们琮儿出出气!”

至于为何分明是贾赦做错了事儿,却偏生要揍琏哥儿给十二出气的原因……贾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直接转身出门右拐,往琏哥儿房里逮人去了。

最终的战果异常喜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贾赦狠揍了一顿琏哥儿后,他本人被贾母唤到了荣庆堂好一通痛骂。不过,对于贾赦来说,能哄好他的宝贝琮儿就已经是喜事一桩了,原本他还打算拿自己举例子,来证明靠爹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毕竟,若是没有荣国公贾代善,贾赦也不能承袭一等将军,还继承偌大的荣国府了。

靠爹怎的了?若不是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就是想摊上个好爹,都没这个气运。当然,比没摊上好爹更惨的是,明明有个好爹,却愈发衬得自己倒霉异常。

譬如,贾政。

也不知晓外头的是怎么传的,自打关于盖了戳的那三位的老话题渐渐熄了下去后,京城里莫名的有了新的谣言。

不对,也不能说是完完全全的谣言,毕竟这里头多半甚至全部都是事实。

#贾政是个有大福气的人#

凭良心说,头一次听到这话的人都觉得完完全全就是瞎扯淡。虽说贾政跟大部分人比较起来,的确算是很幸运的。出生于国公府,又排挤开长兄成为父母最疼爱的儿子,虽说如今的日子过得略有些悲伤,不过他以前还是很舒畅的。

可再多的运气都不能掩盖贾政身上那倒霉的气息,参加数次科举,没有一次能够顺利通过不说,偏生同去的人全部考中了。先有林如海,后有贾赦、珍哥儿,再之后则是珠哥儿、琏哥儿,以及前一阵子闻名京城的废物荣国府琮三爷。哪怕最后一个略有些倒霉,可不得不说,人家也是考过了乡试并会试。

这么一看,贾政这气运确实有些古怪,似乎是专门旺别人,唯独不能旺自己。

好事儿啊!往后要是再有科举,完全可以寻贾政一同赴考,保准金榜题名!

莫名的,贾政忽的就变得炙手可热了,哪怕下一届还有三年,可平日里也有小小的考核,或者旁的需要运气加持的事情。最初,贾政尚不清楚缘由,倒是跟着人家跑了几回,等后来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了多么惨烈的事情,登时又一次病倒了。

得知了贾政病倒的消息,头一次,贾母一点儿也不着急。

“政儿病了?被气病的?就因为外头所流传的说他旺别人衰自己的谣言?”贾母是真的非常失望,且不说这些谣言是真是假,就这么芝麻绿豆点儿大的小事儿,贾政居然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了。这算甚么?心肝是豆腐做的,轻轻一抹就成渣滓?

“老太太,您的意思是……”鹦鹉和鸳鸯皆一脸迟疑的看着贾母,因为此时贾母的面上非但没有丝毫担忧,反而充满了一种名为嫌弃的神情。

没错,就是嫌弃。

贾政已经不小了,事实上他本来就只比贾赦小了三岁,翻过年已经三十九岁了。眼瞅着就要迈入四旬的大老爷们,就为了这种完全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儿,给硬生生的将自己气病了?

不嫌弃他,嫌弃谁?!

“既然病了就请大夫来看看,该吃药的吃药,该休养的休养,左右府上的事儿也轮不上他来操心,就让他好生歇着罢。”许久之后,贾母面无表情的吐出了这些话。

鹦鹉和鸳鸯面面相觑。

这已经不是嫌弃了,而是彻彻底底的厌弃了。要是搁在以往,一听说贾政病了,哪怕仅仅是乏了,贾母也一准会让人去瞧瞧,再多赐一些贵重的药材,还会生怕王夫人照顾不周,亲自唤到跟前千叮咛万嘱咐。

可如今呢?赏赐的药材在哪里?叮嘱呢?再不然,您倒是问问病情究竟如何了啊!

“对了。”贾母仿佛忽的想起了甚么,在鹦鹉和鸳鸯期待的目光下,开口问道,“琮儿他如何了?”

说真的,俩贴身大丫鬟里头,鹦鹉是比较能言善辩的,可在这一瞬间,鹦鹉是一脑子的空白。足足愣了许久,在贾母都要忍不住怒斥时,鹦鹉才猛地回过神来,急慌慌的道:“琮哥儿他去翰林院了。”

殿试三月初就结束了,就算之后贾赦闹腾了几日,不过早在三月底,十二就已经去翰林院任职了。他是钦点的翰林,就是想当年贾赦曾经担任过的翰林院庶吉士。忙倒是不忙,不过既然点了差遣,就不可能一直待在府里不出门。

而如今,已经是四月中了,十二已经在翰林院待了半个月,这个时候贾母忽的想起这事儿,的确让鹦鹉有些措手不及。

“原来琮儿已经去翰林院了……连琮儿受到那么大的打击,都安然无恙的去翰林院任职了,政儿这是在闹甚么?他还不如一个孩子!”顿了顿,贾母长叹了一口气,“唉,他本来就不如琮儿。”

“老太太。”鹦鹉有些担心的望着贾母,一时间不知晓该说甚么才好,只低声唤了一声。

“对了,鹦鹉你往梨香院去一趟。”

这才对嘛!鹦鹉点了点头:“需要带上甚么药材吗?”

“带甚么药材?”贾母一脸的诧异,“我是让你给王氏传话,记得叮嘱王氏,让房里的哥儿姐儿少跟政儿在一起,免得一个两个的,若单单只是蠢笨点儿也就算了,可千万别为了一丁点儿大的小事儿就寻死腻活的。”

鹦鹉:“……是,老太太您说的是。”

这人呢,受宠时和失宠后,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简直残忍到无理取闹。真不敢想象贾政得知这个噩耗后,会有甚么反应。

[正文 200|第200章]

贾政失宠了。

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贾政就莫名其妙的失了宠。虽说他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又是荣国府的二老爷,有无贾母的疼宠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可在意识到自己失宠以后,贾政还是伤心了许久。

不比贾赦打小就得到祖父母、父亲的看重,事实上贾政虽明面上得双亲宠爱,可在重视程度上是万万比不得贾赦的。之前,也是因着看重贾赦的人一个个离世,荣国府只剩下了贾母这么唯一的一个长辈,贾政这才在某些方面上越过了贾赦。

那是之前!

现如今,随着贾赦愈发的出息了,贾政在荣国府的处境是愈发的尴尬了。尤其这一次病倒之后,荣庆堂那头完全没了动静,就连鹦鹉来梨香院也仅仅是见了王夫人就立刻离开了,贾政终于意识到了不妙,可惜他无能为力。

再看周遭,因着前两年贾赦闹的那一出,以至于各个高门大户皆进行了大清洗,多半美娇娘都被发卖了,或是许是出去。贾政房里自也不例外,好在他还有赵姨娘俩姐妹不离不弃,可饶是如此,她俩也已从姨娘变成了嬷嬷,纵是美貌依旧,贾政也没脸唤她们伺候。

独自一人靠坐在床榻上,贾政眼底里俱是茫然。

他怎么就落到了这般田地?甚么有大福气的,他若是真有福气,怎的不干脆早托生几年,让他当了荣国府的大老爷呢?如此一来,爵位是他的,祖宅是他的,家产是他的,指不定连大嫂张氏都是他的了。自然,还包括大房那几个聪慧异常的孩子。

尤其是十二……

“老爷您醒了?”王夫人得了消息进了屋里,身后跟着的是端着汤药的小丫鬟,“既是醒了就赶紧吃药罢,回头养好了身子骨,求甚么不成呢?至于外头的那些个风言风语,老爷您无需往心里去。”

其实,王夫人倒是清楚贾政的心病是甚么,却完全不能感同身受。没法子,王家连哥儿的学问都不在乎,养出的姐儿自然都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指望王夫人感受到贾政内心的憋屈,那几乎就是白日做梦了。

偏贾政这会儿正思量着若是他能早托生几年,是否一切都会有所改变时,就听到王夫人这话,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哼,你个愚蠢的妇人懂甚么?做好你应做的事儿!”

这是明着给她脸子瞧了!

王夫人面色铁青,想当年她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疼宠的心肝儿,以她的家世,嫁给能继承家业的嫡长子那是绝对不成问题的。可谁让当初王老爷子非要跟荣国公贾代善死磕,在明知晓贾代善已为嫡长子贾赦定下了一门好亲后,非但不曾放弃,居然还退而求其次……

好个退而求其次!

所谓的“次”就是眼前这个窝囊废!

“老爷何出此言?”王夫人一个眼刀子下去,小丫鬟们纷纷鱼贯而出,而原本要立刻呈给贾政的汤药,也被随意的搁置在了一旁。只片刻工夫,屋里便只余床榻上的贾政并立在一旁的王夫人了。

“少废话,别以为本老爷病着就不知晓院子里的情形。哼,大房的璟儿早就已经开蒙了,可咱们房里的几个哥儿呢?探姐儿倒是无妨,左右是个姑娘家,环儿年岁还小,也不着急。可瑾儿、玎儿、珥儿呢?”

贾政说的是他房里的四个庶子和一个庶女。

这几个孩子里头,瑾哥儿、玎哥儿、珥哥儿都是五岁的年纪,环哥儿则是三岁。按着荣国府的惯例,其实满了三岁就该开蒙了。像珠哥儿当年就是三岁开蒙的,倒是琏哥儿略晚了一年。可甭管怎么说,都已经五岁了,也确实该考虑开蒙一事了。

不曾想,听得贾政这话,王夫人却只是不冷不热的道:“亏得老爷您还惦记着几个孩子,可老爷您是不是忘了一事儿?咱们的宝玉比他们几个都大,他们只是虚的五岁,咱们宝玉论岁数,却已是六岁了。”

身为嫡子,还是衔玉而生的心头肉尚不曾开蒙,那几个小贱|蹄子生的东西还用在意?莫说这会儿只是略忽视了点儿,就算今个儿贾政要给他们开蒙,王夫人也会给拦阻下来的。

庶出的东西还想出息?做你的春秋大梦!

还真别说,哪怕王夫人这种心思是有些上不了台面,可关于宝玉的那些话却也没错。饶是大房那头原就不怎么在意哥儿的学问,也绝不可能留到这么大的年岁仍当小娃娃宠的。君不见迎姐儿六岁时,都已经被逼着识字算账了吗?

“宝玉由老太太养着,自是没问题的。”贾政仍自嘴硬,心里却颇有些不舒服。

这要是搁在以往,贾政说甚么都不会疑心贾母的。可谁让最近这段时间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呢?尤其是自打去年六月里,泰安帝正式继位后,连着两道圣旨都是给贾赦的,甚至还让那个混不吝直接混到了正一品殿阁大学士的位置上,也是自打那时候起,贾政觉得贾母对他的态度彻底变了。

终是逃不过攀附权贵吗?

贾政并不知晓,贾母压根就不是单纯的攀附权贵,而对他的厌弃也并不是因着这件事儿。事实上,早在泰安帝继位的几个月前,贾母就对贾政变了看法。

还是因着珠哥儿那事儿。

诚然,贾政素日里表现得极为有孝心,可这究竟是他真的孝顺,还是想让人知晓他是个孝子,那就不得而知了。以往,贾母并未往深处想,可自打珠哥儿因着贾政名讳一事,即将无缘仕途,甚至因此病倒险些丢了小命时,贾母却是看透了。

甚么纯孝之人,那是贾政希望自己身上有这么个戳,而非他本质上就孝顺。相较而言,虽说贾赦打小就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贱|人性子,可起码他活得真实,活得率性。尤其贾母见到贾赦为了救侄子,不惜自毁前途时,才终于大彻大悟了。

也许贾赦是个贱|人,可贾政却不是人!

有道是虎毒不食子,贾政却为了区区一个孝子的名头,宁愿眼睁睁的看着珠哥儿去死。这真的就是孝顺?贾母坚信,一个连亲生儿子都不在乎的人,他人若遇到险境,一准会对她这个当娘的弃之不顾。

也是从那时起,贾母就已经有了厌弃心理。之后,一贯看重贾赦的泰安帝继位,又极力提拔、重用贾赦。再到今年十二殿试前出事,却能坚强的面对外界的流言,甚至完全不曾对其父贾赦产生任何怨愤,终于让贾母幡然悔悟。

可惜的是,这些事儿贾政全然不知,在他心里,贾母就是个攀附权贵的俗人!

得亏贾母不知道这些事儿,要不然她能活活的给气死过去。要知道,就算她如今已经厌弃了贾政,可她对于贾赦依然没有好感。没法子,贾赦实在是太气人了,而贾政……却是伤人了。

“老爷,您的意思的是,任由宝玉在老太太那儿每日里无所事事,而我却要给几个庶子寻访名师,让他们开蒙做学问?”王夫人冷笑道,“老爷您是不是觉得我真的傻透了?”

“放肆!”贾政面色一沉,“宝玉之事,我回头会同老太太商议的。可那几个孩子……”

“等宝玉开蒙后,我自会送他们去族学。”王夫人压根就没打算听完贾政的话,便干脆利索的打断道,“老爷您自好生休息罢,我还有事儿要忙,先告退了。”

在贾政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王夫人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面上满是嘲讽的笑容。

若说贾母只是对贾政厌弃了的话,那么王夫人却是早在去年间,就已经恨上了贾政。她的珠哥儿,她的心头肉,明明有法子可以出手相救,可她的夫君就是这般的心思歹毒。这要是换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来,也许待事情过后,仍能同夫君好生过日子。可惜,王夫人却是一个典型的王氏女。

凭良心说,若是在当时,贾政一死便能救下珠哥儿的话,王夫人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出手谋杀亲夫。而

夫君和儿子哪个重要?对于这个问题,王夫人都懒得回来。

虽说如今夫君和儿子都救回来了,可曾经的绝望和愤恨却绝对不会因此而消失。

出了房门,王夫人唤来了管事嬷嬷:“将房里那些个毛毛糙糙的小丫鬟都撤出来,换上经年的老嬷嬷进去照顾咱们那位二老爷。还有,二老爷身子骨不好,没事儿就不用出门了,就让他在屋里安心养病,外头的事儿无需他来操心。对了,哥儿们那头仔细查一查,看看到底是哪个碎嘴的东西在闹事!”

管事嬷嬷领命而去。

没多久,贾政就发觉自己被软禁了,可即便如此他也无可奈何。他身子骨不好是事实,况且这事儿王夫人一早就支会过贾母了,贾母也认为这档口贾政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将养身子骨比较好。

这一将养,就是数月光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