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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既然是公主,那就必须要有公主府,不然岂不是变成真的嫁出去了?到时候成亲了,公主和驸马都是要住在公主府里头的,这也是为何贾赦哭着喊着说十二要嫁出去的原因。其实,驸马并不算是真正的上门女婿,因为公主和驸马所生的子嗣依然属于驸马家中,姓氏也是随驸马,基本上除了年节入宫领宴以及独居一府外,跟寻常的夫妻并无太大区别。

入宫领宴倒是无妨,像当初荣公贾代善尚未过世时,每逢年节都是带上老妻贾母一道儿入宫领宴的。只要身份足够,夫妻二人一道儿入宫过年那就不叫个事儿。可独居一府就略有些麻烦了。

其实,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泰安帝原本并不知晓自己会登基,而太上皇对于女儿或者孙女的亲事一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他的亲生女儿里头十有八|九都是远嫁和亲的,甚至还有那种前头大的丧报刚到,回头又给送去一个小的。至于孙女们,甭管是否去和亲,既不是公主,就无需考虑公主府了。也因此,整个京城里的公主府寥寥无几。

泰安帝思考了一路,也没想出好法子来。毕竟如今立刻开建是肯定来不及的,改建的话,改谁家的宅子呢?倒不是他前两年没想到,而是刚登基的时候那是真的忙啊,忙到脚不沾地都丝毫不夸张。况且还有下头一串弟弟们等着封爵建府,这一时半会儿的,他还真就想不起自家儿女来。

没见到如今已经十八岁的三皇子都还未建府吗?正妃侧妃都有了,侍妾就更不用说了,偏到如今还挤在宫里的皇子所中,跟四皇子、五皇子当邻居。

至于雍华公主?呵呵,先前都不确定她能不能嫁出去,谁会惦记公主府呢?

最终,泰安帝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着先回京,等到了京城里再想法子就是了。真要是不行,回头将贾赦提溜到跟前,比他拿出应对之策来!!

不得不说,泰安帝这个想法是真心不错。只是,他忘却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当贾赦知晓他放在心尖尖上近二十年的儿子即将嫁人之后,他得有多大的心才能坦然的帮着想辙儿解决公主府的问题?

显然这一次,泰安帝注定是要失望了。

要说失望也不尽然,最起码在入京之后,泰安帝就得到了来自于贾赦的热烈欢迎。很明显,哪怕荣国府出了些许乱子,也并未影响到贾赦迫切的想要寻到泰安帝哭诉的心情。这也并不奇怪,毕竟只是宝玉魇着了,一没有病到起不了床的地步,二还能每日里哭闹上好几个时辰,贾赦会在乎才叫怪了。事实上,贾赦很想建议贾政狠揍一顿宝玉。

——孩子胡闹怎么办?打一顿就好了。一顿不行那就两顿,就没有挨打解决不了的事儿!

也因此,贾赦索性死守在城门口,等泰安帝一行人的车队一回来,他就立刻换乘马匹凑上前去。

亏的圣驾跟前的人对贾赦都很熟悉,要不然就等着被拿下罢。好在泰安帝看到贾赦时,只满脸的欣喜,看的旁人目瞪口呆,都不知晓原来这个冰山面瘫居然还会真情流露。

等贾赦凑到了跟前,泰安帝索性命他上了马车,这才道:“你赶紧给出个主意,雍华的公主府还没着落呢。”

贾赦略懵了半响,才蓦地绽放了笑容:“公主府还没准备好呢?那就别准备了,我不嫁儿子了。”

“别胡闹,赐婚的圣旨都下了,你以为还有收回来的可能?”泰安帝冷笑一声,“这是命令,不是请求!赶紧帮朕仔细想想,怎样才能在三个月里将公主府弄出来。不对,今个儿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离三月十九不到三个月时间了。赶紧想!!”

“我为啥要帮着动脑子想辙儿单就是为了将我家宝贝琮儿嫁出去?”贾赦茫然了,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你要是没辙儿的话,那最多也不过是拖延时间。赐婚的圣旨已下,断然没有更改的可能性了。还有,你最好别忘了,你可不单单贾琮一个儿子。哼!”泰安帝黑着脸冷哼道。

这般明显的威胁话语,搁在任何人身上,这会儿恐怕都已经吓趴下了。可贾赦却只两眼无神的望着泰安帝,可怜兮兮的点头道:“是啊,我又不单单只有琮儿一个儿子……所以圣上打个商量罢,我把其他小子给您,甭管是当女婿还是当儿子都无妨,只一点,把琮儿留给我罢!我家这几个哥儿姐儿里头,我最心疼的就是他了。”

泰安帝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又好气又好笑的道:“没听说过驸马的人选还能变的。行了,你也少折腾点儿罢,又不是真正的上门女婿。”

“我知晓这里头的差别,可我还是……”贾赦硬生生的憋出了两挂眼泪,生无可恋的望着泰安帝,“我那可怜的琮儿哟!”

摊上这么个亲家也真是造孽啊!!

见贾赦这副模样,泰安帝是真心无奈了。凭良心说,他是不愿意使用强硬手段促成亲事的,这要是儿子倒是无妨,甭管儿媳妇儿愿意还是不愿意,回头成亲后生米煮成熟饭了,再生下了孩子,还能如何?可这不是他家是个闺女吗?万一将来出嫁后,被冷漠了受了委屈,到时候心疼的还是他。也因此,最初他才会放弃在京城里寻摸驸马,而将目光瞄准了塞外蒙族各部。

可既然如今是十二本人愿意的,那么他父母的意见就不是那么重要了。要是当婆母的,还是略微为难一下儿媳妇儿,这当公爹的,素日里压根就不可能跟儿媳妇儿打交道,更谈不上为难二字了。所以,泰安帝还是很淡定的。

再淡定那也是因为没想到贾赦会这么怂!

憋出两挂眼泪这种事儿,已经不单单是怂的问题了,简直让人一言难尽。不由的,泰安帝想起了自己小儿子,登时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脸,半响后才道:“要不这么着,你回去再努力一把生个闺女,回头我也努力努力再生个儿子,到时候把我家幺儿送给你家闺女当上门女婿,你看怎样?”

贾赦:“…………”

在听到泰安帝这话足足两刻钟时间内,贾赦整个人大脑都是放空的,他心头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泰安帝终于被他逼疯了。

先不说他俩都一把年岁了,还能不能生出孩子来,就算能好了,就知晓定然是贾赦生闺女,泰安帝生小子?好罢,就算真是如此,哪户人家敢要堂堂皇子殿下当上门女婿的?嫌命太长也没必要用这个法子寻死啊!!

见贾赦彻底傻了,泰安帝总算略松了一口气,只是他到如今还没忘记逼贾赦想辙儿这事儿。因此,等车队到达皇城外时,他便索性叫人停了马车,将贾赦一脚踹下去,并言明:“赶紧去想辙儿,亲事就定在来年开春三月十九。去罢!”

再看贾赦,尽管已经被人提溜到了一旁,可他还处于魂飞魄散之中,整个人都是放空的。直到十二同那头支会过了,牵着马溜达过来,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爹?蠢爹?傻爹?哎哟!”

贾赦目光冷冽的望了过来。

十二见状,只笑眯眯的凑上前套近乎:“怎样?好几个月不见了,您一定格外的想念我,对不?府里有甚么新鲜事儿吗?娘还好吗?我那蠢哥哥和胖妹妹呢?还有璟儿小五,以及小鑫儿都还好罢?对了对了,老太太咋样?最近有没有再乌鸦嘴过?”

即便十二拼命的耍宝,贾赦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冰冷,面上更是保持着冰山状,活脱脱的就是泰安帝的翻版。

换个人早就被这副模样的贾赦给吓死了,可惜十二原就是傻大胆儿,况且他早已笃定贾赦最心疼他了,莫说打骂了,连稍微重点儿的话都舍不得对他说,更别说多年下来无论被他坑了多少回,依然对他无比珍爱了。

其实这么想想,贾赦也是蛮可怜的。

“好了好了,咱们说正事儿。走走,马车呢?您老人家就这么骑马过来的?还是一早就跳到了圣上的马车上?”甭管答案是哪一个,十二都对贾赦敬佩万分。好在因着十二已经是准驸马爷了,且老丈人泰安帝还格外看好他,亲爹又是天字第一号宠臣,因此弄个马车过来还是很容易的。

等贾赦和十二皆上了马车,又连着灌了好几杯热乎茶下去后,里头的气氛才略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您这是何苦呢?圣旨都下了,与其搁这儿闹脾气,还不若赶紧想辙儿多捞点儿好处。最起码,到时候公主有公主府,咱们就可以省一座宅子了。对了,要不索性趁着这机会把二房扫地出门?爹,您想想,我这个大房的三子成亲后都跑出去了,他们怎么就有脸一直赖着不走?别扯老太太,多的是人家早早的分家的,旁的不说,张家就分家了,我外祖父外祖母身子骨都还硬朗着呢!”

见贾赦依然不言不语,十二再接再厉。

“璟儿年岁还小,不过也没啥,他那性子我算是看透了,如今年岁还小倒是老实,回头等他长大了翅膀硬了,一准不会留在京城的。他似乎对于江南很感兴趣,之前还扒着林姑父让他讲在扬州的趣事儿。我仔细想着,您也就罢了,左右正一品殿阁大学士是轻易离不得京城的。琏二哥哥是袭爵之人,本身也没太大的能耐,留在京城挺好的。我既要将这个驸马,实权位置肯定轮不到我,好在我本人志向一直都是唯一的那个,倒也不冲突。璟儿的话……”

说着,十二仔细瞧了瞧贾赦,见他略有些警觉的绷直了身子骨,登时就明白自家这蠢爹装不了多久的。

“其实璟儿这般反而更好办,咱们家撇开二丫头不算,兄弟四人总不能都留在京城里。当然喽,若是跟政二叔叔那般窝囊无用自是无妨的,留十个八个圣上都没感觉。可璟儿明显不是那样的人,我看索性任由着他,到时候谋个外放,说不定反而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正好,林姑父在南方还有些人脉,或者再过几年,让林姑父还回南面去,也成呢。”

“胡闹!”贾赦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江南那头有个甑家在,你林姑父好不容易才脱身,这就又要陷进去?哼!”

“爹,您不生气了?好好,我不说那事儿了,咱们继续谈论正经事儿。林姑父是没必要去江南,那璟儿呢?您不可能指望咱们兄弟几个全部留在京城罢?至于甑家,其实问题也不大,只要您能在璟儿长大成亲之前,把甑家玩完就没问题了。”

十二笑得一脸的纯良,说出来的话却是残忍至极:“甑家,原也就快了。”

甑家的发达起源于太上皇的乳母,可惜的是,那位早在数年前就已经过世了,而太上皇也已经不是当今天子,在这种情况下,甑家还真就撑不了多久了。准确的说,泰安帝之所以强忍着没对甑家下手,最重要的原因恐怕还是不愿意伤害太上皇。可甭管怎么样,甑家是不可能长存于世的。

咳咳,其实以上理由都算是胡扯,真正能让十二拍着胸口肯定的是,上辈子康熙爷的乳母一家子可是死得很惨的,仿佛只留了少许几个老弱妇孺罢?具体情况,十二并不大清楚,毕竟等他出生之时,那家子早已消失在勋贵人家多年了。

算算时间,再掐掉泰安帝提前即位的那三年,统共也就这么三五年了。当然,上辈子跟这辈子还是略有些不同的,十二不敢肯定时间一定能对得上,不过左右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把甑家玩完?”贾赦闭上眼睛思量了一会儿,蓦地睁眼怒道,“就这么办!老子如今就想拿人出气!!”

“别别别!”十二被吓了一条,赶忙阻止道,“这大过年了,您老人家就消停些罢。再说了,甑家那头到底有太上皇护着,我看圣上是没法当着太上皇的面折腾甑家的,还不若索性先留着他们家。至于爹您想出气,寻旁人家就可以了。对了,我觉得十四王爷就不错,要不您先折腾他?”

贾赦无言以对的望着十二,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大概意识到这个说法略坑爹,十二果断的改口道:“那您还是想想辙儿,帮雍华公主先折腾出个公主府来罢。我瞧着,四王八公十二侯里面,你不是有几家看着格外不顺眼吗?雍华公主属正一品,国公府减制或者侯府也成,您瞧着办罢,总不能到时候都要成亲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罢?”

“你怎么会没有住的地方呢?你如今那个院子不好吗?要是嫌弃不好,我回头再给你造一个大的!再不然,我把贾政一家子都给轰出去,把他们的院子连着一大片都给你还不成吗?”贾赦忽的就情绪崩溃了,“你是我儿子又不是闺女,怎么就要嫁出去了?老子不许!!”

十二:“…………”

被徒然间鑫儿附身般的蠢爹给弄懵了,十二愣是没想到法子哄好他。一直到马车驶到荣国府门口,甚至等下了马车进了府里,贾赦还在那里哭天抹泪的,左一个不许右一个不成,死活不愿意松口。尤其等琏哥儿等人闻讯赶到前院时,贾赦索性指着琏哥儿道:“让他去!让琏儿这个臭小子当驸马去!”

琏哥儿面上的神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呢,偏生说这话的人还是他老子,除了默默忍了,他还能如何?

更让他崩溃的还在后头,等他和十二以及璟哥儿连拖带拽的将贾赦弄回荣禧堂后,十二一眼就看到陪着那拉淑娴的王熙凤,登时跟见了亲人一般的冲上前去,直接蹦跶到王熙凤跟前两步才停了下来,一脸控诉的道:

“凤姐姐!我哥他想挤开我自己当驸马!!”

[正文 第241章]

在那一刻,琏哥儿敢对天发誓他从王熙凤眼底里看出了森然的杀意,唬得他登时甚么都顾不上了,只真的举手发毒誓:“我要是敢有那样的想法,就让我天大五……”

“叫你当王家的上门女婿。”十二大吼一声,打断了琏哥儿先前那话,成功的让原就处于惊悚之中的琏哥儿直接懵了。

再看琏哥儿,一言难尽都不足以表达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他只能僵硬着脖子直勾勾的盯着十二猛瞧,努力做出一副愤怒的模样,偏生他这副样子落在十二眼里却仅有一个“怂”字可以描述。

偏十二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见自家蠢哥哥都吓成这样了,他还哥俩好一般的揽过琏哥儿的肩膀,挤眉弄眼的道:“咋了?其实我跟你说,当上门女婿可好了,起码最要紧的一点,往后我都不用每日里被老太太催促着去她那儿请安了。回头等我成亲了,一准搬出去,再也用不着顾忌老太太的乌鸦嘴了。”

嘿,还真别说,这么一想也对呢!琏哥儿恍然大悟一般的回望十二,刚要开口,就感觉周遭的情况有些不妙,忙用眼角瞥去,见不单自家媳妇儿面带杀气,连带爹娘面上的神色也不好看了,他赶紧改口道:“浑说甚么呢!咱们堂堂男儿,怎能给人当上门女婿呢?反正我不干!”

“你想干也没门儿呢。”十二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旋即又抬眼向王熙凤告黑状,“凤姐姐你都听到了罢?其实压根就不是我哥不想咋样,而是他不能!要是今个儿圣上挑中的不是我而是他,没准儿他一早就颠颠儿的上前……呜呜呜。”

王熙凤笑得一脸的杀气腾腾,亏的这会儿人多,她才只但笑不语,不过基本上可以肯定了,接下来琏哥儿一定会遭罪的。

可惜的是,没人在乎。

先前十二告黑状时,贾赦只冷眼瞧着,可这会儿十二被琏哥儿捂住嘴修理时,他却立马心疼上了。当下,贾赦上前分开俩儿子,瞪眼道:“一堆的正事儿要办,你俩瞎闹甚么?琏儿媳妇儿,这儿没你俩啥事儿了,你赶紧把琏儿带回东院去!”

琏哥儿无比震惊的望着贾赦,虽说贾赦这话乍一听是不算甚么,可联系到之前十二告的黑状,他还能有活路?!

却见王熙凤上前一步,巧笑倩兮的给长辈行礼告退,旋即便强拽着琏哥儿走了。

走了……

走了……

那拉淑娴一脸无奈的扶额,不过她也清楚王熙凤是个有分寸的,因而只眼睁睁的目送他俩离开。待琏哥儿小俩口走了之后,她才瞧了十二一眼,将人招到跟前,拿手戳他的脑门:“一天到晚的就知晓闹腾,都多大的人儿了?都要娶媳妇儿了,还整日里拿你哥哥开涮!还有,真以为你一跑几个月,先前的事儿我就给忘了?少做梦,我都攒起来只等着一并同你算总账!”

十二瞬间换上了一副被抛弃小狗的可怜表情,眼巴巴的望着那拉淑娴,半晌才委屈的哭诉道:“这不都是四皇子造的孽吗?他非要我陪他一道儿去塞外行围,我倒是想拒绝来着,偏他打小就被宠坏了,又任性又胡来。我也是没法子了,才同意跟他一起走。”

“是吗?”那拉淑娴挑眉,“我却是不知晓,原来四皇子是个刁钻的性子。”

这话一出,十二才意识到不对劲儿,想也知晓了,他娘跟渣爹过了大半辈子,怎么着也不可能不了解对方罢?尤其他娘还是从潜邸时就跟在身边的,更别提渣爹……渣是渣了点儿,可那也是登基多年以后的事情,最初人家的性子是很好的,趋于完美的那种。

当下,十二瞬间改口道:“说刁钻倒也不是,我猜可能是四皇子本身也头一次往塞外去,大约是想找个熟悉人跟在身边,到底也方便些。再说了,这四皇子看重我,也是我的福气。”

那拉淑娴依旧保持着端庄的笑容,格外和善的道:“哟,还是你的福气?那尚公主这事儿呢?别说也是四皇子干的?”

“这个……”十二极快的转着脑子,他是打算跟雍华公主好生过一辈子的,若是在成亲前就揽上一个逼迫的名头,那绝对不是好玩的。

想通了这一点,旁的就无法了。

“是四皇子保的媒!娘,您或许不知晓,雍华公主跟四皇子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他们姐弟二人的感情特别好,每日里都要见面说话,就连用膳的时候,也都互相惦记着对方。有一次,我同四皇子一道儿用膳,四皇子就指着一道他最爱吃的羊肉羹给雍华公主送去,偏巧这头才刚出了门,那头雍华公主也给送了一模一样的。可不就是感情极好吗?”

十二说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而这事儿倒也不是他编排出来的,只是这俩姐弟的本意却不是为对方着想。

四皇子是知晓雍华公主喜欢吃煎炸烤的肉类,最不喜欢那些个汤汤水水,尤其是羹和糊糊一类的。而雍华公主则是嫌弃四皇子没有男子汉气概,整日里就知晓吃些汤品,跟小姑娘似的,这才故意让人拿这道菜来调侃他。

可甭管怎么说,事情总归是真的,略偷换一下概念,就成了一出姐弟感情深厚的好戏了。

因着十二说的无比肯定,那拉淑娴虽隐约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对劲儿,可毕竟上辈子的乾隆帝可没有同胞姐姐,实在是没法做比较。因此,那拉淑娴只微微点头,算是将此事揭过不提了。

问题是,那拉淑娴还算好摆平,可这不是还有一个只知道胡搅蛮缠的贾赦吗?他原就极不乐意,这会儿听得十二似乎受了委屈,登时就忍不住发作了。

“不嫁了!咱们的琮儿才不嫁!回头我就像太上皇说的那般,找圣上一哭二闹三上吊去!”贾赦一把揽过十二,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我的琮儿都瘦了!”

十二默默侧过脸,不言不语。

连着跑出去了好几个月,他吃的好喝的好,每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将四皇子折腾得死去活来,除却被晒黑了之后,其实还略长高了一点儿,另外就是感觉身上结实了好多。至于瘦……大概是某人的错觉罢。

甭管怎么说,十二总算回来了,且赐婚的圣旨早就下来了,这是务必更改的事实。哪怕贾赦还不死心的打算折腾泰安帝,却也并不急于一时,毕竟回了府里,还得先去荣庆堂给贾母请安。

请安的事情倒是用不着那么多人呼啦啦的涌过去,十二只拉着璟哥儿一同去了,旁的人都是该干啥就该干啥。倒不是大房已经彻底无视贾母了,而是因着今个儿就是小年夜,等下半晌所有人都要去荣庆堂的,因而没必要争抢这一时半会儿的。

等到了晚间,因着泰安帝已经回来,之前也早有了消息传来,因而宫里的小年夜宴都是早已备好的。贾赦身为正一品殿阁大学士,是绝对要入宫领宴的,除此之外,旁的人倒是无需跑这一趟了。倒是十二,等来年成了驸马爷以后,却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入宫领宴了,今年还是消停些罢。

待下半晌,整个荣国府除却贾赦之外的所有主子们,齐聚荣庆堂,包括养在大房名下的惜春。

说起来隔壁东府也是真的心大,自打将惜春送过来养之后,就再也没有特地过来看过,当然吃喝用度也不送,连惜春跟前伺候的人,除却一个奶娘外,旁的全部都是荣国府的下人。也亏得大房这头对惜春欢喜得很,并不计较这种小事儿,但凡搁在旁的爱计较的人身上,指不定怎么委屈这孩子了。

不过,这样也好,算是坐实了收养之名,回头给惜春说亲之类的,也可以从大房这头走,哪怕到时候宁国府有意见……

有意见也给憋着,大不了让贾赦去交涉,看他到时候不掀了宁国府!

然而,在这种阖家欢乐之际,依着荣国府的传统,要不出意外才叫真的意外了。

还没等家宴正式开始,小辈儿那头就出了意外。

按着惯例,这种时候多半都是贾母坐在位于正堂的高座上,贾赦、贾政俩兄弟坐在右下首处,那拉淑娴和王夫人坐在对面才是。不过,因着贾赦不在,贾政一个人枯坐着也没甚么意思,他索性唤了珠哥儿、琏哥儿这俩大的,去隔壁的耳房说话。这仨人一走,等于留下来的除却女眷就是未成亲的小辈儿们了,这些人又分成了好几拨,贾母正同那拉淑娴和王夫人闲聊着,跟前自有李纨和王熙凤伺候着,至于十二则带着哥儿们在旁边说话,迎姐儿则带着姐儿们和小五、兰儿在玩翻花绳。

正当贾母说到来年开春十二的亲事时,只听得另一面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旋即便是哥儿们齐刷刷的惊呼声。

等贾母等人循声望过去时,就看到十二一脸懵逼的站着,身畔是面无表情的璟哥儿以及齐齐惊呼的二房庶子们。

再一看,似乎地上……

“宝玉!宝玉你怎么了?我的宝玉哟!”许是贾母眼尖,或是她素来眼里就只有宝玉一个,其他人还在愣神之中,她便已经惊呼一声,且立刻起身欲上前。好在鸳鸯一直立在贾母身后,见状立马上前扶了一把。有这么短暂的缓冲,那拉淑娴和王夫人也回过味儿来了,赶忙上前拦住贾母。

那拉淑娴道:“凤丫头去瞧瞧,好端端的这是怎的了?”

王熙凤答应一声,赶忙上前。见状,王夫人也忙给李纨使了个眼色,偏李纨从听到惊呼声后,就下意识望向迎姐儿那头,她的心肝兰儿因着年岁小,并不曾跟十二他们在一道儿,而是被迎姐儿、探春等人带着。

慌乱之中是没有半点儿时间可以耽搁的,李纨只是回头瞧了瞧,确定兰儿无事后,再回首时,王夫人已经气恼的回了头不再看她。偏李纨完全无所察觉,加上王熙凤已经查看清楚了,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那头。

十二苦笑连连。

甭管这事儿谁对谁错,他这群小子里头最大的那个,那他就得承担起所有责任来。又见自家弟弟黑着脸散发着寒意的模样,十二更无奈了,只能任由王熙凤唤了丫鬟将晕倒在地的宝玉抬到暖炕上,再开口慢慢解释了。

可还不等十二开口解释,因着哥儿们各自散开让丫鬟来抬人,以至于原本晕倒在地上的宝玉整个人暴露在了众人的注视之下。

昏迷不醒外加一脸血的宝玉……

“这是怎的了?怎的了?我的宝玉哦!快点儿去喊大夫,快点儿!!”贾母彻底慌了神,也亏得她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多了,没立刻晕厥过去,要不然宝玉事小,贾母一旦出了事儿,那才叫要命了。

彼时,那拉淑娴已经开口唤了十二:“琮儿过来。”

都不用开口询问,十二便老老实实的上前,垂头丧气的解释了原委。

事情很简单,也真的怨不得十二,只因事发突然,以至于他连阻拦的时间都没有。真要算起来,十二倒是觉得这完全是宝玉自找的。问题是,倘若今个儿是在荣禧堂面对自家爹娘,他这么说没啥大不了的,可当着贾母的面,他觉得自己还是老实一点儿罢,免得真的在大好的日子里把贾母气出个好歹来。

哀叹一声,十二道:“方才宝玉同璟儿说,叫他抗旨,叫他别娶林家姐儿,还说林家姐儿……是他的。”

最后三个字,十二真心是叹着气说出来的。他自家嫡亲的兄弟姐妹,怎么可能不了解呢?其实大房里头,真要算脾气好的,只有不是亲生也没养多久的惜春。可以完全不客气的说,除却惜春以外的所有人都不是甚么好东西。而璟哥儿,因着长相精致性子乖巧,很得长辈的喜欢,饶是如此,他也不是好惹的角色啊!

“然后呢?”那拉淑娴又问道。

十二瞥了一眼璟哥儿,见他仍黑着脸不吭声,登时更无奈了,偏那拉淑娴的问话也不能不回答,因而只尽可能简单的回道:“璟儿打了宝玉。”

这句话一出,甭管是先前看到过这一幕的,还是纯粹听了动静注意这头的,都将目光落在了璟哥儿面上。然而,璟哥儿虽面无表情却隐隐带着恼怒,见众人看过来也只梗着脖子不说话。

“宝玉!哎哟我的宝玉,璟儿你怎的下手这般狠?天呐,鼻梁怕是都断了,你你你……”贾母这会儿也已经在鸳鸯的搀扶下走到了宝玉跟前,一见宝玉满脸是血的模样,心疼的直拿手去捶心口。

其实,贾母素日里倒也挺疼爱璟哥儿的,可乍一看放在心尖尖上的宝玉一脸血晕迷不醒的模样,登时失了分寸,只一叠声的怪着璟哥儿。

璟哥儿依旧沉默不语。

那拉淑娴听得王夫人已经遣人去请大夫了,又见贾母不似快要晕厥的模样,便索性走到璟哥儿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状似好奇的道:“这是……吃味儿了?”

按说小孩子打架是常事,像大房这头,几个哥儿姐儿素日里没少掐到一块儿,尤其是迎姐儿和璟哥儿,这俩掐架的次数是最多的。倒是俩大的,琏哥儿十二以往极少掐架,一般来说都是十二单方面的碾压琏哥儿,偏琏哥儿没脸哭着告状,通常都是不了了之的。因而,那拉淑娴对于小孩子打架这种事情其实并不是很在乎。

可今个儿到底不同,贾母已经做出了这么一番态度,显然这事儿不可能跟以往那般处理,偏那拉淑娴并不认为璟哥儿错得有多离谱,又见他看起来是真的气狠了。这比起隔房侄子受的小伤,那拉淑娴还是更为在乎自家儿子会不会被气疯了。

等她开口调侃了一句后,都不见璟哥儿变脸,就知晓这事儿怕是真的难办了。

十岁出头的年纪,既可以算是小孩子,也可以算是半大少年郎,可偏生这个年岁既不像孩子那般好哄骗,也不像少年那般懂事明理。更重要的是,这事儿还扯到林家那头,以及圣旨……

给十二使了个眼色,那拉淑娴让他先将璟哥儿带回荣禧堂去。十二自是看明白了,忙拽过璟哥儿快步离开了荣庆堂。

大夫尚未赶到,宝玉也尚未苏醒。王夫人唤了丫鬟去端热水投了帕子给宝玉擦掉脸上的血迹。等血迹一擦掉,看起来倒是不似先前那般唬人了,可也正是因着擦了血迹,以至于让人一眼就能看出……

宝玉的鼻子塌了。

那拉淑娴走过去刚想表示一下关怀,冷不丁的看到王夫人用毒蛇般的怨恨眼神狠狠的剜了一眼贾母。登时,那拉淑娴愣住了,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过来了,敢情王夫人是真的笃定贾母有乌鸦嘴,才会在看到宝玉鼻子塌了后,第一时间想起贾母方才那句“鼻梁怕是都断了”。可问题是,打断宝玉鼻梁的人是璟哥儿,贾母之所以会这么说,应该是她看出来了罢?这跟乌鸦嘴怕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再看贾母,因着她这会儿满心满眼的只有宝玉,自是没有发觉王夫人这点儿小动作。那拉淑娴倒是发现了,却绝对不会捅破,她只按着原先的想法,略关怀了几句后,便耐着性子等待大夫的到来。

许是因着日子不对头,以往来的极快的大夫,今个儿迟迟未来。倒是约莫一刻钟后,宝玉幽幽的醒转过来了。

贾母立刻凑上前去,刚要开口,却听宝玉喃喃的道:“林妹妹是我的,妹妹她……我不要林妹妹嫁给别人,就算是璟四哥哥也不可以……林妹妹是要嫁给我的……”

一瞬间,所有听到这话的人皆变了脸色。

丫鬟们飞快的退后两步,旋即跪倒在地,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实到了极点的模样。王夫人则飞快的看了那拉淑娴一眼,旋即抬头让李纨带几个小的去旁边的暖阁坐一坐。那拉淑娴倒是淡定依旧,她极是了解十二,只需听个一句半句的就知晓真相如何,更别说宝玉魇着一事她早有耳闻。

当下,那拉淑娴便道:“凤丫头也下去罢,照顾那几个的便是。”

王熙凤答应一声,垂首告退的同时,顺便也将几个伺候丫鬟都唤了下去。

一时间,房里只余贾母、那拉淑娴、王夫人,并刚醒转过来的宝玉以及鸳鸯、鹦鹉俩大丫鬟。

“搁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回头大夫就来了,不若先将宝玉安置到里头的床榻上?”那拉淑娴淡淡的提了建议。

谁知,她话音刚落,方才还半死不活的宝玉猛地跳了起来,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哭喊着道:“大太太,大太太您行行好,别让璟四哥哥娶林妹妹好不好?林妹妹是我的呀,她一直都是我的呀,我不想让她嫁给别人……林妹妹本就该同我在一起!”

那拉淑娴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了一眼被宝玉紧抓着不放的胳膊,冷冷的道:“放手。”

宝玉一惊,下意识的松脱了手,面带惊惧的望着那拉淑娴,喃喃的解释道:“大太太您别生气,我不是想惹您生气,我只是想跟林妹妹在一起……”

“我没有生气。”那拉淑娴平静的道,“至于你,好生养身子骨罢。”又瞥了王夫人一眼,“是璟儿打了宝玉,回头我会让人将诊金、药钱一一送来。”

不等王夫人开口,那拉淑娴又道:“我身子骨略有些不适,那就先回去了。”说罢,便拂袖离开,走到门口时,又高声唤了王熙凤和迎姐儿等人,“……都走罢!免得留下来扰了宝玉养病。”

王熙凤何等精明之人,况且她压根就没走远,自是听到了方才那些话。当下,不单是唤了迎姐儿等人,还特地让人将耳房里的琏哥儿唤了出来。

可怜的琏哥儿,他真的是一头雾水,茫然的望着自家媳妇儿,刚想问甚么,冷不丁就遭了媳妇儿的毒手——被王熙凤在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一把——连呼痛声都未出口,便已被强行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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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贾赦夜里头回到了荣国府里,又顶着风霜去了荣庆堂,结果看到的却是格外冷清的一幕。

正堂空无一人,不远处的暖阁里倒是有点儿动静,去瞧了一眼却是二房那几个庶出的哥儿姐儿,问了丫鬟发生了何事,没得到像模像样的回答,倒是被引去了贾母房中。

一进到贾母房中,贾赦就闻到一股子浓郁的中药味,登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待抬眼望去,却见一群人围在床榻边上,而坐在床头的那人,只需看背影就知晓是贾母。再定睛看去,旁边守着的是王夫人并珠哥儿小俩口,贾政和兰儿并不在此。

那么躺在床榻上的人就无需猜测了。

贾赦上前几步,果然见是宝玉病歪歪的躺着,登时忍不住嗤笑一声,却在贾母等人回头前端正了面色:“这是怎的了?好端端的,宝玉又病了?”

王夫人和珠哥儿小俩口都有些尴尬,退到一旁低头不去看贾赦。贾母则是略瞥了贾赦一眼,旋即仍是回头一脸悲伤的望着宝玉。

见状,贾赦愈发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按说是宝玉病了,原也不需要这般大张旗鼓的。今个儿又是小年夜,怎么着也应该让宝玉留在耳房或者厢房那头,旁的人该干啥就接着干啥呗,顶多就是因着不放心宝玉,让王夫人去守着便是了,甚至让李纨帮着看顾些也成呢,怎么就直接给散了家宴呢?

亏的贾赦不知晓家宴压根就没开始过,不然他铁定更要腹诽不已了。为了个黄口小儿连节日都不过了,关键是宝玉他一看就是面色红润身子骨康健,除却神情有些蔫蔫的,还有啥问题呢?

见没人理会自己,贾赦也懒得再耽搁下去,虽说小年夜不算啥,可他还是想跟自家媳妇儿孩子们聚在一道儿,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才跑来看隔房的熊孩子呢!

当下,贾赦抬腿就打算离开。

“大老爷!”宝玉忽的挣扎着起身,高声唤道,“大老爷慢点儿,宝玉有事相求。”

在那一瞬间,除了贾赦之外的所有人面色都极为难看,包括贾母在内。

诚然,贾母格外的疼宠宝玉,是恨不得放在心尖尖上捧着的那种溺爱。然而,甭管有多溺爱,璟哥儿跟黛玉的亲事那是由太上皇下了赐婚的旨意的。哪怕太上皇的权利并不如泰安帝,可这又不是甚么军国大事,泰安帝脑子有坑才会去反驳。可撇开这俩人之外,又有哪个胆敢违抗赐婚的旨意呢?

荣国府诸人不敢,宫里的元姐儿自然也不敢。饶是贾母再怎么疼爱,她都不可能拿阖府上下的性命并宫里娘娘的前程开玩笑的。

这事儿是必然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