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只是很勉强活着,稍一不小心极可能让这具身体成为一具尸体,她又得当游魂了。上次离魂时有染淢镇压着,若这次再有意外,自己怕是只能当游魂了。

鞠尘皱起眉头,突然想起先前与陆嬅浓谈话。不知怎么,陆嬅浓那种咄咄逼人口吻令她心里像堵着一块石头般难受。没有反驳不是认同,而是陆嬅浓奇怪态度。那个表里不一姑娘不是一向自诩自己是个路人甲打酱油兼看戏么?那一翻话倒显得她入戏太深了,竟然教训起自己来。

困难起身摸索着拿起挂在屏内上外衣套上,系好腰带后,鞠尘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杯温冷白开水润喉。天青色茶杯抵在唇边,鞠尘突然想起梦中好像有一种很柔软东西烙在唇瓣上。

伸手抚着微凉唇瓣,思绪一时间飘飞。

月色如水,远处铁筝玉箫声竟相响起,互不相让,犹如博击斗技。不用身临其镜也可从这乐声中遥想现场激烈。奏乐声愈来愈急,已然到了短兵相接、白刃肉博关头,突然间远处海上隐隐传来一阵长啸之声。

那啸声却愈来愈近,想是有人乘船近岛。浑厚啸吟仿佛笼罩了整片岛屿。届时铁筝声一转,铮铮两下,声如裂帛,筝与啸声交上手。过不多时,洞箫声也加入战团,箫声有时与长啸争持,有时又与筝音缠斗,三般声音此起彼伏,斗在一起。

啸声忽高忽低,时而如龙吟狮吼,时而如狼嗥枭鸣,或若长风振林,或若微雨湿花,极尽千变万化之致。箫声清亮,筝声凄厉,却也各呈妙音,丝毫不落下风。三般声音纠缠在一起,斗得难解难分。

鞠尘听得清楚,心中了然,现在竟是求亲开端,洪七公刚抵达桃花岛。

不过,鞠尘很不解是,为什么求个亲也选在晚上呢?黑灯瞎火难道比大白天更有气氛么?

55谈论情事

谈论情事

积翠亭里东邪西毒北丐相斗,求亲方是伊始,关于这场桃花岛胜事向来为武侠迷所乐道,然而鞠尘是绝对不会去凑那等热闹的。

听了片刻,感觉体内气息渐渐缓和,虽然手脚有些发软,但到底没有先前吐血时炙烧一样的难以忍受了。鞠尘随意束好长发,便起身出门。

桃花岛里房屋的门户有如虚设,若无风雨,大门日夜洞开着。鞠尘走出门外,抬首便望见繁星在天,花香沉沉,与远方若隐若现的乐声形成一种奇妙的气氛,令人忍不住闭眼凝思,仿佛天地之间只余自己一个人的寂寥与求之而得的安宁。

鞠尘从来不是个理解寂寞的人,看看幽深如晦的天空,手里摸着腰侧小荷袋里的两颗玉石,眼光微沉,提步走入花树深处。

依寻着记忆,鞠尘走走停停,偶尔凝神侧听花中精怪的戏耍之声,那条与得到鞠尘灵力相救的翠青蛇半途从林中钻出来缠到鞠尘手腕上,吐着蛇信为鞠尘指路。

没有谁比桃花岛中土生土长的动物更清楚桃花岛的地形了。除了凡人肉眼无法看得见的妖精鬼怪,动物也是最亲近祀风师的生物,自然能为鞠尘所驱使。

透着如水的月色,鞠尘来到冯蘅的墓前。

佳木葱笼,异卉烂缦,那墓前四时鲜花常开,据说每株花木都是黄药师精选的天下名种,溶溶月色之下,各自分香吐艳。鞠尘幽幽然的站在墓前沉思,白色的衣袂猎猎作响,长长的青丝如绸丝丝轻舞飞扬,在夜色中有种朦胧的清美与脱尘,但也给人一种诡异的惊悚感。

按着记忆,将墓碑向左推了三下,又向右推三下,然后用力向前扳动,墓碑缓缓移开,露出一条石砌的地道,鞠尘毫不迟疑的提步走入地道,转了三个弯,又开了机括,打开一道石门,直进入墓中圹室。

室里黑魆魆的,入目只隐约可见青色的暗影。鞠尘摸索着,亮火折把将灵前的琉璃灯点着。这一切做起来倒没什么困难,毕竟以前作为祀风师时,她大多数在夜间行动——夜间百鬼横行,是精怪的天堂,那时养成她昼伏夜出的作息习惯。

灯光之下,圹室一目了然。最惹人注目的便是挂在墙上的一副黄药师亲手为亡妻所绘的遗像,那是永远停留在黄药师心目中的阿蘅,无可替代,一颦一笑,自有绝色。

这幅画像中的冯蘅和她第一次所见到的冯蘅的魂魄极为相似,一样的温婉灵动、雅治精灵,与黄蓉极为相似,当然与鞠尘所展现出来的淡漠清冷形成强烈的反差。虽然是同一躯壳,但从神态中便可看出她与冯蘅是极不相似的。

想罢,鞠尘心里有些烦躁,她厌烦黄药师将自己当成冯蘅,虽然黄药师不说,但偶尔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是明明确确的用看冯蘅的目光看着自己,直到她冷冷的回望过去,又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再看过去,圹室中壁间案头尽是古物珍玩、名画法书,没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的精品。黄药师当年纵横湖海,不论是皇宫内院、巨宦富室,还是大盗山寨之中,只要有甚么奇珍异宝,他不是明抢硬索,就是暗偷潜盗,必当取到手中方罢。他武功既强,眼力又高,搜罗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这时都供在亡妻的圹室之中。那些明珠美玉、翡翠玛瑙之属在灯光下发出淡淡光芒,可谓是奢华之极。

不过,鞠尘要找的东西不并不在这些珠宝之列。在凡人眼里,“天地玄黄”四灵玉只是极为普通质拙的石头罢了,却不知对于她们祀风师来说是天下难得的宝物。四玉沦落人间已久,分散各地,只得徒步一一收集。

拐过毡帷后是一方玉棺,不肖说定是冯蘅埋香的地方。当然,因为她现在站在这里,里面便只是一些衣冠罢了。

玉棺不远处有一处架子堆放着一些古玩,也是价值连成的东西。鞠尘顺着感觉的牵引,从最上面的一层中取出一个雕着奇怪花纹的橿木色的盒子,充沛的灵力便是从这里面传递而来。

喜悦的感觉在胸坎炸开,鞠尘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一阵刺眼的光线过后,终于将潜藏在桃花岛中的玄玉收回。当齐聚四灵玉时,染氏一族祀风师诅咒的命运将会更改,她的徒儿染相思应该不会像她一般过早死亡罢。

将玄玉放进腰间装玉石的荷袋里,鞠尘从怀里摸出一个青玉色的锦囊,沉吟良久,还是决定还了冯蘅的心愿,将她当初嘱托自己交给黄药师的遗物留在这圹室。虽然不是亲手交与黄药师,但也是在黄药师的势力范围,相信黄药师对冯蘅痴心一片经常进入这墓室定然会看到这个锦囊的。

将锦囊端端正正的放在玉棺上,鞠尘不再停留,熄了灯后离开墓地。

刚回到地面,一阵夏夜的凉风拂面,鞠尘尚未有所感,圈在手臂中的翠青蛇爬出来,朝不远处葱葱郁郁的花木嘶嘶的叫着,有如威胁。不知道是不是鞠尘的灵力改变了它的体质,这条翠青蛇出乎意料的有灵性,能在黄药师手里逃生——虽然是鞠尘求的情,但也算是厉害了。所以鞠尘从来不怀疑它的敏感灵性。

“是谁?”

鞠尘目光清越,定定的看着翠青蛇嘶叫的方向。虽然黄药师默许她在桃花岛可以来去自如,但这种时候这样的地点出现在这里,着实是不妥的。

在鞠尘暗自戒备时,躲在黑暗中的人倒是大大方方的走出来。月光下素色的衣衫,梳着简单发髻的少女赫然是此时应该在积翠亭那边观看二男抢一女戏码的陆嬅浓。

“鞠姑娘。”陆嬅浓大大方方的对鞠尘微笑,“好巧啊,你身体没事啦?”

陆嬅浓的语气就像“今天天气真不错啊”一般自然,但那神态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可以说这姑娘虽然镇定若无其事的模样,其实演技有些拙劣,转移话题也生硬得紧。

不过,对于向来面瘫与事不关已的某只来说足够了。

鞠尘颔首,神色不变,“嗯,好多了,先前多谢你的照顾。”

神态间没有一丝尴尬无措与想方设法掩饰的的慎重,看得陆嬅浓着实有些郁闷。陆嬅浓觉得这位鞠尘姑娘真是个奇葩,虽然比起神雕的小龙女通透不少,但却是个拒绝麻烦的人物,竟然将人类的七情六欲列为麻烦事情,像个苦行僧一样修身养性,片刻不沾。所以,爱上她的人真是很倒霉,可怜的黄GG啊…

“陆姑娘,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清清冷冷的声音将陷在YY中的某人弄醒,眼见白衣轻晃欲离去,陆嬅浓施展轻功掠过去,拦下今晚走得特洒脱的女人。虽然鞠尘仍是像平日的冷冷淡淡的,没啥表示,但陆嬅浓却觉得今晚的鞠尘给她一种古怪的感觉,仿佛放下了心中的事情,随时将要离开般——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偶尔还是挺准的。

鞠尘挑眉询问,陆嬅浓挠挠脑袋,很不好意思,然后又莫名兴奋起来,“呐,不知道现在进行到什么地方了,我们去凑热闹吧!”说着,亲亲热热的拉着鞠尘往那边行去。

高兴的少女明眸皓齿,极为美丽动人,灿烂的笑容没心没肺,仿佛对这世间的一切回以无比的热忱。令鞠尘不禁忆起了陪伴了她半生的女孩,染相思也总是这样爱笑爱闹,对什么事情都喜欢凑凑热闹,然后评头论足。

不由的,淡泊的心微微发软,鞠尘没有拒绝少女的拉扯。

“其实,我啊也不是故意躲在那儿的,先前见你睡得熟所以便偷跑去看热闹了。师祖吩咐我好好照顾你,可是一回来便不见你了,寻了很久才发现你的踪影…”

陆嬅浓说,语气轻快平常,好像说的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鞠尘垂眸神色不变的与她穿过桃花岛的花树,安静的听着少女的唠叨。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有什么目的,但我知道你应该不会伤害他们的,你来桃花岛的目的我当然很好奇,不过你不说我也勉强不了,是不?只是希望,无论什么时候,请你不要伤害他…”

陆嬅浓双手负在身后,步划轻快无比,与语气中的凝重极不相符。

“当然,只要熟悉这个故事的人对桃花岛主皆有一定的好感,我当然也是啦,不过却不是什么至死不渝的感情。先前是因为我那傻爹爹的嘱托,让我在师祖身边尽孝道,而后,师祖也教了我很多东西,他是个会让人打从心里敬佩爱戴的人物,和他接触后,你会发现他很多书中所没有描述的东西,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自己特有的魅力的人…”

“所以,请你不要伤害他。”

眉头微微拧起,鞠尘在陆嬅浓恳切的目光中冷冷的说道:“抱歉,我想陆姑娘你多虑了。”顿了顿,鞠尘声音冷硬,“这也不该是陆姑娘你应该管的事情。”

她当然不会去伤害黄氏父女,先不说身为守护人间福地的染氏一族的祀风师不允许伤害这世间的任何生灵——违之必遭天谴,这是上天赋予他们染氏族人异于常人的强大的能力的同时,也同时限制了他们利用这种能力的权利——但说冯蘅临去时的嘱托,君子一诺,如石之坚,似海之深,她定然也不会做那悔约之人。

陆嬅浓的反应是掩着脸,痛苦不堪的模样。

半晌,陆嬅浓放下手,一脸正色,“鞠姑娘,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你会带给他们的伤害,我的意思是——感情。”

鞠尘的神色越发淡漠,可无可不无,只有她自己知道缩在长袖下的手微微弯曲,挠着手心——这是心烦意乱的表现。

陆嬅浓歪首看她,“这么久的时间,你真的对黄药师没有感情么?”

56未知变故

陆嬅浓拉着鞠尘悄然而行,然后看了看地形,挑了棵足够高大浓密的大树,托着鞠尘的腰扭身纵跃,立于树顶,兴高采烈看起热闹。

此刻第二道试题已接近尾声,当看到郭靖左手兀自拎着一只鞋子,向黄药师称谢的情景,不禁掩嘴窃笑。真人版的现场永远比书页记载的更为精彩,也比影视多了些难以描摹的写实古意和身临其镜的震撼。

黄药师此时心微略动,见着郭靖也并不觉得憨头憨脑的可厌了。比试已过二场,二场皆是郭靖赢得,只是傻小子终究是傻小子,心拙脑笨,难解他意,让人好不容易平息的恼意再起。黄药师仍是较喜欢欧阳克这等才貌风流过人的人物,自己的宝贝爱女当与此等人物相配。望向欧阳克,清朗的月光下,白衣胜雪,执扇翩跹,难掩风流雅致。

恍似眼前划过那人白色的衣袂,带着丝丝清冷与淡漠,从容走过,不留一丝尘埃。黄药师心神微敛,暗叹自己年岁渐大,终究难逃一个情字,这让他深深自责,仿佛觉得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悸动,辜负了阿蘅。

心中骤然有千百结也不过是瞬息间的事情,黄药师俊容冷峻如玄冰,丝丝寒气从点漆似的墨眸迸出,让黄蓉生生打了个哆嗦,以为父亲恼靖哥哥会错意,又惊又急,先前的喜悦折了大半。

黄药师伸手拉开欧阳克耳上蒙着的丝巾,说道:“论内功是郭贤侄强些,但我刚才考的是音律,那却是欧阳贤侄高明得许多了…这样罢,这一场两人算是平手。我再出一道题目,让两位贤侄一决胜负。”

此言一出,众人皆知黄药师心存偏袒。

陆嬅浓晃着脚丫子,悄悄对鞠尘说着八卦:“其实我觉得无论是才情样貌,欧阳克与蓉儿更加相配的,不过如果没有郭黄配,这便不是射雕了。蓉儿那傻丫头整颗心都黏在郭靖身上,怕是收不回来了。昨儿个她站在院子里痴痴的望着同一个方向很久,想是害相思之病了,气得师祖差点没将这妮子给提溜回房里锁着…”

耳边像是有好几只麻雀在叽叽喳喳的吵闹着,鞠尘也不喝止,就这么轻盈在坐在树冠上沐浴着夜色,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

见鞠尘四平八稳的端坐在树上,陆嬅浓好奇之余,深深的嫉妒了。明明不会武功,只是个平常的普通人罢了,为毛姿态如此从容,简直是让她这个从小苦练武功的人嫉妒嘛。难道这便是主角特有的王八之气?

突然感觉一道凌厉的视线穿透而来,陆嬅浓来岛数日,对这种视线已不陌生,忙心虚的正坐,摆出正正经经严严谨谨的表情。这种感觉仿佛学生时代上课开小差看N18书被老师当场捉获一样的恐怖哇。

竟然被发现了!偷偷吐吐舌,陆嬅浓从来不怀疑黄药师的厉害,自也不敢自恃自己没有被发现。当然,即便发现了也不要紧,还有一个共犯呢——这便是陆家姑娘很热忱的拖着鞠尘来凑热闹的原因,有难同当。

当然,鞠尘仿若无所觉般,依旧沐浴着清朗的月光,吹着桃花岛夏季特有的海风,悠然自得,从来没有将黄药师凌厉的视线与怒气放在心上,让陆嬅浓和黄蓉好生羡慕。

第三道试题如期开始,黄蓉使诡计百出,千方百计破坏欧阳克的朗诵。陆嬅浓这个嘴巴闲不住的姑娘叽叽咕咕小声的作着评价,仿佛像是在茶楼看说书唱戏一般。如果黄药师知道他认可有可造之材的徒孙如此想法,非愤怒得一掌毙了这丫不可。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第三道试题竟然没有比完,原因在于周伯通竟然提前出来捣乱,陆嬅浓吓得差点没有倒栽在树下。

欧阳克背诵至半,磕磕绊绊,偏偏黄蓉时不时的来一句打岔“不对,背错了!”,欧阳锋目光深邃,手中的人头杖时轻时紧的抚摸着,黄蓉的打岔明果果的故意,让他不能只当小女儿顽劣,但见人家正牌的父亲只是含笑倾听,摆明允许女儿的把戏,西毒欧阳锋只得忍了下来。

正背诵着,岛上突然一声怪异的长啸声响起,贯气长虹,在这样的夜晚中显得凄厉森寒至极,仿佛声音之人正忍受着什么深入骨髓的恐怖事情。众人俱是一惊,正不知为何时,便远远的见一个须发苍然的人影蹦跃而来,那惊惧到极点的声音便是由他发出,奔驰的速度极快,一边手舞足蹈,疯疯癫癫。

“哎呀,是老顽童周伯通!”陆嬅浓吃了一惊,有些惶然的看着鞠尘,眼里为这与印像中的突发事情惊讶万分。

郭靖也认出了周伯通——毕竟相处了好几日嘛,见月光之下周伯通神情颠狂,似醒非醒的模样甚至是可怜,郭靖纵身前去,疾呼一声:“周大哥,你怎么啦?”

然而周伯通却是神情迷茫,仿佛已认不得人。虽然神智不清,但是武功在当世已是高手,竟在手舞跳蹈间一掌将郭靖挥了出去。幸亏郭靖近来得奇遇,不然早已教周伯通这掌打得筋脉尽断而死。

顿时现场一片热闹,黄蓉惊呼着飞快跑去关心她的靖哥哥了,欧阳克迟疑一下,求美心切,也不甘示弱跟上,向黄蓉大献殷勤。周伯通乱走乱叫,嘴里咯咯叽叽的叫着什么“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竟然一跃而起,摸到了陆嬅浓和鞠二人栖身的树上,月光下,鞠尘一身白衣甚是醒目,周伯通仿佛遇见了救星般,怪叫一声,大叫:“他来了,他来了,快快救救老顽童…”

周伯通困囿桃花岛十余年武功精尽不少,已是当世少有的高手,陆嬅浓哪是对手,还未来得及拉住鞠尘逃走,周伯通已如鬼魅般疾驰而来,捉住一只手鞠尘便走,风声呼啸,两道身影踏着月色几个跃落消失。

欧阳锋惊见变故,心里微惊,却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随机应变,但听到耳旁微风鼓动,便见一道青色人影踩着月色清风追逐两人而去。随后,又见原本应以黄蓉为重的欧阳克竟然施展瞬息千里紧随而去,欧阳锋想起自己侄儿那风流性子,不得不放下原本的策略,也跟上去瞧个明白。

陆嬅浓见鞠尘被老顽童捉走,又惊又恐,已然忘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的东西,凭感觉而行,眼见尾随而至的青衣,当下什么也没想的跟了上去。

现场除了几个不知所措的哑仆和欧阳锋带来的仆人美姬,此时只留下被周伯通打伤的郭靖和搂着郭靖又惊又急的黄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上人的伤势令她心急如焚,当下泪盈于睫,好不可怜。

一路尾随跟踪,黄药师心里同样又惊又怒,当时见老顽童周伯通将鞠尘捉走,脑海一白,回过神时自己已是提气跟上,根本什么也不及思量。黄药师抿紧唇,迎着疾走而压面而来的风,足下加劲,如飞般穿过竹林,心里早已不分青红皂白的将老顽童恨上一个层次。

众人皆知桃花岛上道路古怪,不敢落后,各自施展上乘轻功,紧紧跟随,不一会儿便到了周伯通所在的岩洞外。这个岩洞原本洞口不深,在外头便可一眼窥到底,可现下,月光像是被有意识般阻挡在洞外,里面漆黑一团,无法窥探虚实。而周伯周与鞠尘便消失在里面。

黄药师双眸幽深如晦,俊雅的容颜上一片森冷酷寒,瞧得后头跟上来的欧阳锋暗暗心惊。欧阳锋认识黄药师已久,对东邪的认知不可谓不深,那被掳去的姑娘分明是他一直欲查寻清楚的鞠尘姑娘,数月来得到消息极少。模糊的来历,高深莫测的本事,这样的人,在不明其中的人们定然会暗中警惕不已。而黄药师此时脸上的神情酷冷之下分明是担忧与惊怒,想必那姑娘在东邪心中的地位不可言,就不知道她到底是何种身份了,莫不真的是东邪还有另一个女儿,便是这鞠尘?(冯蘅的模样与黄蓉有八分相似,加上这鞠尘附身后冯蘅的身体被定格在年轻貌美的双十年华,莫怪老毒物会如此想~)

黄药师的身影轻飘飘的纵起,犹如凭虚凌空一般,几个起落,便已跃到了洞口前方一米远处。他左足刚一着地,突觉脚下一轻,踏到了空处。他猝遇变故,毫不惊慌,右足在空中虚踢一脚,身子已借势跃起,反向里窜,落下时左足在地下轻轻一点,哪知落脚处仍是一个空洞。此时足下已无可借力,反手从领口中拔出玉箫,横里在洞壁上一撑,身子如箭般倒射出来。拔箫撑壁、反身倒跃,实只一瞬间之事。

然而,洞外的阻隔可以看出是人为所致,待方欲进洞时,却仿佛被一道隐形的门阻拦在外一般,人无法再进去,里面黑魆一片,即便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在夜里观物也如白日般畅行无阻,可这会儿目之及极,只是一片不可测的黑暗。

轻哼一声,黄药师退至洞前,执着玉箫轻叩那道立在洞口的屏障,仿佛能听到玉箫叩击在物体上的铮然之音,伸手摸去,一片冰冷的触感。这不是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所产生的幻像,而是真实存在的,相信在八卦阵法的造诣上,没有谁能忽悠得了桃花岛岛主。

沉默在此刻降临这个天地,难以理解的未知的事物令这群仗持武艺的人们保持缄默。

难耐的等待在众人中漫延,除了欧阳锋,其余三人皆担忧着洞里不明状况的鞠尘,至于周伯通,如果事后黄药师没有恼得撕了他也算他走运,王重阳的鬼魂保佑了。

57、还不能死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可怜…”

阗黑的夜色,无边无际,仿佛一下子从清朗皎洁的天地走入无边地狱,世界除了黑,还是黑,伸手不见五指,连草丛间的夏虫也为之蛰伏不起。

鞠尘默默的听着周伯通喃喃自语,声音里分不清是悔恨或是相思。这是周伯通与瑛姑的定情之诗《四张机》里的词句。若不是真的隐入极狂乱的境地,想必周伯通也不会胡涂的将那诗句如此叹出。

鞠尘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着,碰触到倒伏在地上的周伯通的衣摆时,周伯通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因为陷入魔魇中力气大得不可思议,估计鞠尘的手腕已被他掐出了血痕。

周伯通糊里糊涂的嚷着:“…老顽童做下那等卑鄙无耻的事情,还有甚么脸面见他们…师哥,老顽童破了戒,没有脸面见您…”

反反复复皆是愧疚悔恨的叨念着,声声长息。

鞠尘忍着手上的疼,按住周伯通的手腕,将她自身的灵力渡过去,以稳住老顽童周伯通被诅咒搞得混乱的神智。周伯通生性纯真,爱作弄别人,习武成痴,不拘小节,平日虽然疯疯癫癫的,但绝对不会神经衰弱至此,任自己莫名的完全陷于自己的幻觉中无法自拨。

涓流的灵力如安神剂,让周伯通渐渐平静下来。或许当他清醒以后,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离开过这个岩洞,并且神若癫狂的做出这种事情。

枯枝被踩断发出的吧唧声响起,鞠尘仍是安安静静的蹲跪在地上按压着周伯通的手腕以制止周伯通再次狂乱,黑暗中,锐利的银光闪过,脖颈边多了一个冰冷炙人的兵器,发出森森寒气。

鞠尘不动,那执剑的人也安静的立着,直到周伯通安静的睡过去,鞠尘方收回手。

“染淢,你要杀我?”鞠尘冷冷的问。

锋利的剑刃逼近一步,鞠尘可以感觉到脖子被割出一条血痕。

“你知道?”嘶哑的声音响起,来人承认了他的身份,声音不复往日的冷漠傲骨。

“老顽童周伯通我虽然认识不深,但也知道以他的性格再疯癫也是绝对不会做出刚才的事情。而且我身为染氏一族的祀风师,若是连周伯通身上咒术的痕迹也感觉不出,早就死了。”

幽幽的光亮起,硕大的夜明珠被一道劲风疾射而去,镶嵌在墙壁中,青白的光线照得整个山洞里无所遁形,甚至是此时拿剑威胁的搁在鞠尘颈项上的染淢也一清二楚。

对于染淢的行为,鞠尘仍是那副可无可不无的样子,无半丝惊讶。

半晌,染淢面色复杂的将已沾上鞠尘的血的剑收回,慎重的后退一步。

“属下见过祀风师大人!”

鞠尘唇角微挑,似是嘲弄又似抿唇的动作,声音不急不徐,“说吧,你设计周伯通将我引来这儿为的是什么?”说着,鞠尘挥手,一道化作白芒的灵力激射入周伯通身上,很快的将染淢施在周伯通身上的咒术解除。方才她只是以灵力渡化让周伯通清醒,并没有解除他身上的诅咒。

染氏一族的人竟然破例对凡人使用族中的禁咒以此控制他人,这让鞠尘心微沉,怒气在胸坎迸发。

老顽童平时快活无羁,像个小孩子般爱玩爱闹,偏偏年轻时做过一件错事,成为他心里永久的心魔疙瘩。周伯通武功高强,原本武功越是厉害的人精神力越强,并不容易被咒术控制。所以鞠尘料想,周伯通这等武功高手不是普通的咒术可以控制的,必是借用了古老的禁咒,在周伯通不设防的情况下被染淢趁机下咒,引发出心魔,才会做出将自己掳到此的行为。

染淢似乎觉得很难堪,别过脸轻轻的说道:“祀风师大人,听说您正在寻找我们族里遗落人间的四灵玉?”

鞠尘面颊抽动,幽幽的黑眸直直的望着他,清冷的眼眸永远无一丝波动,像最脆弱的黑水晶,却又清冷如坚韧的冰晶。白衣墨发,不沾尘俗的干净与清冷揉合,让人无法逼视,一瞬间只觉得所有的罪恶如世间最污秽的东西,让人不禁自愧形秽。

鞠尘冷冷的勾动唇角,“是又如何?”

染淢面色大变,“祀风师大人可知我们一族将四玉遗落人间的用途?”

“知道一些,但我认为那只是无稽之谈!”鞠尘站起身,长长的袖摆在夜风中轻扬,坚忍而宁谧。

过去的一年,鞠尘带着何沅君不远万里重回染氏一族聚居地,就是为找寻破解祀风师诅咒的方法。现代的染氏一族因受历史及现代文明影响,很多东西已不存在了,所以鞠尘一直没有看过有关染氏一族祀风师的诅咒。来到这个时空后,鞠尘寄希望于这个时间里染氏一族中众多在二十一世纪早已遗失的古老文献,鞠尘也在那一年里翻遍了族里众多现代所没有见过的古老的文献,其中从一本书中看到了记载祀风师的宿命诅咒的资料,发现与四玉有关。

当然,世间万物皆是相克相生,四灵玉可破诅咒,在某一方面也是染氏一族人忌惮的存在。

“大人,长老们并不认为那是无稽之谈,他们让属下制止您收集四灵玉的行为。”

冷色在染淢眉间弥漫,染氏一族是所有族人的信仰,是他们灵魂所侍奉的神祇,他们无法承受染氏一族将有可能面临的困厄,而这一切,只因为鞠尘想破解染氏一族承天命而生的祀风师受诅咒的命运。

染淢未竟的话鞠尘可以理解,如若她坚持收集四灵玉,染氏一族将不惜一切代价格杀。只要她死了,就没有人再打四灵玉的主意。会在现在才开始行动,也是因为之前鞠尘保秘得好,偏偏只有祀风师才能感觉到灵玉所在之地,而现在这一辈的染氏一族的祀风师未成年,所学和灵力未成,无法与鞠尘抗横,使得族里的长老莫可奈何之余,在知道鞠尘的目的后,便千方百计的想破坏掉鞠尘的计划。

鞠尘的反应是轻轻蔑蔑的看着他,“这是不可能的。”她绝对不会再让她看大的女孩经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鞠尘有多清楚染相思一直想活下去的愿望,不求能长生不死,至少可以有像个普通人那般的寿命,活到七老八十,在发白齿摇后躺在安乐椅上听着小孩子从身边跑过的欢笑声。

她的责任在上一世便已结束,这一世,虽然在染氏先祖将她的魂魄招至这个时空时便告诉她,让她善尽染氏族人的职责,但并不是让她处处受掣,什么也不做的再当一次傀儡,鞠尘绝对不可能只受他们监视利用。

而她现在很确信自己在未破解祀风师的诅咒时,还不能死。

“大人,属下并不想冒犯您!”

鞠尘的反应永远是平静的让人以为所有的一切在她眼里不过是不值得提的东西,只是平静的问道:“你是几时来桃花岛的?阿沅呢?”

“三天前,您知道桃花岛的地形并不能困住我们。何师妹甚好,听说目前与归云庄的少主情投意合。”

染淢如实的话让鞠尘的脸皮有些抽动。

“你在桃花岛观察几日,最后挑出周伯通来设计出这一出戏么?趁众人措手不及之时,让周伯通将我捉来,在洞口设下普通人无法逾越的屏障,好完成长老们交给你的任命。”鞠尘边说着边暗暗的调整体内的灵力,刚才给周伯通渡灵力时损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