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画栋的东宫太子府,到处是一片白雪,翻卷如云,层层叠叠的宫檐上好似拢了一层洁白的轻纱,晶莹的冰菱垂吊在廊檐之上,在灯光的照射下,说不出的华美精致,长廊玉柱之间,下人不时的穿梭而过,踏地无声,到处一片寂静,谁也不敢发出半点的声响。

太子殿下昏迷不醒,谁敢在这时候弄出半点动静,分明是找死。

太子寝宫,三足绘龙腾图案的青鼎中燃着薰香,水烟色的轻纱飞扬,华丽的龙凤大床上此时安静的睡着一个人,时而蹙眉,时而低喃,不停的说着胡话,却一句让人听不懂。

太子殿下被侍卫送回东宫太子府后,发起了高烧,宣了御医,开了药,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不过好在烧退了不少。

寝宫内,一道瘦小的身影不停的来回踱步,嘴里焦急的低喃着。

“这可怎么办?殿下若是再不醒的话,娘娘知道了一定会心疼死的。”

这说话的人,乃是太子宫的总管太监郑同,郑同乃是皇后娘娘特别指派过来侍候太子殿下的,是东宫太子府的第一人,这个郑同长相不起眼,手段却很辛辣,而且惯使各种酷刑的,东宫太子府里人人都怕这位郑公公,比怕太子还要怕这个人。

不过郑同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对太子容臻却十分的忠心。

寝宫里,郑同正焦急不安,屏风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来,一名红衣宫女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来便恭敬的禀报:“郑公公,皇后娘娘派人过来问太子殿下的情况。”

郑同一惊,皇后知道殿下昏迷过去的事情了吗?想想又觉得了然,殿下在宝芝林那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肯定传到皇后娘娘身边了。

郑同望了大床上的人一眼,看到床上的人依旧蹙眉深睡,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郑同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停下,回望了一眼待在寝宫里的红衣宫女。

“春裳,你在这里看着点,若是殿下醒了,立刻叫我。”

春裳点了一下头,越发的小心的回话:“是,公公。”

郑同领着两个太监走了出去。

寝宫里,春裳徐徐的起身走到了龙凤大床前,望着床上蹙眉沉睡的太子殿下,殿下长得并不出色,而且懦弱无能,是大历的三无太子,一般女子根本不想嫁给这样的太子,但是对于一个宫女来说,若是能嫁给太子,哪怕做一个小妾也是好的啊。

春裳的眸光不由得幽暗下去,心口扑通扑通的跳起来,如若她能爬上太子殿下的床,从此后可就一跃而成为人上人了,这是她的机会。

往常太子的一应事务并不假手她们这些宫女,全都是郑公公亲自过问的,这可是她的机会啊,唯一的机会。

春裳的心思活了,她飞快的掉首望了寝宫一眼,寝宫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此时可是最合适的时机,殿下昏迷不醒,她若是和殿下纠缠在一起,即便没有成其好事,这事别人也是不知情的,她可就顺利的成为殿下的侍妾了,何况她相信,只要她撩拨,殿下一定会与她行鱼水之欢的。

殿下这样的年纪,正是生猛的时候啊,春裳心思一定,再不做她想,身子往床上伏去,手指直往床上的人衣襟伸去,一只手如一条小蛇一般的往太子殿下的衣襟里钻去。

大床上的人,因为这冰凉的触感,眉蹙得更紧了,身子忍不住轻颤了一下,同时十分的厌恶这样的触感。

那只手却完全不懂她的厌恶,越来越深的往她的胸前摸去。

大床之上的凤玉璇,心中的火气一点一点的燃烧起来,她从来不喜欢别人碰她,这是什么人,竟然胆敢碰她的身子,还胆敢往她的胸部摸去,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床上的人陡的睁开了眼睛,一双瞳眸溢满了戾寒的煞气,说不出的嗜血,她抬手一巴掌对着床上一个莫名其妙对着她摸来摸去的女人,狠狠的扇了过去,一巴掌把那毫无准备的女人给打翻了出去。

“你个贱人,竟然胆敢对我动手动脚,你是想死吗?”

春裳被一巴掌扇到地上,脑子嗡嗡作响,同时听到太子殿下的雷霆怒喝,不由吓得脸色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扑通扑通磕头:“殿下饶命啊,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宵想殿下,奴婢该死,殿下饶过奴婢一次吧,以后奴婢再也不敢了。”

寝宫里面的动静惊动了外面正领着人过来的郑同郑公公,郑公公一听里面的动静,便知道太子殿下醒了,不由得大喜,三步合两步的奔了进来,一进来便欣喜的叫起来:“殿下,你醒了。”

尖细的声音使得大床上的凤玉璇有些晕,这是怎么回事,又是殿下,又是奴婢的。

一时做声不得。

那郑同已经发现寝宫之内的不对劲,立马脸色变了,指着地上的春裳尖锐的叫起来:“春裳,你对殿下做了什么?”

春裳脸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滚落,脸色比纸还白,她勾引殿下的事情,若是让郑公公知道,只怕她全无活路。

春裳吓得朝床上的凤玉璇尖叫:“殿下,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以后再不敢勾引殿下了,殿下饶命啊。”

郑同一听这话,还有不明白的吗?这个贱人竟然勾引殿下,真正是找死,他真是大意啊,竟然留了这个小贱蹄子在殿下的寝宫,若是,若是?郑同吓出一身的冷汗,陡的指着春裳命令:“来人啊,把这个贱婢拉下去仗毙。”

“啊,不要啊,郑公公饶命啊,殿下饶命啊。”

第004章 前生

寝宫里,郑公公身后奔出两名太监,如狼似虎的直扑向宫女春裳,把春裳一路拖了出去,若是他们速度慢一些,只怕死的就是他们了,别看太子在外人面前懦弱无能,但是在东宫太子府里,却分外的冷酷无情,他在外面受了气,东宫太子府里的人就要倒霉,只不过所有的事情都被郑公公给压了下去,外面的人不知道罢了。

春裳的嘴巴里很快被人塞上了布条,一路拖了出去。

郑公公飞快的望向太子,一迭声的安抚着太子:“殿下,你别恼了,奴才已经打杀了这个贱婢,以后若是再有人胆敢如此行事,定斩不饶,殿下且放宽心吧。”

郑公公小心的瞄了大床之上的人一眼,心情起伏不定,这整个东宫太子府里,只有他一人知道,殿下的喜怒哀乐倒底是为了什么。

他身为东宫太子,却是个女儿身,所以她一直想废太子身份,每回在外面都装得软弱无能的样子,就希望皇上一怒废掉太子。

但是太子倒底出身于皇家,如何受得了外面的种种浊气,所以每回受气,东宫太子府里的人就要倒霉,那些近身侍候的太监不是死就是伤,他为了不让人发现这样的事情,所以经常悄悄的处理了,这也致使整个东宫太子府的人都认为他心狠手辣,残酷无情,事实上真正残酷无情的是太子殿下。

他真害怕太子殿下在这样的状态下,越来越疯狂痴颠,从而失心抓狂,若是这样的话,不但是太子殿下,就是皇后,蒋国公府的一干人,只怕都会受到牵连,到时候死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人了,郑同心情有些沉重。

不过不敢有半点的表示,恭敬的垂首立着。

大床上的凤玉璇,此时脑海中慢慢的有些清明了,她是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太子身上,本来她还开心,穿到了一个男人的身上,前世她最头疼的就是女儿身,很多事情没办法放开手脚做,没想到穿越后,却穿到了一个男人身上,这真是太好了。

可是随着脑海中的意识越来越多,她终于明白,她根本不是穿在男子身上的,而是穿在一具女儿身上,这个女儿身还是大历的东宫太子。

一个女子竟然成了东宫太子,可想而知她的身上隐藏着怎样一个惊天大阴谋。

她一一凤玉璇,二十一世纪兰芝集团的总裁,二十六岁的年纪,死于乳腺癌晚期,或者该说她是死于一场阴谋算计之中,事实上即便没有那场阴谋算计,她也会死于乳腺癌晚期,可惜那想她死的人,压根不知道她已是乳腺癌晚期的病人,即便他们不动手脚,她也活不过三个月了。

寝宫大床上的凤玉璇,想到了前生的事情,不由得凄冷的笑起来,其笑沧然,让人心疼至极。

前生,她的父亲风流成性,花心滥情,因其英俊潇洒的外表,再加上一砸千金的豪放姿态,使得很多女人趋之若鹜,她的母亲本身是一个富家千金,因为爱上了年轻英俊的父亲,所以不顾父母的反对,坚定的嫁给了他的父亲,可是随着她和妹妹玉琳的降生,她父亲风流成性的本性显露无遗,她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外祖父和外祖母受不了这样的女婿,决定把女婿驱逐出凤家去,没想到二个老人却在一次车祸之中丧生。

凤家的一切都落到了她父亲的手里,从此后,家里再也没有他的身影,她母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正因为母亲的痛,所以凤玉璇从小就不喜欢男人,憎恨男人,在她的心里,男人都是风流花心,滥情无耻的,她和母亲还有妹妹相依为妹,父亲一直游戏人间。

可是有一天,父亲竟然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说他爱上了那个女人,决定和母亲离婚,母亲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昏死了过去,而父亲眼睁睁的搂着那女人离开了,她拦住父亲的去路,责问他为什么这样狠心,父亲一脚踢开了她,一脸嫌戾的离开了她们。

那时候她知道一件事,父亲从来没有喜欢过母亲,他娶她是因为她的钱,她们是母亲所生的,所以父亲从来没有爱过她们。

后来父亲动用了关系,逼迫得母亲和他离了婚,但就在离婚的那一夜,母亲给她留了一封信,身上装满了自制的炸药,赶到了父亲和那个女人住的地方,引爆了炸药,炸死了父亲和那个女人,同时炸死的还有她自己。

她留给她的信里指明,让她继承外祖父留下的产业,兰芝集团,并嘱咐她好好的照顾妹妹。

那一年她刚好二十岁,大学一年级的学生,因为父亲母亲的死,她毅然休学,进入了兰芝集团,以二十岁的年纪投入到商海之中,虽然年纪轻,但家庭的经历,使得她心性早熟,个性冷薄,手段快狠准,很快使得兰芝集团的人承认了她这样年轻的总裁。

她不但坐稳了兰芝集团总裁的位置,还迅速的创下了专属于兰芝集团的品牌产业,使得兰芝集团成了化妆品业的龙头老大,她则成了业内的传奇人物,登上了亚州富豪榜,可谓要人有人,要财有财,财貌双全。

这样的她就像一个发光体,是媒体界的宠儿,是男人眼中的香馍馍,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她的身边从来不缺追寻者。

其中最执着的一个男人,整整追了她五年,但即便追了她五年,她也对那个男人若即若离的。

她知道,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对一个男人上心,因为父亲给她留下的阴影,使得她很难相信男人。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执着的男人,在眼见她无动于衷的时候,竟然把一双魔爪伸到了她妹妹的身上,而她最疼最爱的妹妹,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决定除掉她这个姐姐,让她自己坐上兰芝集团的总裁之位。

那时候她已经查出自己得了乳腺癌,还到了乳腺癌晚期,若是他们什么都不做,也许兰芝集团最后会顺利的落到她们的手上,可是他们终究是太心急了,被她发现了蛛丝马迹。

当她知道自己的妹妹竟然为了兰芝集团总裁位置而欲除掉她这个姐姐的时候,她的心冷了,凉了,她毅然的找了律师,指明在她死后把兰芝集团全都捐献给国家,她要让那个执着的男人竹篮打水一场空,她要让妹妹知道,若不是她这个姐姐,她什么都不是,她所有的锦衣玉食,所有的奢华,所有的貌美如花,都是她这个姐姐在供养着她。

若没有她这个姐姐,她只不过穷困潦倒过一生罢了。

寝宫里,凤玉璇想到前生的重重,不由得哈哈笑起来,眼泪如雨一般的流下来。

床前的郑同吓坏了,扑通一声跪下,惊慌的叫起来:“殿下,你怎么了,别吓老奴,若是你哪里不开心了,你就打骂老奴,千万不要憋坏了自己,殿下,你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凤玉璇没理会郑同,笑了一会儿,忽地嘎然而止的停住了笑声,抬手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微挑起眉。

那样的人不值得她伤心,前生她已经死了,死在他们设计的局里了,现在她重生了,不再是乳腺癌晚期的病人,而是一个健康的人,想到这个,凤玉璇的心情有些舒畅,前生她查出得了乳腺癌的那一刻,是多么的渴望有一副健康强壮的体魄啊,没想到老天倒底还是善待了她一回,竟然让她重生了。

凤玉璇望了望床前跪着的郑同,脑海中的记忆显示,此人乃是东宫太子府的大总管,对她极是忠心。

“起来吧。”

凤玉璇淡淡的开口,郑同小心的抬头瞄了凤玉璇一眼,猜估着殿下这是不气了吗?郑同望着凤玉璇,觉得殿下和往常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要说哪里不一样,他一时还真说不上来,可就是觉得似乎不一样了。

“殿下,你没事吧?老奴知道你现在心情不畅,先前在宝芝林那边,不但秦王世子戏弄你,荣亲王爷还打飞了你,所以殿下心情肯定不好,这样,老奴叫几个人过来让殿下出气怎么样,只要殿下不伤了自个的身子就好。”

凤玉璇随着郑同的话,脑海中不经意的闪过一些画面,那些画面都是太子容臻因为在外面受了气,便拿身边人出气的画面,其中有拿鞭子狠抽太监的,还有用脚踢的,甚至于拿东西砸的,总之不少小太监死在了前太子的手中。

凤玉璇对于前身所做的事情有些不能苟同,自己没本事让皇上废掉太子身份,怎么能拿身边的下人出气呢,甚至于其中还死伤了不少人,这太子也不是个东西,凤玉璇冷哼,不过从现在开始,她不再是前生的凤玉璇,她是太子容臻。

第005章 喜欢

寝宫里,寂静无声,灯花轻轻的跳动,外面的洁雪折射进来,映衬得寝宫一片明亮。

床上,容臻微微的眯眼,一言不吭,慢慢的消化脑海之中的信息,以及怎么处理眼面前的状况。

她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健康的身体,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皇储之争中,所以她决定了,她要离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不想理会那个蒋皇后,以及她背后的什么蒋国公府,这些人都是有私心的,若没有私心,为什么皇后要让自个的女儿成了东宫太子,难道她不知道?如若这件事泄露出去,她们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不打算陪着这些人一起死,所以她要离开东宫太子府。

她相信凭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在这样的一片新天地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以及位置,她不需要依靠什么皇权来存活。

容臻心下打定了主意,眸光幽暗难明。

大床前的郑同摸不准床上主子的心思,一时间不安起来,扑通扑通的磕头,一迭连声的哀求着:“殿下,你莫生气了,这事老奴也有责任,老奴不该让那个贱人一个人留在寝宫里,让她有了机会,试图爬上主子的床,老奴甘愿受罚,殿下别气坏了身子。”

郑同用力的磕头,脑门上很快见了血。

容臻正想开口阻止,外面却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有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来:“皇后娘娘驾到。”

门外,数道身影奔了进来,一进来满殿幽香。

容臻抬眸望去,看到门前的屏风边立着数道身影,为首的女子,云鬓高挽,珠钗轻摇,象征着皇后身份的华贵凤钗,摇曳生姿,那金色的凤嘴之中吐出金线流苏,流苏上垂吊着一枚蓝宝石,在脑门前左右的摇晃着,那蓝色的宝石映衬得女子的肌肤欺霜赛雪一般的细腻凝白,凤眉杏眼,高挑鼻子,性感的唇,好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胚子,她正是大历的皇后,容臻的母后,虽然有些年纪了,可是身上一点岁月的痕迹都没有。

此时的她满脸焦急,一双瞳眸之中满是心疼,一走进来看到寝宫之中的郑同在磕头,蒋皇后不由得急急的开口:“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郑同头抵地,飞快的开口禀明:“娘娘,是老奴该死,老奴失职,老奴让宫女春裳留在寝宫照顾殿下,不想那贱婢竟然想爬上殿下的床,惹怒了殿下。”

蒋皇后听了郑同的话,心中暗惊,脸色瞬间阴沉,瞳眸一闪而过的杀气,冷冽的喝道:“那个贱婢呢,可是处死了?”

郑同恭敬的回话:“奴才已经命人拉下去仗毙了。”

蒋皇后松了一口气,走前两步,不过并没有再往前走,反而是一副小心的样子,语气说不出的温柔:“臻儿,你身子可有好一些了,哪里还难受,要不要母后再宣御医过来替你好好的查一查?”

蒋皇后精致美丽的面容上,布着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触怒容臻。

容臻在脑海中看到很多事,一直以来,前身因为蒋皇后让她身陷险境,所以十分的不待见自个的这个母后,从来不给自己母后好脸色,冷漠以对,倒是蒋皇后对容臻很有耐性,一直以来都是小心翼翼的,极尽所能的讨好着自个的这个孩子。

但是十年来,前身并没有因为蒋皇后这样讨好自个,便对她有所温和,相反的越来越不待见蒋皇后,更甚至于还向蒋皇后下了命令,若是没有她的命令,皇后不准擅自来东宫太子府探望她。

这也是今儿个蒋皇后迟迟没有出现的原因,若不是听到郑同说太子一直没有醒过来,蒋皇后是不敢擅自过东宫太子府这边的。

大床上,容臻神色淡淡,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她不是前身,她没有必要对蒋皇后冷漠以对,但是同样的,她也没有半点心疼蒋皇后的心思,她眼下的困境都是她造成的,若是蒋皇后不使这偷凤转龙的一出戏,她何至于陷入这样的境地。

“我身体已无大碍,母后回去吧。”

容臻寻常的一句话,却让寝宫之中的蒋皇后眼中不自觉的溢满了泪水,因为这一次容臻没有像往常那样冷嘲热讽,没有像往常那样一看到她就抓狂,然后让她滚出东宫太子府去,她很平静,很淡漠,可是这样的淡漠,对蒋皇后来说,已是天大的恩赐了,她忍不住哽咽着看着容臻。

“臻儿,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蒋皇后的话一落,她身后钻出一个小脑袋来,一个乌眉黑瞳,粉嫩可爱的小男孩,他和蒋皇后一样小心翼翼的望着容臻,软绵绵的声音响了起来:“哥哥,你哪里疼,要不要离儿替你揉揉,离儿替你揉揉就不疼了。”

这个可爱粉嫩的小包子,乃是容臻的同胞弟弟,十一皇子容离。

容离今年只有七岁,他平时喜欢的人除了蒋皇后外,就是太子容臻,可惜容臻不亲近他,每次看到他都是恶言相向,这使得容离不敢过份的靠近他,可是他每次看到容臻,都想和自己的哥哥玩,因为母后说,这皇宫里,只有哥哥才是和他最亲近的人,可是哥哥却不喜欢他。

很多次,容离会想,一定是离儿长得不可爱,离儿不讨喜,所以哥哥才会看到他便生气,看到他都火大,一点也不喜欢他。

容臻望着容离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眼里毫不掩饰的是对他的眷恋,那种想扑到他身边的渴望,这样眷恋的神情,容臻曾经在自个妹妹眼里看到,可是最后,妹妹却为了一个男人,置她于死地。

容臻想到这个,便觉得心痛,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似乎十分的疲倦,身子靠向后面的大床,不看床前的两个亲人。

“母后和离儿回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蒋皇后听了容臻的话,心里轻颤颤的,臻儿他似乎不像往常那样排斥她了,她没有横眉冷眼的对她,也没有让她立刻滚出太子府去,她更没有连名带姓的叫容离的名字,这是好现像啊。

蒋皇后越想越开心,似乎看到了将来,自己的这个孩子不排斥她的画面,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拉着容离的手,温声的开口:“好,你休息,母后带离儿先回宫,回头再来看望你,你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

蒋皇后说完拉着容离,领着自己的近身宫女离开。

屏风外面,容离绵软的声音响起来:“母后,是不是离儿不好不可爱,所以哥哥才会不喜欢离儿。”

皇后愉悦的声音传进来:“不是的,离儿,哥哥慢慢喜欢你了,你想啊,以前哥哥都叫你容离,这一次他叫你离儿,这说明哥哥已经有些喜欢你了,所以离儿要越来越喜欢哥哥,以后他就会喜欢你了。”

容离欢欣的声音响起:“母后,真的吗?哥哥真的有些喜欢离儿了吗?哇,这真是太好了,离儿好高兴啊,以后离儿一定会越来越喜欢哥哥,这样哥哥是不是就喜欢我了。”

“是的。”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诺大的寝宫里,一片寂静,大床上,本来闭目休息的人,忽地睁开了眼睛,只觉得胸中充斥着一股难以言明,挥之不去的情潮,皇后,容离,她们似乎都很喜欢自己。

不,他们不喜欢她,若是喜欢,蒋皇后为什么要让她这个公主成为太子呢,难道这不是她的私心作祟,让自己成为她的一个棋子吗?

容臻如此想着,忽地望向寝宫跪着的郑同:“郑同,你下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了,别让人打扰我。”

郑同错愕的抬首,小心的打量着太子殿下,殿下今儿个真是奇怪,没有打人骂人砸人,没有发脾气,她似乎真的不生气了似的。

郑同慢慢的起身,缓缓的开口:“殿下,那奴才出去了,奴才在门外守着,殿下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叫奴才。”

“好,你在门外候着,没有本宫的吩咐,不准随便进来。”

容臻下命令,郑同虽然觉得殿下有些不一样,但也不敢多问,赶紧的领着两个太监退了出去,守在寝宫门外。

寝宫里的容臻一看到郑同退出去,立刻从大床上下来,在寝宫里来回的踱步,把脑海中的信息消化了之后,她飞快的决定,离宫,现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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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午夜凶灵

容臻望了一眼外面的月色,虽是黑夜,却因为白雪的覆盖,而使得夜晚像白昼一般的明亮,这样的夜晚,真是适合离开啊,她再不耽搁,动作俐落的从寝宫的缕空雕花楠木衣橱里,翻找出一套白色绣蟒的海水纹锦袍,因为白雪的原因,所以穿白色的衣服,不易让人发现,可与雪景融为一体,有利于潜逃。

穿戴整齐,收拾好之后,她直奔寝宫的窗户而去,前门有郑同领着太监把守,她只能从窗户悄悄的离开。

不过等到容臻一脚跨出窗户,身子半挂在窗台上的时候,她想起顶重要的一件事,眼下她初来窄到,吃穿用度都需要银子,创业也是需要银子的,所以她不能两手空空的离开东宫太子府,这间寝宫里有的是好东西,她还是带些好东西离开才是,到时候变卖了正好拿来当创业基金。

虽然容臻更想带银票之类的东西,可是东宫太子府的小金库玥匙在郑同的手里,她自然不能跑到郑同的手里去跟郑同要玥匙,那她还能顺利的离开吗?所以还是带一些贵重的东西离开。

容臻飞快的翻出一块妆花缎的布匹,手脚俐落的把寝宫里一些值钱的小物件打包,顺手还扯了一个雕龙纹图案镶绿色宝珠的酒壶塞进包袱里,酒壶里还装了半壶酒,她也顾不得倒掉,速度迅速的提着份量不轻的包袱直奔寝宫外面而去。

容臻虽然武功不行,但是爬个窗翻个墙的事情难不倒她,所以她一点不担心出不了东宫太子府。

夜色之下,整个东宫太子府一片寂静,廊下灯笼散发出淡淡的轻辉,轻辉映着洁雪,如梦似幻,太子府除了当值的宫女和太监外,其他人都休息了,谁也没有注意到暗夜之下,一道身影如幽灵似的直奔太子府的西北侧首的高墙,这里是太子府的浣洗院,下人房,厨房等地,此时夜已深,根本没有什么人,所以这给了容臻便利的条件。

她心头大喜,动作迅速的直奔太子府的西侧高墙,待奔到高墙之下,她比划了一下围墙的高度,又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手,最后手脚并用,终于爬上了高墙,心里松了一口气,回首望了一眼雕梁画栋的太子府,并不恋慕太子府的富贵荣华,她相信她会凭着自己的能力混出一片天地来。

容臻深呼一口气,身子一动欲跳下高墙,从此海阔天空凭鸟飞了。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跳下去,忽地感受到暗夜之中,一股强大的肃杀之气在夜幕之中奔涌而来,眨眼间袭卷了她身遭所有的空间,空气好像凝带了似的,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容臻心惊,飞快的抬头望去,只见太子府外的长长街道上,淡淡的轻雾之中,有一顶轿子穿雾而出,那是一顶深蓝的四面拢着轻纱,缀满蓝色曼珠纱华的四人抬的轿子,整个轿子都包裹在蓝色的花朵之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谲。

妖美,奢华,幽暗,迷离。

轿前,身着黑衣和白衣的男子,好像黑白无常两个勾魂使者,一行六人脚不沾地,个个在半空滑行而过,蓝色的纱帘在半空飞扬而过,形成一道槐丽的蓝色浪海。

那轿子明明行得极慢,好像缓缓而行,又平又稳,可是速度却极快,眨眼间便滑行到容臻身前不远的街道上。

容臻凝眉猜测,这是上演哪一出,午夜凶龄,还是午夜幽灵。

不过她心知肚明,这些人身手极端的厉害,所以她还是不要招惹这些妖魔鬼怪的好,想到这,容臻一动也不动的伏在东宫太子府的围墙上,静待这些人离去。

那些人也正如她所期盼的一般眨眼飘了过去,并没有半分的停留,看到这些人离开,容臻松了一口气,正欲跃下墙头,离开东宫太子府。

可是她的一口气还没有完全的落地,前方行出去十米远的轿子,忽地一凝,一道邪魅慵懒暗磁的魉魉之音在暗夜之中徐徐的响起:“退回去。”

蓝色的轿子攸的往后倒退,眨眼间停在了容臻所处的高墙之处,而此时容臻正好一条腿在里一条腿在外,整个人骑坐在围墙之上,就那么惊悚的望着停靠在围墙之外的蓝色软轿。

无风纱帘徐徐的掀了起来,软轿之中歪靠着一个邪魅懒散的绝色大妖孽,长眉入鬓,狭长的丹凤眸中溢满潋滟的暗潮,那深邃的光泽好似蕴藏着巨大的黑磁石,闪烁着令人酥麻的电流,只是一个眼神,便让人心跳加速,不敢直视,偏偏此人性感的唇角还擒着似笑非笑,那笑越发的勾魂夺魄,毁天灭地。

即便他邪魅懒散,但是容臻一眼便看出此人的高深莫测,讳莫如深,此人绝对是个厉害不同凡响的角色,这样的人最好少惹为妙。

同时她认出了这软轿之中的人是谁,大历最年轻的王爷荣亲王,她名义上的王叔。

这男人怎么好死不死的从太子府的街道上经过啊,容臻眸光幽暗,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晦气,然后抬头望天,好像坐在墙头上赏月一般的优雅从容。

软轿之中的荣亲王爷,长眉微挑,眸光越发的深邃幽暗,一抹戾冷隐于瞳底,暗磁槐丽的声音再次的响起来。

“殿下真是好雅兴,半夜不睡觉,坐在围墙之上赏月,果然是与众不同,不亏为我们大历的东宫太子。”

这话不无讥讽嘲弄,无非说容臻庸人自扰罢了。

容臻深知他话里的用意,不过懒得和他斗,现在她只想这家伙早点走,好让她早点离开。

“好说,本宫只不过是心情郁结,赏月舒解心头的小小烦闷罢了,哪里比得上王叔的雅兴,大半夜在街上上演午夜凶灵,王叔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啊,我大历能够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全是王叔的功劳啊,容臻见教了。”

荣亲王容凛眸光陡的深暗,满脸的若有所思,盯着容臻。

容臻脸上拢着愁思,抬头望着夜空,悲壮的吟道:“数枝金菊对芙蓉。零落夜忡忡。不知多少幽怨,和泪泣东风。人散后,月明中。谢娘愁卧,潘令闲眠,往事何穷。”

她一边吟一边收腿往围墙这边移来,意思太明显了,心情郁结的她,赏完月打算回宫了,软轿之中的荣亲王容凛,想到今儿个在宝芝林那边发生的事情,容臻虽然没有学狗叫,但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和秦王世子打赌赌输了,要学狗叫的事情了,现在的他是整个京城的笑料。

他心情郁结也是在所难免的,所以荣亲王不打算和容臻计较,缓缓的伸出修长如玉的手,徐徐的放下了软轿的纱帘,暗磁的声音幽幽的响起:“走。”

软轿再次抬起,飘然而走,围墙上脸朝里准备跃下来的容臻松了一口气,虽然她面色如常,神态从容,可是只有她知道,刚才她是惊出了一声的冷汗,这家伙的威压太强大了,压迫得她差点露出了破绽。

眼看着外面的软轿离开,容臻松了一口气,飞快的掉转身子,一甩手上的包袱便要跃下高墙,不想她刚转个身子还没有跃下去,便闻到空气中一股浓郁荼蘼的香味,充斥在身遭,随之耳边还响起吐气如兰的暗磁迷离声音:“殿下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第007章 虚晃一枪

高墙之上的容臻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一阵惊悚,夜半三更,有人对着你脖子吹气,吐气如兰的和你说话,不是鬼是什么,饶是她胆大心细,还是惊得汗毛倒竖,身子下意识的往后一偏,手往边上一按,可惜按了个空,身子直直的往高墙内栽去,不想凌空一道蓝色的宽大云袖拂过,她的身子被一股真气带回了高墙,她在惊吓过后,下意识的说道:“谢一一”

谢字还没有说出口,便看到自己面前一张放大的俊脸,邪魅慵懒,随意的斜倚在高墙之上,高墙边恰好有一棵高大的树木,枝叶之上坠满了白雪,那白雪被夜风一吹,簌簌飞舞,翩飞的雪花之中,男子的墨发轻轻的飞舞,黑发蓝衣,映衬得他的面容越发的俊美,仿似上等的美玉一般完美无暇。

他的唇角擒着似笑非笑,一双瞳眸好似黑矅石般潋滟,暗潮涌动,幽幽鬼魅的盯着容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殿下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吓成这样。”

容臻脸色瞬间暗了,恼火的冷喝:“荣亲王爷,你知道人吓人可以吓死人吗?你这是想吓死我吗?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做什么半夜不睡觉的跑来吓我。”

“喔,殿下的胆子这么小吗?那是本王的错,本王只是好奇殿下竟然出口成章,既然殿下文才高超,为什么在宝芝林那边会赋不出一首以雪为题的诗呢?”

容凛的话落,容臻不由得心惊,袍袖之中的手指下意识的握了起来,她先前的本意是把这家伙快快打发走,所以假装赏月吟诗,伤秋悲月,没想到却泄露了自己随口吟出来的诗。

容臻心思一动,便有了主意,长眉轻轻一挑,丢了一记白眼给荣亲王爷。

“王叔,难道我赋不出来诗,还不兴我借签一下古人的诗词来伤秋悲月一番吗?天哪,身为太子的我怎么这么命苦,我赋不出来诗,已经够倒霉的了,现在连拿古人的诗出来感怀一下心境都不行了,这狗屁的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古人的诗?”

“不是古人的,难道是我的,我要是能作诗,还能在宝芝林吃那么大的一个瘪吗?”

容臻脸上越发的痛心,容凛荣王爷则一脸的若有所思,不过他并没有因为容臻的愁苦便有所表示,依旧慵懒随意的歪靠在高墙之上,一双深不可测的漆黑瞳眸幽光明灭的盯着容臻。

容臻看自己的表演没有引来共鸣,气恼的收手,回望向那高深莫测的家伙。

“王叔,夜深了,您老是不是该回去了,能让侄儿一个人静一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