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在你心里睡一下作者:月下箫声

奢恋作者:月下箫声

文案

对柳穿鱼来说,爱是一件至奢侈的事,再简单的幸福也与她无关,在这个繁华的、充满诱惑的城市里,她封闭着自己,孤独的前行。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俊杰都市情缘恩怨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穿鱼┃配角:┃其它:

序章梦魇

“田文宇,你天天老跟着我干什么?”夕阳西下,暖风和煦,正是最美的五月天,学校不远处一条狭长的胡同里,柳穿鱼带着身后五六个头发染得黄黄的少年男女与一个有板有眼穿着校服的少年对峙着,见对方半天不说话,她环顾左右,痞痞的笑起来,“你不说话,就这么跟着我,该不会是暗恋我吧?”一句话,引得身后几个人一阵起哄。

“我看八成是,不然咱们田大班长怎么不上晚自习,最近总和咱们一起逃课了呢?”站得最近处的李萍在口哨和起哄声中从柳穿鱼身边溜过去,靠近田文宇,特意似的上下看了看,回头笑说,“我仔细看了,虽然没有什么肌肉,但是这模样,勉强还能配得上咱们小鱼姐!”

“你放屁!”田文宇微蹙的眉头,让柳穿鱼一瞬间心中就涌出了些许不自在,嘴上却掩饰的大声笑骂,视线却仿若不经意的再次对上田文宇的。她一直知道,被全校女生公认为校草的田文宇长相清隽,但却是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睛是长得真的很漂亮,瞳仁乌黑,目光正牢牢的盯着她,眼神里全是坚持…以及一些她看不懂的复杂的温柔。心无端端的就是一沉,到了嘴边的诸如什么她才看不上这种架都不会打的软脚鸡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之类难听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跺跺脚,转头对其他人大喝,“你们这么多废话,到底还去不去玩?”

众人本来就为她马首是瞻,自然不再嘲笑田文宇,而是转头继续往巷子深处走去,走了十几步,柳穿鱼忍不住回头,和最近的很多天一样,田文宇一言不发的跟在后头,只与他们这一群人有几步远的距离。

逃课去玩的兴致淡去了不少,示意其他人先走,柳穿鱼干脆停下来,瞪着田文宇说,“田大班长,你到底想怎么样?给划个道儿呗!”

“你是学生,这个时间,该在学校上课。”所有人走远之后,田文宇终于开口,声音温和又坚持,“我是班长,我的责任是,要所有同学都不掉队!”

“去死!”柳穿鱼一听这大道理,立刻觉得丧气,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走,决定再不管那一直温吞吞跟在后面的田文宇,脚长在他的腿上,要去哪里她管不着,愿意跟就跟呗,反正浪费的也不是她的时间。只是,这一次,只走开两步,手腕就被人大力的拉住,拉住她的手手掌滚热,她下意识的回身,一拳挥过去,虽然只用了不大的力气,但握紧的指骨撞上毫无防备的皮肉,闷闷的一响,在寂静的小巷里听来,还是那么突兀。

第一章调职

“懒猪,起床了!快点起床了!”闹表的声音机械的在耳边重复着,一声高过一声,柳穿鱼猛的坐起来,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仿佛就要从胸腔里挣脱而出,按掉闹表之后,她长出了口气,才虚脱一般的重新躺回到床上。一夜的梦魇,身上保守的棉线睡衣居然被汗浸透了一大块,这会儿凉凉的贴在胸前,就连枕巾也湿了一大片,是梦中不受控制涌出的眼泪吧,她自嘲的笑了笑,像她这样的女人,居然还会哭?

没有睡好的结果就是起床的时候浑身酸疼,可是浑身酸疼却不是她继续赖床的理由。草草的刷牙洗脸,坐到简易的梳妆台前,柳穿鱼看着镜子里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自己,一阵的恍惚。

她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似乎正应了那句话,女人一过二十五岁就开始走下坡路,这一年多她明显的发现自己容貌的变化,原本只是有些泛油光的皮肤,如今毛孔也粗大起来,就连眼下的皮肤,也生出了并不明显的纹路。按部就班的拍化妆水、涂精华、抹眼霜、面霜,最后是在粉底之上扑上一层薄薄的散粉,看着镜子中的人,她忽然就想起了著名的聊斋故事《画皮》,不免自嘲的想,其实人和鬼有时候也没有什么分别,都是顶着一张精心彩绘过的脸,粉墨登场罢了。

赶到公司的时候,距离正式上班还有十分钟左右,办公室里只有寥寥几个同事,或吃着简易早餐,或闲聊着昨天晚上看过的电视剧。柳穿鱼匆匆的到茶水间接了一杯温热的水,又把从包里掏出的昨天晚上做好的夹着一片火腿肠、一个煎蛋的自制三明治放在微波炉里加热四十秒,才又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卡位上,就着温水,大口大口的吞起来。

“又是鸡蛋火腿三明治,小鱼同志,你这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早晨吃这个,也不觉得腻歪?”伴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嗒嗒”声,身边一阵香风飘过,其实即便不说话,柳穿鱼也知道是李舒娜到了。

“还好,”她随意的答应了一声,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口中,顺手将包装用的透明塑料口袋团成一团丢进脚下的垃圾桶,再从抽屉里拿出卷纸,撕下一小块擦了擦嘴角其实可能并不存在的油迹,这才长出了口气,打开了电脑。

“小鱼,最近商场很多春夏的衣服都在打五折,今天下班咱们去看看吧?”把包包放在办公桌下的小置物柜里,李舒娜一手按下了电脑的开关,另一只手却从抽屉里掏出了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自己细致的检视了一遍脸上的妆容。在确定没有任何不妥之后,才一挪转轮的椅子,从卡位中探出身来,侧头打量柳穿鱼,“你这衬衫,买了好几年了吧,我好像早就跟你说,这么穿配上你那个发型,特别老气,你老是不信我的,明明二十来岁,非把自己弄得跟个大妈似的。我可跟你说,女人的青春是有限的,现在不打扮,过几年你想打扮,都没人乐意看你,今天你得听我的,好好买几条鲜艳点的裙子,这才七月份,至少还能穿两个月呢,春装要有基本款的也买点,秋天正好穿,到明年也不过时。”

柳穿鱼是最怕和李舒娜一起逛街的,李舒娜是那种好像为了逛街而生的人,无论白天上班有多累,下了班往商场里一进,立刻精神百倍,是还那种哪怕踩着七八厘米的高跟鞋,也能一口气逛到商场闭店的主儿。“看情况再说吧,”她没有什么购物计划,一想要漫无目的陪着李舒娜在商场里走来走去,就忍不住打个冷战,奉陪不起,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随口说,“还不知道今天事儿多不多呢。”

“咱们公司那是生命不息,工作不止,你还能指望今天事儿不多?不过雷锋同志不是说了,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别拿工作当借口啊,你少干一点,公司也不会垮掉。”李舒娜仿佛听不出柳穿鱼的拒绝,自顾自的下了结论,“晚上咱们逛街,今天周三吧,我的信用卡在那家新开的丽都自助餐可以打对折,七十元一位,西餐挺地道的,你说是先吃饭后去买衣服呢?还是先买衣服再吃饭呢?”

“舒娜,你消息倒灵通,都开始准备战袍了?”一听还要吃七十块一位的自助餐,柳穿鱼在心底长叹一声,越发不想接茬了,不想刚领了今天报纸的刘丹匆匆回来,一听这话就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太不够意思了,你早知道信儿,居然也不和我们分享。”

“什么信儿?什么战袍?”李舒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的问着,还不忘看看一旁的柳穿鱼,不过柳穿鱼常年平板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波澜。

“别说你没听说?我刚刚去取报纸,人都说十六楼昨天晚上刚开了一个助理,听上头的意思,外招是来不及了,反正是打杂,要从咱们行政部直接调一个人过去呢。”刘丹眨眨眼,轻轻推了李舒娜一把,“你买衣服,不是为这事?”

“天地良心,十六楼的事儿,我今儿刚来,凳子还没坐热呢,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快?我就和小鱼说,商场换季打折呢,你看她,一件衬衫都要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再三年了,我才说要陪她去买几件衣服的。”李舒娜嘟着嘴,有些委屈,不过也只是片刻,就拉着刘丹用更低的声音说,“那个助理为什么被开了,出大错了?”

“谁知道呢?”刘丹轻轻撇嘴,八卦信息交换不平等,她也没了多说的兴致,转身去分她的报纸了。

这一天,过得不快不慢,柳穿鱼到底没有被李舒娜拖去逛街,因为午休刚过,行政部众人期盼的筛选并未进行,人事部就直接通知她,收拾东西,到十六楼报道。

要说十六楼,大概是这几年中,全公司女性既恨又爱的地方。自从傅正荣从美国的分公司回来坐进了总经理的办公室,明恋、暗恋过他的年轻女职员那是前仆后继,而在心底勾勒过一场美丽邂逅、或是干脆一见钟情场面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不过听说傅正荣的脾气却远没有如他的皮相那样美好到让人不胜向往,私底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富年集团里知道的人很少,不过工作中,他是绝对强势的,而且精力旺盛、判断准确,对身边的人要求尤其高,要跟上他的步子,并不容易。所以这几年中,十六楼走了不少助理,有受不了劳动强度的,也有犯了忌讳的。哦,傅正荣的忌讳就是公私不分,尤其讨厌身边的人对他有什么与工作无关的想法。

柳穿鱼一边快速的整理着物品,一边忽然想起,刘丹有一次和李舒娜分享八卦的时候,曾经感叹过,朝夕对着一个像傅正荣这样皮相俊美帅气的男人,就好比在一只小狗面前摆上一块香喷喷的肉骨头,或者在一只猫的面前放上一条鲜味扑鼻的鱼,受到诱惑绝对是出于本性,而丝毫不为所动的女人,一定是不喜欢男人的女人。她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但是比起男人来,她却肯定自己更喜欢工作和工作带来的收入。这些年里,她是真的已经忘记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哪怕看再动人的偶像剧,心里也总是麻木一片。

第二章打杂

柳穿鱼不习惯在家之外的地方放置什么私人物品,这是她学生时代就养成的习惯,所以几年工作下来,到了整理东西的时候,除了要和同事交接的文件、记录册之外,她需要随身带走的只有几本公司的内刊,几年里积累下的工作手记,几只笔,还有办公桌上一直摆放的一只普通玻璃花瓶以及花瓶里插着的十几支富贵竹。

工作交接得很顺利,她原本负责的事情,暂时被李舒娜和行政部的另一个实习员工接手,人事部那边催得又紧,下午三点不到,柳穿鱼已经一手抱着内刊和手记,一手抱着花瓶,肩头背着她的包包,站到了十六楼的电梯口。

总经理亲自坐镇的地方,工作氛围与楼下多少有些不同,这个时间,本来正是人一天中最疲惫的时刻,可是站在电梯口放眼看去,这个半开放式的空间里,所有人都精神百倍的在忙碌着。

“你好,打扰一下,我是新来的助理,请问——”柳穿鱼只停留了一分钟不到,就走向距离她最近的一个卡位,轻声询问。

“新来的,哦,David等你半天了,去吧,那边开着门的那间办公室就是。”卡位上坐的年轻男人正在核对一份文件,头也不抬的打断了柳穿鱼的问话,抬手往斜后方一指。

David是傅正荣的秘书,中文名叫戴伟民,因为平时不离傅正荣的左右,所以十六楼往下,各部门的普通员工能见到他的机会其实并不多,柳穿鱼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尊大神亲自接见她,不过走到那间开着门的办公室门口时,略一思量,还是将手里抱着的东西小心的搁置在了墙边,才抬手轻轻在打开的门上敲了两下。

“柳穿鱼!”听到声响,戴伟民的视线从电脑前移开,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个女人,等到开口叫柳穿鱼名字的时候,语气已经非常肯定,“进来吧。”他坐直身子,示意她随手把门关上,才说,“知道行政部里那么多人,为什么选你上来吗?”

“不知道!”终究不太喜欢那种上位者言语和动作中不自觉透露出的居高临下,柳穿鱼回答完之后,选择微微低下了头,眼不见为净。

“我看过行政部所有员工的考勤记录,你在公司工作了三年半,没有迟到早退过,也没请过病假、事假,没有突出的业绩,但也没出过大错。”戴伟民说,“你应该是个谨慎的员工,那么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不过你要记住,在这里工作,你可能会接触到一些商业机密,泄露出去你就要承担法律责任,这点是大原则。还有就是,公司请你来,是请你工作的,你要做的就是尽自己的本分,做好分内的事情,没有问题吧?”

“没有!”柳穿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连忙摇头。

她的工作戴伟民并没有亲自安排,他只是拨了一个电话,就有个看起来也就刚出校园不久,一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可爱酒窝的小女生来,带着柳穿鱼找到了角落里一个空着的座位。

“你刚来,将来具体跟着哪个组,做什么工作还得再等上面安排,现在就是一点和你原来工作性质差不多的事情。”问了彼此的姓名,又听柳穿鱼是来自行政部,酒窝小女生田歌笑笑,带着她去了茶水间,告诉她现在的工作就是,每天早晚都要检查一下这里的咖啡了、饮用水了、小点心之类的补给情况,总经办有专门的经费,缺少了需要马上去购买。然后就是去打印室检查一下设备的供墨供纸情况…如是种种的琐碎事情,交代完也到了下班时间,田歌又带着柳穿鱼去了公司附近的超市,采购了茶水间所需的食材,才各自回家。

“见到傅大帅哥了吗?”晚上,李舒娜打来电话的时候,柳穿鱼已经早早躺在了床上,她没什么爱好,电视也懒得看,下班之后的时光,多数也就是躺在床上,半睡半醒或是干脆发呆。

“没有!”柳穿鱼实话实说,她的卡位在十六楼的最角落,哪里那么容易就见到**oss?

“一天见不到,两天见不到,总还是会见到的,比我们强,窝在行政部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儿!”李舒娜对这个答案并不觉得意外,倒是感慨起来,末了又催促柳穿鱼去买几身像样的行头,说是十六楼来来往往的都是公司的精英,就算不做灰姑娘的美梦,但遇上一个才俊的机会还是有的,千万不能错过。

后面的话,柳穿鱼并没有听进去,她只是单手举着听筒,时不时的嗯上几声,表示自己在听。脑子里却不自觉的回放起与田歌分开时的场景。夕阳下,一个穿着白色T恤、浅色牛仔裤的青年,一手提着田歌买的大包食物,一手紧紧牵着她的手,不紧不慢的走在人行道上,两个人时时细语,但是青年的眼神始终专注而温和的落在田歌的身上…

这世上从来没有一种药,能够医治后悔这种病。如果有,柳穿鱼真是愿意倾尽所有。这世上也没有真的时空机器,能够穿梭过去未来。如果有,柳穿鱼也愿意拿一切去交换,只要让她回到十七岁之前。

十七岁之前的柳穿鱼,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就是做各种会惹得她爹柳知同暴跳如雷的事情。她自小学习跆拳道,身手别说是同龄的女孩子,就是比她大上不少的男孩子也远不是对手,也因为从小就打架出了名,身边很是团结了一批成绩不好升学无望、同样喜好挑战老师和家长底线的半大孩子,不是前呼后拥的校园里穿行,就是和临校同样不学无术的学生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偶尔打场群架。

班主任老师为此自然也不止一次的拜访过柳知同,柳知同被老师数落得脾气上来了,晚上守在客厅,等柳穿鱼回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打,只是打过之后,也不见柳穿鱼有任何改过自新的表示,反而变本加厉的外出惹是生非。

气极的时候,柳知同也指着女儿大骂,结果柳穿鱼往往一两句话就顶得他哑口无言,“我本来是有爹生没娘教,这能怨我吗?你们压根就不该把我生下来,不生我出来,不就天下太平了?”

柳知同二十二岁结婚,二十三岁柳穿鱼出生的时候,婚姻就出了问题,他和前妻陈凤云性格不和,生活习惯迥异,虽然勉强为着襁褓中的女儿又坚持了一年,但最后还是离婚了事。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孩子难免疏于照顾,也是为了省事,五六岁上,就把柳穿鱼送去了少年宫,结果琴棋书画,女孩子该会的技能她一样没学会,倒迷上了跆拳道。想着女孩子会点拳脚将来不吃亏,所以柳知同也没干涉。谁成想,柳穿鱼越大越不听话,完全不像个女孩子,仗着会几下,经常和同学打仗。他开始还盼着这叛逆期快点过去,却没想到这种反叛,在他再婚之后,越演越烈,到了如今,他们父女之间似乎已经无话可说了。

火气于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柳知同叹了口气,回自己的卧室去了。这个女儿他管不了,也就随她去吧,好在再婚的妻子在几年前又给他添了个儿子,聪明伶俐,长得又可爱,只要柳穿鱼别带坏了弟弟,他实在也懒得再说什么了。

就这样,柳穿鱼马马虎虎的考上高中后,柳知同对她就更加放任自流了,除了定时给点零用钱,其他一概不闻不问。

长大之后,柳穿鱼特别不愿意回忆起那段时光,那时候她明明生活在人群中,可是感觉却好像离群索居着,所有人都对她避之唯恐不及,亲生父亲也不例外,她孤独又恐惧,除了离经叛道的强势外表,她一无所有。直到,田文宇的出现。

第三章现实

打印机以永远单一不变的“吱噶”声,快速的将一张张的白纸吞入,纸张受热之后与墨混杂的呛人味道,弥漫在整间打印室内。

柳穿鱼今天一整天的工作,就是守在打印机旁,检查每一张热乎乎被吐出来的纸上,打印的字体是否清晰整齐。

晃眼间,她调到十六楼已经三天了,总算明白了之前的助理为什么离职,她的工作,说白了不仅是打杂的,还是给这层楼里众多大秘、二秘以及大助理们打杂的。而且即便是打杂也并不轻松,每天有打印不完的文件,冲不完的咖啡,以及各种想象不到的需要跑腿的杂事。这三天下来,她的高跟鞋已经从原本的五寸跟降低到了二寸跟,可即使是这样,一天忙到晚,回家的时候,小腿也是浮肿的。

如果不是为了钱,柳穿鱼一边咬牙想着,如果不是为了钱…一边弯腰捏了捏有些肿胀感的小腿,放在一边的手机恰在此时“滴滴”的响了两声。她的朋友很少,会发来短信的,除了催缴话费的通信运营商、想钱想疯了的短信骗子,就差不多只剩下一个人。她匆匆拿起手机,果然,短信里言简意赅,既不香艳,甚至看起来也与暧昧无关,里面只写着“糖醋肉段”四个字。

在今天之前,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联络过她了,而他的身边,也从不缺少各色美丽的女人,比如这阵子,唐婉玲的名字就常常与他的连在一起,柳穿鱼知道,其实不少人私底下都议论,说是以唐婉玲的美貌、教养和家世,这场联姻简直就是天作之合,也势在必行。所以,虽然她从来不敢妄加推断他的想法,却也着实也松了口气,只不过,她还是忘记了一件事,就是她的运气从来不好。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柳穿鱼才走出公司的大门,倒不是她有意磨蹭,实在是人倒霉起来,打印机都和她过不去,就是溜号看短信的功夫,机器莫名的卡纸了。行政部出身,处理卡纸事件本来对她来说也不复杂,只是楼下普通员工用的打印机好拆好装的,远没有十六楼这台来得精密,她尝试了几次,耗时半小时未果之后,只能拨打了行政部的电话,又等着专人来维修。而十六楼其他的两台打印机,一台也在执行繁杂的打印任务,另一台则安装在大BOSS眼皮底下,对她来说,都是有跟没有一样。

加了班,还挨了训,她却连垂头丧气的时间都没有,一口气小跑到附近的大型超市,买了做肉段需要的精肉,又拿了点牛肉,选了蔬菜和水果,末了仗着身手敏捷,抢先上了一辆出租车,在背后一连串的咒骂声中,绝尘而去。

向出租车司机报出金翠雅苑的时候,柳穿鱼明显感觉到,司机的目光透过后视镜在她身上一掠而过,这也难怪,金翠雅苑当年开始售楼的时候,房价就高到离谱,整个小区临水而建,是市中心为数不多的豪宅。所以她大约能从司机的眼神中读出他心中的古怪,那种感觉,同她每次站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都会生出的不自在类似吧,一眼看进去,差不多每一栋房子,差不多每扇窗户内都是灯火辉煌,只是这一切,繁华也罢、温暖也罢,都是别人的,与她无关。

用钥匙轻轻打开大门,客厅内还是黑沉沉的一片,柳穿鱼松了口气,他从来不是个有耐性的人,好在她还赶得及。于是连衣服也不换了,她匆忙冲进厨房,放下东西,忙活起来。

先将大米洗净放入电饭煲中,这面就忙忙的在热好的锅里倒油,肉段要先过油,再用糖醋调汁烹一下才能完成,他酷爱这种油炸过的食物,对此柳穿鱼十分不解,不过他也从来不需要她理解,他要的,就是她的准确执行,仅此而已。

肉段过油炸好,柳穿鱼才想起,她忘记了在超市里买根胡萝卜回来,想到他对食物口味的挑剔,她几乎哀叫出声,这些日子他不找她,她也从来不来这里,这会只能祈祷,冰箱里还有没有坏掉的存货了。

从光线明亮的厨房走到暗沉的饭厅,柳穿鱼要闭一下眼睛,来适应光线的突然变化,不过这不影响她正常的前进,这段路她来回走的次数太多了,闭着眼睛也能摸到冰箱的所在。

后来的一起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她摸向冰箱的手,却触到了一处温热的所在,猝然睁眼时,身子已经被反转,后背牢牢的贴合在冰箱门上。

“我饿了!”眼前的男人薄唇轻起,说的再平常不过。

“马上就可以了,我找根胡萝…”柳穿鱼吓了一跳,想要解释,尾音却被吞没于唇齿间。

那是侵略性十足的唇,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封住了她的,辗转啃噬,她仓促的用手抵在他的胸口处,却不能也不敢真的用力推开他越发欺近的身躯。他时轻时重的吻了一会,才放开她轻笑出声,手掌自她的脸颊滑下,在她的锁骨处略略停留,最后轻轻抚上她随着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的柔软。“回来得这么晚,你自己说,该怎么罚?”

那声音轻柔得如同最平常的情侣之间爱到深处的喃呢,柳穿鱼却只觉得不知所措,思量间,男人果然不耐烦起来,干脆的拉着她的胳膊,引着她环住他的肩颈,火热的手掌落在她的臀间,猛的向上一托,身子已经顺势欺入她的双腿之间。

柳穿鱼跟了他这几年,自然瞬时就明白了男人的意思,随着他的动作越发放肆,她的身体也仿佛有火烧了起来,可是心却麻木成一片。

工装的衬衫和及膝的裙子是如何被丢弃在地上的,柳穿鱼恍恍惚惚的想不起来,她只想知道,身后的冰箱,外壳是什么材料制作的,她的身子随着他的动作与它磨蹭了那么久,背后却总是沁凉一片,体温怎么就捂不热它呢?

“一点也不专心,你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许久,男人忽然停住了,抬手托起柳穿鱼的下颌,眼中仍是一贯的清冷,上一刻的□、迷离,仿佛都是太阳升起时天空中的雾气一样,瞬间消散。他语带戏谑的问道,“回过神了?还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谁呀?”

他是谁呢?柳穿鱼怔怔的看着他,片刻之后,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的说,“傅正荣。”

第四章初见

他是谁呢?柳穿鱼怔怔的看着他,片刻之后,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的说,“傅正荣。”

炙热的吻再次封堵住她的唇,身上的力量被一丝一丝毫不留情的抽走,柳穿鱼只觉得随着傅正荣的动作,她的身体一直在不断的下滑又升起,脚尖绷紧却够不到地面,整个人仿佛一叶风帆,在大海中飘摇不定,随时可能倾覆。

一直以来,这都是一个让她极度不安的姿势,她不得不用尽所剩的全部力量,用双臂牢牢的攀附住眼前的人,牢牢的。

大约是这样的无助的姿态到底取悦了傅正荣,在柳穿鱼哀求出声之前,他猛的撤身,将她打横抱起,大踏步的走回了卧室。

夜正长,傅正荣的索取,也不过才刚刚开头。柳穿鱼尽力的想将自己的注意力投上雪白的天棚,期望着一切都能快点结束或者是自己的意识能够脱体而出。不过这一切都显然徒劳,她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在欲与望的深渊中沉沦,她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只能不自觉的跟着傅正荣的动作低低□。

她厌恶这样不受控制的自己,其实这种厌恶,细细算起来,从十几岁开始,似乎由来已久。

认识田文宇那年,柳穿鱼刚刚十六岁,进入高中之后,她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改变,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年代,她的成绩想凭自己的本事入读大学,基本是不太可能的一件事,柳知同也同样也没对她报这样的奢望,除了祈祷她不要惹是生非之外,倒是悄悄的存起了私房钱。这个女儿与他的期望相差太远,他懒得管束,但到底是亲生的,还是准备将来送她去念个民办高校,好歹混个学历出来。不过这件事很快就被他的现任妻子发现了,很是大闹了一场,傍晚柳穿鱼放学回家,客厅里、厨房中,没有一点食物的香味,倒是听见父亲房中的大声争执,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烦闷,干脆把书包一扔,转身继续到外面游荡去了。

深秋,天黑得越来越早,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们都是行色匆匆,几乎没有谁注意到,有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正漫无目的的走着。

柳穿鱼这些年里常常想,如果那天她的选择不是满腔烦闷的出门,而是回到房间,关起门来听听广播,是不是田文宇的人生还有她自己的人生,就都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

那天,她在黑漆漆的巷子里一拳打到了田文宇的脸颊上,后来足有半个月,他都不得不顶着半边青紫的脸在学校师生各色惊讶的目光中上学放学。

“你总是这么——嗯,喜欢用拳头说话吗?”半个月后,班级调换座位,田文宇和柳穿鱼意外的成了同桌,在多日无话之后,他忽然这么问她。

“谁让你一声不响的跟在我身后,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流氓呢,这一下没打断骨头,算轻的。”柳穿鱼其实是有些愧疚的,那天田文宇在路上发现了她,就一直跟在身后,据说是怕她遇上坏人,她虽然嗤之以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生,她真遇上坏人,难道能帮上什么忙?但是不能不说,她长到这么大,真是第一次有一个人关心她,不过她也不好意思道谢,以至于话一出口,这味道似乎就变了。

“那天那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还在外面溜达?”田文宇碰了个钉子,倒不气馁。开学几个月了,他常常听到柳穿鱼这个名字,也不自觉的暗地里偷偷观察她。明明是个问题学生,但成绩倒不特别差;长相清秀,可很多同学都说她很能打架,身边还有不少跟班,常常等在校门口,簇拥着她离开,但是在学校里,却从不见她欺负任何同学。那天看着她魂不守舍的走在路上,他鬼使神差的就跟过去的,然后挨了一记老拳,奇怪的是,他倒没有因为无辜挨打而恨上她,反而对她充满了好奇。

“你是我爸呀?管这么宽,我爸都不管我的。”柳穿鱼回了一句,她最讨厌别人和她提回家,心里的那点愧疚因为这一句话而消散了大半,正巧上课铃响了,这节课又是她听也听不懂的几何,她干脆不理会他,打了个哈气,趴在桌子上,瞌睡起来。

粉笔头砸到脑袋上,是“蹦”的一声轻响,同学们压抑的笑声四起,柳穿鱼下意识的揉头,一边非常艰难的睁开眼睛,宽敞明亮的教室,讲台前板着脸的几何老师,周围窃笑的同学,还有身边那个清隽的男孩,所有的景物仿佛被黑洞吸住了一般,飞旋着在她眼前消散,恍惚中,有人又屈指在她脑门上“蹦”的弹了一下,催促道,“快起来,迟到了罚款五十。”

一听到罚款,柳穿鱼彻底清醒了,猛的从床上一弹而起,被子自身前滑落,胸口一片沁凉,她下意识的双手挡在胸前,侧头看去,傅正荣单手撑着下颌,正好整以暇的侧身躺在床上,视线在她的手下和脸上来回转了一圈,眸色渐渐加深。

第五章生日(上)

一路狂奔到公司,堪堪在打卡机唱歌的同时按下了手印,然后直到冲进电梯,按下十六楼,柳穿鱼才终于空出了一点时间,大口喘气。

傅正荣的脾气总是让人很难捉摸的,早晨他既然肯替代闹表叫她起床,应该就代表着心情不错,可是柳穿鱼怎么也想不明白,等她快手快脚的洗漱换衣,热了牛奶、烤好了土司叫他吃饭的时候,这位大爷的脸色却忽然晴转多云起来,眼神只往餐桌上瞄了一下,竟然二话不说,扭头自顾自的出门了。

**oss上下班有车开,速度自然不是搭乘公车的小职员可以比拟的;而办公室的生存法则之一,就是小职员不能比**oss来得晚。眼看着傅正荣已经出门了,柳穿鱼只能长叹一声,把自己那份牛奶倒进饮料瓶里,再把烤好的面包用塑料袋装好,塞进包内,然后小跑着也出了门。

电梯上行缓慢,差不多每层楼都要停一停,所以当电梯最终停在十六楼的时候,已经算迟到一分钟,害怕看见戴伟民那张扑克脸,所以电梯门一开,柳穿鱼就赶紧灰溜溜的往自己的角落去了,埋在卡位里做贼一样的啃完剩下的两片面包,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天十六楼的气氛,嗯,和平时不大一样,虽然所有人都呆在卡位里,但视线却都紧盯着那部**oss的专用电梯,而平台上看起来也明亮了几分,就连布置也一扫前几天的生硬呆板,甚至空气中,还隐隐的飘动着花香。

傅正荣的办公室大门还是紧紧的关着,今天早上立交桥上出了一起交通事故,一台货车侧翻了,没有人员伤亡,但滚落了不少物品,造成了后面几台车躲闪不及连环追尾,整条路大堵车。柳穿鱼是提早两站下车,跑步来的,她赌傅正荣不会弃车步行,所以这会一定是焦躁的堵车中,再想到一会他还得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迟到若干分钟,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当表针堪堪指向九点半钟的时候,专用电梯终于“叮”的一声停住了,傅正荣沉着脸目不斜视的稳步走出,对于迟到的事实毫无愧疚。而刚刚还用热切的目光紧紧盯着电梯门的众人,却几乎在他步出电梯的同时,纷纷移开了视线,又在他走过之后,一路目送。

傅正荣终于一手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柳穿鱼也在这时起身,准备去茶水间冲一杯咖啡,“砰!砰!”两声响却骤然传来,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口,瞬间亮片、彩带飞扬,一个精致漂亮得年轻女孩从门内跳跃而出,扑进了傅正荣的怀里。“大哥,happybirthday!”整个十六楼,都听到了这声清脆响亮的祝福。

好奇心人皆有之,精英也摆脱不了八卦的天性,所有人都尽可能不动声色的竖起耳朵、伸长脖子,可是回应他们的,只有一声响亮的关门声,于是,除了一地的亮片、彩带之外,总经理室的一扇厚重的大门,隔绝了一切。

叫了负责清扫的阿姨,柳穿鱼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盯着电脑屏幕安静的发呆。快到午饭时间了,她还没什么饿的感觉,大概是双人份的面包片有些超出她的消化范围了。

半个钟头前,十一点前后,傅正荣已经提早离开了。走的时候,柳穿鱼才发现,原来他的办公室大门关得那么快,并不是傅雪荣带来的惊喜超出他的容忍范围,而是因为里面还藏着一个优雅俏丽的年轻女孩子。

唐婉玲,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不过真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果然是可以与他并肩而立的女人,柳穿鱼一时找不到更多的形容词来形容,记忆最后反而定格在他们进入电梯的一瞬,他的左臂,那么自然的贴合在她的腰间,头微微的侧向她,明明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是柳穿鱼却觉得,他一定在微笑,神情温柔而专注。

“小鱼姐,晚上去逛街吗?”到了下午,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始终紧闭,田歌在QQ上敲她,“听说**oss把下午的行程全推了,今天西线无战事,可以准时收工呢。”

“你好好逛,我有点头疼,不去了。”柳穿鱼按了按太阳穴,大概昨天夜里睡得太少,今天中午刚过,这里已经疼得厉害,她向来没什么东西想买,倒是盼望能早点下班。

“哦!”田歌发来一个失望伤心的表情,再无下文。

没有傅正荣坐镇,秘书和助理们也都是早早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五点钟一到,走了个一干二净。自从调到十六楼,柳穿鱼还是第一次准时下班,太阳偏西,但是地面还是一片炙热,她在公交车站点迟疑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回家的方向。

自古美人恩难拒,柳穿鱼想,傅正荣今天有了唐婉玲的相伴,是绝对不会想到她的,而他住的房子,从来不是她的家。

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小一室一厅,老式的大门上端端正正贴着一张电费催缴单,她顺手撕下,开门进来,猛的扑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再动。

傅正荣的生日,应该会有一场热闹华丽的生日会吧?就像电视里演的,豪门夜宴、衣香鬓影?或者,他会和唐婉玲来个浪漫的二人烛光晚餐,红酒、牛排、美人如玉?她不受控制的想了一会,猛的抬手用力的敲了几下脑袋,自嘲的轻问,“这与你有关吗?”

“无关!”她又用同样的音量回答自己。傅正荣的一切,本来就都同她无关,她和他,天差地别,他生活的世界,她不了解,同样的,她生活的世界,他也永远不会懂得。

她讨厌过生日,从来。

第六章生日(下)

柳穿鱼讨厌过生日,从她明白什么是生日的时候开始。

那一年她是三岁还是四岁,年深日久实在是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某一天,邻居家的男孩小胖坐在家门口,吃着一块白白软软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东西,他吃得特别心满意足,嘴角、鼻尖,蹭得也都是白白的,发现她站在旁边垂涎的看着他,小胖吃得更大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