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柳小姐平时有什么爱好?”给自己叫了杯咖啡,又替柳穿鱼点了杯果汁后,陈明辉把杂志放回原处,见柳穿鱼一直没什么说话的意思,只能主动找个非常适合第一见面的人聊的话题。

“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吗?柳穿鱼强迫自己不去看对面男人的脸,而认真回答他的问题,可是她有什么爱好?小的时候有空喜欢练拳或是逃课,后来她将这些都强力摒弃在了生活之外,开始拼命学习,再后来努力赚钱,身边同事喜欢的韩剧,逛街,读小说,唱歌、看电影,她好像没有一样熟悉的。

“你喜欢看电影吗?刚看杂志推荐,最近有几部片子都不错。”陈明辉没想到自己得到的答案这么简单得模棱两可,只能再接再厉的说,“可惜今天是星期日,我前些天在休息日去看了场电影,结果真被影院内外的人山人海吓到了。”

“你去电影院看电影?”柳穿鱼倒是略有些吃惊。

“不然呢?”陈明辉问。

“我以为你们会在家看,或者即便去影院也要包场什么的。”傅正荣就是这样,偶尔兴起时,也会拉着柳穿鱼看电影,不过他讨厌去人多且拥挤的地方,倒是有栋别墅里设有一个小型的放映厅,只是他工作忙,能用在这上面的时间有限,这几年,柳穿鱼也就看过那么两三部影片而已。

“家里的影音设备再好,我觉得自己一个人看电影也怪没气氛的,至于包场,也太夸张了吧。”陈明辉说,“其实我真就是一个普通人,读书哪会,为了假期买张机票回家,还在快餐店打过工呢。”

“你家里都不给你生活费吗?”这回柳穿鱼是真的惊讶了,陈凤云都认识些什么人,她从来不感兴趣,但陈明辉的父辈不是和宋家有交情吗,那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家,怎么会连儿子的一张回家的机票都付不出?

“给过,不过后来被我拒绝了。”陈明辉爽快的说,“我高中毕业出国,开始是用家里的钱,但到了那边,渐渐和同学们熟悉起来,我才发现,大多数人都是靠奖学金或是自己打工赚钱来读书的,既然别人能这样生活,我为什么不能?于是就试着利用课余的时间去打工了。”

“那里工作容易找吗?”异国生活对柳穿鱼来说全然陌生,她有了些好奇。

“好找也不好找,看你的要求是什么样的。”喝了口咖啡,陈明辉说,“人生地不熟的时候,快餐店,华人开的饭店我都尝试过,洗碗是最容易找到的工作。”见柳穿鱼的视线径直落在他的手上,他不知怎么在好笑之余就有了讲述的**,“不过洗碗这个工作我是真的没干多久,那时候我和一个同学研发的一款软件被一家大公司买下了,也算是很幸运的赚到了一笔足以支撑我独立生活到拿到奖学金的生活费吧。”

出国留学,打工,奖学金,柳穿鱼恍惚着,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中午,吃过午饭后,同学们三三两两或写着作业,或小声聊着天,忘记了是谁提起要出国留学的话题了,田文宇就曾经说过,等到大学毕业他希望能到哈佛去进修,因为那里有全世界最好的临床医学专业。当时她本来午睡着,却被这句话瞬间惊醒,那时候的她,还从来没有想过那么遥远的未来,却也觉出,她和田文宇之间注定越来越远的距离。

“做梦谁不会,还去哈佛,美国生活水准多高,钱从哪儿来?”她记得自己猛然坐直身子,阴阳怪气的丢出这样一句。

没人敢当面说她俗说她市侩,但美好的梦想被俗人打断该是件让人足够不愉快的事儿吧,于是围在他们桌旁的同学很快散开,各干各的事情去了,倒是田文宇不紧不慢的做了两道数学题后才轻声说,“可以打工呀,成绩优秀的话,还可以申请奖学金,我有信心的。”隔了会又用更低的声音说,“你现在努力也一点不晚,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去,还做同学。”

“切,稀罕!”心在那一瞬不受控制的急促跳动,柳穿鱼“嘭”的一声趴在桌上,装作蛮不在乎,却忍不住嘴角悄悄上扬。

那一刻心里曾经多甜过,到了如今骤然回想起来,就有更多的苦涌上心头,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的田文宇也该如陈明辉一样吧,温文尔雅,神采飞扬,走在人群中,永远都是耀目的存在。是她,都是因为她…

“柳小姐?柳穿鱼?你没事吧?”陈明辉有些惊讶,他说错了什么吗?怎么眼前的人刚刚还好好的,忽然就神情恍惚,眼眶也红了起来,好像随时都能大哭出来的样子。

“呃——不好意思,太对不起了,我有点走神了。”柳穿鱼被眼前晃动的手指自回忆中猛的抽了出来,连忙用力眨了眨眼,又吸了吸鼻子,才控制住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她今天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居然在一个初次见面的人面前,连连失态。

“也不用说对不起那么严重,就是你让我真有点受挫的感觉,我的说话这么不吸引人吗?”陈明辉脸上也不由露出些无奈来,“其实我知道,这么被人介绍认识,是很让人尴尬的,不过往好处想,现在大家各自工作都忙,生活圈子有限,想多认识些人,结交些可靠的朋友,最方便靠谱的,可不就通过熟人介绍。你今天就当认识了一个普通朋友,这样想,会不会舒服一点?”

“嗯,舒服了很多,你人真的很好。”柳穿鱼是真的不太擅长和陌生人交流,也确实抗拒陈凤云的安排,不过现在看来,陈明辉也压根没看上她,这个认知让她不知为何,倒真是松了口气,连忙说。

“这么大的秘密都被你发现了,说说看,你觉得我这个人哪里好?”见柳穿鱼神情恢复正常了,陈明辉重新放松下来,把玩着咖啡杯,又忍不住想逗逗这个眼圈红起来像小兔子一样的姑娘来。

“啊?”柳穿鱼发誓,“你人真的很好”这句话绝对是她绞尽脑汁想出来应付场面的,认识不到半个小时,除了知道他出国留学,还拒绝家里的金援打工赚钱之外,她对他根本还什么都不了解好不好?可是这时候再说别的,会不会又让他觉得受挫?柳穿鱼想了会只能硬着头皮说,“你很健谈,这很好。”

“噗…”这回陈明辉可有点撑不住了,几乎把刚喝进嘴里的咖啡直接喷出去,从小到大,有人夸过他英俊,有人夸过他聪明,也有人夸过他年轻有为,但真的从来没有人夸过他健谈,话说回来,健谈这个词,怎么用在自己身上,感觉这么怪怪的呢?

“柳小姐也很幽默。”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陈明辉说,“这里的菜还是蛮正宗的,我们边吃边聊吧。”

第二十二章归来

大约是彼此都有了些初步的了解,这顿饭倒是超出柳穿鱼想象的愉悦。

陈明辉确实是个很擅长聊天的人,几句话就发现柳穿鱼对那些和她差不多同龄的女孩所擅长和喜欢的东西都不大感兴趣,在话题几转之后,就开始讲些职场上的趣闻和网络上最新流行的搞笑段子,这些柳穿鱼平时也有接触,倒能间或交换一下心得,于是一顿饭宾主尽欢。

“一般休息日的下午你会做什么?”尝了两口餐后甜点,陈明辉问。

“如果不需要加班就在家呆着。”柳穿鱼对陌生人防备心常常很重,但或许是在陈明辉眉眼间总能找到些田文宇的痕迹,又或许是他真的是个有风度且言谈有趣的人,总之,一段饭下来,她却是不像平时面对刚认识的人那样拘谨了。

“我最近差不多也这样,回来才发现,以前的同学、朋友现在要么围着工作转,要么围着老婆孩子转,干什么都找不到伴儿,不过今天天气这么好,回家呆着太浪费了,要不你好人做到底?”陈明辉说,“这附近有家新开的保龄球馆,咱们去消耗消耗脂肪?”

保龄球吗?柳穿鱼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别人打,一时倒有些心动,又想想价格,肯定比这顿大餐便宜很多,如果陈明辉不和她AA制,那么她请他打球,倒是个两讫的好选择。

保龄球馆果然是新开的,装修不算奢华,价格也很亲民,换了运动鞋,做了几个简单的活动四肢的动作,两个人就准备开始。

“第一次吗?”陈明辉问。

“嗯!”柳穿鱼跃跃欲试。

“打保龄球也是讲究技巧的,给你演示一下,”听说才柳穿鱼是第一次玩,陈明辉就想和她讲讲要诀,没想到话还没说完,柳穿鱼的球已经出手,而且是…全中。倒是他,因为略有些分神,球很快就滑出了球道。

对上柳穿鱼笑盈盈的眼神,陈明辉微微一怔,自嘲道,“失误失误,老话怎么说来着,马失前蹄。”

一局打下来,陈明辉没有再失误,但看成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你真是第一次玩?”得到肯定答复时,不免感叹,“看不出来,你话不多,运动倒真有天分,女孩还真是少有你这样的。”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嘛。”柳穿鱼出了不少汗,但是精神却很好,现在惟一让她不太舒服的可能就是身上这条裙子了,领口虽然不低,但弯腰的时候还是要格外小心,有点影响发挥呀。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陈明辉没想到有女孩会这么评价自己,以为柳穿鱼误会了他的话,连忙解释,“我就是觉得你其实很爽快,不像很多女孩子那样扭扭捏捏的。”

“我知道,不过你即便是这个意思也无所谓,以前很多人这么说过,”用手指摸了摸额角的汗水,柳穿鱼说,“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因为本来就是。”

“不说这个了,刚刚是我轻敌了,再战如何?”不知为什么,陈明辉觉得,柳穿鱼在说刚刚那一番话的时候,神情中有掩饰不住又说不出的落寞,再加上初见时她的失态和怔忪,他本能的觉得,眼前这个姑娘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故事,也不知道,他越来越好奇该怎么办?

短暂休息,又开新局,等到走出保龄球馆,居然已经是夕阳西下,黄昏将至。

其实挥汗如雨之后,柳穿鱼是有些担心陈明辉还像在餐厅一样,坚持结账,更担心他再提出晚上吃饭这样的要求。从小到大,她都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不会有白吃的午餐,你从别人那里得到的越多,相应的,你要付出的也就越多;同样的道理,一个人在你身上花出多少钱,他也必然会要求有等价的回报。陈明辉很好,至少这几个钟头短暂的接触,他表现出的一切都是无可挑剔的,可是她却一无所有,这样的男人,注定就是天上皎洁的明月,月光照过来的时候,她可以接着照照脚下的路,月光移开了,也不过是自然规律,强求不得,她不想欠他什么,总觉得只有银钱两讫,才能让人心安理得。

陈明辉也并没有和柳穿鱼为谁付钱而争执。人和人相处都是有一个度的,虽然对这个度,每个人的定义都不同,但他看出了柳穿鱼的度在哪里,并愿意去尊重。毕竟回国这段时间,他认识了太多的女孩子,还没有一个人给他这种感觉,轻松而好奇的感觉,相处很轻松,然后会好奇,想了解她再多一点,甚至还没分开,已经有些期待再次见面了。不过这些他并不准备表现出来,甚至没有问柳穿鱼的手机号码,只是开着他的车,将她送到她所说的住处。

柳穿鱼并没有住在宋家在城郊的大宅,这是他早就知道的,只是他也没想到,她住的地方这么的…嗯,怎么说呢,老城区,有年头的旧房子,到处都流露出简陋,很多路段甚至连路灯都破损了,他一时有些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柳穿鱼有意让陈明辉的车停在了离家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傍晚的风比中午略略凉快了些,她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运动带来的兴奋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点点弥漫而生的空虚,好像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黑洞,什么东西都只能是短暂的填住哪里,然后就被快速吞噬,留下给她的,永远都是空空的,飘荡荡无处落地的空虚。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走回来,又上楼,开门的,只是被猛的从屋里扑出的浓浓的烟味呛得连声咳嗽,才注意到已经暗下来的屋里,烟头发出的细弱的火光下,有人坐在沙发上,身形几乎与一室的幽暗融为一体。

“怎么不开窗户也不开灯。”柳穿鱼惊了一下,不过她和她的小窝一样,身无长物,所以无所畏惧,也就能立刻在黑暗和烟雾中分辨出傅正荣的面容来,傅正荣确实常吸烟,但烟瘾不重,很少一次吸这么多烟,滑雪归来,不是该满血复活吗?怎么这样颓废?她蹙着眉头跑到窗前,把按着纱窗的两扇窗打开,又到相对侧的厨房里,同样把窗户大开,好半天,呛人的烟味才散去了大半,她这才拉起窗帘,打开了卧室兼客厅上高悬的节能灯。

傅正荣按灭了手里的烟头,用手指按了按眉心才抬起头,原本视线只是自柳穿鱼身上掠过,却又发现了什么一样快速移了回来,定定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看起来,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过得很不错。”好一阵子,他才语气平淡的说。

柳穿鱼的心却无端的一沉,她买新衣服并不是为了去见陈明辉,她见陈明辉,也不过是为了应付陈凤云更甚至只是一时冲动,只是这一刻,在傅正荣的注视下,她却无端的有些心虚起来。

“和田歌下班后逛街买的。”一件衣服而已,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这个,只是,她还是忍不住呐呐的解释了。

“挺合适你的,”傅正荣点点头,站起身几步走到她的身前,在柳穿鱼几乎因他突然的逼近而瑟缩的同时托起她的下颌,低头吻了上去,烟草浓郁的问道扑面而来,柳穿鱼的手掌下意识的抵在他的胸前,只是,没用的,她从来推不开他,只能感觉到,再下一刻,长裙按在背后的拉链已经被他一把扯开,柔滑的雪纺面料顺着肩膀滑下,而他火热又干燥的手掌,已经径直抚在了她的腰间。

第二十三章晚餐

“我还没有洗澡…”缠绵的吻后,身子被傅正荣拦腰抱起时,柳穿鱼才有些尴尬的回过神来,她这几年极少运动,也很少像下午这样浑身是汗过,刚刚坐在陈明辉的车里,她就不太自在,这会没了衣服的遮挡,这份不自在又涌了出来,而且更加严重。

“不嫌弃你。”傅正荣脚步不停,柳穿鱼的屋子本来就小,三两步就到了床前,本想顺手把她往床上丢,但松手之前还是犹豫了一下。

柳穿鱼这床**的,租房的时候房东没给配什么床垫之类的,她倒是买了几床褥子,老实的睡觉还不太觉得,但如果太大力躺下去,那滋味就不好受了,她被傅正荣扔过,虽然摔一下达不到眼前金星乱冒的程度,但也浑身酸痛,所以察觉到傅正荣的动作的同时,她的身体反应快过思维,胳膊已经紧紧的环在了傅正荣的颈间。

再然后,两个人在床上摔成一团,柳穿鱼怀疑傅正荣时故意的,虽然一切只发生在瞬间,但以他的反应,倒地瞬间撑一下还是没问题的,可他却结结实实的砸在她的身上,有一瞬间,她觉得气都喘不过来,是真的眼前金星乱冒,整个人眼前发黑。

“起来——”她艰难的挣扎,松开手推傅正荣的头,并大口吸气。

“哈哈——哈哈——”傅正荣的头埋在她的胸前,开始是不动,后来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热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身上,让她忍不住一阵战栗,然后听着他的笑声由小转大,后来居然是放声大笑。

狭小的室内,流动着的一触即发的情与欲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冲淡到冲散,笑够了,傅正荣才翻身仰躺在床上,拍拍柳穿鱼的脑袋说,“去洗澡吧,你干什么去了,这是出了多少汗,都臭了。”

你才臭了,你全家都臭了,柳穿鱼被傅正荣莫名的情绪弄得找不到北,但还是乖乖爬起来,飞快的冲进卫生间,傅正荣前段时间就有些怪了,出国一趟,回来显然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了,这个时候,能和他保持一点距离,她才觉得安心一些。

柳穿鱼卫生间的热水器使用的年头不短了,热水烧得很慢,等到吃了柳穿鱼做的炒饭陪黄瓜凉菜,傅正荣再冲过澡躺回床上,窗外楼下乘凉聊天的老人都散了。

“为什么喜欢住在这儿?”老式的木板床,身子主要轻轻一动,就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傅正荣躺平又翻身,好容易才找到一个暂时觉得舒适的姿势,才一边拨弄着柳穿鱼的头发,一边微蹙着眉,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天。

“习惯了吧。”柳穿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金翠雅苑是几年富年集团开发的项目,因为离公司不算太远,她毕业进了富年之后,傅正荣就装修了那里,让她住过去。从居住条件到配套设施,这里和金翠雅苑都没有任何可比性,可是她却一直舍不得退了这里,哪怕生活再拮据,哪怕再缺钱的时候,她也咬牙挺着,就算一个月不过回来住几个晚上,仿佛也觉得安心似的。是了,金翠雅苑再好,给她的感觉也就是个临时栖身的地方,不是家,或者,更像是个笼子吧,一个金碧辉煌的笼子,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曾经走错的路,曾经做错的事。

“是吗?”傅正荣轻声说,“我不太喜欢你这个习惯,这里太糟糕了。”

不想和他再纠缠这个问题,柳穿鱼只能转移他的注意力,“你那时候笑什么?”

“我什么时候笑了?”不想,傅正荣却反问,“我怎么不记得笑过?”

“就是…吃饭前。”柳穿鱼抬眼,对上他的眼,这样近的距离,薄薄的窗帘挡不住月光,不开灯也能看到他中隐隐的笑意,想起那时候的情形,她不免有些窘迫,“不说算了。”她嘀咕着。

“还有,我怎么也不记得我吃过饭。”傅正荣却不肯放过这个话题了,一边说,还一边轻轻拉扯柳穿鱼的头发。

“你失忆了!”柳穿鱼抬头瞪了他一眼,抬手去头顶解救自己的头发,手却被傅正荣猛的按住,牢牢的固定,然后他整张脸凑过来,鼻尖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反反复复,在她痒得想用另一只手去推的时候,才忽的吻住她。

那唇初时微凉,仿佛还带着阵阵水汽,却在几次辗转间加温,“这才是晚餐。”他喃呢着说,却不给柳穿鱼任何反应的机会,再度深深的吻住她。

都说夏夜短暂,这一夜,柳穿鱼却觉得格外的漫长,傅正荣耐心十足的吻她,手指也有条不紊的在她的身上或轻或重的掠过,那力道倒像是在弹奏一首钢琴曲,只是作为琴键,柳穿鱼却并不轻松,伴随着曲子的展开,她也仿佛被旋律深深的吸引住了,不由自主的随之颤抖、紧绷、软绵,甚至低泣、吟唱。

“想我吗?这些天,想过我吗?”恍恍惚惚间,傅正荣似乎反复问过她。

她的回答是什么呢?她实在记不清了,只记得她的耐性最后被耗的一干二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怎么样?鱼肉也是有尊严的,她已经一低再低,都要低得被泥土埋上了,他还想她怎么样?不是他出国去和美人风流快活去了吗?不是他走的时候一声不响回来的时候仍旧一声不响吗?却还要她想着他,凭什么?他到底凭什么?她想,当时她的回答肯定说的是不想不想,一点也不想,一点也没想过,不然她怎么会被折腾得那么惨,惨到连什么时候结束,他是怎么带着她在那么狭小的卫生间里冲澡,又是怎么睡回床上的,一概都不知道呢?

夏天的太阳起得早,柳穿鱼被阳光晒醒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的,明明实实在在躺在硬板床上,却有一种在云里的感觉,忽忽悠悠的好像根本摸不到实地儿。

床边,傅正荣正在对着屋里惟一的一面镜子反复整理着领口,听到动静侧头看她时,脸上神情有些僵硬,说话的语气也不好,“醒了就赶紧起床,我还可以最多等你十分钟,否则迟到后果自负。”

差一刻八点,柳穿鱼在看清床头的闹钟后,如同装了弹簧一样弹了起来,迟到一次扣款五十,累计五次年终奖就要降等甚至泡汤,虽然她这个级别也没有太多钱可拿,但那对她来说也是笔可观的收入,绝对不能损失了。

洗漱,草草画个淡妆,套上白衬衫黑色及膝裙,提起挎包锁门冲下楼,十分钟已经略略过了一点,傅正荣已经不耐烦的发动了车子,好在她的运动神经不是一般的发达,即便踩着高跟鞋,也还是在他如离弦之箭一般走开的最后一秒钟,拉开了车门。

柳穿鱼住的地方较偏远,前面一段路由于车辆不多,倒是很顺畅,调匀了呼吸,柳穿鱼才发现傅正荣今天的不正常,每次等红灯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的提提右侧的衣领,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只是这种订制款衬衫,尺码像来精准得吓人,他平时的衣服又统统穿的都是这个系列的,怎么这件衣服就不合身起来了?柳穿鱼狐疑着,在他有一次调整衣领的时候忍不住伸手过去,“怎么了,是有头发吗?”她问着,同时将衣领翻开。

“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傅正荣飞快的伸手,一巴掌将她的手拍下去,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看清了问题的所在,他的右侧脖颈上有一道长长细细的伤痕,一看就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刮过,破了皮不说,还隐隐泛着血丝,而这还不是最要命,最要命的是,那细痕旁边,还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红色淤痕,细看好像还能看到上面的牙印。“你是属狗的还是属猫的,又抓又咬的。”傅正荣没好气的说。

所以,是她吗?柳穿鱼只觉得脸上呼的热了起来,她怎么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还有,她怎么就一点印象也没有,可是以她专业的眼光看伤又确实是新的,最多不会超过三五个小时,这让她连抵赖,都找不到借口了。

第二十四章绯闻

有了大Boss坐镇,星期一上午,十六楼呈现出一派繁忙而有序的工作景象,田歌一早就跟着另一个秘书米多出去看会场了,公司在最近要举办一场大型活动,作为一次形象的展示,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所有事物都是戴伟民亲自主抓,田歌能被调过去帮忙,还让其他小助理们很是羡慕了一回。而赶上月初,柳穿鱼桌上也摆着厚厚的一大堆各种各样的文件,都是上个月集团的内部通知和各种报告,也有外来的公函,还有很多各种会议资料,都是她今天需要分门别类整理好归档的。

因为晚上总共也没睡上多久,一页一页的资料拿在手里,很快就能感觉到那些字好像都漂浮在纸张上,上午十点一过,柳穿鱼就赶紧去茶水间,准备给自己冲一杯浓浓的咖啡提神。

“切,最看不上这种人,不过是仗着有个好爹,还真把自己当公主了!”

“嘘!别想什么说什么,小心让人听见了!”

“怕什么,别说她还没当上老板娘,就是当上了,难道她敢做,还不让别人说了?”

“你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吃醋了呢!火气这么大干什么,呵呵…”

“我倒是想,不过有贼心没贼胆呀!我主要是替Amy姐委屈。”

茶水间里,有人低低的声音交谈着,柳穿鱼只听到了一个尾巴,说话的两个人都是Amy的助力,听见柳穿鱼放重了的脚步声,就一前一后若无其事的拿着水杯回去各自的座位上了。

公主,老板娘,怎么感觉像是在说唐婉玲呢?不是刚刚度假归来吗,怎么就这么招人恨起来了?柳穿鱼一边去拿咖啡粉,一边狐疑的看了看那两个助理的背影,十分的摸不着头脑。

这个谜团还是午休之前,匆匆回来的田歌替她解开的。

“简直是现代版金枝欲孽呀。”经历了一起逛街购物之后,田歌和柳穿鱼更亲近了一些,许是有大八卦要分享心情太兴奋,又或许是觉得要说的话题在公司食堂非常不便,她非拉着柳穿鱼到外面的一家小馆子去吃炒菜,点好了各自喜欢的菜式后,田歌就迫不及待的压低声音说,“还记得上周让你看的老板去滑雪的照片吗?”

柳穿鱼点头,不明白田歌的兴奋点在哪里。

“今天我和米多去看会场,公关公司的几个小姑娘正在哪儿围着看最新一期八卦周刊呢,就是那本专门扒名媛、明星绯闻的杂志,你再猜不到,这期的重磅内容是关于谁的。”田歌两眼放光,也不等柳穿鱼猜,就径直揭晓了答案,“那真叫一个图文并茂,你肯定猜不到,主角就是那位唐小姐。”

“唐婉玲?她有什么八卦可扒?”柳穿鱼眨眨眼,虽然她对唐婉玲的了解不多,也知道这位名媛不似看起来那样单纯简单,她和傅正荣暧昧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两家人也都乐见其成,这算什么八卦呢?

“因为现在她被爆出有一个强劲的追求者,三角恋都闹到新西兰去了,还被拍了照片,”田歌说,“而且那位追求者也是咱们这里有名的人物,就是宋氏的宋传兴。”

宋传兴追求唐婉玲?柳穿鱼本来对唐婉玲的八卦不太感兴趣,这时也忍不住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她没听错吧,“这怎么可能呢?”她忍不住反驳。

“就知道你不会轻易信,我听说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来着,所以回来的时候,我还偷偷买了一本呢,你看看,”田歌身上还是有着年轻女孩对事情特有的执着,竟真的从包里抽出一本不算太厚的杂志,封面女郎是最近一个很红的女主播,照片是她走红毯时的走光的瞬间,而众多惊悚标题中,富年集团总经理情海生波澜,准未婚妻或移情别恋这一行字,是格外的醒目。

“这还不是最劲爆的,更劲爆的是,周刊里还说,宋传兴和咱们大Boss是表兄弟,这一次却为了美人反目成仇。”田歌说着,飞快的将杂志翻看,推到柳穿鱼面前,“傅家和宋家还有这层关系,怎么倒没听人提起过,不会是一表三千里的那种表兄弟吧?”

柳穿鱼却是好一阵子都没出声,周刊上照片印刷得都不算特别清晰,不过还是能一眼看出异国黑夜背景下,唐婉玲与一个青年男人的亲密互动。只是那个青年男人到底是不是宋传兴,柳穿鱼有些看不真切,或者,几年不见,她已经记不太清楚宋传兴的样子了。

宋传兴和傅正荣确实是表兄弟,而且是血缘关系很近的表兄弟,准确说,宋传兴的生母是傅正荣的亲姑姑,不过第一任宋太太当年随了母亲的姓,没有姓傅而已。只是宋传兴的母亲去世得早,加上那些年小道消息远没有今时今日的传播途径,到如今,除了他们固有的圈子外,知道两家关系的人已经很少了。

只是宋传兴,他怎么可能忽然疯狂的追求起唐婉玲?就不说他们都认识多少年了,要看对眼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就说她对宋传兴的了解,他绝对不可能也不应该和自己从小就尊敬爱重的表哥争抢女人,不论那个女人是谁。

“你想什么呢?”田歌在等待柳穿鱼的反应,可是柳穿鱼若有所思的反应又超出她的想象,“上午我没在,你看到大Boss了吗?这次度假回来,他和平时有没有什么不一样?有没有特别的暴躁易怒?”

傅正荣和平时有没有什么不一样呢?柳穿鱼仔细回想,昨天傍晚那一屋子浓重的烟味和他说的那几句话,当时她只顾着自己的心虚,后来压根没时间思考,或许,他还是有些不对劲的吧。

“有吗有吗?”见柳穿鱼迟迟没出声,田歌兴奋了,连连摇晃她的胳膊。

“上午我一直在整理文件,都有点累傻了,而且我来的时候,大Boss已经到了,他出去玩了这么多天,不知道有多少事等着他呢,整个上午根本没看见他离开过办公室。”柳穿鱼找来餐巾纸擦起餐桌,她想明白了茶水间里听来的那些话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不知道傅正荣知不知道他荣登了八卦周刊,还是因为被人抢了女人这样可笑的理由,而更可笑的是,抢了他女人的,还是他最亲不过的兄弟。

“真想不明白这个唐婉玲脑袋是不是被驴踢过,咱们大Boss还不够英俊多金,她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嫉妒得恨不能咬她两口,居然还敢闹绯闻。”傅正荣有什么反应,其实田歌也不太关心,她就是有点想不明白,唐婉玲到底有什么好的,唐氏确实是个大公司,但比唐氏大的公司城里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即便是商业联姻,傅氏也好,宋氏也好,都不是非她不可,这样闹有什么意义呢?

“算了,别想了,本来白富美和高富帅的世界,咱们这样的**丝是难以理解的。”小店的菜炒得很快,说话的功夫,已经香喷喷热腾腾的上桌了,柳穿鱼将杂志卷好塞回给田歌,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很香,比早晨路上她央求了半天,傅正荣才停车让她买的手抓饼香多了。

第二十五章气死人不偿命

“服务员,米饭!”看柳穿鱼已经开吃了,田歌也是不甘示弱,一边催促服务员上米饭,一边也抽了双筷子出来。

柳穿鱼包里的手机却在这么重要的时刻突兀的响了起来,“小鱼姐,你的电话!”田歌耳尖,一边夹起一颗墨鱼丸,一边提醒。

来电提示里没有名字,只有一串极为熟悉的数字,柳穿鱼微微一愣,推开凳子几步就出了小店,这才按了接听键。

“你在哪儿?”几个呼吸之后,电话那端,傅正荣的声音传来。

“吃饭呢,在外面。”柳穿鱼不解傅正荣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她中午的去向,但还是老实回答。

“不错,还挺逍遥的。”傅正荣似乎笑了一声,语气很是轻快,“说说,都有什么好吃的?”

“你有事吗?”柳穿鱼可不相信,傅正荣没头没脑的打电话来是为了和她聊这些。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果然,某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不是,我是想——”后面的话卡在嘴里,因为电话已经被人瞬间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