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再不回来,这家里都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屋子怎么会突然塌了,玉娘呢,可有伤着人?”

春兰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下意识的隐瞒了乙儿提前知道暴雪和房子会塌的事情,好像直觉告诉她说了会有很多的麻烦。

把呆在原地的乙儿往身后一挡,朝孙勤和行了个礼,再站直身体就刚好巧妙的遮住了乙儿的身体。

“回老爷,是房里的梁柱常年受蚁虫侵蚀只剩下空壳,刚刚暴雪突然压顶,才导致了房屋坍塌。好在没人受伤,只是姑娘本就在病着这会受了些惊吓正昏迷着。”

孙勤和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安慰自己,原来是柱子被蚁虫侵蚀了,不是真的天降灾祸与孙家,这就好这就好。

他却没敢再想,为何之前都没有出事,偏偏在此时房屋会顷刻之间坍塌,到底是巧合还是天降横祸。

“既是没有伤到人那就好,一群人还杵在这做什么?玉娘受了惊吓还不赶快安置了住处叫大夫来瞧瞧。”

说完瞥了柳氏一眼,语气里颇有些埋怨在里头,他这个夫人虽是好相貌却总有些乡下人家的小家子气,总爱刁难玉娘,好在他对这个懂事不讨喜大女儿也没什么偏袒的心思,平时就由着她去了。

但她名头上总是占了一个嫡母的名头吧,面子上的关心总还是要做做样子的,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再不来,她是不是打算让玉娘就住这破院子里了,这要是传出去背了个虐待长女的恶名,他孙知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柳氏被这一句重话说的有些懵,平时她对玉娘不理不睬的时候老爷可从来没有插手过,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虽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但这么多年的枕边陪伴总是摸透了孙勤和的脾气,马上伏低做小。

“都是妾身不好,一时没见过如此阵仗慌了手脚,你们还不快把玉娘送去沅娘院子里,老爷放心沅娘最是会照顾人的。”

孙勤和一听到沅娘的名字才心情舒坦了一些,二女儿虽然年岁尚小但可爱讨喜,从小琴棋书画知书达理,让她们两多相处也好,能让玉娘也学学妹妹的乖巧懂事。

“夫人能如此安排甚好,院内一片狼藉就多辛苦夫人劳心了,为夫还有公事要忙先回衙门去了。”

柳氏虽然不甘心,但又怕真的惹恼了孙勤和,毁了她苦心经营的贤妻良母形象,还是指挥着丫鬟把孙佳玉送到了女儿沅娘的院子里,安排坍塌后续的修葺工作,连带着把得罪了她的乙儿也给抛到了脑后。

等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数日之后了。

乙儿怀里抱着鸟笼楞在原地,就被春兰揪着一同往二姑娘孙佳沅的院子去。

雪还在一直不停的下,乙儿回头看了一眼风雪中已经坍塌成为一片废墟的房屋,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心底萌生。

天象频生异常,世道艰难,接下来还有什么在等着她呢?

孙佳沅的院子较大些,但也住不下这么多人,最大的房间给了孙佳玉,春兰是孙佳玉的大丫头,自然是要在孙佳玉跟前伺候的,又要带着乙儿,最后还是两人挤一间小房子。

其他丫头都以住不下为由发配到别的院子去,里面就有心有不甘的云燕。

等所有人都安顿了下来,孙佳玉已经用了药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孙佳沅今年刚满十岁,生的有些像孙勤和般清秀全无柳氏的娇美,听说孙佳玉要住进她的院子一开始很是欢喜,总算能有人陪她玩了,可过了一会又生起了闷气来。

“冬清,你说大姐姐来了我院里,吃住都算我的吗?娘亲每次给的月钱,我都攒着买头花了,若是下个月苏四娘又戴了新簪子来寻我玩,我没有新鲜玩意岂不是白被她笑话了。”

冬清赶紧安抚着小祖宗,“姑娘别着急,夫人既是这么安排了一定会优着咱们的,老爷又是最疼爱姑娘的,怎么会少了姑娘半分呢。”

小姑娘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想想有道理等到孙佳玉醒来又缠到她跟前去说话了。

而这头春兰带着乙儿收拾新屋子,乙儿本身就没什么东西好理的,衣服全是春兰的旧衣裳改小的,全无心事的坐在椅子上抖着鸟儿玩。

等春兰收拾好两人的床褥,转头就看到了乙儿动作迟缓一副呆木的样子,还是不敢相信,这个傻子真的是刚刚救了她和姑娘的人吗?

犹豫着坐到了她的跟前,“傻丫头,我问你,你怎么知道天会下暴雪,屋子会塌的呢?是有人告诉你的吗?”

鸟笼里的乙鸟啾啾的叫唤了两声,乙儿面无表情的看着春兰,然后张了张嘴巴。

“是乙儿。”

春兰愣了一下,有点没有听明白,乙儿是指笼子里的乙鸟吗?不解的指了指笼子,“你给鸟儿取了名字叫乙儿?”

僵硬的随着身体摇了摇脑袋,只见她伸手指向了自己,“乙儿。”

春兰这才有些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是她不叫小傻子叫乙儿?咽了咽口水试探的张口喊了一句,“乙儿。”

乙儿的嘴角果然慢慢的上扬,露出了一个熟悉的表情,春兰知道这是猜对了,小傻子每次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就说明她很高兴。

难道是小傻子已经想起来了?

“我知道了,以后就喊你乙儿,你已经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那你记得自己姓什么吗?家在何处?”

乙儿原本扬起的嘴角又迟缓的落了下来,眼珠子直愣愣的转动了起来。心底有些苦恼。

姓?家?

春兰一看就知道不好,小傻子若是再这么想下去肯定又该犯病了,赶紧打断了。

“是我问错了,你快别想了,乙儿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今天会下暴雪,而且屋子会塌的,是有人告诉你的吗?”

她思来想去,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乙儿在哪里听到别人说起,不然怎么能解释一个失忆的傻子,能说中连司天监都算不准的事。

乙儿习惯性的歪了脑袋,像是在思考的样子,为什么会知道?

她也很奇怪,明明一眼就能发现的事情,她们为什么好像都不明白的样子呢。

不过是些没用的东西,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

乙儿的耳边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不停的在来回的重复着:“此等术数与世人方可称之为术,而吾姜氏一门承天地而生,如此小技不足为术矣。”

“如此小技不足为术矣……”

只听她带着丝鼻音的低声喃喃,说完眼珠子一转不转的傻傻坐着,一脸的失神。

她到底是谁?

☆、5.暴雪(五)

春兰的眼皮一跳,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乙儿说这么长的一句话。

什么是小技?什么又是术?

明明才是个十几岁的丫头,说起话来却总老成的让人听不懂。好在她有张及具欺骗性的好相貌,每每让春兰见了都会忍不住放低了声音,就恐惊扰了她。

春兰听得糊里糊涂的又怕问的多了乙儿又会发病,看她现在这呆坐的样子更是不敢再多问了,收拾完东西就带着她去了孙佳玉的屋子。

说来也讽刺,柳氏以孙佳沅的院子小为由,把孙佳玉身边的小丫鬟都打发到了别处,作为孙家的大姑娘孙佳玉的身前只有春兰一人在伺候。

孙佳玉现在住的是间偏房,平时是收拾了给客人住的,临时做了孙佳玉的厢房还是显得有些挤。

远远的走到门边就听到了孙佳沅高亮的声音,“大姐姐,你上回戴的红豆珠花可真好看,沅儿也想要。”

春兰皱了皱眉,孙佳玉明明是嫡长女却因为秦氏的早逝,继室柳氏是个表面和气背地里刻薄之辈,而父亲孙勤和又偏爱柳氏和小女儿,就显得在家里的处境尴尬。要讨好柳氏的同时,还连带着要哄着这个贪得无厌的孙佳沅。

孙佳玉的外祖秦家是临县有名的诗书世家,家底殷实在当地颇有声望。当初秦氏嫁给孙勤和时就带了不菲的嫁妆,这也是孙勤和为什么会同意孙佳玉每年去外祖家省亲的缘故。

柳氏曾多次想打这些嫁妆的主意,最后都因惧怕事发后秦家会上门说理而收手,也就为此更是看孙佳玉不顺眼了。

二姑娘孙佳沅年纪尚小,虽是琴棋书画样样在学,可就这性子被柳氏教的骄横无比,平日里黏糊着孙佳玉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实际上不过是盯着孙佳玉身上的那些漂亮首饰。每每见了好的就想张嘴要。

孙佳玉从小被秦氏教的知书达理,也就养成了心善性子弱的脾气,家中又无人可依仗,仆妇们见人办事,面对这对母女只能一二的忍让,才会搞得处处身不由己。

“哎呀!姑娘,您的那些漂亮珠花是不是还收在首饰盒里呢,真是造了孽,屋子这么一塌,那么一整盒的首饰就这么被埋没了,可真是可惜了。”

春兰故意从门口进去的时候加大了声音,尤其是在一整盒首饰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孙佳沅果然听进了耳里,马上眼珠子一转,从孙佳玉的床边快速的爬了下来,整了整衣裙甜甜的和孙佳玉道别:“大姐姐,我方才想起我答应了要陪娘亲用晚膳,就不在这陪大姐姐说话了,明儿再来陪大姐姐解闷。”

说完头也不转的就带着冬清走了出去,一脸喜色的直出院门,急着往哪儿去就不言而喻了。

“春兰你又捉弄二妹,那些首饰我上回不是都让你理进箱箧里放回库房了吗,什么时候又跑到屋子里了?二妹要是知道白跑了一趟非得把你记恨上不可。”

春兰耸了耸鼻子朝着孙佳沅走的方向哼了一声,从桌上端了茶水给孙佳玉。

“若是问起来我就推说不记得了,她还能不要脸到明抢吗?姑娘,您就是太好说话了些,才会被二姑娘这般欺负,这些年她都用这法子从您这讨要了多少东西,您不心疼奴婢都替您心疼。”

“我知道你为我不平,可有什么法子呢,以前住的远她也能赖着要,现在咱们都住在他们屋檐下了,还躲得到哪去?”

乙儿从进屋到孙佳沅走,都一直面无表情的坐在板凳上看着她们说话,等春兰耸鼻子的时候还学着耸动了一下。

只是学的不伦不类的,春兰是耸了耸鼻子,而轮到她学着,就成了为难的把脸上的五官皱在了一块。

转了下眼珠子,下意识的感慨了一声,“好难……”

整个脑子都在放空,好像不管她们说什么都与她无关似的,思绪就飘到了窗外。

从午时三刻后大雪一直未停,地上的积雪已经漫过了脚踝。

不该下这么久的啊,为什么还没有停呢?不过真有意思,比她们说些听不懂的话要有趣多了。

等到孙佳玉喊着她的名字,才恍惚的转了转眼珠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

“乙儿,你过来,我都听春兰说了,这次真是多亏了你,我才能逃过一劫。不若这样,在你想起来之前你就在我跟前伺候着,好歹有我在,他们不敢欺负你的,等你把往事都想起来了,我就送你回家你看可好?”

乙儿愣了愣。

回家啊,虽然不知道家在哪里,可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总会想起脑海里浮现的那个背影以及他疏远的声音。

木讷的脑袋迟疑的往下点了点,虽然看不清他的样子,但她心里已经默认了自己和他应该是有什么关系的吧……

孙佳玉也没想过她能有什么回应,看她点头的样子忍不住为她高兴,虽然她自己没有说什么,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她的身体正在慢慢的恢复。

“这场暴雪来的也真是古怪,原以为是个好天气,谁知竟是世事无常,这雪也不知何时会停。”孙佳玉靠在床榻上望着窗外感慨万千,尤其是一想到刚刚房子会顷刻坍塌,心里满满的后怕,还好有乙儿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感慨完回头就看到乙儿也看着窗外在发呆,突然想起了刚刚春兰说的话,事情真的有这么巧吗?

“乙儿,你可知道这暴雪什么时候会停吗?”问完孙佳玉才觉得自己的失言,她怎么还把春兰说的话当了真,别说乙儿此时还有些痴傻的模样,就算和正常人无异也不可能料到天气的变换,她真是病昏了头了。

一对眼珠子勉强的转动了两下,咧开的嘴角向上扬了一个弧度,脑袋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向下一点。

“你真的知道?”春兰慌忙跑去关上了门,孙佳玉也压低了声音,不确信的又问了一遍。

奇怪的看了孙佳玉一眼,心底忍不住出声腹议,不过是看一眼天,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她们要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

“明日申时,止,小雪。”

第二日申时刚过暴雪戛然而止,狂风也停止了呼啸,再从天空中飘落下来的就是延绵不断地小雪。

主仆二人看着依旧发着呆的小丫头,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陷入了沉默。

孙佳玉这才意识到,她救回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傻子……

小雪连续的下了几日之后,院子内依旧风雪无倾,而太原城内外却因为这场暴雪乱了套了。

知府衙门里孙勤和正一脸烦闷的坐在书桌后犯愁,这暴雪虽然已经停了,但还在断断续续的下着小雪,眼看着一点要停的迹象都没有。

这雪要是再这么下下去,可不得了了。

境内靠山而居的村镇因为山岩松动,光是暴雪当日上山打猎而有去无回的已经超过数十起。而单因天寒地冻食不果腹的那些灾民,更是隐隐有要涌入城内的迹象。

“老爷,不好了,刚刚西街的陈家老宅被大雪给压塌了,伤亡惨重,陈家那位解元公也被抬进了医馆,现在陈家人来向衙门求援了。”

孙勤和一个头两个大,这几天为了暴雪的事,他已经好几日没好好睡上一觉了。衣不解带日夜不停的守在衙门,衙役也是不敢松懈的在城内四处巡逻。

再怎么加强巡视还是出了乱子,孙勤和整个人都不好的瘫在了靠椅上,尤其还是出了解元公的陈家!

陈解元可是开了春就要送去进京赶考的,现在重伤昏迷不醒,他是境内知府若是上头怪罪下来,这可如何是好……

他前几日可还在做着年底官职调动的美梦,怎么偏偏就让他遇上了这么一场暴雪了呢!

这可恨的暴雪!

眼前的案桌上还整齐的摆放着这月的奏章,孙勤和猛的坐直身子把桌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绝对不能上报也不能让灾情传到京师。

“走,我们现在就去陈宅。”

于此同时距离太原几千里的蜿蜒的山路上,一驾青蓬顶的马车正悠闲的往太原的方向驶来。

“大人,这么冷的天您说您不好好待家里喝茶看书,非要自请跑这鬼地方做什么呢。要我说啊,那糟老头说的话也不一定都作数,这都快出正月了哪来的暴雪,咱们别是被诳了白走一趟吧。”

驾车的是个带着毡帽的小童,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清脆利落的童音一直回荡在空荡的山野。

车里头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车上的布帘,没能看清车内人的模样,只听到低沉而内敛的声音传出来。

“莫再胡言乱语,这世间之事只有他姜家人不愿说的,还未有他们算不准的。只管朝着西南而去,自会明了。”

放下布帘时,仿佛那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昨夜入梦之时我卜了一卦,不日西南将有灾祸并起,只有贤弟一人能解此祸。”

西南到底有什么在等着他……

☆、6.暴雪(六)

孙佳玉的屋内虽是烧了火盆,但还是止不住的有冷风从窗缝间漏进来,孙佳沅来了几次觉得冻的慌,又没什么好东西可瞧,来了几次也就不爱来了。

孙佳玉身体刚恢复了一些,嫌躺的难受,这会正拉着乙儿陪着她画画苦中解闷。

一开始是在画雪景,又觉得雪景枯燥乏味,想到自己的院子正在修葺,就开始画房屋的草图。

孙佳玉从小秦氏就给她找了有名的女先生学习琴棋书画。她对于书画最是喜欢,学的时间最长,先生也多次说她在这方面有天赋,多加练习没准还能成当世女子中的佼佼者。

只可惜秦氏过世之后,柳氏就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由,把孙佳玉院子里的女先生都给辞退了。

但她确实在这方面颇有天赋,不管是房间的挂画还是绣的花样子,都被同龄的姑娘争相模仿。

按理来说,孙佳玉捡到乙儿的时候,她身上穿的也很朴素,倒在路边看着也不像是大富人家的姑娘,倒是哪个乡野村姑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可孙佳玉总觉得乙儿不像是个普通乡下姑娘,且不说她的长相,就是那说出来都没人信的本事,就不可能只是个村姑,下意识的就拉了她陪自己画画。

就算乙儿没有说,孙佳玉也觉得她肯定能看得懂,她和春兰她们是不同的。

乙儿就站在孙佳玉的身后,认真的看着她画画,偶尔的转一转眼珠子,对眼前的这些东西,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来。

“乙儿你看我画的可还好?这是先前我住的屋子,我把它复原的画了出来,也不知母亲请的哪处的匠工,若是能按着原来的

样子重新搭建那就好了。”

“不好。”

孙佳玉诧异的回头去看,确定真的是乙儿的那副特有的带着丝鼻音的嗓音,她是在说自己的画不好?

“你说画的不好?”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遍。

得到的是乙儿的一个点头,孙佳玉知道她已经可以说话了,但还是说的很少,每次都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所以一般能用点头摇头来解决的问题她都尽量的不说话!

当然让孙佳玉更不能接受的是,竟然有人说她画的不好!即使是孙勤和也对她的画很满意,多次夸赞。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当着面的指出说不好!

即使是孙佳玉这样的好脾气也是有软肋的。

她可以接受柳氏的刻薄,忍受孙佳沅的贪婪,习惯孙勤和的冷淡,但她书画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尊心,绝对不允许被这样轻描淡写的一个不好给回了。

“那你倒是说说哪儿不好?”

乙儿也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孙佳玉,强势敏感又愤怒,和原来那个柔弱的样子判若两人。

面对孙佳玉的逼问,还是面无表情的吐了几个字,“你的画,塌,塌了。”

乙儿突然又摇了摇头,不好的地方太多了,她不想说这么多话,说了孙佳玉也不会信的。

干脆直接的伸手从砚台上提起了画笔,试探的把笔尖凑到了自己的眼前,她好像以前会的,只是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有一个极温柔的人在她耳边低语。

站在另一张空白的画纸前,正要下笔,手却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笔瞬间要从指间滑落,原来这就是握笔的感觉啊。

怎么会抖呢,她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手也有力气了,为什么会握不住一支小小的笔呢?

乙儿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一幅幅熟悉的画卷在眼前滑过,原来不是没力气,是太兴奋了,这种能握笔的感觉真是太亲切了。

再睁开眼睛,孙佳玉总感觉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明明还是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呆滞的样子。

但她突然下笔了,一开始因为手抖墨汁在笔尖晕开来,之后就不会了,每一笔都流畅自然。

她画的很快,快的甚至让孙佳玉都没有反应过来,先是一个框架,然后是雕梁画栋再接着是屋顶上鳞次的瓦片,每一次的下笔都是浑然天成毫不停顿。

好像屋子的样子已经刻画在了她的脑海里一样,可她明明才见过几次吧,竟然能画的分毫不差!

孙佳玉一开始是气恼和不忿,等看到乙儿的第一笔落笔就平静了下来,等看到最后内心就只剩下惊叹和自愧不如。

一直到最后一个收笔,乙儿的手还有些微微的颤抖,但是她还不舍得放下,这种能握笔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好像她天生就会握着笔。

“天呐,你,这太不可思议了乙儿,难怪你说我画的不好,和你比起来,我这根本就是不堪入目。”

孙佳玉的惊呼把春兰给引了过来,春兰是不懂什么画的,她只知道姑娘可是从小就学的,就算这个傻丫头再怎么厉害,也越不过姑娘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