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顾洵是谁?

先帝指定的托孤大臣里最为年轻的一位,虽然在所有大臣里职位最低只担任天子之师,却是朝堂上和天子最为亲近之人。

尤其是天子才刚满十二尚且年幼,朝堂内外几位辅政大人各执一派,唯有他顾洵能做到不争权夺势也不参与其中任何一派,置身于争斗之外一心辅佐天子。

孙勤和咽了咽口水,这种天上的人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小小的太原城外呢?

“顾大人,这天寒地冻的,您若是不嫌弃可到下官住所歇一歇脚,下官府宅虽然简陋,但还能遮风避雪,供大人驱寒取暖。”

顾洵的眼睛原本是微微眯起的,听到他的话慢慢的睁开,原本是温和宽厚的样子,可一睁眼眼中的寒光就有如利刃般只一眼便锋利入骨。

孙勤和全身一僵,难怪这顾洵虽然看着是个清冷的少年郎很好相与的样子,却能游刃有余的在几大辅臣和天子之间游走。光看他那睥睨天下目空一切的眼神,就让人不寒而栗,果真是不会叫的狗最会咬人。

“哟,孙大人现在知道要遮风避雪了,先前我和我家大人,可是在这风里雪里冻了整整两日了!”小童冷哼了一声,用眼白瞥了孙勤和一眼,不屑的说道。

孙勤和膝盖一软,就想往雪地上跪下去,难怪世人都道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到底是顾洵家的门童,连说话都比他一个从四品要硬气。

“童儿,我看你是不想跟我回京去了?”顾洵话里话外听着是在教训下人的样子,可实际上眉眼都未曾一抬,声音也毫无波澜,哪里有半分要训斥人的样子。

与其说是在呵斥童子,还不如说是在告诫他孙勤和。

果然童子吐了吐舌头,可爱的跑去拉马车,“大人,那咱们就去孙大人府上歇一歇吧,就算您的身子骨好的很,我可还在长身体呢,饿了这么多日我该长不高了!”

孙勤和连连称是,低头哈着腰,就差把人给供起来了。

“不急,先等胡二他们回来,再走也不迟。”童子嘟了嘟嘴,真是搞不懂他家大人了,这里明明站着这么多官兵,随便找个人在这等着就是了,非要自己在这吹冷风,真是邪了门了。

不过顾洵也不是真傻,说了要等却是又钻回了马车里,童子也悠哉的坐在马车前摇晃着双腿,还时不时的与孙勤和搭两句话。

孙勤和就有些惨了,他刚刚是自己撑着伞跑过来的,包括孔胜生等人不是去看着灾民,就是被他喝令留在城门口,只能自己在风雪里打着伞。

尤其是他的伞还只是普通的油纸伞,此时又是一日之中风雪最大的时候,一阵风吹来,险些没把他的小身板给吹倒了。

孙勤和只能不停得哆嗦着双腿,裹紧了身上的官服,冷得恨不得钻到马车底下去取暖。

偏生这童子还要不停的和他说话,他连脑子都快冻糊涂了,哪里还知道回答些什么啊,只知道牙齿不停得在打架,全凭着一股顽强的求生毅力在吊着他。

等到风雪小些了,目前太原城内的基本情况也被小童给打探的一清二楚了,而他连顾洵的此行目的到底的什么还一无所知。

不过等他慢慢的习惯了冷风大雪的时候,后知后觉的有些明白了过来,顾洵这是故意的吧,就是为了让他也感受一下那些灾民挨饿受冻的滋味……

可就算知道了顾洵的目的,他还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得继续面带微笑的站着,为他之前做的错事买单,这样也好,至少说明顾洵还愿意惩戒他,不然等着他的可能只能铡刀了。

城外风雪交加,孙府更是波涛暗涌。

自从孙勤和把府上的对牌交给孙佳玉之后,府里的下人风向都变了,原本对孙佳玉避之不及的人,现在都拍着马屁的往前送。

傻子都知道柳氏现在卧病在床不能主事,且不说她何时能醒,就看她的屋子竟然能被雷电所劈中,这平日里是得犯了多大的罪孽才会被上天所惩戒啊。

据救柳氏出来的人说,当时她昏迷不醒嘴里还在嘀咕着妖怪鬼神之类的,现在整个孙府都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柳氏就是亏心事做多了上天才会有雷电来劈她的屋子!不然孙府这么多的屋子怎么可能就独独的劈中了她的屋子呢,而且柳氏隔壁相连的屋子都好好的,连火舌都未有半分吞噬到其他地方,可不就是单单要劈她柳氏一人吗!

世人都是如此的寻求自我安慰,在上天怪罪一人还是责难众人的情况下,他们还是愿意相信是柳氏一人有罪,而非众人都有罪责。

孙佳玉的屋子还是原本那个狭小的屋子,可不过一日,屋内所有的摆设全部焕然一新。

就连门窗也迅速的找人重新刷洗过,屋内有用不完的银碳,一进屋就能感觉到暖风如春。

“不是天公。”屋内乙儿身姿笔挺的坐在花凳上,一边伸着僵直的手指逗弄小鸟儿,一边慢吞吞的和孙佳玉说话。

孙佳玉从那日起也有了些明显的变化,脸上的表情丰富了许多,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日里亮堂了起来。

“你快与我说道说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你早知那日会有雷的,既然你说不是天公有意劈的母亲,又为何独独挑中了她那一间屋子呢。”

“是檐牙。”

孙佳玉眨了眨漂亮的杏眼,想起了当日被柳氏抢走的画,也记起来了,那日火中像是要浴火展翅的燕尾檐牙。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做成之后的成品,没想到也是最后一次了。

难道是乙儿在这个东西上做了手脚?可也不应该啊,乙儿除了画花样子,之后从制作到修葺全是柳氏自己亲自监督的,她是绝不可能有机会接触的。

“难不成是燕尾的图案有问题?”

乙儿转脑袋的时候慢慢的把身子一同转了过来,一脸天真的看着孙佳玉,“那是引子,雷劈最高处。”

尤其是柳氏还不怕死的涂了金箔的外壳,尖尖的燕尾正好把雷电聚集在了一起,顺着外壳一路顺畅着往下再一碰到木头的屋子,瞬间就炸开烧了起来。

这不是应该人人都知的道理吗?他们竟然不知道,还真是可怜。

孙佳玉听明白了,意思是柳氏的屋子虽然是最高的了,但不用这檐牙是不会劈到的,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乙儿明明已经劝过她了,是她自己不信偏要与乙儿赌命,怪不得别人。

“要奴婢说啊,这和天公惩治她有何不同啊,只不过我们乙儿就是那替天行道的仙人。”

春兰端了一碟子的糖糕送到两人的跟前,一脸得意的说道,现在她可成了整个府里的红人了,走到哪里都有人捧着她,也是因此让她有些飘飘然了起来。

“不是,是命数。”

孙佳玉也皱了皱眉,难得的厉声呵斥了春兰一句,“春兰休得胡说,我不想再听到一句关于乙儿的话,母亲的事我也感到很是悲痛,可这都是天意,与乙儿何干啊。”

春兰这才觉得自己失言,赶紧跪在了地上,“是春兰说错了话,是天意是天意,与乙儿无关。”

孙佳玉这才赶忙让春兰起来,主仆二人又亲昵如初了,“姑娘,奴婢刚刚让人去看着了,若是夫人醒来,第一时间就会来告知姑娘。”

乙儿看着眼前的两人,歪了歪脑袋,明明人还是她原先认识的那两人,怎么就有种陌生的感觉呢。

虽然她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了,但总觉得孙佳玉变得有些不同了,也不能说是变了,只能说是她原本就会的那些本事都用了出来,她本就是琴棋书画管家无不精通的贤德女子,只是以前没有展现的机会罢了。

不过这么一来,孙佳玉就没有时间可以每日再同她一块画画看书了。

乙儿捡了一块糖糕塞进嘴里,咬了两口又停了下来,没有如欣给她的好吃,她突然就想听如欣叽叽喳喳的声音了。

慢慢又转动着身体,朝着鸟笼转了转眼珠子,伸手打开了鸟笼,刚一把手掌放平,小乙鸟就像是知道似的蹦跳着飞到了她的手掌心,轻轻的在她的掌心啄了一下。

就像是一个温柔的轻吻,痒的乙儿微微一抖,嘴角又上扬了一些,一双大眼睛弯弯的格外的可爱。

“下回,带你找她玩。”

小乙鸟在她的手掌心轻轻的又啄了一下,就好像在回应她的话一样。

而此时的孙佳沅屋子里,木雕的大床上柳氏正在痛苦的挣扎着,孙佳沅一张小脸蛋上满是泪痕,她现在除了哭已经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不管是病重的母亲,还是父亲的责骂,对这个从小在蜜糖罐子里长大的娇娇女来说都实在是太难以接受了。

“沅娘,沅娘,快去,快找人去找你舅母救命……”

孙佳沅趴在床边听到了柳氏微弱的声音,眼眶里不停涌出的泪珠子停顿了片刻,舅母,舅母。对了,她的大舅舅一家就在太原城内,舅母娘家方家是太原城内除了孔苏两家之外有名的世家大族。

如果舅母来的话,母亲肯定会好转的!她也不用天天陪在母亲的床前了。

孙佳沅一想通其中的关系,难得大方的从她的小木盒里拿出了碎银子,塞给冬清就让她从后门去找人,务必要让舅母今日之内赶来。

☆、21.东风(一)

孙勤和的手已经完全麻木的没有知觉了,说是撑着伞还不若说是手臂已经完全被冻僵了,一直悬空着举着伞的动作。

就在他以为要在这冰天雪地里一直站下去的时候,一群汉子由远及近的声音钻进了耳蜗里。

童子无聊的坐在马车前甩着腿,终于等到了胡二他们回来,孙勤和的死活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他已经待够了这荒郊野外的地方了,没有好吃的也没有好玩的,甚是无趣。

赶紧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在孙勤和的背上用力的一拍,孙勤和浑身一哆嗦瞬间从身上甩出来一地的冰渣子。

“狗官,哦不是,孙大人,人来了,你还不快招呼我们家大人去休息。”

孙勤和看救星一样的看着胡二一行人,恨不得现在就跪下来给他们磕几个响头,移动着僵硬的身体迎接几位壮士入城。

童子愉悦的挥着鞭子驾着马车,跟在孙勤和的身后,大摇大摆的进了太原城,临过城门的时候还抬头看了一眼城门口的匾额。

洋洋洒洒的太原城三个大字在漫天大雪中,显得格外的寂寥,这就是大人不辞千里要来的地方吗?

车内的顾洵闭上的双眼微微的睁开,眼内的寒光尽显,一切都和那人所说的不差分毫,他说西南不日将会有灾祸并起,就算是他们一路阳光明媚,等到了太原边界果真就飘起了大雪。

既然这些都不会有误,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劫,竟需要他亲自来一趟才能化解?

马车随着人流一道进入城门驶向了孙府。

而另一头,冬清拿着银子刚出后门就被小丫头给瞧见了,马上就去告知了孙佳玉。

孙佳玉还在为刚接到手里的账目所劳神,打发她们盯着就继续划算着。

她现在的时间排的很满,等会下午还要见各处的管事妈妈,而且昨天她才发现,柳氏为了赶工自己的檐牙,就把她的院子工匠都差遣走了,到现在她的院子还是和原先没什么变化。

“姑娘,就让冬清这么出府没有问题吗?”春兰有些焦急起来,她的好姑娘怎么半分都不上心呢。

“冬清出府能为了什么事,无非就是去找柳家舅太太,你仔细想想,柳家舅太太若真的要来还需要冬清去找吗,她既要来我们可又拦得了让她不见夫人吗?”

春兰一时语塞,她只是空着急,没想到孙佳玉已经把其中的干系都已经想清楚,“那咱们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吗?”

孙佳玉沾了墨汁继续在本子上记着账,脸上的神情无比的自然舒适。也不知道为何,被那道奔雷声所惊醒之后,她好像想通了一些事情,很多时候争不如不争,而不争就是争。

她以前的那些年岁就像是在等一个机会,现在机会来了,有人推着她往前去争,就由不得她自己了。

“怎么会做不了呢,母亲生病卧床不起,我作为女儿的自然是要侍奉左右的,我让云霞准备的燕窝粥煮好了吗?”

“已经煮好了,姑娘现在要喝吗?”春兰也发现了孙佳玉的不同,放在以前,孙佳玉是绝对不敢站出来领着众人灭火救人的,也不会像现在这有自信又从容。

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有的转变,但是她知道这有的改变对孙佳玉来说才是最好的,可能都是因为乙儿的出现吧,乙儿可真是她们的福星!

春兰却忘了当初都是因为孙佳玉一个善念的决定救了乙儿,才会有了今日的果。

抬眼看去,乙儿还在和小乙鸟玩耍着,一副天真纯然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底一软。可谁又能知道这个面貌不显的小姑娘竟能呼风唤雪,天象万千尽在她在的言语间。

“春兰你还愣着做什么,把燕窝粥留一碗给乙儿,其他的端去夫人屋里。”

春兰啊了一声,才晃过神来,“姑娘您说什么?端给夫人?”

留下来给乙儿她是理解的,什么好东西给乙儿那都是应该的,可柳氏这等恶人,现在都是罪有应得,没有落井下石那都已经是善心大发了。

“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让你去就去,不用问这么多,若是碰到二姑娘,就说我这有她喜爱的桂花糖问她要不要尝尝。”

春兰欸了一声,就不情不愿的出去喊云霞。

孙佳玉看着春兰出去就发现乙儿正歪着小脑袋,一双大大眼睛黑白分明,此时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乙儿也觉得我做的不对吗,乙儿是不是也觉得我软弱可欺?她是母亲我是女儿,这天底下可以有苛责的严母,却从没有忤逆的恶女长存的,你说对吗?”

乙儿似懂非懂的转了转眼珠子,无趣的撇了撇嘴,“我懂。”只是要花这么多心思,真的好没意思。

孙佳玉轻笑出声,她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乙儿的想法,自嘲的耸了耸肩,“你以为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你看你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眼中见到是什么就说什么,恣意潇洒真是让人羡慕啊。”

乙儿摇了摇头,想说什么最终张了张嘴也没有说出口,正巧春兰带着孙佳沅走了进来。

“大姐姐。”孙佳沅不管从心智还是从年龄上都只是个刚满八岁的孩子,在她心里孙佳玉总归是她的姐姐,这会眼泪鼻涕的就往孙佳玉的身上扑。

“我的好妹妹快不哭了,母亲若是瞧见该有多伤心啊,春兰拿糖来,让二姑娘甜一甜。”

有糖吃孙佳沅马上就停止了抽泣,坐在孙佳玉的身边小口小口的咬着糖,边吃边把柳氏的情况倒了个遍,甚至连去找柳家舅太太的事也说了。

孙佳玉伸手摸了摸孙佳沅的长发,因为这两天的变故,孙佳沅的头发都没有好好梳,这会看着有些凌乱。

其实孙佳玉也没有这么讨厌孙佳沅,对孙佳沅的感情更多的是嫉妒,为什么她能一出生就有娘亲宠爱,父亲疼爱。但说到底还是血缘至亲,只要柳氏不掺和在其中,她还是很愿意教养这个妹妹的。

孙佳沅吃完一块又拿了一块,很快小碟子就见底了,接下来的时间她就自然而然的待在了孙佳玉的屋子里。

她也不愿意回去,柳氏躺在床上总是说些奇怪的话,让她听了很是害怕,而且屋里总有草药的味道她也不喜欢,还是大姐姐这里舒服亮堂还有东西吃。

过了没多久,春兰就匆匆的从屋外小跑了进来,“姑娘,柳家舅太太带着家中小郎君一道来看望夫人了。”

孙佳玉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又给孙佳沅拍了拍衣角的糖屑站了起来,带着春兰和乙儿一同走到门口,“走吧,我们去迎一迎你大舅母和表哥。”

屋外还下着大雪,刚一出房门,就看到丫头拥簇着一个妇人和少年郎过了院门。

来的妇人就是柳家舅太太,身材丰腴,一张保养得很好的圆脸远远看着很是和善,当初叶家会看上柳氏的大哥柳文杰,一是因为柳氏嫁给孙勤和做续弦,二是因为柳文杰长了一张俊俏的脸蛋。

只瞧她身边带着的小郎君柳品尧,就知道柳文杰的长相了。

柳品尧是柳文杰的第二个儿子,今年刚满十七,清瘦的身板身高却已和孙勤和一般左右,皮肤白嫩俊美,五官已经长开尤其是一双桃花眼很是迷人。

尤为难得是他不单长相是太原城中数得上的俊美,读书更是有天赋,去年的乡试一举夺下解元,成了柳叶两族的骄傲,所以柳家舅太太也养成了习惯,走哪里都要把这个解元公的儿子带上炫耀一番。

孙佳玉起先没想到柳家舅太太会带着柳品尧一块过来,没有做过准备,好在柳氏是她的母亲,那么柳品尧也算是她的表兄了。

孙佳沅看到他们走来,马上就喜上眉梢,等到他们到了长廊赶紧走了过去,行了礼,“舅母,多日不见,沅娘可想您了。”

“小东西是想舅母还是想舅母的好东西啊,见了你尧表哥也不打招呼,真是没礼貌。”柳家舅太太看着和孙佳沅的关系很好,说话间满是亲昵的口吻。

孙佳玉带着丫头们大大方方的行了个礼,“见过舅母与表哥,屋外风大,还请舅母与表哥堂内歇息。”

柳家舅太太和孙佳沅的亲昵不同,只是淡淡的瞥了孙佳玉一眼,随意的嗯了一声,“你父亲可在家?二郎只是陪我一道来的,一会看望过她姑母,就让他去前院找你父亲说说话就是。”

“父亲昨日就去了衙门,已经两日未归了,若是表哥不嫌烦闷,可以让孙管家带着表哥去父亲书房翻看字画。”

一直未说话的柳品尧一听书画,眼睛亮了起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却难得书卷气,“是姑父收集的那卷前朝明公的真迹吗?”

声音很是清朗,带着一股青竹的韧劲,让人的印象一下就好了起来,真是不能想象怎样的人家能教养出这般的好儿郎。

而其中最为不可思议的是,柳品尧一说话脸就带着微红,尤其是那双好看的眼睛刚抬头撞上孙佳玉的眼神马上就低了下去,根本就不敢与女子对视。

乙儿原本站在角落里无趣的很,她怕小乙鸟着凉,刚刚把它放回了鸟笼里,这会突然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转了转眼珠子,这人可真有意思啊。

“二郎,你忘了我出来之前怎么与你说的了吗?”柳家舅太太见到儿子发书痴的样子又是高兴又是感慨,柔声的提醒了一句。

柳品尧就像是做了错事一样,耳朵尖都红透了,不好意思的低了低脑袋,“儿子知道,儿子会先探望姑母与……与表妹。”

孙佳沅有些不喜欢和这个二表哥一道玩,他从小就喜欢读书,和他们兄弟姐妹都玩不在一块,嘟了嘟嘴不情愿的喊了一句表哥,就抱着柳家舅太太的手亲昵的进了屋子。

孙佳玉之前也见过一次柳品尧,只是那次她不过远远的看了一眼,这次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认识,道了一句表哥好。

柳品尧脸涨得通红轻声的应了一句表妹好,就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眼睛都不敢乱放。

孙佳玉心里也不敢多想,赶紧跟上柳家舅太太的脚步进了屋子,就留下柳品尧跟在人群的最后。

等到所有人都进屋了,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没想到一抬头,眼前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正好奇的睁

大眼睛看着她。

柳品尧一眼就看清了她的长相,白白净净的,比他所有的表妹们都长得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最为纯净可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看着小姑娘脸没有红。

直到眼前的小姑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才晃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无理的事,他居然盯着一个小姑娘看,真是太失礼了。

“姑娘,小生失礼了。”

柳品尧得不到回应,偷偷的抬头看了一眼,小姑娘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直愣愣的看着他,心里又忍不住感慨万千,这姑娘可真是好看啊。

她像是在思考些什么,过了一会摇了摇脑袋,认真的一字一字的吐出:“不是你,是乙儿,失礼了。”

☆、东风(二)

柳品尧羞的话都要说不全了,脸上涨得通红,身边又一个人都没有,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为什么一直看着他,他该怎么办啊?

他从小就跟先生在书院读书,闲暇的时候也从不会和姐妹们走的亲近,故而养成了他一见到女孩子就会满脸通红的毛病,就连自己的表姐妹也一样,此时一双手正无助的在衣服上乱抓。

乙儿只觉得有趣,她睁开眼到现在除了孙勤和还是第一次见到外男,她倒是会做梦或是回忆起一些片段,总能看到梦中有两个男人,可怎么也看不清他们的长相。

这才会对柳品尧的样子格外的有兴趣,尤其是柳品尧总是低着脑袋不给她看,让她更为好奇了,是因为男人的脸就是不能给别人看的吗?

两人一个好奇,一个害羞,倒也有意思的僵持了好一会,好在柳家舅太太的丫鬟梅香出来寻自家郎君,才打破这奇怪的场面。

“夫人还问二郎君去哪儿了,原是躲在这不好意思进去呢。”梅香看到柳品尧羞红着脸,已经习惯了,全当他是不敢进都是女人堆的屋子,这倒也给柳品尧一个台阶往下走了。

柳品尧赶忙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没把乙儿的事给说出来,跟在梅香的身后犹豫着进了屋子。

回头去看,乙儿还直愣愣的站在门外头看着他,两人的双眼一对上,乙儿的漂亮眼睛就弯了起来,柳品尧像被抓包般慌张的收起了眼睛,逃也似的躲进了屋子里。

梅香好奇的回头去看,只看到乙儿的侧脸,还有些奇怪,二郎君这是怎么了?

屋子里春兰也发现乙儿不见了,可此时众人都围着柳氏的床边在说话,她哪里还走得开。

好在乙儿看到柳品尧进屋,也跟着走进了屋子,此时就站在人群的最外围,木然的看着一群人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忍不住又看着窗外发起呆来。

此时的床前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孙佳玉在给柳氏喂燕窝,柳氏双眼通红嘴巴紧闭怎么都喂不进去。

孙佳玉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舅母可怜,母亲已经一日未进食了,玉娘心中很是不安,大夫已经换了三四个也不见有什么说法,只能求着让二妹妹找舅母讨个主意。”

躺在病床上的柳氏,突然就有了反应,用力的掀翻了孙佳玉手中的燕窝,孙佳玉一下没有拿稳碗,燕窝连同瓷碗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