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香成长在一个不完美的家庭,她曾经觉得,所谓爱情,只是小说电视里骗女孩子的嘘头。然而她现在发现,她已经被这个嘘头套住了。她的标准忽然变得很低,愿意包容,也愿意付出,只要可以永远继续下去。

第二天早晨7点30 分,楚香一骨碌爬起床,飞快地刷牙洗脸,扎上头发,跑出卧室。却看到关泽的房门敞开着。望进去,被子皱成一团堆在床头,床脚掉了两个皮面大笔记本。

果然某人也已经起床了。

楚香早就发现,关泽是个非常自律的人,不喜欢泡吧,不喜欢K歌…有时根本不像个70年代末出生的年轻人。普通有钱一族喜欢的车、表、古董之类,他也兴趣一般,简直没任何特殊癖好——甚至很少睡懒觉。有次楚香还开玩笑问过他,是不是上班也要打卡呀?

溜到浴室门口,一探头,见某人照着镜子,正在刮胡子。

“早。”关泽不回头,瞥了眼镜子里的偷窥者。

楚香瞬间有些发呆,凝视着他,不说话。她忽然觉得,能够这样看他,真是件很好的事。

仿佛察觉到她的不妥,关泽停下动作,转头看去,却见楚香嘿嘿一笑。

“关先生,您好帅。可惜您是南嘉集团的老大,不然应该去做平面模特儿 ,上时尚杂志…哎,,您可以兼职嘛…”楚香色迷迷地说,口水差点流下来了。

关泽一手拿刮胡刀,“刷”一声,另一只手把浴室的移门关上了。

“喂,关泽。”楚香在外面嚷嚷,“参观下不行啊。”

“刮胡子有什么好参观的,私人活动,跟你们女人化妆一样。”一边说话,一边水龙头的水哗哗作响。

“真是的,早饭吃什么?”楚香快快地问。

“泡饭。”

楚香领旨,去厨房烧了两碗泡饭,煎了一只鸡蛋,把肉松和腐乳分别装在两个碟里。端出去的时候,关泽已经坐在餐厅,大摇大摆地看报纸了。

楚香刚刚搬到这里的时候,关泽为了表示客气,还时不时进厨房,假装帮点小忙。比如炒菜的时候撒点盐之类。还自告奋勇,要求洗碗,结果打破一只骨瓷盘子。

然而,渐渐地,某人脸皮就厚起来了。

不知哪天起,楚香发现,厨房里某人绝迹了。变成站在厨房门口,或者干脆在餐厅,叫唤两声:“楚香,好了吗?可以吃了吗?”

郁闷啊,难怪情感论坛里,姐姐们一直告诫,如果刚开始做饭的人是你,那将来做饭的人就一直都是你。男人不能溺爱啊,一失足成千古恨…

“只有白腐乳?有红的吗?”某人吃泡饭,不忘挑剔一下。

“没了,您今天先凑合吃吧。等下去超市给您买红的。”

“楚香,你现在怎么不吃鸡蛋了?” ,

“我减肥。”

关泽抬头看看她,低声笑了几声。

楚香吃口饭,眼睛瞄着贴在饭桌旁的便签。下个月底自考又开始了,在丽江耽误许多工夫,这回只能抓紧考一门课,楚香到处贴纸条,随时随地瞅几眼。

关泽问她:“这次考什么?”

“秘书参谋职能概论。”

“好考吗?”

“我感觉自考都不好考。”楚香嘀咕了一声。

“哎,关泽。”楚香问道,“你当初本科毕业的时候,干吗不继续念研究生?上次我在网上查到,美国芝加哥大学的经济系挺知名的。”

“为什么要继续念?”关泽反问。

“硕士,总比本科强吧!”

“你知道最强的是哪种人吗?”关泽微微一笑,说,“本科没毕业。”

楚香看他一眼,觉得他在胡说八道。

“你不信吗?甲骨文公司的CEO拉里·埃里森,在耶鲁大学有过一段著名的演讲。他认为耶鲁大学的毕业生完全没有前途。你想听原文还是译文?”

“译文。”

关泽又微微一笑,款款地说:“ 因为我,埃里森,这个行星上第二富有的人,是个退学生,而你不是。因为比尔·盖茨,这个行星上最富有的人——就目前而言——他也是个退学生,而你不是。因为艾伦,这个行星上第三富有的人,也退了学,而你不是。再来一点证据吧,因为戴尔,这个行星上第九富有的人——他的排位还在不断上升,也是个退学生,而你不是…”

楚香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问:“这个讲演是真实的吗?”

关泽吃掉鸡蛋,微笑着说:“不管讲演真不真实,事实是这样没错。实际上,关于中国的富豪,也有个调查——最不容易致富的受教育水平是硕士和小学,大专毕业成为富翁的可能性最高。”

楚香一听,登时乐了:“我就是大专毕业的!”

“很挑衅教育制度吧?”

“那我还考自考吗?哈哈!哦,关泽,这么一说,我想起陈小安啦。小安明天还约我出去逛街。好像今年秋冬装的新款已经发布了,她要去大商场专柜看下实物。据说,有个啥牌子的风衣很时尚,不知道这边是不是同步上市。”

关泽问:“你们就去看货,不买东西吗?”

“一般不买。”

“看到喜欢的话,也买几件好了。”

“开玩笑,我可不是资本家,我虽然大专毕业有发财的潜质,但目前还是一失业女工…那个,如果真很心动,偶然奢侈下,您会替我付账的是吧,关先生?”

“嗯…”

“您真好。”楚香笑眯眯地说,“一般不会太心动啦。我对时尚的敏感度,一般般。”

“你们明天去吗?”关泽问,“明天周末,我休息,我陪你们去怎么样?”

“什么?你休息!”

“星期天嘛,我现在争取每周休息一天。”

楚香赶紧预约:“你怎么不早说呢?我打电话给小安,不跟她去了,跟你去。”

“陈小安不会生气吧?”

“不会,难得你有空,再说她知道我向来重色轻友。”

吃完饭关泽回房换衣服,楚香在客厅等他。几分钟以后,他脱掉T恤焕然一新地出来了——竖条纹的衬衫,斜条纹的领带,深色修身的西装。气质完全变了。好像全身上下都在无声地说,我是高层。

楚香贼头贼脑地瞅他,半天,问:“关泽,你的衬衫和西装,哪里买的,为什么都很合身,你不是瘦了吗?”

“有些是订制的。”关泽整理领带,“我懒得经常买衣服。“

“伦敦杰明街?”楚香在脑海里搜索时尚知识,挑了个有名的。

关泽想了想。“那里,我也去过。以前出差的时候顺路去的。在几家老店订过衬衫。”

“关先生,您穿西装真好看,明天逛街干万不要穿哈!免得大家都看你,忽视渺小的我了。”楚香殷勤迎上去,“我来给您打领带。”

“已经系好了。”

“再系一次。”楚香不肯放弃。

关泽只好把领带松开,拿下来给她。楚香三下五除二,把领结全解散了。她把领带重新搁在他衬衫领子下,摆出一长一短,交叉起来,然后,不动了。

“小姐,你会打领带吗?”关泽等半天,不见她后续,不禁怀疑问。”

“不会…”

“…”关泽自己动手,飞快地重新打结,“八点半司机在楼下等我,快到了。明天有空,你慢慢给我系。”

楚香只好遗憾地给他整了整领子。

关泽微微低头,在她唇上甜蜜一吻。

“走了。”说完,踌躇满志地上班去了。

楚香觉得,有时候,某人纯洁得像个初恋的中学生——当然,某人似乎,真的是初恋!

35

楚香义无反顾地推掉了小安的约会,在电话里被小安狠骂一顿。没办法,男色当前,区区一顿骂算得了什么…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周末关泽果然休息。一大早,楚香兴致勃勃地掏出两件橘黄色的T 恤,情侣装。大的是男式,胸口写:我只洗碗不吃饭。小的是女式,胸口写:我只吃饭不洗碗。

前几天楚香偶然玩了下淘宝发现的,觉得太可爱了,忙不迭就拍下来。

见她捣鼓情侣装,关泽忍不住默默注意她的一举一动,片刻,说:“楚香,你不会想穿这个吧?”楚香嘻嘻笑:“怎么样,穿不穿?你穿我也穿。”

关泽赶紧说:“不穿。我年纪大了,不适合。”说着走过去拎起T 恤,原来还有件配套的小童装,上面写:我不爱吃饭。

关泽也觉得怪有趣,笑道:“哪买的呀?”

“淘宝。”

楚香说:“你不穿,我就拿去送给小安。挂在她店橱窗上当装饰。”

“好啊,这主意不错。“

楚香提醒他:“关泽,今天在外面吃饭,别忘带上药。”'

“ 噢。”

楼下的保安很周到,已经帮他们拦好一辆出租车。他们坐上车,径直到市中心商圈。记得他们刚认识,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就逛过这附近的名品店,买了双短靴。

原来转眼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了。

步行街仍旧非常热闹,潮流男女俯拾即是。两旁一溜特别高档的名品店,路易威登、古奇之类。这些奢侈品店,普通收入的年轻白领也很喜欢光顾,通常买一些大牌的小件,钥匙扣、零钱包什么的,以为那是时尚。

楚香挽着关泽,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地走。

“关泽,先去那边的丝芙兰,给你买面霜和剃须摩丝。”

关泽估计不晓得丝芙兰是什么,只点点头,很诚恳地说:“楚香,你如果看中什么,我送给你。我很久没送礼物给你了。“

楚香也点头。她已经知道了,其实关泽对品牌没什么研究,为了省事,经常只选贵的,不选对的,不管啥牌子,看到好就随便买点。

这个工作狂盯预算的时候,两眼放光,任何一个小数点都牢牢记在肚子里,两毛钱都骗不了他的;到购物的时候,就连零都不数了。

真是作孽!

丝芙兰在步行街尾端,春宜百货商场一楼,占了一楼的半边。里头人极多,全是年轻姑娘们,绞尽脑汁为了美丽的容颜。

楚香按照旧用牌子,飞快地选了一套碧欧泉男式护理。

进步了——楚香泪花闪闪地想,千把块钱的东西呢,拿下来居然心里一点都不发抖——简直跑步进入共产主义了。

“你不买点吗?”刷卡签字的时候关泽问。

“您上次在'法国',嗯,也可能是'美国'买的东西,我还没用完呢。”说起这个,楚香就要刺他一下。

关泽微微一笑,不吭声。

从丝芙兰出来,他们直接上春宜商场五楼电器部,选购手机。关泽的手机在车祸时被撞坏。住院颇久,医院屏蔽信号,再加上医生叮吟,一直没买新的。现在工作、生活回归正常,再不用手机感觉挺不方便。

关泽很快选好自己的,又给楚香挑了只黑色小巧的诺基亚,带音乐功能。SIM卡早就补来,插上卡,立即可以用了。

楚香喜滋滋地把手机揣在兜里,怕被偷,一只手伸进去摸住。

“关先生。”楚香拉拉关泽,“我看到二楼有个鞋子花车特卖会。”

“好啊。”关泽说,“特卖就多买几双。”

“…”楚香觉得,这人信用卡里的人民币跃跃欲试,招着手想跑出来。

乘电梯下去,各种品牌3 至5 折的牌子迎面扑来。广告大,特卖会面积却挺小,缩在角落。望进去人潮汹涌,花车被挤得水泄不通,出来每人至少拎两只鞋盒,跟不要钱似的。

关泽被黑压压的人头吓住了。

“不会吧。”他用上了楚香的口头禅,“这么多人啊。”

楚香热血沸腾,拔腿就往里面挤。关泽一把拽住她,皱眉说:“这么多人,还有好东西吗?都是挑剩下的。服务员也没空理你。”

“这才叫抢宝嘛!”楚香摩拳擦掌,“一样品牌,最便宜3 折!价廉物美!”

“很有快感吗?”关泽无奈问。

“像你这样的资本家是不会理解的!”楚香又想往里面冲。

“等会儿!”关泽拉着她手,把她扭个方向。眼前登时出现大片正品区,干净整洁,富丽堂皇,人烟稀少,服务员面带微笑。

“看那块牌子。'”关泽循循善诱。指着一块精美小广告牌― 花体字写着:当季新款上市,部分专柜9. 5 折。

“也打折的。”关泽微笑。

楚香差点吐血。真是一条无法逾越的代沟。

“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关泽紧谋她手,不让她赶热闹,忽然问了句。冷不丁,是听见某种音乐叮咚作响,飘来一阵,停了,又飘来一阵。

关泽先反应过来:“楚香,不是你的手机吧?”

楚香赶紧摸出手机,果然正在播放铃声,来电显示是个很眼生的号码。不会吧,才买了手机十分钟,就有电话找啊。按键接通,楚香问:“你好…哪位?”

“哦——终于打通电话了!”那边声音挺陌生,男性,但语气非常兴奋,活像中了彩票“是楚香吗?我是徐乐,就是丽江遇到的那个,你还记得不?”

“徐乐?! “楚香讶道。岂会忘记,那个驴友嘛!

“楚香,你真不好找啊,呵呵。我先按照你留给医院的手机,怎么打都是'已停机',打了两个礼拜发现行不通,就给束河那个酒吧的欧老板打电话,他说你已经回家了。我问他地址,他只知道大概的。我想今天最后再给你打一回,打不通的话,我就只好放弃了。”

“对不起啊。”楚香连忙解释,“我的手机不小心丢了,刚才买新的,就刚才呢,几分钟!”

“哈哈,太好了!说明还不算太没缘分!”徐乐兴奋地说。

“楚香,你现在有空吗?“徐乐问。

“我… 在跟男朋友逛街… 怎么了?”楚香有点诧异。

“能抽出半小时不?我想当面谢谢你。”徐乐说。

“当面?你不在北京?”

“哈哈哈,我找你来了,住在青年旅社四五天,买了今天下午的火车票。今天再遇不见你,我就走了。哎,有空不?”

楚香马上跟关泽商议,点头说:“有空,我现在过去找你。哪个青年旅社?“

“法喜寺边上那个。”,

“行,那就先这样啊,一会见!”

法喜寺旁边的青年旅社,原本是幢民国别墅,四周树木掩映,环境清幽,老板在庭院里种了许多月季花。徐乐就坐在庭院的大太阳伞下面,蓝T恤、速干裤、运动鞋、棒球帽,肤色仍有点黑,楚香一眼就认出了他。

“晦,徐乐!”楚香朝他打了个招呼。

徐乐连忙站起来,激动地迎了上去,高兴笑道:“楚香,真不容易,可算见到你了!—— 这位是你男朋友?”

关泽朝他伸出手,微笑道:“你好,我姓关。”

徐乐跟关泽握了握手,不知为什么,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然而瞬间又笑了,抓抓头,汕汕地笑说:“刚才还想了一大篇话,看到救命恩人,说不出来了。”

楚香忍不住莞尔:“坐下慢慢说嘛。”

三人一块儿坐在太阳伞下,向旅社老板叫了三杯本地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