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要挑逗我。”

“就要挑逗你。”楚香抱着他的脑袋不放,又吻了一下。

正在闹他,电话铃突然又响起来,还是宋敬学打来的。

“关泽。”宋敬学在电话里问,“看到官网了?”

“嗯。”关泽说。

“这位白藤泰美,你认识吗?”宋敬学问。

“不认识。”

“刚才我打电话给楚襄,楚襄认识她,似乎交情还挺不错。他想赶去日本,参加葬礼。不过他的护照时间不够了,需要延期,你有朋友可以帮他尽快搞定不?”

“交给我。”关泽说。

“行。就这样。”宋敬学挂掉电话。

楚香在话机旁眼巴巴地瞅着他,问道:“怎么了?“

关泽说:“楚襄——那个楚襄,他认识白藤泰美,想去日本参加葬礼。”

楚香点点头,惋惜地说:“才30出头啊,太可惜了。她儿子年纪还很小吧,亲朋好友肯定哭死啦。”

关泽笑笑:“这也是没办法的。”

楚香觉得关泽这话的语气,凉嗖嗖的。正在发怔,却听关泽一本正经地问道:“小姐,对这件事,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什么想法?”

“难道没感想?”

“你说说。”

“你是不是应该认识到——永远都别把时间花在羡慕别人上。”

“…您真深沉啊!”楚香赞叹了一句。她抱着他的头,不放手,也不让他乱动,默然半天,忽地,毫无征兆地问道:“关泽,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车祸,你预知到了,是吗?”

关泽骤然一怔,不说话。

楚香等他开口。

过了极久的时间,她听见一个字:“嗯。”

“所以你要跟我分手,是吗?”

“不是。”关泽迅速否认。

楚香迟疑着,不吭声。实际上,她已经发现了,很多“神迹”的会员,要么因为绝症,要么因为事故,都英年早逝。比如关泽祖父去世的时候,才40出头;关泽的父亲去世时,关泽只有十几岁;宋敬学的母亲也早已不在了;老板欧治宇的女朋友,那个瑞典人,黑客Eagle,更年轻…

“白藤泰美…”

“别再说这件事了好吗,楚香,”关泽关掉电脑,站起来,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忽然故作轻松地一笑,双手搭着她肩膀,说:”楚香,去厨房煮点水,好不好?我们去看电影,顺便泡茶喝。今夭别人送了我两饼普洱茶,挺不错的。听说普洱茶能去脂,减肥效果非常好,你喝正合适。”

“…”楚香一听,登时无语了。这人什么意思啊。

关泽把她轻轻地拉到沙发上,两人肩并肩坐着,打开数字电视,查了半天菜单,点播了一部很老的美国电影《Love story》。

楚香正是看到love这个词,才挑了这部,谁知道影片开始,缠绵的音乐响起来,头一句话就是,“你能怎么描述一个25岁就去世了的女孩呢?”

楚香飞快地拿遥控,按退出。

“干吗?”关泽问。

“是悲剧,悲剧不看。”楚香在旁边的DVD篓里翻找,“今天晚上看文艺片好了。”

“文艺片有什么好看的。”关泽郁闷。

“偶尔讲点艺术有点文化嘛!”楚香把某张碟子强行塞进机器。

只看了十几分钟,关泽索然无味地说:“不看了,再看要睡着了。下回买点打片吧,《杀死比尔》之类,打来打去其实也挺艺术的。”

“我再去看点文件,然后就睡了。”关泽拿着茶杯,站起来,表示退场。

“好的。”楚香不挽留,“晚安哈!”

电影继续播放,楚香坐在沙发里,扭过头,目送关泽走进卧室。偌大一个客厅,登时只剩下她一个人。电影的声音悄然回荡。

楚香慢慢走到关泽房间门口。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掉头离开。

她溜进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连网络,隐身登陆QQ。好友栏里面,几个头像亮着,最上面一个是“战襄阳.杀。”

楚香点开头像,敲他。“宋敬学。”

网虫反应超级快,对话框很快就亮了。“在。楚香,我正等你呢。”

“什么?”楚香闻言不禁一愕,“等我?”

“是啊。”

楚香有些莫名其妙,正在盘算后续,慢慢输着字,对话框忽然又亮了。宋敬学笑道:“楚香小姐,你想跟我打听什么事?有话快说吧。就知道,关泽那厮肯定回避问题,你肯定得找上我,哈哈哈!”

楚香发了个瞪眼睛的表情,不说话。

宋敬学乐呵呵地说:“关泽跟你发火了?冷战了?别怕,你比他更凶就成。其实人总有弱点,这属于他的死穴。他从小就回避这个问题,谁跟他讨论这件事,他都半天不高兴。”说着还挺自在,配了张图,一只毛茸茸的大猫,轻拍毛茸茸的小鸭子的头,表示安抚。

楚香彻底愣了。

“不会吧宋敬学,我只是发现…你们‘神迹’的会员,为什么有很多都在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

“唔。”宋敬学显然准备坦白,很爽快地说,“你的感觉没错啊。чудеса会员,大概超过30%的人,活不过40岁吧。”

“什么?”,楚香不禁眼皮一跳,“‘你别胡说哈!”

“我没胡说,这是事实―我们内部统计的数据。你不信去问楚襄。”

女人的直觉,灵验了。楚香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半天,问道:“为什么?”

“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嗯。”

“不好意思,我也想知道。”宋敬学打过来一句话,轻描淡写。宋敬学的对话框继续闪:“чудеса员向来短寿一死亡的方法各式各样,有的是事故,有的是绝症。你问原因,目前没人能研究出来。按照西方人解释,我们这个群体受到了诅咒;东方人则说,命中注定,是劫数。”

“你认为呢?”

“我是中国人,所以也偏向命中注定劫数说咯。”

宋敬学是学物理的,人比较科学,一向也比较实在。从来很靠谱,不搞怪力乱神。谁知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楚香不禁大感惊诧。宋敬学的字打出来:“你也知道啊,我们的能力,本身就是一种解释不了的神异。按照我的想法,可能属于某种能量守恒吧,此消彼长,活该倒霉命不长…”

“喂,你怎么乌鸦嘴啊!”

宋敬学见她着急,笑了。“你放心吧,60%的人,还是能度过濒死阶段,寿终正寝的。你家关泽,他倒霉过一回,现在不是挺好?”

“濒死阶段?那是什么?”

宋敬学半天没说话,好像在考虑。

“怎么说呢,,口чудеса会员在一定的时期,会感到烦躁不安、心慌意乱―诸如此类的强烈感觉。一旦有这种感觉,通常离死就不远了。我给你打个比方吧,这就好像地震前那些窜来窜去的小动物。我们给这段时期,取了个名称叫‘濒死阶段’。”

楚香手摸在键盘上,然而很久没打半个字。仿佛知道她不安,宋敬学安慰说:'.你放心啦,关泽已经度过那个阶段了。”

“什么?度过就没事了吗?”

“…你以为唐僧取经啊,还九九八十一难。”

楚香匆匆地问:“宋敬学,那你呢?你也有那个阶段吗?”宋敬学一看,马上感动了:“这么关心我啊…我出生的时候,严重的新生儿溶血症,我妈说抢救了十几天才脱离危险。虽然很惨,但已经过去了。

“神棍呢?楚襄,”

“那混蛋向来狗屎运,你别担心他。他自己推断,在85至88岁之间会发生事故。你难道不觉得,他活到到那时候也差不多该死了吗?”

“什么!”楚香把眼睛瞪大了,“还能推断?“

“你忘了?他能预知人生。”

楚香盯着屏幕,不吱声。

宋敬学叹了口气,开始给关泽圆场子:“知道了吧,‘神迹’会员看上去挺风光,其实挺苦的。就说关泽,他以前一门心思都在公司上,基本没私人生活,就为在有限的时间里抓紧干点事。你别看他人模狗样,我估计他一天是当一个月活的。”

忽然开始奸笑:“嘿嘿,楚香,你知道不?其实关泽早就知道你了。”

“嗯…”

“原来楚襄那混蛋已经跟你说了?告诉你,关泽那时之所以没接近你,当然有创业的原因―但很大一个因素,就是怕自己挂掉嘛。”

“晕!怎么这么狗血,你以为言情小说啊!”

“你不信?”宋敬学见她无动于衷,赶紧飞快地打字,“以前我还劝他昵,既然发现了很契合的人,认识一下又不打紧,他每次都借口太忙,其实我知道,他怕自己gameover。”

“那后来他怎么又找我了?”

“我们都觉得,关泽这样,太累,人生没乐趣。所以说服他,叫楚襄给他推算一下。结果算出来,关泽的濒死阶段在55岁左右。我们劝他,总不能一辈子不谈恋爱吧!嘿嘿嘿,其实关泽本人,虽然自制力比较强,比较禁欲,但也很想搞对象的。”

“…”楚香感到无语。

宋敬学显然兴致上来了,把表情发了一整排。“我们说正好有个人选,不如去试试,省得再到处找,多麻烦!所以关泽找上你了嘛。”

“什么,!”楚香抓狂。刚才还说像言情呢,突然就这么不浪漫了!

“只可惜,你们好上没多久,楚襄那混蛋就哭丧着脸来我这,说搞错了。”宋敬学说到这里,似乎非常气愤,连发一串拍死小人的图。“你还记得关泽的脚骨裂吧?他自己突然预感到会发生车祸,一出神才被车刮了。”

看到对话框里‘’车祸”两个字,楚香登时有点心神不宁。

半天,问了句:”既然预感到车祸,难道不能预防吗?”

“不能吧。”宋敬学模棱两可,“濒死阶段这种事,很神异,我们都顺其自然。”

楚香一动不动盯着电脑,忽然凉凉地说:“原来这样啊,关泽就为了这个,才跟我说再见的啊。那你们把我当什么,无聊寻开心?哦,感觉好嘛就来找我,感觉不好了,不吱一声,管自己就走。我是猴子给你们耍呀。”

“楚香,别生气。”宋敬学连忙发了个叹气表情,问道:“你知道慕尼黑空难吗?”

34

慕尼黑空难。

楚香瞄过这几个字,心中一怔。

QQ 对话框闪闪,宋敬学的话传过来:“关泽跟你提过吧,他祖父,就是慕尼黑空难的时候罹难的。当时,死了很多人。”

“嗯。”

宋敬学说:“你也知道,诅咒、劫数这种事,在чудеса内部一向没有达成定论,谁都有自己的看法——有人坚持,有人怀疑,也有人完全不信,认为濒死阶段只不过是巧合,或者,是胡说八道。”

“关泽的祖父就属于彻底不信的那种。据说当年,关泽的祖父在登机之前,实际上已经处在濒死阶段,但他非常固执,坚持搭乘飞机…

楚香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惊讶至极,手指如飞,出来一句长长的、没有标点的话。“你的意思是慕尼黑空难的责任全部要归结在关泽祖父身上?! ”

“不知道。真的。这事儿本来就谁也说不清。”

楚香问:“关泽的祖父的能力,难道不是预知力吗?“

“濒死阶段和预知力是两回事——预知力其实就像普通人第六感一样,属于纯粹的心理反应——具体你去问关泽。有预知力的人,也不是万事都能预知的。”

楚香凝视屏幕。

宋敬学的字不停跳出来。

“慕尼黑空难那次,伤亡实在太惨重。所以,为了对他人负责,叮耳чудеса在空难后制订了一条规则:每个会员,在处于濒死阶段的时候,不论他信不信邪,必须离群索居,独来独往,不使用任何公共交通工具。总之必须非常谨慎。”

“什么?”楚香惊诧道,“难道要把自己隔离起来吗?这完全没有证据啊!再说,也不一定会发生事故,不是有很多人,是病逝的吗?”

“是啊,呵呵,没办法,很惨吧。而月.濒死阶段的时间现在还没办法控制,最惨的人,白白等了两三年才死。我听说白藤泰美就是为这事儿跟老公离婚的。”

“真的?”

“嗯。”

“宋敬学,你不觉得这样不公平吗?”

“世界上本没有绝对的公平,楚香,你知道,‘神迹’会员依靠自己的特殊能力,大多学业有成,经济宽裕,因此普遍获得较高的社会地位。所以承担特殊能力带来的责任,也是应当的。我们权责明确。”

“你们不是可以预知吗?”楚香忍不住再次强调。

“跟你说了啊,不是所有情况都能预知的。再说那个会失误,你看,楚襄在预知关泽的时候,就出现偏差了。”

“楚襄说,他能看到人的气!各种颜色的!”

“那混蛋的话,你也信啊?”宋敬学态度轻飘飘地说,“各种颜色?他一个色弱,能一下子分清蓝色和紫色吗?”

楚香不吭气。

良久,终于重新摸到键盘,诚恳问道:“宋敬学,你们究竟是不是人类啊?”

“唔。”宋敬学很正经地回答她,“这个问题也一样,至今没有定论。说法分成好几派,你有兴趣听吗?”

“要听,你们太玄乎了。”

宋敬学打了张叹气表情:“细究太复杂,总的来说,分成玄幻派和科学派两种。”

宋敬学开始侃侃而谈,显然对这个话题,他挺有研究。

“玄幻派的理论,跟科幻小说差不多,以外星人为代表。比如,外星人的后代;比如,被外星人改造;还有人觉得,我们是外星人的试验品,诸如此类。”

“科学派嘛,就是试图以现代科学来解释我们的能力。说法也挺多,病毒说,基因说,磁场说,物理说…我觉得,都是瞎说。”

冷不丁看到最后一句,楚香顿时想笑。“那你难道相信玄幻的说法啊?外星人?”

“玄幻的我也不信。唉,年少热血弱时候研究过这个,现在已经不感兴趣了。反正是不是人都一样生活。——就算关泽不是人,你也得每天做饭给他吃,是吧?”

楚香觉得这话貌似有道理。“您说得对,宋总。”

“楚香,别纠结以前的事儿了,关泽挺不容易的,真的。”宋敬学忽然来了句。

“什么?请问宋总,难道我很容易吗?”

“你也不容易。”宋敬学一看,赶紧说,“大家都不容易。”

见对话框半天没亮,宋敬学只好小心地说:“楚香,其实,关泽跟你分手的时候,他也挣扎了很久,想告诉你实情,又怕你接受不了…再说这件事是他的死穴,他从小就不愿意提。人总有弱点,你说是不是?”

楚香举手投降。“行,大家都不容易,不纠结了。听您的。”

“真是好孩子!”

楚香吸口气,苦笑一下,索性大言不惭:“其实我早就不纠结了,我不想让关泽困扰嘛!我家关关人多老实啊,对女人没经验,身体还不好,我才不跟他讨论死人的事儿呢!”

那边半天没动静,宋敬学肯定把一口水喷在了电脑上。

对话框终于亮了。

“你等下啊,我把你的QQ聊天记录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