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出这一结论后,安长埔打了一通电话给丁木兰,丁木兰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久久的在电话那边没有说话,直到安长埔几乎以为电话断线的时候,她才重新开口说会立刻出门,到公安局来。

挂断电话之后,安长埔把丁木兰随后便到的消息告诉秦若男,秦若男听了,重重的叹了口气,像是对安长埔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鲁民死了,对于丁木兰来说,不知道到底应该算是一件悲痛的事,还是一种解脱!”

“你好像特别关心丁木兰。”安长埔的语气是十分肯定的,这一点他早就看出端倪,只不过这些天一来大家都焦急的等待着DNA比对的结果,二来忙着寻找死者头颅和收集其他线索,一直没有机会和经历向秦若男询问一二,“同情弱者?”

“她不是弱者,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秦若男对安长埔口中“弱者”这个称呼似乎有些反感,也不打算和他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把桌面的材料稍微整理一下,交代说,“我现在去赵法医那里取报告,你最好计划一下呆会儿丁木兰来了有哪些问题需要了解,别到时候手忙脚乱,丢东落西。”

说完大步流星的走了,走到办公室门口迎面遇到从外面回来的田阳,秦若男和他客气的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微笑,开门走了出去。

“兄弟,不是我说你,要不是我认识你也有几年功夫了,我估计得错以为她是你的上司,你是个缺少经验的菜鸟呢!人家一姑娘,比你作风强势多了啊!”田阳走到安长埔身旁,笑嘻嘻的在他胸口上擂上一拳,顺便调侃他几句。

安长埔苦笑着打开他的手:“你就别挤兑我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得罪过她!你瞧见没,对你们谁都还有个笑模样,就到我这儿,一张脸好像敷了水泥面膜一样!没怎么着跑去找头儿说和我合作不来,你说我到底招谁惹谁了!”

田阳听完他的牢骚,也只能纳闷的搔搔后脑勺:“听说你们俩好像是同届的,是不是以前有什么宿怨呐?”

“什么?我俩是一届的?”安长埔一听倒愣了,“真的假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得!你连人家是同届的同学都不记得,照理说应该是没什么旧日恩怨才对!”田阳知道安长埔不过也就是因为自己的调侃所以才随便感慨两句,和秦若男之间也没有真的产生多大的摩擦和隔阂,嘻嘻哈哈的打趣几句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安长埔很快就梳理出了一些需要向丁木兰重点了解的问题,因为早就有了这方面的猜测和预计,这并没有花费他太多时间,偷空安长埔也在脑海中仔细回忆了一下,只可惜,依旧对秦若男并没有什么印象。

秦若男回来的时候,安长埔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开口直接问问这个当事人,他们是不是真是同届学生,可是想了想又算了,秦若男这些天来对自己一直不冷不热,一副不爱理人的样子,问她倒不如去问别人。

没过多久,走廊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后有人急促的敲了敲门,重案组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鲁民的女婿卢吉最先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鲁安菊,丁木兰低着头跟在最后面,除了鲁军和鲁安梅之外,半个月左右之前来这里协助进行DNA取样的鲁家人来齐了一大半。

没有想到鲁安菊和卢吉两个人也会跟着一起来,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之前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的鲁安菊,这一次竟然像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媳妇一样,两只眼睛肿的几乎快要睁不开,抽抽搭搭的跟在卢吉身后。

安长埔示意秦若男拿上做笔录的东西,自己招呼着三个人,把他们带到会客室里,鲁安菊才一坐下眼泪就又吧嗒吧嗒的滴了下来,卢吉连忙一面从衣兜里掏面巾纸,一面低声安慰着鲁安菊,相比之下,丁木兰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泪痕,眼皮也没有肿胀,只是整个人了无生气,好像丢了魂一样。

“小女儿今天没有一起过来?”安长埔替三个人分别端了杯水,顺便问。

丁木兰这才抬起眼看看安长埔和秦若男,脸色有些尴尬。

“她不会来的,那个丫头除了她自己谁也不关心,她根本不在乎我爸的死!”鲁安菊气哼哼的说上一句,随后便颜面抽泣起来,这一次她可不是干打雷不下雨,泪珠子簌簌的滴落,她把卢吉递过来的面巾纸攥在手心里,很快眼泪就在她的裤子上晕开了一片水痕。

她这么一哭,秦若男看着她,倒比本应该最怕女人掉眼泪的安长埔显得更加手足无措起来,她似乎想要安慰鲁安菊几句,又好像因为两个人之前针尖对麦芒一样的态度感到别扭,嘴巴张了张,看到卢吉已经在一旁安慰着,最终还是放弃了。

于是秦若男把自己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变成了向丁木兰的提问:“鲁民平时的社交情况你了解么?”

丁木兰发了一会儿愣,直到卢吉越过鲁安菊伸手拍了拍她,她才猛然回过神来,秦若男只得把问题再重复一遍。

这一次丁木兰终于挺清楚了,她抿着嘴唇,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好一会儿才开口,嗓音比之前接电话的时候明显嘶哑了许多:“他以前倒是有几个一起打打扑克牌、打打麻将的朋友,不过后来他去做了…做了那种手术之后,人家就不大找他玩儿了,我也没听他提过后来比较经常和什么人在一起,应该没和什么人打过交道。”

她的话刚说完,卢吉就在一旁不满的出声表示抗议:“妈,你怎么不和警察说实话啊!我爸他明明欠了高利贷,你瞒着不说,这不是给咱们活人找麻烦呢么!”

第二十章 高利贷

丁木兰听了卢吉的话,仿佛忽然之间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嘴巴依旧微微张开着,喉咙里去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高利贷?什么情况?”安长埔一听到这三个字,神色顿时更加严肃起来,要知道,高利贷本身就是违法的行为,平日里接触过、听说过的,因为借高利贷而遭殃的人不胜枚举,若说鲁民因此而惹上了什么麻烦,那他是一点也不会感到惊讶的。

卢吉却并不回答安长埔的问题,似乎他只是想把鲁民借高利贷这件事情捅破,又不想经由自己的嘴巴来把事情和盘托出,听安长埔这么一追问,他侧着脸直朝丁木兰看,摆明了表示丁木兰是知情最清楚的那个人,关于这些事情问她准没错。

安长埔和秦若男把目光都投向了脸色难看的丁木兰,丁木兰脸上的涨红终于消退了一点,她略有些责怪的瞥了一眼和自己隔着鲁安菊并排坐着的大女婿,讷讷的对两名刑警说:“鲁民跟人家借钱的事情,我是知道,不过那钱我之前也问过他,他说都还完了,早就还完了,我不是有意想要隐瞒,是我觉得既然都过去了,提也没有什么用,横竖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谁说爸把那笔钱还完了!据我所知,他可还没还完呢!”卢吉不等丁木兰说完,急急忙忙的插嘴对安长埔和秦若男说,“我丈人还欠着人家差不多三五万块呢!眼看着到下个月就该到期了,到时候还不上,钱数还得往上翻!”

鲁安菊就只管自己抽抽搭搭的哭,对卢吉和母亲所说的话不做任何反应,倒是丁木兰,听卢吉这么一说,仿佛一下子被吓到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卢吉,整个人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

“丁大姐,鲁民之前是向什么人借的高利贷,这个你知道么?”安长埔问丁木兰。

丁木兰缓慢的摇了摇头,看上去她现在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慌乱,方才卢吉那一句鲁民并没有把钱还完,对于丁木兰而言,可能比雪上加霜更加严重。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从来都不让我问的,我问多了他就急,就往外跑,一跑就是多少天也不回来,所以我一般都不敢问,我知道他借了高利贷,还是因为他回来问我家里还有多少存款,我才从他嘴里知道的。”丁木兰一边说,身子一边瑟瑟发抖,尽管如此,她却没有哭,不知是极力隐忍着,还是这接二连三的晴天霹雳,把她打击的连哭都来不及。

“你有没有问过鲁民,他借钱是为要干什么?”

“问了,他说为了做手术。”

“手术前不是用卖掉他父母的墓地换来的钱来支付么?为什么他又要去借高利贷?”

这个问题,丁木兰又答不上来了:“我不知道,他没告诉过我卖地得了多少钱,也不让我知道手术需要花多少,就连借了多少钱的高利贷也不跟我说,回来问了我一次家里存款的事就走了,等后来再回来,我问他钱的事解决了没有,他说都解决了,不要我管,所以我才以为他都还清了。”

说到后面几句的时候,丁木兰几乎带着哭腔。

“警察同志,我倒是听我丈人说过他是跟谁借的高利贷!”卢吉听了半天,见丁木兰什么也答不出来,又在一旁急不可待的插言。

“哦?那你说说?”安长埔倒是来者不拒,只要能够提供出相关线索就好。

卢吉清了清嗓子,态度很积极的对安长埔说:“据我所知,借给我丈人钱的那个人叫姚昌,好像是个小流氓,专门靠放高利贷过日子的,我丈人手术钱不够,然后就去找他借了钱,利息是按照借一百还一百三算的,我丈人听说一共是跟人家借了10万块钱,本来应该是能还上的,结果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按期还上,这么一来利息又往上翻了一番。”

“这个姚昌你们见过么?认识不认识?”秦若男连忙追问。

三个人齐刷刷的摇了摇头。

安长埔又把信息同卢吉重新确认了一遍:“所以就是说,你岳父鲁民因为手术费用不足,向一个专门靠放高利贷为生的叫姚昌的人借了10万块钱,约定还款期限内的利息是百分之三十,超期翻倍,你岳父还了一部分,其余部分因为超期,利息翻倍,现在还差四、五万块没有还上,还款期限又要到了,如果不能如期还上,这四五万块钱的数目还会继续增长,没错吧?”

“没错!没错!”卢吉仔细听完安长埔的复述,立刻予以肯定,并急切的对他说,“警官,你们可一定要赶紧把那个人给找出来啊,不然的话,我们家已经失去了一个亲人,不能再被这种放高利贷的坏人骚扰了!”

听他这么说,鲁安菊发出一声响亮的呜咽,哭得愈发伤心了。

安长埔听了卢吉的话,没有急着表态,而是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目光默默的打量着对方,一言不发,秦若男在一旁朝他看了几眼,本想对丁木兰说什么,瞧见安长埔的表情,也改变了注意,没有率先打破沉默。

卢吉被安长埔这么看着,开始不自在起来,刚开始还和他对视,而后别开目光,几次偷眼看安长埔,见他还是这么看着自己,终于忍不住了,嘴角扯动了一下,看样子是想挤出一个笑容,半途又意识到自己岳父刚刚被确认了死亡事实,这个节骨眼儿上对人赔笑脸恐怕不太妥当,又急忙把动作收住。

“警官,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啊?我被你看的有点心里毛毛的!”他对安长埔说。

安长埔回他一笑:“哎呀,不好意思,是我不好。不过你也没有什么心里发毛的必要,作为女婿,这么积极的配合我们警方工作,协助我们寻找杀害你岳父的真凶,这是好事。”

卢吉抬手在自己的后脑勺上搔了几下,正想表示一下谦虚,安长埔又接着说:“我刚才只是在想,你和你岳父的关系可够铁的啊,比如说借高利贷这件事,连你岳母都不知道的细节,你都知道的这么一清二楚!”

卢吉一愣,眨巴眨巴眼睛,猛地一拍大腿:“嗨,你是说这个啊!我跟你说,是这么回事儿,我丈人不是没钱还么,就去我们家跟我和安菊借钱,我俩手头也不富裕,就借了我丈人三两万应急,这才从他那里问出来借高利贷的事情的,他要不是和我们借钱,我们也不可能知道这些!是不是,安菊?”

他用肩膀顶了顶身旁的妻子,鲁安菊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我就说么,你岳父有你这么样一个贴心的女婿,泉下有知也会瞑目的。”安长埔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顺便问旁边的秦若男,“你是不是还有事想要问丁大姐?”

秦若男微微颔首,眼睛看向丁木兰,问道:“鲁民为什么会想要做手术变女人?”

第二十一章 男人身女人心

丁木兰听到这个提问的时候,瞬间表现出来的反应就好像被人忽然抽了一鞭子似的,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开口说话,可是一眼撇到身旁的大女儿、大女婿,又好像气球被人放了气一样,迅速的蔫了下去。

秦若男明白过来,正要开口对鲁安菊和卢吉说话,被安长埔轻轻的压了一下手臂,示意她不要开口。

“要不这样,二位跟我到外面去,你们母亲的笔录很快也会做完的。”安长埔开了口,一边说一边率先站起身来,示意二人也起身跟着自己出去。

卢吉用近乎于慢动作的速度站起身来,鲁安菊依旧坐在远处一动不动。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着我妈!”鲁安菊说着,一伸手把母亲的胳膊挽进自己的臂弯,不但没站起来,反而把屁股朝丁木兰那边挪了挪,和她坐的更近了。

丁木兰木然的任由大女儿把自己胳膊抱在怀里,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对于鲁安菊此刻的贴心和关怀毫无感应。

“秀孝心请换个场合,如果真的关心自己母亲,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这一次,秦若男没有理睬安长埔暗示自己不要对鲁安菊讲话的动作,冷冷的抬手一指会客室的门,“现在请你们配合我们工作。”

鲁安菊的眼神瞬间不复方才的悲悲切切,变成了愤怒,她还没等发作,卢吉便立刻拉着她的胳膊,把她从沙发上拖了起来,对秦若男笑了笑,拉着鲁安菊跟在安长埔身后走了出去。

鲁安菊在自己的丈夫面前,倒是显得格外温顺。

会客室的门被安长埔在门外重新关上,丁木兰这个时候才悄悄松了一小口气,看着秦若男的目光里竟然有一点点的感激。

“安梅这孩子…”她不知道是在替女儿打圆场,还是倾诉自己的感受,“性格像她爸爸,什么事儿都得依着她,脾气也不太好,平时在家里霸道惯了,在外面也不知道收敛,我从她十多岁以后就管不了她了,平时在家里除了和她爸亲,她爸说话她还能听进去几句,其他人说什么她都不理。”

“我看她在她丈夫面前还挺温柔听话的。”秦若男略带讽刺的说。

丁木兰叹了口气:“一物降一物呗。”

秦若男对她点点头,没打算继续探讨那个让自己不喜欢的鲁安菊,重新把话题带回到之前的事情上:“方才,你是不愿意当着女儿女婿的面谈论鲁民做变性手术的原因,对么?”

丁木兰这一次没有遮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承认了秦若男的说法,说起这个话题,就等于又触及了她的伤心事,让她的情绪再度落回谷底。

“其实,鲁民他老早就想当女人了。”丁木兰沉默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用粗糙的手指使劲儿的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这事儿我俩刚结婚没多久,他就跟我说了。说他原本是不想结婚的,但是父母不同意,因为这件事,他爸还狠狠的揍了他一顿,我也是介绍人去他家里头提,他爹妈觉得不错,所以才定下来的,鲁民说反正他根本不想结婚,非结不可的话,和谁结婚对他来说都一样,没区别,所以才同意的。”

“既然他那么早就萌生了这样的念头,为什么还会同意结婚呢?正常来讲,如果他真的不肯接受婚姻,旁人再怎么施压,应该也是无济于事的吧?”

“我公公还活着的时候,和鲁民有个约定,说是因为鲁民他大哥家里已经生了两个女儿了,如果我们俩能生个孙子,就同意不管鲁民想当女人的事情。反正那会儿家里也没什么钱,咱国内能做那种手术的医院好像也不怎么多,鲁民就答应了。”

“他想要做手术当女人的这件事,你们同村的人知道么?”秦若男问。

“刚开始不知道,我原本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我俩结婚之后,他…他不太愿意…碰我,”丁木兰面红耳赤的说,“老大出生之后我们俩就开始分房睡了,因为生的是个女孩儿,所以我公婆就好说歹说的劝他,软的硬的办法都用过了,好不容易让他答应再生一胎,之后就无论如何都不管他的事了,就这么着,才有了安梅,可能我公婆那会儿也没想到,他们大儿子生了两个闺女,到了小儿子这里又是两个闺女,就变卦了,非要我们生老三,鲁民因为这事儿生了好大的气,和他父母闹掰了,从那之后,他的事情就传出去,后来大伙儿就都听说了。”

听到这里,秦若男忽然对半个月前瘦弱却一脸倔强的鲁安梅有了推测:“鲁民因为这件事,所以对鲁安梅一直不太好吧?”

丁木兰叹了口气,说起小女儿,满眼都是心疼:“鲁民对安梅也不是不好,他就是不理孩子,安梅的性格又像我多过像她爸,有点儿倔,不太懂得怎么讨人欢心,鲁民也嫌她生成了一个女孩儿,坏了自己的事儿,所以对安菊倒还挺好,在家里几乎正眼儿都不看安梅一眼。”

“鲁民有没有和你说起过他为什么会那么想当女人?”

“没有,说句话不怕你笑话,鲁民不太瞧得起我,这种问题就算我问了,他也不可能搭理,反正他对这件事儿挺执着的。”

丁木兰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有羞于启齿的为难,也有提起丈夫一心想做女人这件事的伤心:“我刚才不是说,安梅出生前我们就分房睡了,生了安梅之后也一直都是那么过的,但是我发现了好多次,他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到我那屋去穿我的衣服,他还总是说我太不注意形象,穿衣服也不会买好看的,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化妆品,连一丁点儿女人该有的魅力都没有,还说,假如他生成个女人,肯定比我要好得多。”

说到这里,丁木兰的眼圈泛起几分红润,原本干涩的眼眶湿润起来,她微微仰起脸,使劲儿的吸着气,终究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所以说,鲁民想要做女人的事,你们家反对最激烈的是鲁安梅?”得到了丁木兰肯定的答复之后,秦若男接着问,“后来他开始穿女装,并且同村人都知道了你们家的事情之后,那些人里面有没有谁对这件事表现的特别深恶痛绝?”

丁木兰怔怔的回忆了半天,摇摇头:“除了孩子她大伯因为卖坟地的事情和鲁民差一点打起来之外,别人好像没有太恨这事儿的,反正也和他们没关系,他们无非就是看看热闹,谈不上啥深恶痛绝。”

“那你呢?”秦若男忽然问,“你真的理解和支持鲁民去做手术的事么?”

丁木兰苦涩的笑了:“横竖也拦不住,不理解还能咋办?我要是早知道他会死在这事儿上,那就算是拼命,也绝对不能同意。”

“现在还不能确定他的死于这件事是不是有关联,你先别多想。”秦若男安抚过丁木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既然婚后知道了鲁民一心想要做女人,对你根本没有感觉,为什么不干脆趁早离开他?”

“哪能说离开就离开呢!我是个传统的人,一辈子只跟一个男人过。”丁木兰幽幽的叹了口气,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流了下来,“再说,我打从还是个姑娘开始,就喜欢鲁民,就算他不喜欢我,起码也不喜欢别人,这么守着他,挺好的。”

第二十二章 打赌

丁木兰的话,让秦若男也跟着一起沉默了许久,虽然秦若男只是个年轻姑娘,对人生、婚姻都还没有什么深刻的认识和体会,但同样身为女人,丁木兰无意之间流露出来的那种心酸和无奈,让秦若男也有些动容。

她很确定,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丁木兰这样的勇气和牺牲精神,对于她而言,爱情固然是心底所渴望的东西,但是对她而言,自尊心是比爱情更加宝贵的。

为了爱情,要牺牲掉那么多,恐怕这已经远远超出了秦若男的接受范围。

秦若男除了一会儿神,很快就重新调整好状态,收起方才不小心冒出来的杂念,继续问起丁木兰关于鲁民借高利贷的事情:“方才你女婿卢吉说的那个借高利贷给鲁民的姚昌,你见过么?”

丁木兰听到秦若男问起姚昌,表现的有点瑟缩,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她用手抱着自己的胳膊,对秦若男摇了摇头:“我没见过那个姚昌,但是之前有一次,鲁民还没把他借的钱还上之前,有几个小流氓到我们家里来捣过乱,把我院子里的盆盆罐罐的都给砸了,窗玻璃也敲碎了几块,那一次我差点被吓死,打电话给鲁民,他不接我电话,我没办法,就打给安菊,让她帮我找她爸回来,说家里来了人,又是砸东西又是嚷嚷,我一个人实在是害怕的不行,后来又过了一会儿,鲁民就跑回来了,他和那些人说话的时候我在门里偷偷听着,不敢出去,隐隐约约听那些人说,是姚昌让他们来的,还说什么这一次换不上钱就砸东西,下一次还还不上就该砸人了。”

“后来这件事怎么解决的?当时为什么没有报警?”

“我想要打电话给派出所,找警察,可是鲁民不让,他说我就会给他添乱惹事儿,我说那人都嚷嚷了,说如果他不按时还钱,就要让鲁民去医学院当标本,那意思不就是说要弄死他么!可是鲁民说这事儿他能解决好,说那些人就是瞎嚷嚷,根本没有那种胆子,我要是报警给他添麻烦,他以后就再也不回家了,我就没敢打。”丁木兰看起来有些后悔,越说语气就越低沉。

秦若男起身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她,对她说:“先别胡思乱想,姚昌这条线索我们会调查的,这个案子我们一定会尽快侦破,给你们一个说法。”

丁木兰抬起头来,满怀感激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还有,呆会儿帮我们回忆一下你说的那几个去你家里打砸的小流氓长什么样儿,我们也好有个找人的方向。”

秦若男把丁木兰带出会客室,理也没理在外面办公室里坐着、已经等的一脸心焦的鲁安菊和卢吉,径直带着丁木兰去找局里负责画像的同事,让丁木兰回忆了一下当日去鲁家捣乱的几个小流氓的长相特征。

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起初丁木兰也有些说不清楚,不过在大伙儿的启发和引导之下,她渐渐回忆起了那几个人大致的特征,并在一旁看着公安局的工作人员把几个人的画像快速的描绘出来,确认与自己形容的比较相符,又做了几处微调,这才由秦木兰陪伴着一起回到重案组,让她和女儿女婿一通离开。

鲁安菊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的冲秦若男翻个白眼儿,卢吉依旧是一副赔笑脸的模样,秦若男对他们视若无睹,倒是安长埔送他们到门口,叮嘱了几句保持联络之类的话。

送走了鲁家的三口人回来,安长埔也松了一口气,回到办公室里,一屁股坐在对桌位置,对在桌旁端详着几张画像的秦若男说:“鲁安菊和卢吉这两口子的表现,我一丁点儿也不相信。这两个人,作秀的痕迹太重,那副欲盖弥彰却还觉得自己演技一流的样子,倒是挺有趣的。”

秦若男在他说话的过程中,目光始终看着那几张人像,好像能把上面的画像看活了,好盘问出关于姚昌的行踪来一样。

安长埔对于秦若男这种不冷不热、不理不睬的态度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也算是习以为常,自顾自的说完,没眼巴巴的等着她响应,而是伸手从她面前抽走两张画像看了看。

秦若男这才把方才丁木兰提到过的,关于流氓到家中打砸捣乱、出言威胁的事情大致说给安长埔听。

安长埔听后,把手上的两张画像递还给她,说:“回头你把这些发给江口区公安分局吧,既然是这么嚣张的小流氓,难保之前没有留下过什么案底,估计不难找到。”

“你把这个活儿交给我,你自己做什么?”秦若男一听安长埔的口气,似乎发画像请江口区分局协查的事情和他关系不大一样,有些疑惑的问。

“我是想去找一下鲁安梅,方才送他们出门的时候,我已经向丁木兰要到了鲁安梅打工的地址,一个家庭当中,夫妻的视角、父母与孩子之间的视角,都是不一样的,加上鲁安梅和鲁安菊的个性差异也比较大,对鲁民做变性手术的事情好像也比较不接受,或许从她这个最不一样的视角,我们能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你觉得鲁安菊会愿意配合你?我可不这么想。”听完安长埔的话,秦若男忽然笑了,好像安长埔刚刚说了一个笑话一样。

安长埔有些不高兴了,眉头一皱:“照你这意思,我连这么点儿沟通能力都还没有了?敢不敢打个赌?赌一顿饭的怎么样?谁输了谁请客!”

“我无所谓,反正输的人不会是我。”秦若男不以为意的回答。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重案组的门开了,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材娇小,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年轻姑娘,她熟门熟路的推门走进来,一眼看到坐在办公室里背对着门口的安长埔,脚步立刻顿住了。

“呀!安长埔!你回来啦!”年轻姑娘一眼就认出了对方,高兴的大叫了一声。

安长埔闻声回头,一见来人,立刻也扬起了笑容:“田蜜!”

第二十三章 同一挂

“一年多不见,你可一点儿都没变!”安长埔笑眯眯的打量着田蜜。

田蜜不客气的抬高手臂拍拍他的肩头,夸张的打量着他,玩笑说:“我的天呐!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快认不出你了!那边流行黑小伙儿么?你怎么晒的那么黑啊!有没有真的跑去给哪个部落酋长当了上门女婿,这回带回来个黑美人呀?”

“你呀!”安长埔点着田蜜的额头,“还是老样子,总喜欢那我开涮!”

“哟!这不是我家妹子么!啧啧啧,你还真是厚此薄彼,出差好几天回来也不先和我打个招呼,好歹我也是你如假包换的亲哥!”田阳从外面办事回来,看到田蜜正在办公室里和安长埔说话,多日没见,他对妹妹也很惦记,现在当然不忘调侃她几句,“向东呢?没和你一起过来?”

“没有,他把我送到门口就回去上班了,咱俩要叙旧,等你也去维和一年回来,我肯定奉陪到底!”田蜜轰苍蝇一样的冲田阳摆摆手,不给面子的继续拉着安长埔问东问西,两个人聊的好不热闹。

“这是你妹妹?”秦若男第一次见到田蜜,对她还很陌生,不过从田阳方才的那几句话里倒也不难听出些端倪,她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手里依旧攥着那几张画像,目光却从画像转移到了在办公室一角热聊的两个人身上,等田阳走到自己身旁的时候,她小声问。

田阳也转过身朝田蜜和安长埔的方向看了一眼,点点头:“是啊,而且啊,就差那么一点儿,现在那里站着的就是我妹妹和我准妹夫了!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田蜜那丫头对感情的事又迟钝又一根筋,除了陆向东能成功,别人还真没有谁能被看好的了。”

他说完这话,原以为本着女人爱八卦的天性,秦若男还会趁两个当事人没发觉,再对自己刨根问底的打听些什么,没想到一转头,发现她已经把主意力重新放回了面前的几张画像上头,好像早就没有留心听自己讲的事情了一样,这让田阳觉得有些无趣,摸摸鼻子走开了。

很久不见,田蜜和安长埔自然有许多话题可以聊,对于过去安长埔曾经存在过的好感,安长埔早已经释然,当然绝口不提,田蜜对这一切至今还蒙在鼓里,无知无觉,更是不会有什么尴尬或者别扭,两个人就像阔别已久的两个老朋友,互相询问着对方一年来的近况,尤其是田蜜和陆向东两个人的感情发展。

安长埔正听着田蜜讲述和陆向东在一起的一些糗事,和两个人已经开始筹备的婚事,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干咳,连忙回过头去,看到秦若男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拿着那几张画像。

田蜜没见过秦若男,以为她是其他部门过来办事的同事,连忙停止闲聊,对秦若男笑了笑。

“哦,差一点忘了介绍一下,田蜜,这是咱们重案组新调来的同事,秦若男,秦若男,这位是田蜜。”安长埔连忙替两个不相识的姑娘做介绍。

田蜜一听是新来的同事,还是个姑娘,感到很开心,向秦若男伸出手:“你调来可真是太好了!以后咱们俩就有伴儿了!”

秦若男对田蜜的微笑和伸过来的手视若无睹,把手里的画像一把塞进安长埔的怀里:“请你抓紧时间把这几个人的画像传真给江口区公安分局,请他们协助调查。”

“刚才我们不是说好了,你负责把画像发过去,调查这几个人的身份和下落,我去找鲁安梅的么?”安长埔眉头一皱。

“那只不过是你一个人自说自话罢了,方才不是刚刚打过赌么,咱们两个人到底谁能和鲁安梅搭上话都还是未知数呢。”秦若男冷冰冰的对安长埔说,“既然那件事谁能做的成还是个未知数,那这件事你总没道理丢给我一个人去做吧?”

“你平时不是凡事都挺积极的么?”安长埔觉得秦若男有些反常。

“对于这种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事情来说,积极等于浪费自己的体能和精力。”秦若男说完,一声不吭的走开了。

“好男不跟女斗。”安长埔偷偷的小声咕哝着,看了看田蜜,无奈的摇摇头,耸了耸肩,拿着一叠画像去给江口区分局方面发传真去了。

秦若男回到自己桌前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转身朝外走,走到门口,回头对田阳说:“田阳,待会儿麻烦你告诉安长埔,就说我在楼下车里等。”

临走前,她深深的看了田蜜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哥,这个秦若男??她和安长埔现在是搭档?”田蜜被秦若男那一眼看的有些发毛,等她走了才连忙跑去向哥哥打听情况,“他们俩怎么感觉相处的好像不是很和谐呀?”

“何止啊!我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梁子大着呢,安长埔这小子横竖就说自己和秦若男没什么瓜葛,可是偏偏这姑娘除了对安长埔冷冰冰的,对我们其他人倒还都客客气气有点笑模样!你说这怪不怪?”田阳也有些摸不到头脑。

他摸不到头脑,田蜜就更是感到很委屈了:“可是我刚回来,没招她没惹她的,之前和她打招呼她就没理我,刚才临走的时候又用那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的我浑身不自在,我这算招谁惹谁了呀?!”

“这个我还真回答不了,反正这俩人关系紧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田阳把秦若男第一天出现场回来就向程峰要求调离的事情对田蜜说了一遍,“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有哪个姑娘不但对咱重案组最英俊的小帅哥这么不买账的呢!”

说完,田阳又忍不住笑了,看看田蜜,补充了一句:“更正!她是第二个不买账的,第一个是你这个迷糊蛋!你还别说,秦若男刚才对你冷冷淡淡的,搞不好是因为你一进门就和安长埔聊的热火朝天,她把你和安长埔看成是同一挂的了!”

第二十四章 摊牌

安长埔并没有花费很长时间就把请求协查的事情办好了,匆匆的赶回来之后才得知秦若男已经先下楼去了,说是在车上等。

“那我赶紧下去!她可别趁我不在抢了先!”安长埔一拍大腿,转身就要往外跑。

田蜜和田阳两个人眼看着安长埔急急忙忙的跑走,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忽然都心照不宣的笑了出来。

“挺有意思,我认识安长埔这小子这么久了,还很少看到他被人给逼的这么焦躁呢!咱有戏看了!”田阳冲田蜜挤挤眼。

安长埔一路冲下楼去,在公安局院里转了一圈,没有看到自己和秦若男的那台车,心里憋着一股火,秦若男来重案组的日子里,自己可以说是处处礼让,从来没有冒犯或者得罪过她,她平时冷言冷语,不理不睬,好像自己身上带着什么可怕的传染病一样,这也就罢了,今天当着田蜜的面挤兑了自己一番,搞得自己颜面全无,现在又甩开自己一个人先跑掉,这怎么能不让人感到不爽。

找了一圈找不见人,安长埔只好到门外打算找辆出租车,争取追上秦若男,刚一出大门,一眼就看到秦若男坐在车子里,车子就停在公安局大院的马路对面。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长埔跑过马路,拉开副驾驶坐进去,刚才急急忙忙赶下楼来,他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汗,他用手擦了擦,略带责怪的问。

尽管刚才一肚子的不满,当他真的开口对秦若男说话的时候,考虑到对方终究是个年轻姑娘,安长埔的语气不自觉的收敛了许多。

秦若男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似乎没有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任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