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在下面等我么?你对我到底有多大的意见?如果有什么我得罪了你的地方,请你说出来,我可以道歉,但是不要这么别别扭扭,还把情绪带到工作里。”安长埔板着脸,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夹杂多少情绪,尽量让自己平和一些,希望能够和秦若男妥善的沟通。

秦若男听完他的话,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反问道:“那你觉得我带了什么情绪到工作里来?我说在楼下等你,难道现在我的车是停在了楼上么?谁规定等你就一定要在门口最显眼的为位置?你以为这是幼儿园班车么?作为一个刑警,就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种形容比较夸张,至少观察力不应该太差,如果我把车停在了马路对面你就找不到,那只能说你自身的职业资质太差。”

秦若男原以为听完她连珠炮般的话,安长埔会面露不悦,谁知道她说完话,安长埔看着她,忽然笑了出来。

“我没下来之前,你一直在车里头打腹稿,憋着劲儿等着对付我呢吧?”安长埔有趣的看着秦若男,之前的气愤和不满忽然之间就都变成了浓浓的好奇,他想知道这姑娘到底和自己有多大的过节,居然这么铆足了心思的先要和自己作对,于是笃定的说,“我得罪过你,我现在可以确定了,否则你应该没有这么无聊。”

秦若男脸色一凛,不再搭腔,麻利的发动汽车,朝鲁安梅的工作地址赶了过去。

根据丁木兰提供的信息,鲁安梅现在人在一家连锁超市里打工,秦若男开着车直奔她打工的那一家,下了车还没等进门去,隔着超市的大橱窗他们就已经看到了鲁安梅那瘦弱的身影。

只见她穿着超市统一发给员工的制服,印着超市名字的上衣套在她枯瘦的身子上头,显得格外肥大,她手里握着一把脏兮兮的扫帚和一个簸箕,正蹲在地上收拾一滩东西,看样子好像是谁的呕吐物,周围的人都掩着口鼻,一脸恶心的表情躲开远远的。

秦若男立刻拉开门走了进去,安长埔紧随其后。

一个超市小经理模样的女人,年纪也并不比鲁安梅大许多,有些颐指气使的走到鲁安梅身旁,掩着鼻子皱起眉头,对鲁安梅说:“你动作能不能快一点啊?赶紧把这些东西扫走,然后拿拖把来把地擦干净!这一股味儿!顾客闻着都恶心!”

鲁安梅一声不吭,点点头,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一点。

“让你快你可别毛毛躁躁的啊!别把那脏东西溅到别人身上!”小经理模样的女人不忘又挑剔一句。

鲁安梅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做着自己的工作。

“鲁安梅,”秦若男走上前,把还在蹲着身子打扫的鲁安梅给拉了起来,“还认得我们吧?我们想和你谈谈。”

鲁安梅一抬眼看到是秦若男和安长埔,愣了一下,脸色比方才地头扫呕吐物的时候甚至还要难看几分。

“我在上班呢,关于我爸的事情,你们去闻我姐就好了,她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对秦若男说,轻轻的抽了抽胳膊,想要摆脱对方,可是手里拿着装了呕吐物的簸箕,她又不敢有太大幅度的动作。

鲁安梅这边还没有做什么反映,旁边经理模样的女人倒不乐意了:“唉唉唉?你们是干什么的?我们这儿超市营业呢,你们是买东西还是找人?找人等下班了再找!”

安长埔一言不发的转过身,亮出自己的警官证,对经理模样的女人说:“你是这个超市的负责人么?我们是c市公安局重案组的刑警,鲁安梅的家人遇害了,我们需要她协助我们调查,为我们提供一些信息,如果给超市工作造成了什么不便,请你理解一下。”

女人被他这么一说,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越过安长埔,对鲁安梅说:“你协助不协助人家我不管,横竖你得把地上那些脏东西收拾干净吧?”

“我看你们这个超市的员工也蛮多的,”秦若男扫一眼周围凑过来看热闹的同样穿着超市制服的几个年轻人,“让他们来收拾吧,调查时间很宝贵,不是一滩呕吐物能耽误的。”

她的话一说完,那几个人唰的一下就缩了回去。

经理眼珠子转了转,撇撇嘴,身手朝一排收银台的尽头处一扇屋门指了指:“那你们去那儿谈吧,抓紧时间,鲁安梅还得工作呢!”

第二十五章 昔日同窗

得了经理的批准,鲁安梅这一次不好再做推脱,愁眉苦脸的把手里的簸箕递给经理,女经理皱着眉头,用两根手指拈着,生怕里头的脏东西沾染到自己,高声吆喝另外的一名店员过来清理。

秦若男和安长埔跟在鲁安梅的后面到了那个不算宽敞的小小房间,里头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张看起来有点脏兮兮的铁架单人床,门边的墙上挂着几件衣服,里面包括了保安制服,看起来这应该是晚上值班保安的休息室。

“你在这家超市是做什么工作的?”秦若男关起门来,和鲁安梅并排坐在那张单人床上面,安长埔则自己坐在桌旁的椅子上。

鲁安梅对两个人的态度一直表现的冷冰冰,好像很不高兴他们找上门来,又碍于两人的身份不敢得罪,绷着脸木然的回答说:“收银员。”

“听你母亲说,你很长时间一直不肯回家,宁愿在外面打工,就是在这里么?”

鲁安梅点了点头。

“刚才那个人是你们经理?那么多人在里面闲着,为什么她叫你做那些份外的事情?”

“那有啥为什么的,别人不愿意干,我就得干呗,你们找我到底想问什么?问完了我好回去上班,要不然你们走了经理还得找我的茬儿!”鲁安梅有些没有耐心了。

“我们今天过来的目的,就像刚才在外面时候说的一样,想要和你聊聊你父亲的事情。”秦若男重申了一遍他们的来意。

鲁安梅不悦的瞪着两个人,一脸的排斥,并没有夹杂一丝的悲伤难过之情。

“有什么好问的?他死都已经死了,你们要问就去把杀他的人找出来,随便你们怎么问,找我你们什么也问不出来。”她气哼哼的说。

“没有什么问得出来、问不出来,不管怎么说,你也是鲁民的女儿,即便感情不好,作为家人,你也有对父亲的不同理解和认识,你姐姐和母亲那边我们自然会去,但是你也不能推托,这也算是你作为女儿应尽的一个义务吧。”

“我对他没什么义务可言,你们根本就理解不了。”鲁安梅倔强的扭过脸。

安长埔想要开口劝说,秦若男忽然抬起手示意他不要开口,自己叹了一口气,对鲁安梅说:“你的情况我们从你母亲那里已经听说了,所以你的心情你的感受,我能明白,完全明白,如果她只是你一个人的父亲,和旁人无关,那你选择逃避,不愿意提他,这我都理解也支持,可是你想过你母亲没有?她对你父亲一直都是有感情的,她的丈夫死的不明不白,她需要我们给她一个交代。再者说,凶手依旧逍遥法外,如果这一次让他侥幸漏网,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去伤害其他的人,甚至于你们这些鲁民最亲的家人。”

秦若男对鲁安梅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态度也是安长埔所没有见过的温柔和煦,这倒让在一旁半天没有插上嘴的安长埔有些大开眼界。

这女人打从出现在重案组以来的日子,表现出来的就只有两种面目,要么是对旁人那种彬彬有礼却保持距离,要么是对自己这种不理不睬冷言冷语,做事则是一股子锐不可当的冲劲儿。

很多人都会开玩笑,说女强人是一种超越了男女性别的新人种,秦若男之情在安长埔严重就有点这样的倾向,现在冷不防见她流露出女性温柔的一面,倒让他有些觉得别扭。

不过他没有别扭很久,因为秦若男很快便又恢复成了那个他所熟悉的状态。

鲁安梅因为秦若男的一番劝说,一时也没有了主意,不甘心点头答应,又找不到充分的理由去拒绝,只好犹豫了一会儿,抬眼朝安长埔看了过去。

安长埔不明白这个女孩儿为什么忽然把注意力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还没等开口说什么,秦若男在一旁已经心领神会的开了口。

“安长埔,你去调查那几个流氓地痞的事情吧,这边交给我一个人就好了。”秦若男一开口,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命令口吻。

安长埔皱起眉头看着秦若男,没说话。

“我不知道你们俩平时是怎么商量的,反正,有男人在场,有些话我说不出口,太尴尬了。”鲁安梅在旁边加了一句,虽然没有直接指明,但这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安长埔是个大男人,她不希望他在场,这么一来,秦若男就毫无悬念的成为了唯一选项。

安长埔没辙了,只好叹口气,认命的向秦若男拿过车钥匙,看一眼她脸上略显得意的表情,默默的离开了。

在开车去江口区分局的路上,安长埔给在B市工作的大学同学打了一通电话,打听一下秦若男的情况,他对秦若男的好奇心已经越来越强,到了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份儿上,他想要弄清楚,到底市什么原因让这个自己毫无印象的女警居然对自己那么的排斥和抵触。

电话打过去,B市的老同学一听他打听秦若男,立刻很骄傲的问:“怎么样?刮目相看了吧?我们B市女警到你们C市是不是照样给力呀?”

“给力是给力,不过这姑娘怎么脾气那么怪呀?”安长埔和关系亲密的老同学忍不住把秦若男的种种表现说了一遍。

对方听完也很诧异:“不应该啊,虽然秦若男的脾气是不太容易和别人打成一片,不过之前倒也没见她那么针对过谁,你是不是在学校时候得罪过她啊?”

“在学校的时候?她是咱们同学么?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同一届的?”安长埔听到同学熟稔的语气,有些惊讶。

同学一听,立刻糗他:“你什么臭记性啊!何止是同一届!她那会儿是咱们隔壁班的,和咱们是同一个区队长管理,每周开会的时候都能见到,你都没注意?”

“瞧你说的,我没事儿开个会就光盯着女同学看,这像话么?!”安长埔有些傻眼了,他想了半天都没有回忆出来有秦若男这么一个同学。

“也对,咱上学那会儿,哪轮得到你盯着女同学看呐,那会儿净是女同学盯着你看来着!把我们这些追不到妹子的盐碱地嫉妒的哟!”同学半真半假的拿安长埔开着玩笑,随后又一本正经的说,“秦若男那姑娘挺不容易的,家里头情况比较特殊,人的性格不是特别随和你们也多包容包容!其实除了有些争强好胜之外,她也没啥别的毛病,咱大老爷们儿的,多担待点儿。”

“她家里什么情况?”安长埔有些好奇起来。

当他听完同学电话那边的讲述,心情也有点复杂起来,又和同学随便聊了几句,正好也到了目的地,便收了线。

下车之前,安长埔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秦若男和自己曾经是同一个队长管理下的隔壁班同学,自己竟然没有任何印象,不过这样一来有一种可能性倒是更大了,那就是自己真的无意识的情况下,得罪过她!

第二十六章 铁头泥鳅

到了江口区公安分局,一忙起正经事来,安长埔很快就把秦若男那一档子事儿给抛在了脑后,专心致志的和分局的民警一起寻找起那几个小混混的线索和行踪。

拿到画像之后,分局那边把画像传给下面的派出所,很快就得到回音,其中有一个人正是该派出所几进几出的老面孔,当地出了名的地痞小霸王,在派出所也算是个“知名人物”,安长埔赶到江口区分局的时候,派出所的同事刚刚把那人带到分局这边,这个小霸王还在扛着什么都不肯讲呢,不管问什么说什么,都只是嘿嘿的冲着你笑,丰富的经验让他明白,只要他闭口不语,警察对他就是说不得碰不得。

安长埔一来,分局里负责询问小混混的警察松了一口气,他们对分尸案的具体情况并不算了解,只知道这几个被画像的流氓地痞当初涉嫌骚扰被害人及其家人,现在其他画像上的人都没有被辨认出来,唯一辨认出的这一个又是块滚刀肉,软硬不吃的主儿,僵持之下,当然是安长埔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出面解决更妥当。

安长埔拿了小混混的个人资料,向分局的同事道过谢,直奔暂时关押这名混混的审讯室。才一进门,小混混看了看安长埔,非但没有任何紧张感,反而还一脸的笑嘻嘻,冲安长埔呲牙一乐:“嚯?这位警察叔叔有点儿面生!好像之前没怎么见过!”

安长埔看看他,也是一笑,掏出工作证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可不么!亏得你看我面生,你要是看我面熟,估计这次进去就没什么机会出来了。”

小混混溜了一眼安长埔的职务,略微愣了一下,冲安长埔一努嘴儿,又问:“几点了?”

“赶时间?”安长埔没回答他的问题,做下来,闲聊一样轻松的反问。

小混混嘿嘿一笑:“赶时间倒没有,就是想心里有个数儿,看看距离你们放我走,还有多长时间。”

“这个可不好说,取决于你,我们也得看你的呀。”安长埔一边四两拨千斤的和小混混周旋,一边翻着手里的资料,“你这经历也挺丰富的嘛!看样子派出所除了所长之外,都没有比你资深的了。哟,你这外号挺威武啊!叫铁头?”

小混混对安长埔的话毫不在意,抬手啪啪的拍了拍自己光亮亮的脑瓜儿:“咱这人,没别的,就是脑袋硬!”

“鲁民认识么?”安长埔不再绕弯子,忽然之间直奔主题。

小混混嘻皮笑脸的表情滞了一下,立刻就又恢复成了之前的那副嘴脸,晃晃脑袋:“不认识!鲁民没听说过,你要是说鲁迅,我中学时候倒是背过几篇课文儿,你要是想听,我给你背背?”

“你中学语文老师要是听到这话,肯定特感动吧,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记性这么好,照理说不应该连前段时间去打砸过的人家都记不住吧?是平时这一类事情做的太多记不住?那你们那一小撮人是固定组合啊,还是经常人员变动?”

铁头听出安长埔死咬住不放的意图,干脆摆出一脸茫然的表情,打算装傻到底。

“来,鲁迅就不用背了,咱今天也不上语文课,咱上美术课吧!”安长埔站起身,压根儿不把铁头的态度放在眼里,走过去把手里头的一张画像放在铁头面前,问,“怎么样?你觉得这张画的传神不传神?”

铁头看了看那张自己的画像,咽了口唾沫,咧着嘴角对安长埔说:“还行吧,我个人的意见吧,把我画胖了!这一点我不是很满意。”

“哦,是么,那看来除了胖瘦略有差异之外,其他方面还是比较准确的,既然如此,我们能通过这张画像找到你,”安长埔边说边把另外的那几张画像摊在铁头面前,“那我们用其他这些想找到你的这几个小哥们儿,应该也不算难。”

铁头的眼睛在画像上来回的扫来扫去,眨眼的动作变的频繁起来,安长埔在一旁看着,逐渐发现了一些端倪,原来这个老油条在内心感到紧张,开始打小算盘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的频繁眨眼,这几乎是一种他自己无从控制,甚至可能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一种肢体对情绪的反射,安长埔最初没有直击要害,只是配合他兜圈子的时候,他很淡定,认为自己有充分的信心同警察周旋,现在冷不防画像被亮了出来,这恐怕是铁头意料之外的情况,现在他应该是正在心里头迅速的盘算着对策呢。

“这回,你们可够下本儿的啊!至于不至于啊,我猜这个鲁民应该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儿,又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你们怎么这么上心啊?”铁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始绕着圈的想从安长埔嘴里套出一些消息来,好让自己能对眼前的状况更多几分了解。

安长埔怎么会看不出他打的主意,伸手把那几张画像收回来,笑着对他说:“瞧我说什么来着!就说你记性好吧!连鲁民是什么身份背景都记得一清二楚,说说吧,当初是谁找你们这几个人去教训鲁民的?”

“我没欺负过什么鲁民,假设有,估计也纯粹是看他不顺眼,所以想招惹招惹他呗!”铁头的眼珠子转了转,囫囵的说。

安长埔看着铁头,叹了口气:“我看呐,你以后也别叫铁头了,干脆改名叫泥鳅吧!实话说,绕圈子这种事,我可以奉陪,但是现在不行,我手头有一桩人命案等着破呢,你呢看样子也是个聪明人,如果你觉得怕惹上得罪不起的人,或者一心就想对人讲义气,最好也先想一想,这个黑锅自己,或者连同你那帮小兄弟,你们有没有那么大的勇气背!”

铁头不吭声了,又开始快速而频繁的眨起眼睛来,安长埔不催促,收拾好那几张画像,坐下来耐心的等着铁头自己再开口。

几分钟过去了,铁头始终沉默着,脸上原本油滑的笑容也渐渐淡去,显出了一点点的纠结和焦虑。

又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安长埔的心里也已经忍不住开始以为自己的劝说不奏效的时候,铁头终于开口了。

“我不知道你们想要找谁啊!而且我也不想知道,你们也别问我,问我我也答不上来!更别让我帮忙找,我也找不到!”铁头自说自话的开了口,他含含糊糊,风马牛不相及的说,“咱江口区新街可是个热闹的地儿,尤其有个叫旺旺的小饭馆儿,楼下的台球厅不错,没啥事儿去那儿玩玩可以!”

第二十七章 逞英雄

安长埔听完这话,对铁头笑了笑,起身出门,叫来江口区分局的民警处理其他的后续事情,自己则急忙谢过同事的协助,准备赶去江口区的新街。

虽说他现在人在江口区公安分局,可是距离铁头口中的新街却并不近,江口区并不算大,但是在地图上却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是个形状狭长的区域,东西向并不长,南北却跨度很远,江口区公安分局相比之下距离市中心的方向较近,在江口区的南面,而铁头所说的新街,则在偏北的方向。

坐上车之后,安长埔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秦若男,询问她和鲁安梅那一边的沟通情况,得知秦若男已经和鲁安梅谈好了,刚刚离开超市。

两个人在电话里权衡了一下距离,发现秦若男虽然人在市区,但是直奔新街的距离却比身在江口区南端的安长埔更近一些,考虑到这个问题,他们决定各自朝目的地赶过去,尽量节省时间。

“如果你先到了那边,等我到了咱们再商量该怎么办,你可不能轻举妄动啊!”安长埔对秦若男有点不放心,忍不住叮嘱一句。

铁头那样一个比泥鳅还滑溜的混混,都对姚昌如此忌惮,说明这个姚昌绝对不是一般的流氓地痞,就算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至少也不是很容易对付的小角色,安长埔和秦若男两个人一起出来办事,如果秦若男有个什么闪失,于公于私安长埔都会觉得难辞其咎。

秦若男在电话那头没什么耐心的应了,随即挂断了电话。

安长埔对她毫无诚意的态度感到很不放心,一路上用最快的速度朝新街方向赶过去,偏巧半路上遇到一起交通事故,马路上的车被塞住,排起了长龙,安长埔的车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他还不得不下车帮助现场已经焦头烂额的交警控制现场,疏导交通,折腾了二十多分钟,好不容易让赶来的救护车能够顺利的开到伤者附近,把事故中的受伤人员抬上救护车送往医院救治,这才在交警的协助下尽快脱离了塞车的困境,奔往新街方向。

好不容易当他开车来到新街,在这个江口区比较繁华的地段停好车,想要去找那家铁头口中的旺旺饭馆,结果却发现,在长长的这条新街的一条岔路小街上头叽叽喳喳的挤着一群人,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表情,似乎在围观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安长埔朝那边走了几步,仗着身高的优势,还没等走到跟前,他就远远的看到被人群围住的圈子里,挂着招牌,招牌上写着的分明就是“旺旺”二字。

“糟了!”安长埔一看这架式,心里感到自己最担心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禁一阵焦急,赶忙快步朝那边跑了过去,从人群中朝中心挤过去。

分开人群挤到前面,安长埔正好看到气喘吁吁的秦若男正单膝跪在地上,她的膝盖下面还压着一个挣扎不已的人。

或许是安长埔分开人群的时候引起了一阵骚动,秦若男敏感的察觉到来自身后的动静,她一回头看到是安长埔来了,皱着眉头冲他一招手:“怎么这么慢!快过来帮忙!”

安长埔当然不可能耽搁,不用说别的,单看秦若男喘粗气的样子也知道,她现在几乎已经是精疲力尽的状态,否则也不会用这种单膝压住的姿势来控制住身下的男人。

走过去伸手把地上的男人拉起来,钳制住他的双手防止他反抗、逃跑,安长埔这才顾得上查看秦若男的情况,这姑娘气息还没有喘匀,前额的头发被汗水粘在额头上,在安长埔把人接手之后,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多少有些恼火的瞪了被安长埔钳制着的男人一眼,对安长埔说:“你不用拿那种目光看着我,就算受伤,也是他受伤!带回局里去吧,他就是姚昌!”

安长埔也皱起眉头,考虑到周围正在围观的人,他没有当场发作,先把姚昌带进车里,挤过围观人群的时候,人群里有人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着,其中有一个人说:“哎,瞧见没,这就叫女中豪杰!瞧这男的,别看人高马大,弄了半天还是个给人家打下手儿的!”

这种议论让安长埔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一言不发的安顿好姚昌,姚昌在安长埔出现之后,似乎意识到现在警察那边多了一员大将,自己想要挣扎、逃跑只会更没有胜算,反而老实了许多。

秦若男拍打干净身上沾到的灰尘,跟在安长埔后面上了车,拧身上车的时候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倒吸了一口冷气,瞟一眼身旁的安长埔和后排的姚昌,腰杆又坐直了一些。

一路上安长埔一句话都没有说,车子开回公安局,大步流星的回到重案组,把姚昌交给墨窦,让他先帮忙把姚昌安顿到审讯室去,然后转身对跟在身后才进门的秦若男说:“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姚和你谈谈。”

说完,就在一旁田蜜好奇的目光注视下,脸色铁青的率先走进会客室。

秦若男愣了一下,抿着嘴巴跟了上去,她走路的时候姿态有些奇怪,胳膊有意无意的护着腰间。

田蜜不知道这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事,从头到尾没有开口和他们打招呼,只是等秦若男也进了会客室之后,起身从自己的储物柜里翻出了一个热水袋,出了办公室的门。

秦若男不紧不慢的进了会客室的门,反手把门关上,这才抬眼正视安长埔那蕴含着怒意的目光。

“有话快点说,那边还有正经事没处理完呢。”她冷冰冰的说。

安长埔只觉得一阵火大:“刚才在电话里我们是怎么讲好的?明明告诉你让你如果先到了也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到达目的地再作打算,为什么一个人冲进去?你一个女人,赤手空拳的跑去对付一个咱们没有摸过底的地痞,这样很鲁莽也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你有考虑过后果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对方有一定的防范和势力,你会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一定斗不过男人么?!不服找个时间咱们两个一对一!擒拿格斗我未必就输给你!”秦若男对安长埔的指责也显得有些愤怒,“而且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对我发号施令?!让我等!你迟迟不来,如果人跑了,跟不上找不到,后果谁来负责?!你要是真把工作放在心上,下次记得讲究点效率!别只会在事后跑来指责做事的人!”

“我来得晚也是事出有因,不是我的主观意愿!不管怎么说,你这样的行为就是不对的!我们俩是平级没有错,但是你这么冒险,一个人逞英雄,我就是要管,就是要说!你要是觉得不能接受,就再去向头儿请求换人好了!我绝不阻拦!”安长埔撂下一句话,转身先走出了会客室。

秦若男愣住了,她沉默的独自站了一会儿,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轻轻叹了口气,也走出了会客室。

第二十八章 姚昌

刚刚走出会客室,秦若男就被田蜜给拦住了。

“这个给你。”田蜜对她微笑着,伸手递过去一个巴掌大的小热水袋。

“你这是??”秦若男微微皱起眉头,有些疑惑的看着田蜜。

田蜜朝她的腰侧指了指:“我看你腰好像不是很舒服的样子,所以帮你弄了个热水袋。”

秦若男有些诧异,接过来有些不自然的对田蜜还以一笑,把热水袋放在上衣口袋里,转身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安长埔已经和姚昌展开了对话,看起来气氛也并不怎么友好。

安长埔一脸严肃的瞪着姚昌,姚昌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原本就是个壮实微胖的男人,头上梳着“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之前因为和秦若男有过一番肢体较量,现在头发也凌乱不堪,鼻孔处还有些干涸的血痂,颧骨那里的红肿也还没有消,从表面看起来多少有些狼狈。

姚昌一见秦若男,眼神里顿时多了些畏惧,畏惧中又掺杂着一点恼怒。

安长埔示意秦若男坐下,他表情里的气愤不知道究竟是姚昌占得比例更大,还是秦若男占的比例更大,他有些疑惑的看着秦若男用慢动作一般的速度坐下身,秦若男察觉到他的注视,胳膊悄悄的压在装着小热水袋的那一侧衣袋上头。

“说吧!”等秦若男坐下身,安长埔才开口问姚昌,“刚才为什么袭警?”

姚昌眼睛看着秦若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颧骨,刺痛感让他吸了口冷气:“什么叫我袭警啊?你看看她,脸上啥事儿都没有!再看看我,看看我脸上这伤!分明是我吃了亏!别说的好像我欺负女人了一样!”

“你别拿性别做掩护在这里转移话题、偷换概念!”秦若男看着姚昌嘲讽的冷笑,“你敢不敢说出来,咱们两个是谁先动手的?我刚刚亮明身份你撒腿就跑,我追出几步你就回身动手,结果最先动手的人,反而被制住了,亏你还好意思提性别的事!就你那两下子,就算想欺负女人,也得有实力算啊!”

安长埔请了清嗓子,暗示秦若男不要再和姚昌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秦若男瞟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这种暗示不太满意,倒也还算配合的没有继续讥讽嘲弄姚昌。

等确定姚昌被秦若男反驳了这么几句之后也有些无言以对,安长埔才开口发问:“你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让你见了警察居然慌成那样?”

姚昌抬头看看安长埔,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揣测出什么信息,可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安长埔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副严肃而平静的模样,姚昌实在是无从判断,最后只得阴沉着脸说:“我前几天把一个人给打了,打得有点重,她刚才跑来找我,我以为是那家人报警了,就想脱身,谁知道她那么玩儿命的追我,我当时觉得要是不把她撂倒,我今天没个跑!”

说到这里,他可能是忽然想到自己虽然动手想要撂倒面前坐着的这名女警,可惜还是失败了,同样没能够逃脱,这件事实在是让他感到耻辱,于是脸色难看的忽然之间闭上了嘴巴,没有再说下去。

“你把人家打的不轻吧?不然犯的着那么玩儿命的反抗么?是不是和对付鲁民一样,把人家的家都给抄了?”安长埔用云淡风轻进一步询问,顺便不着痕迹的提到了鲁民的名字。

姚昌仿佛想不到安长埔会忽然提到鲁民这个名字,一时间愣住了,看着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才更安全。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用试探的口气问:“你们今天这么兴师动众的把我弄公安局来,是因为鲁民?”

说完这句话,他想要笑,嘴角一扯,又疼的吸了一口冷气,面颊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眼神里倒是多了几分轻蔑。

“看来你还没把鲁民给忘了!”安长埔注视着姚昌,发现他的脸上有好几条深浅不一的疤痕,看起来多少带着些凶相,估计应该也是以往打架斗殴留下的“纪念品”。

姚昌哼了一声,左脸有伤,他就把嘴角朝右侧撇着,嘲讽的说:“忘了谁我也不可能忘了他啊!欠钱不还还有理了,怎么身子变女的都还没变利索呢,这办事儿就已经成了娘们儿了?!这事儿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他还真值得为这跑去报警!我后来又没为难他!”

他在形容鲁民的时候用了“娘们儿”这样的字眼儿,这让一直美开口的秦若男忽然之间抬手在面前的桌子上拍了一巴掌,砰的一声不仅姚昌,就连安长埔都跟着吓了一跳。

姚昌一看秦若男的脸色又阴沉下来,鼻子里不服气似的哼了一声,嘴巴倒是识趣的闭上,没有再多说什么。

秦若男方才在安长埔的暗示之下,没有再去激怒姚昌,沉默的在一旁听了他们的对话,根据之前在江口区新街上姚昌反抗的拼命程度与现在提到鲁民时那种不屑,她猜测,假如姚昌说的是真话,那么他所谓前几天要账把人打了,绝对不是他自己轻描淡写的那么简单,并且看样子,他觉得和自己刚刚惹下的事情比起来,鲁民那一桩似乎有些微不足道。

“你前段时间把谁打伤了?伤到什么程度?”秦若男开口问姚昌。

姚昌横她一眼:“这个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说?是不敢说,还是说不出来?”

“你当我傻的么?哦,人家不告我,我自己主动坦白交代?你把我的觉悟看得还真高!”姚昌怪腔怪调的冲秦若男说。

“姚昌,鲁民和你到底是怎么个债务关系?”安长埔没有跟着秦若男一起追问姚昌打伤别人的事情到底是否属实,又把话题重新拉回到鲁民的身上。

姚昌对鲁民这一边的事情始终表现的不大在意,轻描淡写的回答说:“他当初跟我借了十万块钱,现在还差??四、五万块没还上,差不多就这样儿吧,反正我也把话说前头,呆会儿你们也甭跟我绕弯子,更别吓唬我,这事儿我明白!我借钱给别人,利息是收的比较高,但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不能全赖我一个人,再说了,这事儿顶多算违法,我可没犯罪!归不到你们刑警来管!”

安长埔听了姚昌叫板似的一番话,不急不恼,反而微微一笑,反问他一句:“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明白人,那我倒想问问,假如人死了呢?是不是就归我们刑警管了?”

姚昌的表情瞬间凝结在他的脸上,他微微皱起眉头,看看安长埔,再看看秦若男,终于有点急了。

“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意思?那家伙出了什么事?他出事你们可别找我啊!这里头绝对没有我的责任!他可是还差着我债没还清呢!我弄死他可就更是一分钱都要不回来了!你们别冤枉好人!”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对安长埔和秦若男说。

“我们不会冤枉谁,好人这俩字估计用在你身上也不怎么合适,既然你说鲁民的事和你肯定没有关系,那你就回忆回忆,和我们说说,你最近一个月左右的行踪。”安长埔说完,又把经法医确认,鲁民确凿的死亡日期说给姚昌。

姚昌起初还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可是当他听完安长埔说的日期之后,脸上又犹豫起来了,他的内心里像是经过了一番挣扎,最后才狠狠的说:“反正??我和鲁民的事儿肯定没关系!至于那段时间我干什么呢,我肯定不能告诉你们!你们爱信不信吧!不信就自己去查,查到最后人也肯定不会是我杀的!”

第二十九章 周旋

撂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任凭安长埔和秦若男两个人怎么样的盘问,姚昌都不肯再多说什么,按照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你们不用诓我,我知道怎么才是对自己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