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为了回应他们的疑问,在结束工作准备离开的时候,秦若男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喂,是秦警官吧!我是钱玉玲!”之前刚刚被提到的方万生母在失去音讯很多天之后,忽然主动打来了电话,“我要举报!举报夏颖暗害我儿子方万!”

第二十二章 生母的推理

“你慢慢说,别激动,”秦若男听着钱玉玲在电话里的声调丨越来越高,连忙示意她冷静下来,“你现在在哪里?如果方便,我们现在可以见一面。”

“我不想去公安局,你来我家吧!自己来可以么?”钱玉玲在电话那头提出要求。

秦若男皱了皱眉:“这恐怕不行,如果你有足够的证据想要指控夏颖,按照程序来说,我们去你家里就已经算是破格了,实在是没有办法满足你的其他要求。”

钱玉玲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并且把自己家的住址告诉了秦若男。

挂断电话之后,两个人没有多耽搁,立刻出发去钱玉玲家,钱玉玲住的地方和方达相比,可就真的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与方达和夏颖的新居不同,钱玉玲住在一个很有年头的开放式小区里,六层楼的高度在周围新建楼房的映衬下,显得又矮又小,孤孤单单的三栋小楼加上一个大自行车棚,好像夹心饼干中间的那一层薄薄的糖一样,被前前后后大规模的新小区夹在中间,看上去孤孤单单一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可怜样儿。

初冬时分,白昼已经被夜晚压缩的很短,来到钱玉玲家,正好是华灯初上,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透的时候,楼梯间里没有灯,安长埔和秦若男磕磕绊绊的凭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摸上楼去,摸到钱玉玲家门上的门铃按钮,按了几下发现没有声音·只好改成用手去敲。

敲了好一会儿,门里才传来踢踢踏踏的拖鞋声,随后门板突然被从里面猛的一撞,发出巨大的声响,把安长埔和秦若男吓了一跳,与此同时,走廊里昏暗如豆的照明灯也瞬间亮了起来。

“是你们啊!”门吱呀一声开了,钱玉玲从门里探出头来,一面把门推开·一面忙着帮他们拿拖鞋,“老楼了,走廊里的声控感应灯不敏感,声音小点儿都不会亮!快请进!快请进!”

钱玉玲的房子很小,看上去大概也就只有五十平米出头,家里的东西不少,让这个原本就陈旧的家显得更加局促。

“你们坐吧!坐呀!我给你们到点热乎水喝吧!天黑了外面冷了吧?喝点热乎乎的暖和暖和身子!”钱玉玲热情的招呼着他们,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亢奋。

秦若男和安长埔面面相觑,都觉得钱玉玲的状态很古怪,她明显比最初到公安局去报案的时候瘦了一大圈·脸皮因为急速的消瘦显得十分松弛,两只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光是冲眼前的这个状态,如果不是事先对钱玉玲的背景资料进行过大致的了解,秦若男和安长埔恐怕会忍不住把她视为是瘾君子也说不定。

不一会儿,钱玉玲就端着两杯冒热气的开水从厨房里走出来了,她的手颤抖的很厉害,水不断的被从杯子里漾出来,洒在她的手上,她也不觉得烫·等到把杯子放在两个人面前的时候,杯子里的水几乎被洒掉了四分之一。

“你们坐!喝水!你们可别嫌弃我这家里破烂啊!这是当年我和方达结婚的时候买的二手房,那会儿我俩都穷·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穷了!”钱玉玲继续亢奋的招呼两人,自己环顾了一下并不宽敞的小客厅,抬手一指墙上墙壁上一个光秃秃的钉子,“那儿!原来我们俩的结婚照就挂在那儿!好大一张!现在结婚照早就砸烂了,就剩下个钉子!”

安长埔看看秦若男,面对钱玉玲这种不大对劲的状态,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秦若男也有些答不上话·只好伸手去端水杯·打算喝口水之后岔开话题,不曾想手刚刚摸到玻璃杯上·就被里面滚烫的高温给烫了一下,差一点把水洒出来。

钱玉玲方才一路端过来·竟然都没有觉得烫!秦若男看着钱玉玲,心里头多少有些沉重起来。

“钱玉玲,还是说说我们今天过来的中心目的吧,你在电话里说要举报夏颖企图害方万,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放弃了那杯滚开的热水,一面抚摸着被烫的发疼的手指头,一面问。

钱玉玲一怔,好像之前她自己都忘了两个刑警登门拜访的目的,被秦若男这么一问又猛然记了起来,她噌的站起身,咚咚咚的跑进卧室里,屋里很快就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一会儿的功夫,钱玉玲从卧室里拿着一个小手包,从里头拿出几张照片和几页纸来。

她把照片递给秦若男,满脸都是难以抑制的雀跃之色,以至于脸颊绯红,递东西伸出去的手有些颤抖,秦若男从她手中拿过照片和纸条的时候,发现她的手心出了汗,把纸都碰的潮

“看看吧!你们看看吧!这就是我这些天来辛辛苦苦收集来的证据!”钱玉玲激动的站在秦若男和安长埔面前,来回急促的踱着步,脸颊的肌肉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不时的微微抽搐着,两只手交握在一起,说完这话,她又好像怕得罪了两个刑警一样,连忙补上一句,“我可没有信不着你们警察破案的意思,纯粹是怕你们事情太多,忙不过来,而且我身份特殊,你也知道,夏颖是我和方达之间的小三,我说她要害我儿子,你们肯定觉得我有偏见!”

秦若男没有听她后面明显带着点控诉口吻的话,注意力落在了手里的照片上。

不得不说,那几张照片拍的十分业余,一看就知道是非专业人士,使用着非专业的相机,在很仓促的情况下急忙拍摄的,几张照片大多数是晚上拍的,不知道是相机的夜晚拍摄模式功能不够过硬,还是使用不当,或者拿相机的人当时实在是太匆忙,照片上无论是路灯的灯光还是人影,后面都拉着一条虚影,让照片除了显得格外鬼气森森之外,根本看不出什么内容来。

倒是唯一的一张白天拍的照片,虽然距离远,照片中的人像比较小,还是依稀可以看得出来画面中人正是夏颖,从姿态来判断,她正从一见规模不小的大药房走出来。

“你们知道夏颖是在药房卖药的吧?”钱玉玲声音高昂的指着秦若男刚刚递给安长埔的白天照片说,“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悄悄的跟着她,拍到了这些照片!”

“你拍这些照片的目的是什么呢?”秦若男皱起眉头,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目的当然是让你们认清楚这个人面兽心的蛇蝎女人!”钱玉玲一把抓过秦若男面前的几张纸条,逐一摊开来,一共三张,最上端都写着“证明”二字,三张字条笔迹不同,使用的笔不同,墨水颜色也不同,落款是三个不同的名字。

秦若男快速的读了一下这三张“证明”,发现字条都是由药房里的工作人员开出来的,证明夏颖值班的时候,经常在下班后发现店里有药物短缺的情况。

“你给我们这个,是想要证明什么?”秦若男还是没有从这里面看出什么必然的联系。

见她一直不开窍,钱玉玲有些急了,抓起另外的两张纸摊开来给秦若男看:“那你再看看这个!看了这个就该明白了吧!这可是我好说歹说,求爷爷告奶奶,甚至给人下跪磕头,才从方万学校校医那里要出来的!”

这两张纸,一张比较大的,上面标注的日期是初夏的时候,看了下面的名头才明白,原来是那所私立学校校医务室的记录存底复印件。

可能是因为是一家私立学校,为了对家长有个交代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这份记录表显然比许多学校的都正规和认真许多。表格里记录了方万的一些个人信息,下面标注着被送去医务室的原因——体育课中虚脱。

而在下面关于症状描述的部分,却只是简简单单的写了四个字“住院观察”。

秦若男又看了看另外一张纸条,是医院开具证明的复印件,证明方万被送去医院的时候,身体已经中度脱水,伴随着严重的腹泻,经化验,有服用过大剂量泻药的迹象。

这张证明似乎是学校为了表明责任方,所以才委托医院开出的,方万不是住宿生,在学校被发现状况不对时已经中度脱水,这就很显然不是学校管理不善的责任了。

秦若男把手上的这两份复印件转手递给安长埔,自己把那几张照片归拢整齐还给钱玉玲,看钱玉玲除了一个空空的小手包之外在没有拿出其他东西,便问:“你所说夏颖害方万的证据,就只有这些么?”

“什么叫只有这些!你们这些做警察的,在国外不就该叫侦探的么?你们不是应该最擅长推理的么!”钱玉玲没想到秦若男会觉得自己拿出的证据不够,调门儿一下子没控制住,拔得老高,“夏颖在药房上班,她偷药房的药,我儿子莫名其妙-腹泻而且体内还有泻药成分,这肯定是她干的好事!她既然能下泻药害我儿子脱水,就一定会用更毒的药来毒害我可怜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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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借小钱

钱玉玲激动的描述着自己这些天来费尽心思取证的过程,又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把夏颖会如何对方万投毒都生动的描述了一遍,末了,自然是要求秦若男和安长埔必须立刻将夏颖立刻抓捕归案,让她老老实实的交代自己所犯下的罪行。

夏颖到底有没有对方万下过药,不管是泻药还是钱玉玲臆想当中的毒药,这些秦若男和安长埔自然不可能仅凭着几张不知道真伪的证明和复印件就下定论,更何况,现在指证夏颖的人是钱玉玲,作为方万的母亲,同时也是方达的前妻,对于方达更加年轻漂亮的现任妻子、自己孩子的继母,钱玉玲说的话是事实与是污蔑的几率,几乎是不相上下的。

无论是找出可能伤害自己孩子的真凶,或者是趁机栽赃一直被自己认定为“小三”的孩子继母,钱玉玲都有着充足的动机。

当天晚上,好说歹说两个人才安抚好钱玉玲激动的情绪,起初他们说这件事还要再进行验证核实,钱玉玲立刻哭了起来,哭的无法自已,好像积累了多少年的痛苦都攒到这个时候来发泄了一样。

秦若男在一旁安慰了好一会儿,再三保证不是不信任她的话,对于她提供的线索一定会予以重视,尽快着手调查,花了好长时间,才终于把她劝好,等她情绪稳定下来,两个人才带着那些钱玉玲收集的证据离开。

当晚,他们就按照钱玉玲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夏颖上班的那家大药房。药房是连锁的,这家只是C市众多连锁店里的一家,位置距离方达的新家不算远。估计步行也不超过20分钟的距离,但是周围不算繁华,药店规模不算小,24小时营业,入冬之后,过了晚饭时间路上行人明显就稀少了许多,从要点门口看进去,里头虽然灯火通明。但是除了几个百无聊懒或站或坐的呆在柜台后面闲聊的店员之外,也没见到有什么客人。

推门走进去,站在门边中药柜台的中年店员听到门响,从发呆中回过神来,有些没精打采的瞟一眼他们,问道:“买什么药?”

“我们不是来买药的,我们是来找人的。”秦若男挑了一个证明书上的名字问,“请问董琴在么?”

“不在。下白班回家了。”

“那赵利红在么?”

“也下班了,你们是干什么的?”中年店员终于有些疑惑起来,对安长埔和秦若男的来意产生了怀疑。

秦若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那张波呢?”

“我是我是!”问题刚出口,里面一个三十多岁的高个女人就主动开了口,看样子打从他们进门找人那一刻起。就已经竖着耳朵在听这边的对话了。

张波应了声之后,急急忙忙迎上来,拉着秦若男就往里走,边走边回头对门口的中年店员说:“李姐,我们上里头呆会儿!”

就这么,秦若男和安长埔被连拉带拽的急急忙忙带到药店后面的一个小库房里,一进门张波就把门关上,对两个人笑着,笑的有些局促。

“你们是派出所的警察吧?”她试探着问。

没想到自己都还没有主动说明。就已经被人猜了出来。秦若男他们也觉得有些惊讶,点点头,承认了。

“我猜着了你们估计这两天得过来,是为了丢孩子的那件事吧?前几天孩子的亲妈来我们这儿又是哭又是求。我们看她怪可怜的,给她写了证明,今天白天她们俩还是说呢,怕没和警察打过交道会紧张,你们刚才一来,也没穿警服,所以我一开始都没意识到。”张波一看自己真的猜对了,就一股脑把为什么猜到对方身份的缘由径自说了一遍。

“能看出来,张姐也是个性格爽快的人,你能跟我们说说关于夏颖和丢药的事情么?”安长埔适时的给张波戴了一顶高帽子。

谁知道,被他这么一夸,张波反倒扭捏起来,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说:“事情呢,我是可以跟你们说的,实事求是,不藏着掖着,但是事先我需要声明一下,我们三个人给孩子的妈妈出那个证明,一来因为我们家里也都有自己的孩子,觉得她挺可怜的,二来呢,我们写证明可单纯只是证明夏颖上班的时候有过少了药的情况,至于和那个小孩有没有关系,这个我们可证明不了!”

“这个我们明白!”安长埔连忙点头。

看他们表现的这么理解,张波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对两个人说了一些关于夏颖的事情。

按照张波的描述,夏颖在这家药店里的人缘可实在是不怎么好,原本她并不是在这个分店的,据说是在那边闹了什么矛盾,店长处理不了,只好请求把她调到别处,到了这边,夏颖也一贯很高傲的样子,不太喜欢理人。

至于丢药的说法,是有好几次轮到夏颖值班过后,总是会发现少了一两盒药物,价格都不贵,而且要点白天人多手杂,偶尔却是也有给人家拿出去看看的药放在柜台上没来得及收就被人顺走了的情况,所以也没怎么引起重视,只是私底下议论的时候会说,怎么偏偏那么巧,好几次丢药都是在夏颖下班之后发现的。

起初大伙还都只敢背后偷偷议论,毕竟无凭无据的没处说去,结果后来有一天,夏颖下班准备回家的时候,不小心被跑进来买药的顾客撞到,人差点儿就四脚朝天的摔在那儿,随身的背包也掉在地上,从里面滚出两个药瓶来。

张波说,当时夏颖很狼狈,急急忙忙捡起来就走了,第二天一早来上班,主动去到交款台那里说前一天自己帮朋友买药,走得急没有来得及交钱,现在来补交。

从那之后,之前的几次丢药事件就自然而然的被记在了夏颖的名下,期间丢过的药从普通的感冒药,到低端的消炎药,大多是价格不高的东西,其中也不乏清肠通便的泻药。

得到了张波的证实,秦若男和安长埔又询问了另外两个人的联系方式,与她们分别取得了联系,其他两个人的说法与张波大同小异,中心内容上面并没有明显出入,有的只是个人对夏颖或多或少加进去的不同程度的主观情绪罢了。

当被问起开出这样的证明怕不怕得罪了夏颖,对于这个问题,张波和另外一个开证明的董琴都支支吾吾,态度有些不明朗,看起来还是颇有顾虑,剩下的一个名叫赵利红的店员对此倒是满不在乎,说反正夏颖也在这家店做不了多久了,早就撂话说打算回家当全职主妇让老公养,得罪不得罪的也没什么好尴尬的。

在证实了钱玉玲拿出来的三张“证明”属实,并非她自己假造的之后,第二天一早,安长埔和秦若男又去了当时给学校开具证明的那所医院,找到了开证明的医生确认证明书的真伪,并且询问了方万当时的情况。

事情过去了好几个月,医生一下子也记不大清楚,翻找过病历记录之后才确定却是收治过方万这么个小病号儿。

据医生的说法,方万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很虚弱,身体也如诊断上写的一样,已经呈现出中度脱水的状态,并且伴随着体内电解质紊乱,如果不是及时发现,发展到重度脱水后果可能会很严重,而造成这一后果的罪魁祸首正是泻药。

“可能是孩子淘气自己胡吃药吧,”医生大体回忆了一下之前的经过,“我同孩子的父亲谈过,孩子父亲说孩子平时没有便秘的情况,家里也没有人给他服用过泻药。”

谢过医生,安长埔又载着秦若男直奔方万就读的那所私立小学,找到了刚刚下课的班主任陈老师。

陈老师对于方万生母曾经到学校来找过校医务室的事情全然不知情,不过听了秦若男和安长埔说了前因后果之后,也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原本班里有个孩子说过方万说他的继母想要害他,所有人都以为是孩子的戏言,可是眼下的几条线索都让人没办法不去一探究竟。于是他陪着两个刑警到校医务室,确定过了钱玉玲手中的复印件的确是从这里求走的。

“除了方万的那个同学提过之外,你有从他本人嘴里听到过关于这件事的细节吗?”秦若男问。

陈老师用手指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皱着眉摇了摇头,说:“其实说起来,方万这孩子他还是有些怕我的,可能是之前我因为他总向班里同学‘借小钱’的事情没少批评他,所以他总是见了我就跑。”

“什么叫‘借小钱’?”安长埔没明白陈老师话里的意思。

“是这样的,我也是后来听班级里的孩子反映,才知道有这么回事的,方万这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经常会开口向班里的其他孩子借钱,说是借,但是数额一般都是一元、五角这种零钱,你们也知道的,我们这里的孩子家庭条件都还不错,这种面值的零钱没人会去找方万索要,所以方万的借是有借无还,并且还隔三差五就来这么一回,你想,一块钱不多,但是他在班级里像每个人都去要,一周要两三回,数额也不算太小,也不知道方万要了去干什么,问他也不说,不过后来收敛多了。”陈老师解释说。

第二十四章 继母的“恶作剧”

经陈老师这么一说,秦若男立刻联想到了庄全讲述打劫万过程时提到的,方万口袋里一把一把的零钱,一元的五角的包括硬币,他嫌麻烦,没有要,都留给了方万。

这些零钱的来源被陈老师这么无意之中一提,倒是变得清楚起来,问题也一样就像陈老师说的那样,方万要那些零钱是为了干什么呢?

是因为被继母夏颖克扣了零花钱所以不够用?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方达显然并不是放任儿子零用钱被克扣而不管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在夏颖当时说出了少了足足一半的零用钱数额时那么惊讶和不满。假如方万“借小钱”的目的是补贴零花钱不足的部分,那他为什么不去向父亲说明情况呢?是不是他“借小钱”想要做的事情,连方达也不能告诉?

这个问题的答案,秦若男暂时想不通,同样也不是陈老师能够解答的,眼下可以肯定的是,在核实了那些证据之后,他们有必要找孩子的父亲方达出来谈谈了。

在约见方达之前,安长埔和秦若男又花了一些时间去了解一些相关的背景资料,之后才拨通了方达的手机号码。

约方达出来见面并不容易,这个男人从安长埔那里碰了一个软钉子走了之后,气还没有消,接了电话口气很硬的问是不是有了孩子的消息,得到否定答复之后就立刻挂断电话。

无奈,两个人只好反复拨打·在被反复粗鲁的挂机之后,方达终于在电话那端不耐烦的质问道:“既然你们根本都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我儿子的线索,现在一个劲儿的骚扰我,到底为了什么事?!”

“这件事恐怕不大适合在电话里进行沟通,所以希望方先生能够找个方便的场合和我们见一面,我们当面谈谈。”安长埔好像没有听出方达语气中强烈的排斥一样,淡定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方达安静了一下,似乎在犹豫,然后才答应下来·原本安长埔和秦若男都以为他会想要约在家里见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没想到方达提出的却是要安长埔和秦若男到他办公室去。

虽然说方达自称手上没有多大权力,但是作为一个中层领导,他还是拥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这可能也是他提出让安长埔他们到单位来找他的原因,当身着便装的安长埔和秦若男来到方达办公室的时候,就连在他办公室里谈工作的其他同事也没有觉得任何差异或者怀疑。

方达一看两个人出现在敞开的办公室门口,略显冷淡的对他们点点头,让他们自己先到一旁的沙发上坐,接着便继续和其他人谈起工作安排上的事情·过了几分钟,另外的几个人陆陆续续离开了,最后走的人很识趣的帮方达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行了,说吧,什么事儿?”方达的口气依旧是很不耐烦的样子,端起自己面前的水杯,揭开杯盖慢悠悠的吹着热气,似乎并没有想要给安长埔和秦若男倒水的意思。

当然,秦若男他们来找方达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讨一杯茶水喝喝,所以对于方达的表现也没有十分在意。

“你知道方万刚入夏那会儿有过一次中度脱水的经历吧?”安长埔开门见山的问。

“知道啊·怎么了?这事儿不是都过去很久了么!难道和我儿子这次失踪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么?”方达被安长埔这么一问,也有些愣神

“那医生有没有对你说过方万那一次导致中度脱水的原因呢?”

“那倒没有,等我接到学校老师的电话通知赶过去的时候·我儿子已经在打吊瓶,睡着了,老师只是告诉我孩子拉肚子很严重,我以为他是在外面吃坏了什么东西呢,那孩子总是习惯在外面买些乱七八糟的零食吃,说了他好多次也没有用。怎么?这里头还有什么疑问么?”

“我们去医院和校方了解过,方万当初导致严重腹泻,以至于中度脱水的原因是服用了大量的泻药。”

方达听了这话·先是惊讶的微微张开了嘴巴·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闭上嘴·然后皱起眉头,问:“你们什么意思?”

安长埔停顿了一下·才重新开口说:“我们同时也了解到一个问题,就是你的爱人夏颖在一家大药房工作,在她工作期间曾经发生过泻药丢失的情况。”

方达一听他这么说,脸上顿时多了许多怒气,他身手朝安长埔愤怒的一指:“你什么意思?!这两件事里面有什么关联么?!没有证据不要饵说!”

“这两件事里有什么关联,这个问题我们也很想弄清楚,而证据我们手里面有,所以才来联系你,希望你能允许我们去当面与夏颖沟通这个问题,毕竟她现在也是个孕妇。”

“如果我不同意呢?你们也知道小颖她现在是个孕妇!你们上次上门去询问她,已经很影响到她的情绪了!从那之后她就一直不舒服,我替她请了病假在家里好好养胎,不希望再莫名其妙-的节外生枝!”方达的拒绝虽然用了询问的语气,但是与其说是问对方的意见,倒不如说是在威胁和叫板。

秦若男拿出医院给学校开具的证明,以及学校留底的校医务室记录,起身放在方达的桌子上:“你也不用对这个问题太敏感,第一,我们并没有说过怀疑夏颖曾经对方万不利,只是简单的对你陈述夏颖可能曾经带泻药回家;第二,你作为方万的父亲,既然知道自己工作忙,在得知儿子之前有惊无险的中度脱水是因为服用大量泻药,难道不想向相比之下同孩子相处比较久的夏颖了解一下情况么?第三,我们没有说过夏颖和方万那一次的事情有直接的关联,如果你对自己的妻子有信心,又为什么排斥我们去调查事实呢?你阻挠我们去,只能让我做出两个联想,要么你对方万的挂机担忧是假的,要么你对夏颖的为人比我们还没有信心。”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对小颖没信心!打从我决定和她结婚那会儿起,我就知道她是个善良纯洁的好姑娘!我不知道是不是钱玉玲给你们灌了什么枪药,让你们对小颖有那么深的成见!我告诉你们,不管你们怎么说,最后的事实一定会证明你们是错的!”方达被秦若男说的有些哑口无言,但还是不甘心的表示着自己的不满,顺便疑心起这些都是前妻破的污水。

安长埔叹了口气,摇摇头:“方先生,咱们两个都是男人,虽然我比你年纪小,照理来说你已经结过两次婚,而我一次也没有结过,不应该在你面前说一些可能显得班门弄斧的话,但是我觉得婚姻不成仁义在,婚姻失败对女人或多或少会带来伤害,你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是不是对前妻应该心胸稍微宽广一点?现在方万失踪,你和钱玉玲难道不应该暂时抛开对彼此的诋毁,把心思放在你们共同养育的儿子身上么?”

方达垂下眼皮,叹了口气,忽而又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站起身对他们说:“你们稍等一会儿,我去打声招呼,这就带你们去家里找夏颖问个明白!话说到这份上,我要是不带你们去问问,自己心里也过不去那个坎儿!”

就这样,在安长埔和秦若男激将法的推动下,方达带着一脸的阴郁坐上了他们的车,一路直奔自己居住的漂亮小区。

前一晚去过钱玉玲的家之后,现在再看看方达的家,更觉得两人离婚后生活差距的明显,这也难怪乎方万越来越不愿意去母亲的家里住,小孩子有时候比大人更现实,不是功利,而是更在乎眼前最直观的体

方达走在最前面,一马当先,到了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一言不发的进屋拿拖鞋给身后的安长埔和秦若男换。

“方达是你回来了么?”听到门响,屋里传来夏颖的声音。

“嗯。”方达心情不佳,只低沉的应了一声,闷闷的。

似乎是听出丈夫不太对劲的情绪,里面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夏颖从屋里开门走了出来。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夏颖一边说着一边走出来,一抬头看到方达身后还跟着之前来过的两个不速之客,顿时愣住了,“老公,他们两个来干什么?”

“你们自己问吧,我现在没心情说话!”方达对站在自己身后的秦若男说。

秦若男起初没有说话,把之前给方达看过的那两张证据递给夏颖,夏颖疑惑的接过来,看了几眼,脸色越来越难看,却又一言不发。

等了好一会儿,夏颖拿着纸张的手开始抖了起来,方达看她这样,也有些慌神了,赶忙过去扶着她问:“小颖,你别激动,怎么了你说话!”

“我······我就是恶作剧!我可不是存心想害他!”就在安长埔和秦若男以为夏颖会否认狡辩的时候,她却说出了出人意料的话。

第二十五章 以牙还牙

“小颖,你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方达板着脸,很严瞪着夏颖,高声警告她。

夏颖被方达的大嗓门儿吓了一跳,身子一抖,手上的纸掉在地上,她弯腰想捡起来,被秦若男拦住,自己俯身替她捡了起来,不管喜不喜欢眼前的这个女人,也不管她与方万这件事的牵扯有多深,毕竟夏颖现在是有孕在身的人,照顾和保护孕妇还是很有必要的。

秦若男捡起医院的证明复印件放进自己的包里,顺便拉着夏颖让她安安稳稳的坐在沙发上,夏颖现在已经是一脸要哭的样子,秦若男见识过她哭起来梨花带泪的那副样子,生怕她站在那里身子摇摇摆摆,再哭出什么问题。

夏颖坐到沙发上,顺手抓过旁边的抱枕搂在怀里,两只手掐着抱枕的边儿,手指头在软绵绵的抱枕上抠出了十个深深的印子。

安长埔拍拍方达,示意他也坐下来,方达始终阴沉着脸,只是在方才听了夏颖的话之后,他的阴沉里面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不安。

夏颖自打刚才语出惊人,被方达吼了一嗓子,也不再吭声,怀里搂着抱枕哆哆嗦嗦,加上被三个人盯着看,蜷缩在沙发上的样子愈发显得楚楚可怜,好像是狼群包围下一只无助的小羊羔儿一般。

安长埔本来害怕秦若男急着开口追问夏颖,想要用目光示意她先安静观望,没想到这一次秦若男倒是和他心有灵犀·除了安静的看着夏颖之外,一句话也不说。

方达的目光就没有他们那么专注了,他一会儿看看安长埔和秦若男,一会儿又看看夏颖,两方都不开口说话,让他越来越坐不住了。

“你们这是相面啊还是干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儿倒是有个人来说句话啊!”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耐不住了,伸手一指夏颖,“小颖·你别光低着头不说话,今天当着两个警官的面儿,你也把话说清楚了,到底这里头你还瞒着我什么!”

夏颖猛的抬起头,一脸委屈的看着方达,咬了一会儿嘴唇,说:“我哪有瞒你什么事!这件事能算我瞒着你么?从头到尾你也没有问过我,我只不过是没有主动告诉你而已!这不算隐瞒!”

“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玩儿这种抠字眼儿的游戏!”方达有些急了,“你让我问你什么!你是孩子的后妈!就算是后妈不也带个‘妈,字么!我是正常人!正常人不可能无缘无故会怀疑一个做人家妈的会害自己家的孩子!”

“自己家,这个家是你的家·是你儿子的家,是你们老方家!哪是我夏颖的家啊!”夏颖一旦开了口,一肚子的委屈就好像再也存不住了,想要一股脑的倒出来,“我承认,我偷偷给方万吃过泻药!但是我对天发誓,不不不,我拿肚子里的孩子发誓,我绝对没有存心想要害过方万,我真的只是想要教训教训他·让他吃点苦头!做过的事情我承认,可是你们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说这件事,好像和方万失踪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一样行么?那我实在是太冤枉了!”

一听她敢拿肚子里的孩子来赌咒发誓·方达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一点点,但是没有搞清楚的事情经过依旧让他心烦意乱。

“你是怎么让方万服下大量泻药的?”秦若男看方达好像一时之间也不想和夏颖再说什么,便开口发问。

“就是碾碎了,往他的饭菜里,饮料里头都放一些。”夏颖毕竟做了亏心事,说起过程也十分心虚,音调骤然低了许多。

“方万没有吃出异常?”根据医生的回忆,方万当时腹泻脱水的程度很严重·不是服用了小剂量的泻药能够导致的。

夏颖的表情僵了一下·声音又小了几分:“我分成很多小份儿,同时拌在饭里菜里饮料里头的。”

“你是怎么确保只让方万一个人吃到·你自己不受影响的么?”

“我和那孩子老早就不一桌吃饭了,以前坐在一桌吃饭·他总是故意把饭菜翻倒在地上,或者在桌子下面踢我的腿,找各种茬儿!所以后来我干脆晚上把饭菜分成两份,一份端进房间里自己吃,另外一份放在厨房里,他饿了自己就去拿了,我们各吃各的,谁也不影响谁。”

“为什么要这么做?泻药是你从店里拿回来的?”

没想到会被说中泻药的来源,夏颖的脸红了一下,这个反应倒是让秦若男和安长埔多少有些诧异,那种被说中的尴尬和惭愧,竟然出现在关于偷药的这件事上,而不是给方万下药,就好像给方万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只不过像是过去学生时代偷偷锥背后贴了一张画着乌龟的纸条一样,反而偷药的事情才真的是见不得人的羞耻。

这种反应,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那孩子以前不知道是自己有毛病还是受他妈妈的教唆,成天和我作对,把我的护肤霜挖掉扔了,往里面挤牙膏,我的高跟鞋被他偷偷割断了好几双的鞋跟儿!所以我才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我那充其量也就算是以牙还牙!我真的没有想过吃点泻药也至于弄出什么危险来!我以为不过就是跑跑厕所,最多也就不小心拉在裤子里被人笑话而已!”夏颖委屈的替自己辩解着。

“你从药店里往家拿过几次?”安长埔问。

“不记得了。”

“平时拿回家的都是些什么药?”

“都是些日常用药,治咳嗽的治感冒的,反正也就这一类的了!你们不会还是怀疑我这一次又对方万下了什么药吧?”夏颖瞪圆了眼睛,眼圈也红了起来,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样子,“我根本不可能对他下什么毒!就算我想毒害他,我总得有毒药吧!我们店里头,凡是有些毒性的特殊药品都单独放在一个玻璃柜里存放,钥匙在我们店的管事儿的手里面,我们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开,平时来人拿着处方来买的时候,都得特意叫人家来给开!不信你们查去!”

“你这个人!让我说你什么好啊!”方达听了半天,现在脸上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好像很愤怒,想要发脾气,又有顾忌,极力隐忍着,其中还有许多的无可奈何,“你多大岁数?他多大岁数?他出生的时候你中学都要毕业了!你怎么竟然会和一个小孩儿一般见识?!他再怎么不对,你告诉我!我回来批评他,教训他,哪怕是打他,可是你怎么也不能给他下药啊!事后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里头有什么蹊跷,你就心安理得的什么也不对我说!”

夏颖扁着嘴,依旧一脸委委屈屈的样子,想要开口争辩,又心知肚明眼下自己是理亏的那一个,所以只是哀怨的看着方达,并不开口。

“反正······反正我肯定不可能真的去害方万就是了!”等方达数落够了,夏颖才把目光从丈夫脸上移开,看着安长埔和秦若男说,“我自己也快要当妈妈了,在这种时候哪个准妈妈都会希望多做好事替自己没出生的孩子积德,怎么可能做杀人害命的事情!更何况,方万那么大个孩子,我就算是起了歹心,想要做些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你们说我现在都还没有到怀孕的稳定期呢,我连把他藏起来让你们找不着的能力都没有!”

“安警官,秦警官,说实话,这件事上我选择相信夏颖。”方达在默默听完夏颖的话之后,也开口替她说起话来,“不是我有了年轻的老婆,老婆又给我怀了孩子我就不在乎方万,其实我心里也比谁都盼着孩子能早点被找到,能平安无事,但是夏颖她真不是那种歹毒的人,她平时连条鱼都不敢杀,见到蟑螂和见了流氓受惊吓程度差不多,就这么一个小女人,我实在是不相信她会对我儿子不利。她之前给方万吃泻药的事情,说实话现在我也还很生气,但是这是两个性质,我不会因为那件事就怀疑自己的老婆会害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