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庄全还真是个十足的问题少年,基本上十六七岁的年纪该犯的不该犯的错误,他都犯过了。其他同龄人的学生档案里都如同白纸一般,他却已经可以成为劣迹斑斑。

小到小偷小摸。大到聚众斗殴,庄全把纪律外的事情发挥的十分充分,高中生活可以说是“多姿多彩”。

“你们刚才问我他以前怎么了,我都不知道该回答你们什么好!这个庄全是屡教不改的典型,刚入学就和高三的高年级生起冲突,一个人打对方两三个,结果胳膊被打骨折,住了一阵子医院。之后又和同年级一个女生谈恋爱,被对方班主任批评了几句,趁着上晚自习的时候跑到人家班级,把走廊的窗子给砸了个稀烂!”政教处主任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我这脑袋上的白头发,少说也有一半是因为他才长出来的!”

“确定照片上的人就是庄全。不会认错吧?”事关一个孩子的名誉,安长埔也必须谨慎起来。

政教处主任又看了一眼,十分肯定的点点头:“确定,这小子是我们政教处的常客,我闭着眼睛都能把他的长相画出来!前阵子因为参与聚众打架,把人打伤了住院,家人去公安局告,他还因为这个事情被拘留了好些天呢!认错谁我都不可能认错他。警察同志,这一次他又犯了什么事儿?”

“他到二手手机店里卖了一部不属于他的手机。”秦若男避重就轻。没有提方万失踪的事情。只说手机的那一部分,“我们想要找他问清楚事情经过。”

一听这话,政教处主任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好像如释重负一样。她看看表,对他们说:“看来不是什么严重的大事,这样,我去找他过来,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下!”

老太太走了十多分钟,又气急败坏的回来了。

“我就知道这个庄全不可能老老实实的在班级里头呆着!”她喘着粗气,不知道是因为上楼下楼的劳累,还是因为庄全又不知所踪的气愤,“我已经叫了几个老师到周边的台球厅、游戏机房里去找了,你们稍微等一下,一会儿就能找到。”

安长埔和秦若男答应着,继续坐在政教处办公室里默默的等,又等了将近半小时,还是没有消息,政教处主任已经先有些坐不住了,开始频繁的看手表,时不时的还充满歉意的冲他们两个笑一笑。

安长埔他们倒是没有急着催促,只不过没过多久,一通电话打破了这种等待。

“又有线索来了,说是有人看到方万被人关在一户人家里头!”安长埔听完电话对秦若男低声说。

“这一次消息可信度高么?”

“比之前那一次高多了,是一个老太太用家里座机电话打来的,说是亲眼所见,和寻人启事上说的一模一样!”

“那咱们就先过去看看吧!”

两个人告诉政教处主任他们还有别的公务要处理,需要先离开一下,并且留下了联系方式,政教处主任满怀歉疚的把他们送到楼下,承诺说已找到庄全,立刻就联系他们过来。

就这样,离开第八中学,安长埔载着秦若男直奔城郊。

报告说看到方万出现的地址比早上报假案的那一个近不了许多,只不过是不同的方向,也处于市郊乡的位置。开到那里他们发现,那附近是一片平。房,初冬虽然还没有落雪,树叶和地上的植被却已经凋零了,地上的土被风吹着,空气里弥散着一股灰扑扑的味道,赶上风大的时候还有些迷眼。

秦若男下了车,一面用手半掩着脸挡沙尘,一面大量一下周围的环境,有些纳闷的问后她一步下车的安长埔:“这儿离方万家,就算是开车都有四十多分钟的车程,为什么孩子会在这附近出现呢?方达或者钱玉玲家有亲戚在这附近么?”

“没有,我刚才在电话里确认过了,刚才这一路我也在想呢,这么远的距离,假如说是方万自己躲藏在亲戚朋友家还说的过去,偏偏他家没有亲戚住这附近,读书的那间私立学校简直就是贵族学校,里面的学生住的地方都不可能在这附近。如果说是被人绑架,这么多天养着孩子却不向孩子的家人勒索,这又有些说不过去,除非是另有目的的假绑架。”安长埔对此也怀有疑问。

不过既然都来到了这里,胡思乱想的猜测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先找到提供线索的那位老太太家。

老太太家倒是不难找,这附近虽然居民不少,但是每一条胡同倒也算是横平竖直,很有条理,按照电话里留下的地址,安长埔很快就找到了报案人的家,敲了敲门,一个烫着一脑袋卷发的白头发老太太从门里探出头来,见来人有些面生,皱着眉头问:“你们找谁?”

安长埔亮出自己的警官证,老太太恍然大悟,立刻打开门,把安长埔和秦若男急急忙忙的拉到院子里,压低嗓音神秘兮兮的说:“公安同志啊你们可来了!你们要找的那个孩子,就在我邻居家里头!”

“别着急,慢慢说!”秦若男看老太太火急火燎的样子,连忙稳住她的情绪,“我们已经来了,你是怎么发现的能说一下么?”

“我昨天晚上看新闻,然后看到丢孩子的那个新闻,今天早上出去买早点,经过老张家的时候就听到里头有小孩儿哭的声音,还有大人在吼孩子,他们家平时没有小孩!就老两口子,而且那老两口子自己本来就没有孩子,家里不可能有孙子孙女什么的,然后老张家的那个老婆子正好出门,一看到我路过听到他们家屋里孩子哭,立刻就关门进去了!你们说这是不是很不对劲儿?”

“还有别的证据么?”

“有啊!要不为什么一大早上我没打电话报警么!我这一天就觉得很不放心,隔一会儿就找借口出去转转,结果中午那会儿真就被我看到了!老张家的那老婆子扯着个孩子!跟你们寻人启事上说的衣服一模一样!也是那么来高!”老太太说着往自己的肋骨位置比划了一下,“那小孩儿明显是不乐意跟着她走,她就硬薅着孩子往前走,那小孩儿就挣巴,腰都露出来了!我确定他们家肯定有问题!那孩子肯定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我跟你们说啊!那老张婆子一家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家那个老头儿成天白天不见人,一到天擦黑的时候就往外走!你说,这人又不是耗子,哪有好人家天天晚上往外跑,昼伏夜出的!要我说肯定有猫腻儿!”

老太太说的言之凿凿,秦若男和安长埔又拿出方万的照片给她辨认,都被一口咬定就是今天看到的那个被强行拉进老张家的孩子。

见她这么笃定,安长埔和秦若男也不敢怠慢。

“大娘,你告诉我们那个张家在哪儿,我们过去瞧瞧!”安长埔问。

“走!我带你们去!”老太太一挥手,大义凛然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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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打了个劫

一般提供线索的人都会想方设法的不抛头露面,这回的太太不但不介意,反而还自告奋勇,这倒让安长埔和秦若男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是好,姑且就一言不发的跟在老太太身后,随她出了门,七拐八拐的走到隔壁另一条胡同里。

“大娘,你不是说,孩子可能是在你邻居家里么?”拐了几道弯儿,安长埔有些耐不住了,拉住老太太想问清楚究竟。

老太太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抽回去,不满的冲他翻了个白眼儿:“不住在一个胡同里就不是邻居了?!那怎么着?要是这么说,你们市里头住楼的,不是对门儿就也不算邻居了呗?!”

安长埔皱了一下眉头,他没想到这老太太说话居然这么冲,不过不管是从年纪,性别,还是现在眼下的处境,他都不可能针锋相对的同对方斤斤计较,所以干脆一抿嘴,什么也不说,继续跟着老太太走。

“大娘,你早上买早点的摊子在哪里啊?”秦若男很随意的问。

“喏!就在那边!”老太太也没太在意这个问题,站住脚回手一指,“就赞刚才走过的地方,别往左拐,往右拐,走到头第一家就是了!那家的豆浆特别浓,油条炸的也够脆!不过你现在问也白搭了,他们白天除了豆腐别的不卖。

秦若男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发现老太太买早点的路线回家根本不可能路过他们现在走过的地方,想要从这边走不仅是需要特意而为之,更是在绕远,所以她口中所谓的买早点回来不小心听到孩子哭声,那是绝对不存在的。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试探着问:“大娘,你和这个老张家,平时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

老太太听到这话,身子僵了一下,脚步没停头也不回的反问:“你一个当警察的,是打听别人家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重要,还是找到孩子重要?!”

“这老太太,可真够冲的!”安长埔小声对秦若男咕哝一句,方才他们和老太太交流的过程中,附和老太太心意的对话就都还好说,但凡有一句戳了老太太的心窝子,她就立刻反唇相讥,一点儿亏都不吃,看样子平时也不是一个善茬儿。

很快老太太把他们两个带到了一户人家门前,刚到门口脚还没站稳,老太太就急不可耐的握起拳头砰砰砰的砸起门板来,那扇原本看起来就不算厚实的铁皮门板被砸的直颤,细碎的铁锈从门缝里簌簌的落下来,老太太连忙抽回手,掸着自己的衣袖。

“来啦来啦!别敲了!”院子里传来应门的声音,很快,门开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从里面探出头他先是看到安长埔和秦若男这两个生人,随即又瞧见带头的老太太,顿时眉头一皱叉着腰挡在了门口,“你来干什么?!走走走!我们家不欢迎你来!”

“真有意思!我来不来还轮得着你欢迎不欢迎的!你给我闪开!我今天过来是带了警察了办正事儿的!”老太太也挺横,一点也不服软。

“带着警察了不起么?!警察也不可以随随便便不经允许就私闯民宅啊!你也就是个狐假虎威的货色!不对,这么说还夸你了!你就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的那只老猴儿!”

“少废话,你让不让开?”

“不让!”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嚷着,到让安长埔和秦若男听明白了,这两家看架势不但是有矛盾还是陈年旧怨呢!

安长埔一看这阵势再不开口是不行了连忙上前,把老太太搁在自己身后生怕两个都火气很冲的人一不小心再从言语攻击变成动手厮

“二位,你们先别吵!张大爷是吧?你好我们是C市公安局重案组的,想请你协助我们调查一些情况。”安长埔挡在老太太前面,对堵在门口的张大爷说。

张大爷看样子刚才和老太太吵架也气得不轻,此刻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冲安长埔一努嘴儿,没好气的说:“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家里偷偷藏了个十来岁的孩子!那孩子根本不是你们家的!今天早上我都听到了,孩子被你们折磨的哭的那个惨呐!你们都瞒不住了!”老太太不等安长埔回话,从他身后一伸头,连珠炮一样的说。

秦若男本来有心想拦住老太太,偏偏又不能去堵人家的嘴巴,心里叫苦不迭,原本安长埔可能想要用什么理由进门去瞧瞧,现在被这老太太一嚷嚷,接下来就被动了。

果然,张大爷一听这话,先是一愣神儿,然后腰杆儿一挺,把门口严严实实的挡住,压根儿没有想要放他们过去的意思:“你们别听那老疯婆子胡说八道!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讲话的!法律我懂!”

“懂法律你就更知法犯法了!罪加一等!”

“你说有罪就有罪!你谁啊你?!”

眼看着两个人争吵不休,安长埔也被老太太弄得被动不知道该如何取得进度的时候,转机出现了,可能是因为门口吵嚷的声音比较大,惊扰到了屋里的人,从屋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哭嚎,一听就知道是个小孩,并且是个小男孩儿发出来的。

一听到这声哭嚎,门口的几个人都变了脸色,张大爷一脸紧张,带头过来的老太太一脸志在必得的得意,安长埔和秦若男也神色一凛。

“张大爷,请你让我们进去看一下情况。”安长埔嘴上商量着,行动却已经变被动为主动,扶着张大爷的双肩,半推着使他让开了门口,秦若男紧随其后进了院子,带路的老太太也急急忙忙跟着往里挤。

挤进院子里,张大爷此刻已经整个人除了紧张,没有任何其他反应,安长埔和秦若男顾不上许多,推门进屋,一眼就看到床上背对着门口坐着一个男孩儿,正在放声大哭,身上穿着的正是寻人启事里方万穿着的外套。在男孩儿的对面,一个胖老太太手里捏着根燃烧过又熄灭,还在冒着烟的火柴杆儿。

胖老太太看着突然闯进屋来的陌生人,一时之间也愣住了,忘了做出反应,秦若男赶忙走上前,一把拉住孩子的胳膊,把他的脸转过来。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转过脸来的孩子,除了衣服与方万一模一样之外,五官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更重要的是,孩子的两腮肿的老大,活像一只水泡眼的金鱼。

“你这老太太!你就非得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孩子点穴么!”张大爷回过神来跟着跑进屋,进门就指着自己的老伴儿大声斥责起来。

胖老太太呆呆的看着大伙儿,手里捏着的火柴杆儿举着也不是,丢掉也不是,更加没了主张。

经过好一番沟通,安长埔和秦若男才最终弄清楚了事实真相,这位张大爷和张大娘的确没有儿女,家里的这个孩子,是张大娘姐姐家的孙子,因为腮腺炎,不能上学,张大娘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家传了一个手艺,那就是用烧红了的火柴杆儿点穴,尤其对于控制腮腺炎十分有效,再加上老两口没有孩子,家里比较清闲,所以姐姐就把孙子送到这里,一边接受“点穴疗法”,一边养病。

而报案提供线索的老太太,和这张大爷两口子可以说是多年的宿怨,两家的仇恨从文。革那会儿就落下了,从来都是互相看不顺眼,一见面就肯定会争吵的主儿。

孩子哭,是因为被滚烫的火柴头点穴灼热难受,至于张大爷的紧张,则完全是担心别人知道了会因为“无照行医”这种理由来找他们的麻烦,据说早些年张大娘就因为帮人点穴惹过这样的麻烦。

最后经证实,张大爷和张大娘的说法完全属实。

“得!这又是一个疑邻窃斧的典型!因为两家关系不好,看到一点蛛丝马迹就立刻发挥想象,结果咱们俩白跑一趟!”回去的路上,安长埔对这一场乌龙有些哭笑不得,“最重要的是原本以为有了希望,结果现在破灭了,比没有线索之前更加失望!”

秦若男叹了口气,安长埔说的也是她现在心里的感受,不过事到如今又能说什么呢,每一个可能都不敢轻忽,所以注定要跑一些冤枉路。

现在就只能看看庄全那边怎么样了。

重新返回第八中学,一进政教处的门,政教处主任正站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话筒,看到来人是安长埔他们,立刻放下电话应了上来。

“正要给你们打电话呢!庄全被我们找回来了!我把办公室留给你们,你们和他谈吧!”政教处主任说完,走出办公室,从外面把门轻轻掩上。

这时候安长埔和秦若男才注意到坐在办公室靠窗边角落位置上的庄.

和监控摄像里一样,庄全是个黝黑敦实的男孩儿,身上的衣服看起来都仿佛和监控录像里的一模一样,没有换过,此刻他翘着二郎腿,一条胳膊支在窗台上,一脸说不出是叛逆还是讥诮的表情。

“庄全,我不想和你绕弯子,”安长埔走到男孩儿面前,坐了下来,开门见山的问,“你前几天卖了这么一部手机到二手手机店里吧?这手机你是从哪里搞到的?”说着把手机型号的示意图递给他。

庄全瞥一眼图纸,也不身手接,满不在乎的撇撇嘴:“说不绕弯子还问这种傻问题!还能是哪儿来的,不就是我打了个劫抢来的!”

【感谢卓尔法师之子和何思改筒子的粉红!三鞠躬!】

第二十章 劫富济贫

一个高中男生,说起自己“打了个劫”,语气竟然轻松的好像是说“打了个嗝”一样,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或者还有一种可能,他知道打劫是违法犯罪,可是根本不在乎。

在找到庄全之前,秦若男和安长埔也和政教处主任交流过,对庄全的身世有了一些了解。这个男孩儿的父母常年在国外务工赚钱,是资深的“洋务工”,庄全作为留守儿童从小就在祖父母家生活,由老人代替父母照顾抚养,他的祖父母年纪都很大,庄全又是家里的唯一的孙子,别的孩子父母都在身边,他却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爹妈的面,老两口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他。

之前因为庄全的表现实在顽劣,校方也曾经派老师到他家中去家访,结果看到他年迈的祖父母唉声叹气的替他求情,老师也不忍心多说什么,白跑了一趟,之后庄全依旧行为恶劣,犯了错误捅了篓子,甭管怎么批评教育,人家就是把脖子一梗,一声不吭,油盐不进。

这是一块不服管教的滚刀肉。这个印象是见到庄全之前就已经留在了秦若男和安长埔的脑海中,现在见到他本人,只简单的两句对话,就更加加深了这种认知。

“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打了个劫’弄到的那部手机。”安长埔把椅子往庄全身边拉近一点,没有板起面孔吓唬人,而是对他笑笑,试图软化孩子脸上毫不掩饰的戒备。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啊!我都说了是打劫抢来的!东西你们肯定也找到了,想问过程你们找被抢那小子去!别来问我!我不记得!”庄全倒不觉得紧张,抖着二郎腿,满不在乎的说。“要抓我走就赶紧走!”

举止做派之间,全然是一副几“进宫”的老油条样。

说完,他却又忽然狐疑的转过脸来打量着安长埔和秦若男,疑惑的咕哝着:“你俩是新调过来的?我以前怎么没在派出所见过你们俩这么两号人?!”

安长埔还打算开导劝说,秦若男从后面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不要开口,自己正襟危坐的面对庄全,板着面孔对他说:“你没见过我们很正常。因为我们不是派出所的,我们两个是市公安局重案组刑警。”

庄全听了这话,登时就愣了,随即又鄙夷的咧嘴一笑:“多大点儿事儿啊!不就是打劫了一个小屁孩儿么!怎么?他是市长家的儿子啊还是省长家的儿子?这种小事也要搬重案组出来吓唬人!可真了不起!反正我话说前头,手机我卖了,钱也花光了,你让我赔我也没钱!”

“被你抢劫的孩子既不是市长的儿子,也不是省长的儿子。他和你一样,父母都是普通市民。但是关于当天你打劫他的情况,我只能问你,因为那个小男孩儿已经失踪了,自从被你打劫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秦若男一脸严肃。神情没有一丝松动。

庄全在她说话的过程中眼睛一直盯着秦若男的脸,想要从她的态度里观察出事情的严重性,现在听了她的话,又看她没有笑意的严肃面孔,嘴巴上没有吭声,身子却有些坐不住的在椅子上挪动着屁股。

憋了一会儿,被两个刑警盯着看的庄全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些淡淡的慌张。

“我可没杀人啊!做过的事情我认账,没做过的,你们别赖我!我就是抢了点儿小钱。那小孩儿的死活和我没关系!”

庄全的语气虽然带着抗拒。实际上却是他愿意开口,想要替自己澄清的一种信号,听了这话,秦若男悄悄松了口气。安长埔也朝她递了一个“做的好”的眼神。

“我们也希望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不过现在被你打劫的小男孩儿失踪,我们没法证明,就看你是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想继续耍酷,还是把事情说清楚。”秦若男盯着庄全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对他说,“以前你年纪小,一些小打小闹的过个行为,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家里不舍得说你,学校也对你宽容,不过这一次不管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只要你拿不出与你无关的证明,一旦和这件事扯上关系,相信我,你祖父母、父母,学校,都没有办法帮你远离麻烦。”

庄全沉默了,时不时身手抓抓自己的脑袋,似乎很烦恼的样子。

“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不要有负担,只要说清楚,我们是不会随随便便就冤枉你的。”安长埔看他已经在秦若男的施压下情绪出现了松动,这时候也适时的给予一些鼓励。

庄全把眼睛一瞪,话说的却不像一开始那么无所顾忌:“你说的好听,我之前表现就不怎么样,记录也不好,回头我说了什么你们也未必相信啊!”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好人也没有永恒的坏人。再好的人,可能下一秒钟就做了坏事,过去犯过错误的坏人也一样可以真心悔改,重新开始。更何况你之前做的那些事也不至于就把你身上打上‘坏人’的符号。”秦若男听他这么说了,语气也放缓许多,不再像之前那么具有威慑力和压迫感。

“行,那我就告诉你们!不是我这人没胆量,没担当,主要是我没做的事情,替别人顶包我可不干!”庄全挺着腰杆儿,故意倔强的说,实际上却已经是打定主意要从实说来了,“但是丑话说前头,我可找不到你们警察总说的什么目击者啊!我只能告诉你们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其余的事情你们自己去想办法确认去!别冤枉了我!”

“好,你说吧,我听着。”秦若男点点头,爽快的答应下来。

“我其实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小屁孩儿,就是最近手头钱有点儿紧,活该他倒霉被我遇到,反正抢谁的钱不是抢啊,我原来还打算去找个初中等学生下晚自习呢,遇到他倒给我省事儿了。”庄全故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口气,眼睛不停的朝安长埔他们,尤其是秦若男那里瞄,极力想要维持自己的镇定。

“时间,地点,说具体点儿。”

“就是晚上七点多钟,具体时间记不住了,反正不到八点的样子,初中那边还没下晚自习呢,我不想上晚自习了,就出去溜达溜达,刚才不是说了么,想溜达到初中那边去,趁那帮小孩儿下晚自习的时候要点儿零花钱。结果走到半路上就遇到那个小孩儿,瞅他个头儿没多高,大黑天的一个人在路边烧烤摊子前面买烤串儿吃,从兜里掏钱还一掏一把,我一瞧,这小子有料啊,那还费什么劲儿,就他得了!”

安长埔把庄全提到的时间记在了记事本上,继续问道:“你说的烧烤摊在哪里?”

“我忘了。”

“仔细想一想!”

“大概就在自来水厂那边,有一条小街,从那条街穿过去是第五中学的初中部,那条街两边不是文具店就是小吃部,在不就是网吧什么的,反正挺热闹,就那儿。”

“你一共从他身上抢了多少钱?”

“也没有多少,大概一百多块钱,反正不到二百,我也是嫌钱太少了,所以才拿了他的手机的!”庄全说着,又想起了一些细节,连忙替自己开脱,“而且我那天一根汗毛都没动他!我趁他买完烤串儿拿着边走边吃也不注意周围,就把他给堵墙角要钱,他当时差点吓得尿裤子,要不是我威胁他,搞不好那小屁孩儿都能当场哭鼻子。你们说,他都怂成那样儿了,我怎么可能再打他!没必要啊!我又不是身上的力气没处使就难受!”

说完,他停下来,看着秦若男,胸口起伏的略显剧烈,那是人在紧张状态下本能的呼吸急促反应。

秦若男看着他,刚要开口,庄全却又抢在她说话前继续说道:“我跟你们说,我人心眼儿很好的!我看他那么小一点儿的年纪,还特意留了二十来块钱给他,让他留着坐车回家呢!”

“你那么好心啊?”秦若男似笑非笑的看着庄全问。

庄全毕竟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被她这么一问,当即脸一红:“那小孩儿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零钱,五毛、一块的一把一把,又是零钱又是钢镚儿,我嫌拿着费劲儿还占地方,就留给他了。”

“之后呢?”

“之后我就去打台球了!这个我可有人证明!你们可以去台球厅问老板!问打台球的人也行,反正我总去那玩儿,他们都认识我!那个小孩儿去了哪儿我可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一松手他就跟兔子一样窜出去跑了。”

安长埔又追问了一下台球厅的具体名称地址,一一记录下来,然后忍不住问道:“你说你年纪也不大,没事儿不好好学习,跑出去学人家抢钱,还专抢比你年纪小的小孩的钱,你觉得这样挺光荣么?”

“有啥不光荣的啊?”庄全把眼睛一翻,“我又不是欺负弱小!我可都是专挑看起来穿戴不错,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孩子的那种下手!我这叫劫富济贫!”

他这一句话倒把安长埔给气乐了:“你这算是哪门子的劫富济贫?!”

“他们是富,所以我劫他们,我就挺贫的,所以就济自己呗!”庄全理直气壮的回答。

第二十一章 举报

和庄全沟通完当日的情况,秦若男和安长埔还需要去验证下在打劫之后他的不在场证据是否成立,虽然庄全与方万的失踪未必有什么关联,但是至少他抢劫这个事实是成立的,临走时,安长埔通知了第八中学所属的管片派出所民警过来接手余下的事情,这才和秦若男一起离开。

“这个庄全啊,年纪不大,前科可不少了,不知道这一次会怎么处理!”安长埔多少有些替庄全感到惋惜,同年龄的其他孩子基本上都还是一张白纸,这个男孩儿却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约束和矫正,成了几进几出的“老油条”。

秦若男倒没有他那种悲天悯人的胸怀,略微盘算了一下,说:“如果他说的是真话,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方万一手指头,那就算是非武装抢劫,本身性质就比较没那么严重,加上他还未满18周岁,不会面临多重的责罚,只不过能不能悔改这种事,不在于教训够不够深,而是他自己内心里能不能真的认识到这种行为错的有多离谱!假如他一直都把劫别人的富济他自己的贫看的理所当然,那多重的刑也是白费。”

“你说的有道理!看不出来嘛,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有模有样的!”安长埔一乐,忽然想起方才秦若男成功的让滚刀肉变得服服帖帖,立刻好奇的追问起来,“说起来,你刚才对付庄全还挺有一套的!我还在想要不要像对付那些油滑的小流氓那样继续斡旋,结果你三言两语居然让他松口了我原本担心你对他凶,他会更加抗拒,居然没有!”

秦若男不大在意的笑了笑:“庄全比较是个大孩子,和你说的那些滑头小流氓不是一个性质,那些小流氓的滑头是‘久经沙场,练出来的,庄全这种小孩的软硬不吃是惯出来的。你想想他的家庭情况吧,父母不在身边,又是家里唯一的孙子,祖父母生怕孩子受委屈拼命袒护,学校这边因为得不到家长的配合,对庄全的边缘行为态度也很暧昧,这无形中等于对庄全的变相纵容,所以他习惯了周边的这种态度,表现的像块滚刀肉,不是因为怕承担责任,而是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严重后果,以为自己无论怎么样,都不会面临多严重的惩罚。哄他劝他的话他听了太多早就不稀罕了最需要的反而是有人把问题的严重性给他说个明白!让他知道知道,事情闹大了,谁也保不住他。”

“行啊!有两下子!对这种孩子的心态掌握的这么透彻!你特别研究过?”

“没有,你忘了我有个不成器的弟弟,今年刚十八岁么?他和庄全的表现差不多,只不过没敢去抢劫过低年级学生罢了。”提到自己的弟弟,秦若男有些无奈,“家里父母宠着惯着,学校里面,校方为了怕影响学校的声誉也经常对一些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打架事件、向低年级学生索要钱物等等这些行为加以隐瞒,对内简单的处理,对外掩饰。久而久之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就会发现他们的出格行为不会受到惩罚,或者受到的惩罚好像挠痒痒一样,所以才会满不在乎。”

“你在家里一直都是对你弟弟唱黑脸的角色吧?”安长埔听她说了这么多,也听出了端倪,“摊上这么个弟弟也真是够操心的了!不过也亏得他有你这么个姐姐,不然现在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希望他也能像你这么想!”秦若男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摇摇头,表示不想再谈论自己家的私事和不成器的弟弟。

安长埔也配合的不再追问。

两个人很快就从庄全去过的那家台球厅得到了证实方万失踪的那天晚上庄全的确在八点刚过就跑来打台球,一直泡到很晚才回家而自来水厂旁的那条街上的摊主商户也指认出当晚的确见过方万一个人背着书包在附近转悠,时间也是七点至八点之间。

抛开任何动机、目的不谈单说庄全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想要在七点多绑架一个十岁的男孩儿,并且迅速将他制服和藏匿起来,又在不到半个小时之后优哉游哉的跑去台球厅打台球到深夜,这也是很不现实

于是这么一来,庄全除了“打了个劫”之外,基本上已经可以和方万的失踪排除关联了。

方达依照嘱咐,一丝不苟的通过各个渠道发布了寻人启事,原本大伙儿的期盼都只是希望能扩大影响面,能够有利于线索的收集,并没指望有多少人真的会热心相应,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达画蛇添足的在报纸上的刊登寻人启事里加了一条“提供线索者必有酬谢金”,寻人启事发布之后,得到的反馈信息从一开始的星星点点,逐渐变得铺天盖地,应接不暇,远远超出了之前所有人的预期。

只可惜,这些让警察和方万家人都手忙脚乱的各路信息,多半是大惊小怪的假警报,或者干脆是为了酬谢金无中生有出来的“纯属虚构”,这让安长埔和秦若男都有些郁闷,原本寻求帮助的途径不但没有提供到足够的帮助,反倒成了添乱,浪费了许多精力和时间。

关于最初那一通清晨打来的电话,说是提供方万信息结果却把安长埔和秦若男引到郊区荒地上的始作俑者,经过摸排,也终于被找了出来。此人对方万失踪的事情一无所知,也压根儿不知道一丝一毫与孩子有关的情况,他打那通电话其实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戏耍警察。

据了解,这个人曾经因为与人打架斗殴,情节不严重,也没有造成什么损伤后果,所以被处以过5天的治安拘留,但是他个人却觉得当初打架是因为对方理亏,自己明明是受了委屈,理直气壮的反击,结果却一样被拘留起来,于是怀恨在心,出去之后一直想要找机会“报复”,可是真的要他筹划和实施什么正儿八经的报复行为,他又没有胆量,正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看到方达在电视上发的寻人启事,里面提到警方恳请广大市民协助调查,于是此人觉得机会来了,就特意等了到凌晨天快亮的时候,跑出去打电话报警提供线索。

在查出事情真相的同时,警方还发现此人除了这一次的“恶作剧”之外,也曾经多次拨打110和119报假警,于是乎,这个想要“报复”警察的人,最终却不得不去喝自己酿下的苦酒。

又过了两天,C市气温骤降,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和这场雪一样让事情发展变得雪上加霜的还有方达的态度。

从最初报案,到中间的热切配合,他的态度由热转冷,渐渐少了些期盼,多了许多的怨怼,在打电话到公安局或者亲自登门的时候,言辞间夹杂着诸多不满,对于许多日子都始终没有儿子的消息这件事,他开始把责任推到了警察的头上。

“都是你们!办事不利!我们老百姓每年交着税,养着你们,就是养一群废物的么?!那么大个孩子说丢就丢了!这么多天找不到影子!人家国外就算是丢只狗,这么些日子都找到了吧!你们倒好!”

这一天,方达终于忍不住,在重案组办公室里对着在场的人吹胡子瞪眼起来,边说还边助声势一样的用拳头砸着自己身旁的一张办公桌。

“国外警察办事能力怎么样,我不了解不敢乱评价,但是我猜国外的家长在丢了孩子之后,应该不会四五天了还没有察觉吧?”安长埔似笑非笑的看着方达,见他听了自己的话整个人瞬间僵住了,又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懊恼也好,着急也罢,都是正常的,我们能够理解,不过眼下这种时候盲目迁怒可就没有意义了。该我们尽的指责我们责无旁贷,但是不该我们背的黑锅,我们也绝对不会接受。”

方达瞪了安长埔一眼,甩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悻悻的离开了。

“你刚才前头说的还挺有冲劲儿的,怎么后面又绕回来了?”方达走了之后,秦若男才开口和安长埔说话,在这之前她一直都默默的握着拳头,克制着自己怒火,对于方达这种不负责任又喜欢对他人横加指责的行为,她打心眼儿里感到愤怒和鄙夷。

“凡是给别人留两分余地总是没有错的,”安长埔倒没把事情往心里去,方达走后,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继续气闷,“人嘛,着急又无能为力的时候总是想通过迁怒来发泄的,就像咱们现在找不到人,难道你敢说你没在心里咒骂过‘要不是你们这种不负责任的家长我们也不用这么久都找不到孩子的踪影,?”

秦若男被他说中,一时倒也无言以对,只好叹了口气,岔开话题喃喃道:“说起来也奇怪了,这当爸的已经跑来发过飙了,怎么钱玉玲这个当妈的这段时间好像消失了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呢!”

“倒也是,按照常理来讲,母亲应该比父亲更焦急沉不住气才对啊。”安长埔也觉得有些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