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男略微一愣神,很快就明白了安长埔的意思,她点点头。表示同意,两个人走回到停车的地方,没有在连老蔫家附近再多做停留,开车回到了市区。

开车回去的路上,安长埔问秦若男:“你这两天有没有想到些什么?”

“你是指哪方面?”秦若男问。

“当然是关于案子的事情,到目前为止,这个凶手已经成功的得手了三次,按照真正的案发顺序来看,田阳和墨窦那边的是第一个,按照他们之前反馈回来的消息。那个人的生活方式简直是老鼠搬家。即便如此。凶手还是能够掌握到他的迁徙规律,找到时机按照他所谓的计划去下手实施。第二个遇害的是姜燕。姜燕和其余两个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她的社会地位,以她的社会地位和经济条件,她平日里接触的人群、出入的场所,和沈大年他们的不同还是很大的,即便如此,凶手也没有在对她下手的时候遇到太大的阻力。最后一个沈大年就更不用说了,他从b市来了c市,还是没躲开死亡的结果。”

“你的意思是,沈大年是在b市的时候就被人盯住了,所以才会搬来c市?”秦若男以为安长埔是这样的意思。

安长埔却摇了摇头:“不,不是,我不觉得沈大年在到c市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危险,假如他真的有事先察觉到危险的存在,不可能不选择远走高飞,而是跑到与b市相邻的c市这么简单。”

秦若男听他这么一说,也立刻明白了:“你说的对,假如他有察觉,会跑的更远,或者更加隐秘,而不是换了相邻的一个地方,还花钱买了栋房子想要安顿下来。”

“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这两天考虑的问题是,以眼下我们掌握到的情况来看,凶手花了时间去观察、调查目标人物的相关情况、生活规律,这是没有疑问的,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是怎么做到在对被选中的目标人物进行暗中观察调查的时候,却不被人注意到。”

“如果不是近距离观察、盯梢,就很难被发现。”秦若男说。

安长埔听了,立刻问:“远距离盯梢确实比较不容易被当事人发觉,也不容易被周围的人发现异常,但是想要远距离盯梢留意别人,可能就需要用到相应的辅助设备,比如望远镜之类,这一点又该怎么做到不引人注意呢?凶手怎么在三起案子里,没有被旁人发觉的呢?”

秦若男沉默的想了想,忽然反问道:“如果换一种方式去想,并非没有被人发觉到异常,而是早就被人注意到了呢?想要远距离跟踪、监视被害人,需要的未必是望远镜,照相机也一样可以做到。”

“你是说…谭和明?”

“他所从事的职业本身就比较惹人怀疑,咱们临回来前我已经拜托了b市那边过去的同事,让他们帮咱们留意着点谭和明的动向,如果有什么异常,那边会第一时间通知咱们的。”

“你有没有考虑过另外一个问题,”在确定谭和明那边有人帮忙盯着之后,安长埔随即又想到了另外的一件事,“想要按照计划如期执行,对目标任务的近况就一定得有绝对全面的掌握,以之前的那三次来看,至少现在已知的是姜燕和沈大年在遇害身亡之前都曾被活活饿了好几天,以此来减轻反抗的力度,从这么来看,在准备着手实施之前,凶手就已经潜伏在了目标人物的周围,密切观察对方的举动,以便伺机下手。”

秦若男一愣:“你的意思是…?”

“我现在也不知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安长埔皱着眉头,有些烦躁的摇了摇头,“一会儿回去,我还是想和峰哥再商量商量,争取找到一个最为稳妥,能够确保安全的方式。”

秦若男知道他之前没有说完的那句话里包含的意思,淡淡的回答说:“我倒觉得那么办就不错,无论是从过程还是结果,都对咱们最为有利。”

“你不要意气用事,这件事情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做主的。”安长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才是真正的当事人,关于我自己的事情,如果我不能做主,谁能做主?”秦若男反驳。

“这件事不止是关系到你而已,我这些天的压力也很大,我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也多考虑考虑身边人的感受。”安长埔试图说服秦若男。

秦若男把目光转向了别处:“都是我不好,很抱歉因为我给你增加了那么多的麻烦。”

“你不要倔脾气一上来说起话来就那么不讲理好不好?你明知道我不是在责怪你…”安长埔一听秦若男这么说,也有些气结,为了避免争执,他只好暂时不再开口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低气压的氛围,一路回到了公安局。

把车停在公安局楼下,安长埔下了车,从车后座上把随手被丢在那儿好些天的广告传单收拾出来,打算拿进楼里面的垃圾箱丢掉,秦若男一眼瞄到一种的一张广告传单,连忙伸手把它从一沓纸页里头抽了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安长埔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秦若男皱着眉看了看手里的那一张广告传单,说:“没什么,就是看到了一个名字觉得眼熟。”

“哪个名字让你觉得眼熟了?”安长埔知道秦若男的记性一向不错,他瞄了几眼秦若男手中的那张广告传单,发现是一张日期已经过期了几天的c市某新锐摄影作品展广告。

“没什么,你先去扔垃圾,回头再说。”秦若男摇摇头,没有说什么,一个人先独自朝上楼的方向走去。

安长埔被晾在原地,皱了皱眉头,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锁好车,把手里的那些没用的垃圾一股脑扔到大厅里的垃圾箱里,然后才上楼回办公室去。等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没有看到秦若男的身影,直到程峰过来叫他,他才知道,自己还没有回来之前,秦若男就已经先一步到程峰的办公室里去了。

“头儿,我和若男想和你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安长埔对程峰说。

程峰愣了一下:“怎么?这件事你们两个之前没有达成一致的观点么?”

“若男和你说了什么?她是什么打算?”安长埔心里面不踏实的问。

程峰把秦若男的意思大致的转述给安长埔。

“我不同意她的提议,”安长埔听完,毫不犹豫的摇了头,“太冒险,我觉得这么做不合适,头儿,你说怎么想的?”

“我目前比较倾向于若男的建议,她说的确实有道理。”程峰说完,看到安长埔脸上的表情,不由的笑了,拍拍他的肩,安慰他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也应该对若男,对咱们其他人有信心不是么?具体的细节咱们也还得从长计议,尽量确保万无一失。”

第七十六章 靠不住

既然程峰都这么说了,安长埔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件事的最主要当事人秦若男都表了态,自己如果再多的推三阻四找借口,就未免显得有些私心太重了。

“既然都这么决定了…那就这样吧。”他对程峰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程峰的手在安长埔的肩上加重了几分力度:“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管你还是若男,都压力很大,这我理解,人一遇到压力,情绪焦躁的时候就容易情绪不好,你们两个一定要克制不良情绪,不要发生争吵,与公与私,这都是我需要叮嘱你们的!”

程峰的这番话说得十分郑重,表情也很严肃,安长埔起初有些疑惑,程峰和他们虽然私交一向很好,平时工作中也从来不摆架子,但是只要没有涉及到对工作造成什么影响,关于其他人的私生活,他一向很少过问,这一次怎么突然叮嘱起自己来了?难道是怕自己因为私心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调查工作?可是在一起共事那么久了,他没道理对自己的处事原则这么没有信心才对。

安长埔的迟疑在他的脑海里停留了几秒钟,随即他便看懂了程峰的眼神。

“我尽量。”他对程峰点点头,做出了一个不算很有底气的保证。

程峰看着他笑了笑,并不介意他的这种含糊其辞,转身离开,处理其他工作去了。

秦若男这时候也从程峰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她只瞄了一眼安长埔,眼神就立刻避开了,似乎不愿意与他对视。

“你刚才为什么不等我?”安长埔却不打算就让她这么简简单单的选择回避,立刻迎上去问道。

秦若男没有抬眼看他,垂着眼皮说:“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我觉得这件事我自己就能做的了主。不需要再浪费时间去商量,而且不管你是什么态度,大家都心知肚明最佳方案会是什么,何必在这种事情上纠结太久。”

如果不是她现在的神情明显不够淡定,说起话来的底气也不是特别足,单纯从这番话的措辞听来。秦若男俨然又恢复成了刚刚调转到重案组的那个时候,那个浑身上下都竖起了防卫的硬刺的那个倔强姑娘了。

安长埔默默的看了看她,半晌没有说话,秦若男偷偷的看了他几次,见他就一直这么沉默的盯着自己。愈发的不自在起来,朝后蹭了两步,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然后一边摸手机一边说:“咱们俩不是要晚上才再去找连老蔫么?那我给田阳和墨窦打个电话,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咱们帮忙去做的事儿。”

“你先等等,”安长埔拉住秦若男的手,不让她立刻以打电话给田阳为借口转移话题,“刚才那张广告传单呢?你拿给我看看。”

秦若男挣开他的手,说:“我好像是放抽屉里了,你自己找吧。我给田阳和墨窦打电话去。”

安长埔见她攥着手机躲到门外去给田阳和墨窦打电话,并没有真的去翻秦若男的办公桌抽屉,而是一转身又去了程峰的办公室。

“头儿,我有事儿找你。”他敲了敲门,探进头去。

程峰一看是他,立刻笑了,似乎这完全是他意料之中的情形,他冲安长埔招招手,说:“进来吧,有什么事儿赶紧说。想吃定心丸儿的话,我这儿可不管够儿啊。”

“两件事。若男是不是把那张广告传单给留你这儿了?”安长埔也不坐下,站在程峰办公桌跟前问。

程峰点点头,从一旁的一个文件夹里抽出那张广告传单,递给安长埔:“就是这个,你看看吧,这事儿若男也有她的考虑,她怕你早早知道了之后会有心理负担。”

安长埔皱着眉,把那张广告传单看了两遍,又交给了程峰:“我心里有数儿,其实担心是免不了的,这个知道的多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知道得多了是担心得更多,知道的少了是心里没底,横竖都是钝刀子割肉,没什么区别。”

“那你找我的第二件事是什么?”程峰问。

“头儿,若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说像你教的那样真的行么?我这次可是认认真真的想要和她走下去,万一弄假成真,以后留下裂痕什么的…”安长埔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完之后,一边挠着后脑勺,一边有些担心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程峰。

程峰终于忍不住笑了,不得不清清嗓子来把笑意给压下去:“你这小子啊…感情真是会让人变得瞻前顾后啊!”

“这话说的,就好像如果换成你和嘉逸姐来充当这个当事人,你能比我淡定多少似的。”安长埔不服气的咕哝。

程峰笑着摇摇头:“你之前的那些顾虑,换成是我也一点都不会比你淡定多少,但是你刚才的那第二个问题,我觉得你有点多虑了,之前你明明对若男的性格挺了解啊,她是什么样的姑娘,你比我们肯定更清楚,两个人如果互相了解,互相信任,就不存在什么裂痕和误会。”

“但愿吧,”安长埔长叹了一口气,“头儿,你是没见她泛起倔脾气来的时候有多轴!那…我先出去了,看看能不能帮田阳和墨窦他们做些什么。”

“对,你们去忙那边的事吧,既然已经确定他们之前调查的那名死者与姜燕和沈大年着两起命案有关联,早点找到新的突破口,对接下来的工作帮助还是很大的。”

安长埔点点头,转身走出了程峰的办公室。

秦若男此时已经和田阳通过了电话,回来之后又找不到安长埔人在哪里,只好在办公室里等着,一见他是从程峰办公室里出来的,顿时显得有点紧张。

“你去头儿的办公室干什么?”她连忙开口向安长埔询问。

安长埔摇摇头:“没什么,有点别的事情,所以被叫去一趟。田阳和墨窦怎么说?”

“他们俩那边今天也忙得不可开交,正好我打电话过去,听说咱们俩能帮忙,高兴坏了,给了我一个地址,让咱们现在就过去和他们两个汇合。”

“那咱们现在就赶紧走吧。”

两个人急急忙忙下了楼,上车直奔田阳和墨窦给提供的那个地址,一路上,安长埔时不时的看看秦若男,秦若男也时不时的拿眼去瞄安长埔,可是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生怕一开口就又在接下来需要面对的一些事情的处理方法上起争执。

“你家那边…有没有给你来电话什么的?”安长埔沉默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

秦若男没有开口,安长埔有些不安的扭头看了她几次,又问:“怎么?你爸还是不死心,想要撮合你和那个姓仲的么?”

“咱们能不能不要说这些?”秦若男忽然有些烦躁,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好。

“怎么了?干嘛突然之间那么大的火气?”安长埔有些诧异,他只是试图把话题从工作上转移开,没有想到秦若男的反应却是这么的大。

“我爸那个人一向不是那种能让人省心的类型,你跟他说了我的事情,他一扭头就把你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了我妈听,现在我妈吓得魂不守舍,觉得随时随地都能接到电话,说她的大女儿被人杀死了。”秦若男说,虽然这一次不像方才那样语气不善,听上去还是带着些怨气。

安长埔语塞,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当初为了不让秦父给秦若男继续找麻烦,他才把秦若男现在的危险处境忽略了所有具体细节说给秦父听的,并且还特意把秦子扬都支到一边去,不让他也跟着一起听到,生怕多一个人知道,就可能传到秦家的其他人耳朵里,临回去之前,他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秦父,无论如何不要把这件事说给秦母听,不管他是否肯接纳自己和秦若男之间的事情,作为秦若男的男朋友,自己都会尽己所能的保护秦若男的周全,不希望秦母跟着担惊受怕,秦父当时满口答应,结果这才刚过去多久的功夫,他居然就把自己给出卖了。

如果说委屈,安长埔多少有一点委屈,毕竟做这件事是为了让秦若男不再受到两边压力的夹击,可是说自责,他听了秦若男的话也确实有些自责,再怎么说,现在秦母所有的担惊受怕,都源于自己之前对秦父的轻信,这里面的责任是摘不掉的。

“我知道你爸那个人比较靠不住,不让人省心,但是我没想到他居然一点也不考虑自己老伴儿的承受能力…”他有些难堪的对秦若男说,“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秦若男转脸看着窗外,“尽量安慰她,争取在她被吓死之前,自己不被那个人杀死,最好还能把那个人绳之以法呗。”

第七十七章 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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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若男的话里多少带着些赌气和消极的成分,安长埔皱了皱眉头,觉得那话不顺耳,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自己是好心,给秦若男添了麻烦也是事实,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换成是自己,恐怕也会一样的心浮气躁。

两个人和田阳、墨窦碰面的时候,脸色都不大好看,田阳和墨窦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又不好意思当着面询问,只能好奇的偷偷观察,直到四个人需要分头行动的时候,秦若男率先表示要和墨窦一组,安长埔还毫不犹豫的表示了同意,田阳才终于忍不住了。

“哥们儿,你们俩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儿?”既然两个当事人都对新的分组搭配没有异议,田阳和墨窦自然也不可能表示反对,一直到墨窦和秦若男离开之后,田阳才开口向安长埔打听起来,“闹矛盾了?你怎么惹着人家了,先连搭档都强烈要求换人。”

“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安长埔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把当初跟秦父之间的事情大致的跟田阳说了几句,“我是真没想到她爸这个人的嘴巴两个看门儿的都没有,作为一个男人,一点没有考虑过妻子的感受,会把这些事都说给若男她妈妈知道…结果现在我真是又有点内疚,又觉得有点委屈。”

“哥们儿,这事儿你做的确实有点欠考虑,再加上若男的爸也的确不靠谱儿,现在弄成这样,也确实够若男受的,”田阳听完叹了口气。看安长埔听了自己的话脸色更加阴沉,又说,“不过话说回来,换成是我,一下子估计我也想不出来什么更好的办法,你那么做,不考虑情绪和精神上的压力的话。出发点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如果若男的家人对此完全不知情,包括那个抱着花在咱们楼下冻冰棍儿的傻小子在内,这期间和若男的牵扯太多,咱们也不敢保证那个在暗处的凶手会不会对他们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到时候只怕会更加难办。”

安长埔叹了口气:“你这么说我心里安慰多了。”

“话说回来,接下来怎么办,你们心里已经有数儿了么?”田阳问。

安长埔把今天早上程峰交代自己的事情告诉田阳。

田阳听了之后,挠了挠头:“说起来,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咱们重案组是不是被人下了什么诅咒了,之前是峰哥和嘉逸,之后是我妹妹和陆向东,都没少被折腾。原本以为你和若男两个人这恋爱开始的也稳稳当当。相处的也稳稳当当,就这么一直稳当到哪天突然给我们丢个红色炸弹什么的就算是圆满了,结果没想到,若男居然遇到这么一档子事儿。”

“算了,事到如今。只能尽量往积极的方向去考虑吧,两个人在一起所经历的,都是对未来生活的考验,咱们都是当警察的人,假如我们俩连一起承受这种压力,一起解决这个难题都没有办法做到…那以后走下去也得磕磕绊绊,日子过不好。”安长埔有些认命的说。

田阳拍拍他:“打起点儿精神来,又不是让你们两个单打独斗,这不是还有我们大伙儿呢么!不会有事的,这要是换成田蜜可能我都会不敢说这种话,若男的个性很独立,也很理智,我对她有信心。”

“我对她的倔脾气和有时候明显不合时宜的不服输精神也很有信心,这才是我发愁的地方,你记得我们之前一起调查那宗变性人分尸案的时候,她一个人冒冒失失的冲进去抓了当时背着嫌疑的姚昌,还因为那件事受了点小伤么?这次的情况跟那一次比,完全是天上地下,由不得我不担心。”安长埔忧心忡忡的说,说罢摆摆手,“算了,咱们还是先专心做事吧,正经事没处理好,光是凭空在那里担心能有什么帮助!”

相比起田阳而言,墨窦对于秦若男和安长埔之间的事情就显得茫然了许多,比起田阳的包打听特质,他本来就是一个性格更偏内向一点的人,和秦若男虽然平时关系还挺融洽,归根结底不能与田阳、安长埔那种共事多年的兄弟感情相提并论,所以左右权衡之后,他的策略是不过问任何秦若男情绪的问题,更不和她提起任何与安长埔个人有关的事情,以免触到雷区。

不管这是不是个笨办法,总的来说还是有效的,只要抛开个人情绪,秦若男就会把全部注意力都投入到工作当中去,慢慢的脸色也不再像最初那样冷凝,到了傍晚的时候,和墨窦两个人的任务也比较顺利的完成了。

等他们四个人傍晚分别回到办公室里的时候,安长埔和秦若男都佯装白天的摩擦没有发生过似的,田阳和墨窦也都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如果他们一直摩擦不断的话,作为局外人,他们也会感到尴尬和不知所措的。

田阳和墨窦之前调查的那个案子的死者名字叫做颜兴文,根据之前就已经掌握的情况可知,他的户籍所在地为距离c市很远的外省,至今他的妻子、孩子,以及父母,还都生活在那里,而颜兴文本人已经过了将近十年“老鼠搬家”一样的日子,无论到了哪个地方,他都不会停留太久,只要一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或者说那种所谓的风吹草动只有他自己能够感受得到,他就会立刻搬离此地,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正因为如此,c市虽然是他最终丧命的地方,却并不是他的经常居住地,颜兴文在每个地方都没有停留超过三个月左右过。

那么,为什么这个人放着远在他乡的家人不顾,要一个人东躲西藏,过那种毫无安定可言的日子呢?原本田阳和墨窦的推断和安长埔、秦若男对待沈大年一样,认为这个颜兴文恐怕是个外逃犯,所以才到处东躲西藏,然而一番调查之后,实际情况却与他们之前的判断大相径庭。

这个颜兴文非但不是一个背负着什么罪案的人,相反,他还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倒霉鬼。

据调查,颜兴文当初在家乡虽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但也是街坊四邻公认的巧手,他的巧手并不在于制作工艺品、艺术品,而是这个仅有初中文化水平的男人,能够自己动手组装一些简单的电器、工具,平日里也经常依赖接受周围邻居、熟人的委托,帮忙组装点什么赚点钱补贴家用,本来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结果后来偏偏就让他遇到了一件改变了他整个生活的倒霉事儿。

在颜兴文生活的那个镇上有一个铁矿,那里的矿主是周围首屈一指的首富,这个首富矿主当初三十多岁才老来得子生了唯一的一个独生子,平日里娇惯得厉害,什么都由着这个独生子的性子。矿主五十多岁的时候,他的独生子刚刚二十出头,早早就从学校辍了学,整日里伙同周围镇子上的一群小青年开着车到处招摇,有一天也不知道谁给他提了个醒,这个矿主的独生子忽然想要去野外的河里电鱼,便在其他人的推荐下,慕名的找到了颜兴文。

矿主家里有钱,他的儿子自然也是个出手大方的角色,颜兴文本来就家境平平,靠手艺来补贴家用,见对方出手又大方,虽然知道去河里面电鱼是不被允许的,也还是答应了下来。

结果,就是受到利益诱惑的一念之差,导致了颜兴文之后十来年的颠沛流离。

矿主的儿子带着颜兴文制作的工具和一群朋友到河边去电鱼,遇到了意外,矿主的儿子自己也因为触电而不治身亡。

唯一的宝贝儿子因为电鱼而丧命之后,矿主把丧子之痛变成了一种仇恨,一股脑的投向颜兴文,扬言儿子的死,颜兴文是罪魁祸首,要让颜兴文以命抵命,颜兴文听到风声之后吓得连忙逃到外地去,多了一个多月之后才战战兢兢的回到家,结果当晚就被矿主知道了,又找了一群流。氓地痞到颜家,把颜兴文的家里砸了个稀巴烂,还当着他的家人面差一点打断了颜兴文的一条腿。

之后颜兴文就只好带着满身的伤又逃跑到外地去躲起来,这一次他被吓得足足小半年没敢回家,除了隔三差五的给家里打电话报报平安之外,连老家附近都不敢再靠近,可是即便如此,他的行踪还是被泄露了,矿主雇的那些地痞又找上门来。

侥幸逃脱之后,颜兴文给家里打了一通电话,仔仔细细的嘱咐了老婆孩子,从此就开始了居无定所的日子,并且就连对他的家人,颜兴文都再不敢透露自己的所在地和住址,生怕矿主会故技重施。

今天这一整天,安长埔他们四个人又针对颜兴文在c市期间接触过的邻居、同事等等,重新进行了一次侧重点不同的询问。

而在反复的询问之下,颜兴文的一个曾经一起打过工的工友回忆起来,颜兴文辞工之前曾经在一次喝了点酒之后对他说起过,他觉得这几天好像有人在偷拍自己,当时这名工友还嘲笑他把自己当成了被狗仔队追逐的明星,这件事一说一笑就过去了,谁也没有放在心上过。

第七十八章 得罪人

遗憾的是,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跟踪和偷拍过颜兴文,那位工友也并不是十分清楚,他当初一心以为颜兴文是说醉话,或者吹牛皮,压根儿没有当成一回事儿,所以也就没有去追问过任何细节。

跟踪和偷拍,这两种行为安长埔和秦若男都并不觉得陌生,田阳和墨窦自然也在他们从b市回来之后,对谭和明的情况有所耳闻,商量了一下之后,他们决定回头在去找颜兴文生前接触过的那些人,让他们辨认一下是否认得谭和明。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原本咱们曾经猜测过,凶手会不会又是那种所谓的‘法外判官’,因为姜燕和沈大年都算是有过违法行为的人,但是后来考虑到若男的情况,这个设想就又动摇了,”田阳一面思索一面对其他三个人说,“这一次咱们有发现,颜兴文也并不是什么违反犯罪分子,只不过是一个碍于地方恶。势力的威胁,所以一直像惊弓之鸟一样不敢回家的普通人,甚至可以说是属于弱势群体中的,这就可以充分说明,这个凶手在选择下手的对象时,并不会出于某种固定的模式,也没有所谓的‘正义’目的,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做出了这样的目标选择呢?”

“这个问题在没有调查清楚颜兴文这件事之前我也一直觉得挺疑惑不解,但是今天在了解到颜兴文生前的情况之后,尤其是可以确定凶手对目标的选择上不具备咱们之前猜测过的那种‘正义性’之后,我反倒觉得自己看出了一点什么了。”安长埔站起身来。在白板上分别写出了三个被害人的姓名,稍微停顿了一下,又在最后把秦若男的名字也写在了上头,“先不提若男的事。单看前面的三个人,他们每个人的身份和特征是什么?”

“姜燕,大学里的副校长,主管人事工作。权也有,钱也有,出身不错,工作也体面,就是有点贪心,收钱不办事儿什么的太不地道。”墨窦总结了一下他印象中的姜燕。

“那沈大年呢?”

“沈大年么…狡猾,不讲义气,为了钱把同伙都给坑进去了。”

“颜兴文呢?”

“因小失大,帮人做电鱼的工具。结果自己最后成了被记恨的对象。也算是一时糊涂。为了钱把自己给卷进麻烦里去的倒霉蛋。”

“那这三个人之间你能不能看到什么关联存在?抛开他们不同的性格、性别,社会地位这些不看。”

墨窦沉默的想了一会儿,说:“难道你是说钱?这三个人都有个共同点就是涉及到了钱。难道他们是因为贪财所以才被盯上的么?”

安长埔摇摇头:“那种都太直观了,而且如果是因为金钱。或者因为对钱的贪婪,若男为什么会中选就又说不通了,就连颜兴文其实都有些勉强。你们再考虑考虑更深层一点的关联。”

这次不仅是墨窦,就连田阳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秦若男一直都默不吭声,可能是这件事直接关系到她本人,所以在分析案情的时候,她大多数时候都是默默的听着,很少直接开口。

过了一会儿,田阳的表情忽然有了变化,好像一瞬间开了窍,他看了看安长埔,问:“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他们都得罪了人?”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安长埔点点头,扫了一眼表情有些茫然的秦若男,对三个人说,“我这些天也一直在试图分析出这几个人被选作目标的原因,虽然他们各自的职业、社会地位、社交圈子都不尽相同,但是茫茫人海里面,偏偏那个凶手选择了对他们几个下手,就一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姜燕是因为收钱不办事,沈大年是因为把自己的同伙坑了,颜兴文那边是因为得罪了当地的首富,被人寻仇…若男就更好解释了,咱们都是干警察这一行的,没谁比咱们更容易得罪人了!”墨窦听了田阳和安长埔的话,也觉得茅塞顿开,“那要是这么说的话,姜燕当初黑了李放那么多钱,还嫁祸给季承,这俩人是不是嫌疑最大?”

“话可不是那么说的,你这个判断下的有点太着急,”田阳比他们的年纪都大一些,工作经验也更丰富,一下子就听出了墨窦急切的结论里不合理的部分,“姜燕得罪了李放,或者说也得罪了季承,甚至得罪了更多的人,但是她得罪的人,不可能碰巧也被沈大年、颜兴文甚至若男都得罪过吧?”

“也对。”墨窦摸摸脑袋。

安长埔说:“这样一来,话题就又回到了墨窦你刚才提到的金钱上头,杀他们的人未必需要被这三个人都得罪过,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停顿了一下,问秦若男:“你之前不是请b市那边你的旧同事帮忙盯着谭和明么?你有没有询问一下那边的情况?”

“我还没有问,应该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如果有的话他们肯定早就打电话给我了。”秦若男回答。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他们对这件事的严重性了解的不够深刻,你自己如果不盯得紧一点,时常过问一下,能指望别人对你的事情多么重视。”安长埔对秦若男的这种态度似乎有些不满。

“你说的对,既然这样,你当初就应该选择把告诉我爸的事情告诉我的那些老同事。”秦若男的表情顿时难看起来,说出的话里也明显多了些刺。

“若男,长埔是关心你,完全出于好心,没别的意思。”田阳连忙在中间当起了和事老。

墨窦也忙说:“是啊,长埔,你担心若男所以心急我们都了解,若男她现在心里也不好受,你们都一人少说一句,这个节骨眼儿上,都克制着一点情绪,别闹矛盾。”

安长埔深吸了一口气,沉默着没在吭声,秦若男也瞪了他一样,不再说话,田阳无奈地摇摇头,看看时间,问:“都这个时候了,你们有什么打算?”

“晚上我们还得去一趟沈大年遇害的那个房间。”安长埔朝窗外看了看,冬天的时候白昼总是很短,眼下外面已经如同泼了墨一样,变得黑漆漆的。

“还去那里?这个时候?”墨窦有些疑惑,“这大晚上的,那边黑灯瞎火的你们跑去能干什么啊?”

“我们去沈大年家,目的是住在他隔壁的连老蔫。”安长埔把连老蔫的个性介绍给墨窦和田阳听。

“你小子…”田阳听完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主意倒是个好主意,可就是感觉有点儿损呢!”

“没有办法,大路走不通,羊肠小道也得试试,不对么?”安长埔无奈的耸肩摊手。

“那行,咱们四个先把饭吃了,然后分头行动,你们去沈大年的房子,我和墨窦继续趁热打铁。”田阳起身张罗大伙一起解决晚饭问题。

安长埔和秦若男本来都要推辞,却架不住他们两个的拉扯,只好一起去了。

“你们俩刚才差一点吵起来,我们哪放心这么快就放你们俩单独行动啊。”下楼的时候,墨窦凑在安长埔身旁小声对他说。

“那呆会儿我们俩去沈大年那边,你和田玉怎么办?在我俩后脑勺各自装一个摄像头,跟踪监督?”安长埔好气又好笑的问。

墨窦耸肩:“这倒不用,咱也没那么高级的设备,人是铁,饭是钢,好歹先让你俩心平气和的把饭好好的吃到肚子里去,别的都是后话。”

安长埔无奈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和墨窦一道下楼去,虽然说生怕刚刚在争吵边缘的安长埔和秦若男独处会又发生摩擦,四个人一起吃的这顿饭,气氛也算不得很好,秦若男一直沉默不语,安长埔也很少说话,墨窦本来就比较老实,结果只有田阳一个人试图缓和气氛,一直在寻找轻松的话题,结果一个人的独角戏也不那么好唱,最后也渐渐的不太吭声了。

一顿饭饭在极其低沉的气氛中吃完,四个人付了饭钱之后,各自分头继续没有完成的工作,与田阳、墨窦辞别之后,安长埔和秦若男驱车重新来到沈大年出事的那套房子附近,安长埔把车停在了距离房子很远的一处偏僻路边,然后下车徒步朝沈大年的房子走。周围很黑,有没有楼房的遮挡,夜晚的风格外寒冷,安长埔看秦若男走着走着,踩到了冰,身子一闪,重心有点不稳,便朝她伸出手,想要拉着她一起走,秦若男看了看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安长埔也只好有些悻悻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两个人默默无语,一前一后的朝沈大年的住处走。

走到门口,秦若男身手摸着上面的封条,用耳语般的音量问安长埔:“你确定么?”

安长埔点了点头,上前打开了沈大年家的大门,和秦若男一起走进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