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多岁的妇人一旦哭嚎起来,声音之惨厉,鬼哭狼嚎地,便是他们这些心肠坚硬的黑道中人也觉得十分难耐。走廊的尽头,有人影在晃动。那是段叔的几个侧室和幼子,名不正则言不顺,倘若段叔今日仍在,自可庇护一二。

然而他魂归天国后,薄凉寡情、醋意横生的大房方怡妹,哪里会让她们参和进来?

两个警察问讯完毕,收拾档案准备回去了。奥涅金带着垂头丧气的朴志贤走出房来,看到走廊上满满当当的人,这些全部都是集团大佬,呼风唤雨的人物。

他不敢托大,躬下身来,向大家致歉:“半夜让大家赶来,实在非常抱歉。我和朴助理一时不查,让老板魂归故里,驾鹤西归,万死不辞其咎,自会给大家一个交待。我看很多人也刚来,不明就里,所以劳请大家随我来,去会议室内,把事情给大家解释明了!”

他普通话说得熟练无比,这边说完,侧头又问属下:“大公子怎么还没有来?我不是早就通知他了么?”

身后那个手下惶恐的说:“大公子确实没到,之前太太也有问起。我已经询问过段太太,她说大公子凌晨二十分,已经带着司机田彪急匆匆地往这赶来!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到,两人的电话也没有打通,我刚刚已经派人沿着回路去找了。”

奥涅金摇摇头,以商量的口气对这左右两列人问道:“那么,我们先去医院腾出来的会议室吧,大公子应该马上就到了。”

陈良伟、段叔座下其余几大金刚、唐家集团的副总裁马跌立、财务总监以及各子公司老总纷纷起身,随着这个俄国老头往外走去,刚才还在里面啼哭的方怡妹,也在几个妇人的搀扶下紧随而去。

几分钟之后,拥挤的楼道里只剩下几个无权参加会议的大佬马仔和安保人员。

热闹散尽。

方才还楼角处藏掖着的女人和孩子,这才陆陆续续走进房间去,一阵女人和小孩的哭声有凄凄惨惨地传了出来。

第四十六章 尘埃已定

夜沉如水,江城行政区域的东北偏南,一个间隔很宽的别墅群小区内,一辆车牌靠前的深棕色奥迪A6缓缓通过警卫站岗的门卫处,滑行着向东行驶而去,一直到了小区尽头,湖边的一栋别墅前才缓缓停下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提着公文包从车上下来,匆匆走进别墅。

他自有钥匙,径直来到二楼书房处,见门虚掩,里面有暖黄色灯光透出。他小心翼翼地轻叩着门,待有一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传来后,才推门而入,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门虚掩,走到别墅的主人,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面前,恭敬地问好:“老板,我来了。”

这一切驾轻就熟,无处不表现了一个身为秘书的专业。

老人戴着老花镜,坐在书桌的后面,借着翠绿色的台灯发出的暖色微光,正仔细的翻着一本《曾氏止学》,见青年男子站定问好后,他抬起头来,说:“小吴你坐,”示意男子坐下后,眉头蹙起,问:“老段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已经有结论了,自然死亡。”

被唤作小吴的青年男子仅半边屁股着椅子,恭恭敬敬地从随身公文白里掏出一份案卷调查记录,递给老人,接着解释道:“这份结论是桃园医院的专家和海义医学院、洪山大学医学院的内科教授,共同出具的报告,基本可信。

当然,当事人家属还是要求法院的法医科鲁主任明天进行甄别——不过这并无必要。”

“他倒死得轻巧,后事如何处理?”

小吴说:“事情刚刚发生,当时医院混乱一片。不过湾塘集团的高层基本都已经悉数到达,应该会在明天早上会有结论。至于之后的走向,很难讲,依照目前形势分析,段玉山掌管唐家集团的可能性很大,不过最近齐岳、钟归龄跳得很厉害,私底下串联的消息也有。

段协委这一走,局势立刻变得浑浊许多。

不过这些,最终尘埃落定,可能要到八月中下旬去。”

“嗯,”老人似乎也同意小吴的分析,点了点头,空气中的沉闷仿佛松了一分。

他把书合上,粗略地查阅了一下小吴递过来的案卷调查记录、湾塘集团产业分析、注册资料等文件,吩咐道:“文件先放这里,我一会看。你先回去,有两件事情需要处理:一,立刻停止华闰商厦和景唐集团的开发合作;二,由你主导对湾塘集团总公司的产业调配,以及老马老季等人的联系,尽量掌控其主导权,架空段玉山……”

他说罢,没理小吴,将目光转移到桌子上那一叠叠文件来。

小吴敬畏地点头应声,然后关心地说:“老板,明天还有几个会议要开,你要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说完,见老人无力的挥手后,他缓步推出门去。

门关,他长舒了一口气,竟觉得心中畅然许多。

作为矍铄老人的心腹,小心翼翼到今天,手中终于掌握了一大份权势,叫他怎么不兴奋?所谓权势,便是自己手中可以调动的资源多少。想到自己以后香车宝马的生活,忍不住就心中舒畅。

满心欢喜走到楼下,一个高大的年轻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那人轻声叫了声:“吴哥!”小吴这才发现原来是老板的儿子李建。

他吴奕谦作为老板秘书,职称也高,在这江城地面上自然也是一方人物,多少人陪着好话。在老板面前,小心翼翼,但是走出老板视线,却摇身一变,精神焕发,人都高大健壮几分。

不过在李建面前,他却也不敢托大,热情地招呼:“建少啊,怎么还没有睡,你们明天不上课?”

他一天到头都忙忙碌碌,居然忘记了这个时节,学校早已放假。

李建明长得高大帅气,阳光灿烂,却极怕自己父亲。他出身官宦世家,启智很早,对于待人接物方面自有明了的地方,所以对小吴也是十分客气。他指着楼上书房,亲热地问道:“吴哥,老头子还没睡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吴呵呵敷衍,却是不敢讲述详情,只是草草略过,倒是关心起他的学习生活来。

李建明见小吴不应话题,他也不恼,老头子的人,嘴自然是牢。见小吴问及自己的学习,叹说到:“我在洪山大学学的什么鬼劳子哲学,脑袋都弄晕了,还好吴哥你帮忙打招呼,才没有门门挂红灯,现在只是混!等到毕业了,却又不知道干嘛才好!”

小吴心里面虽然对这二世祖极尽鄙视,但是此刻却是循循善诱的劝导,最后才说道:

“建明,你毕业后的路,老板肯定给你安排好了,这个你倒不要担心。不过老板倒是最近常提起秦璐妃,她父亲为金陵市锦湖区区委书记,母亲为金陵市捷达思集团的执行董事,最重要的是她外公,那可是开国元勋的嫡系,你要抓紧这个机会才行……”

“我倒是想,可这小丫头对我不理不睬的。玛的,小娘皮脑袋有问题……”想到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女孩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小吴轻叹了一口气,与李建明闲聊两句后,推门出去。

奥迪望小区外缓缓驶去,回首看去,二楼书房窗台处,灯依然未熄。

桃园私立医院A栋二楼小会议室里,奥涅金已经把事情的缘由讲了一遍。

主持会议的是帮中宿老,退居二线的段叔同辈人鲁公权,这个接近七十岁的老人苦熬了大半夜,浑浊的鱼白眼中仍有着一丝常人难读懂的精明,他绕来绕去,总是停留在如何处理段叔的后事上,却半分不肯引入正题,商谈起段叔身去之后的利益分配上来。

湾塘集团并不是一个股份集团公司,其明面财产、隐性收入、灰色产业,关系错综复杂,相互之间牵连甚广,并不是属于段家一族所有。其名下的财富产业,相比偌大的湾塘集团来说,并不能相提并论。

那么,谁能成为下一代掌门人,这对财富的分配才是至关重要的。

往者已矣,生者的利益分配才是最重要的。

通报情况后,鲁公权老朽不堪,在台上念念叨叨,自然有人不耐。

之前在病房外被簇拥的中年胖子,段叔座下的四大金刚之一金三金胖子,终于忍不住拍起了桌子,冲奥涅金发难:“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他玛的,老爹都死了两个钟,你派去找大公子的人居然还没有回来。怎么回事,难道是你有什么图谋不成?”

奥涅金此刻也没有了平时的狠戾,面色平淡地摊着双手道:“老板已死,我和他的宾主情谊便要结束了,此间事了,我就要回到我的家乡,美丽的白俄罗斯,不再参与帮中任何事情。倘若你此刻还诬陷与我,我倒想问问你有什么居心了?”

此话一开,本来平静的会议室骂战便起,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不是善茬,骂起人来完全不顾及旁人感受。陈良伟坐在左侧最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帮人的表演——段叔在世前,众人乖得跟幼儿园小朋友一般,言语虽粗鲁,却好歹留有底限。

而此刻,丑态百出。

到底是底蕴不足啊,一个光靠个人魅力统领的帮派,哪里会比用利益作连接、以规则作限制的组织要来得牢固?

至于段大公子,想必陆言已经得手。此时不来,便永远都来不了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一分得意,又有一分担忧。这种有忧有喜的感受让他不知所言,唯有心中感慨,发出当年曹丞相遇赵子龙的叹息:英才非为我用,惜哉!

争吵仍在继续,场上的大人物脸色渐渐变得铁青起来。

段叔的遗孀,方怡妹女士,脸上的寒霜几乎可比三伏天的凛冽刀锋。

突然,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推开门,脚步匆忙地跑到奥涅金的身旁,低声汇报着什么。接着,这个面不改色的俄罗斯老头,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一下之间变得极其古怪起来。他猛地拍了拍桌子,会场的声音慢慢减弱,最后安静下来。

奥涅金嚅偌着嘴唇,极其艰难和苦涩地对着所有人宣布:“大公子出了车祸,现在正在送往此处抢救的途中……”

“哐啷……”

他话音未落,长桌右侧端坐的段叔遗孀方怡妹女士,这个本就神经衰弱、肥胖体虚的妇人,实在承受不住丧夫死子的悲痛,闻言只觉两眼一黑,肥硕的躯体便如同软面条一般滑倒在地,连带着椅子翻起。

顿时,会场又陷入一场混乱。

没人发现,一直安坐、从未发言,半闭眼睛有若睡着的陈良伟、伟哥此刻,突然睁开了眼睛。在他熊熊燃烧战斗欲望的双眼中,有种名为睡狮觉醒的气势在蓬勃而升。

段玉山已死,那么,没有人能够阻止他陈良伟登顶了!

这一天,他等了十年。

第四十七章 来自堪培拉的仇恨

澳大利亚,堪培拉。

这个被誉为“大洋洲的花园城市?”的地方,全城树木苍翠,鲜花四季。它旅游业昌盛。气候温和,四季分明,全年降雨量平均,四季都有阳光普照的日子。堪培拉的城市设计十分新颖,环形及放射状道路将行政、商业、住宅区有机地分开。

南北半球气候不同,每年九月,堪培拉都举办花节,以数十万株花迎接春天的到来。

一时间游人如织,客似云来。

八月下旬,国立堪培拉大学,布鲁斯校区几条主干道上,此刻也比平时多了许多打扮休闲的旅游观光客,走入校园,来参观这澳国境内,毕业生就业率和毕业生起薪的五星大学。

正是下午时分,太阳西移,高大的建筑物的影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越拉越长,掩盖住前面的翠绿草坪和低矮的观赏灌木丛,空气中有温暖和淡淡花香,很多学生或坐在白色长椅上,或干脆躺在草坪中,聊天、看书、睡觉又或拿着手机、平板电脑用覆盖校园的免费Wifi上网,享受这安宁的时刻。

一辆红色新款保时捷跑车从环境设计学院东首主线疾驰而来,丝毫没有顾及校园缓速慢行的标识,嚣张地带着半分尘埃,在道上飞速而过,最后一个漂亮的大转弯,稳稳地停留在花心小广场西面的绿色草坪旁。

在所有人的关注下,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子用一个技巧度极高的前空翻跳了出来。他长着典型的华裔脸孔,一米七八的个头在欧美世界里不算出众,但是浑身肌肉修长匀称,比例黄金,却加分不少。

他一身钴蓝英伦风格的方格、碎花纹休闲打扮,加工磨制的灯蕊绒,垂感很好的面料令他穿上去舒适潇洒,愈发有型,茶色墨镜遮住了他大部分面容,然而流露出的线条冷峻的轮廓,却使他多了更多几分神秘的硬汉气质。

这是个从偶像剧里面走出来的男人。

车上还有一个宝石蓝波希维亚裙装的金发碧眼美女。她表情慵懒,仿佛中世纪的波斯猫,含情脉脉地看着男子,整个心神都寄托于他一般。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着棕色西装的中年男子迎上前来,他是个中国人,提着黑色公文包,面色虽然沉稳,却有着一丝焦急。

“二公子,”他跟那帅气男子打招呼:“我是李新。我受你母亲委托,过来与你谈一些事情,你看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

被唤做二公子的帅气男子与李新握了下手后,他摘下墨镜,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指着不远处的广场咖啡厅,说道:“李新,我们在国内见过,你是老头子集团的法律顾问小组成员。不用那么客气,你直接叫我段玉川或者段老二就可以了。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去那里谈。”

他说话声音,有着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在幽静的空谷说话,隐隐有回声。

说完话,他朝车上的金发美女打了个手势,让她待在车里等待,才领着李新向不远的广场走去。李新脚步匆匆,没几步就走到广场。段玉川挑了一个偏西人少的独立伞蓬,两人坐下后,各自要了一杯饮料。

待服务员走远,他才悠然地问道:“有什么事情,一个电话就行了嘛,还要你坐飞机跨洋而来?难道是老头子破产了,现在要做财产分割!或者是我亲爱的哥哥又有什么新的花样出台,才劳烦你这样的人物前来……”

他言语轻佻,充满了讽刺意味,显然是对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十分的不满意。

李新摇了摇头,打开手中的公文包,取出几份文件出来递在桌上:《案宗调查记录》、《死亡检验书》、《遗产分配表》、《唐家集团股东会议备忘录》……

一份一份耸人听闻的标题让段二公子玩世不恭的笑容慢慢凝结下来,他脸色大变,拿起摆在案头的第一份文件,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新严肃地说:“段玉川先生,我受您母亲方怡妹女士委托,告知并转交这几件文件给你。告诉你一个很遗憾的消息,令尊以及您的兄长段玉山先生于8月3日凌晨前后去世。

令尊因身体过度操劳、神经衰弱,导致肾功能坏死以及神经机能崩溃,于8月2日23点45分辞世;令兄在赶赴医院途中发生交通意外,后经医院抢救无效,于8月3日凌晨2点32分死亡……”

“不,不可能……他们怎么会挂掉呢?天啊,不是说坏人活千年么……怎么、可能?”

段玉川打断了他的话语,桌上的文件被呼呼翻了一遍,沉默了一会儿,他霍然站起,眼睛红了起来,难以置信地想表达着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惟有呼吸急促,仿佛像一条溺水的鱼儿。

李新也站起来,手柔和地搭在段玉川的肩膀上,轻身安慰道:“二公子,请节哀!”

段玉川深呼吸良久,脸色变了几圈,才重新坐下,眼神锐利地盯着面前这个中年男子,冷声道:“事情都过了半个月了,为什么现在才通知我?而且,没有我在场,这东西,”

他把那两份《遗产分配表》、《唐家集团股东会议备忘录》翻出来,翻开封面问:“这些玩艺都弄出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李新扶了扶眼睛,毫不回避地直视着他的目光,轻轻地说:“事发当日,您的母亲,方怡妹女士受刺激过重昏厥,尔后一直在治疗,一直至四天前出院。”

段玉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里面有着碎玻璃一般的光芒,在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他沉默了一会,把桌上的咖啡拿起缓缓喝了一口,语气陈恳了些:“李律师,既然我母亲委托你来与我交流,想必你是得到我母亲信任的人。那么,你能够把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与我么?”

他与从小就立志接班的兄长不同,自小纨绔,蜜罐子里长大,很少参与帮中事物。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今日一事,无处不透着怪异和疑云:父兄离奇死亡,身为至亲家属的他却迟迟未接到通知,父亲一手打拚出来的湾塘集团及巨额财产被人瓜分,仅仅给家人遗留少得可怜的产业,残羹冷炙一般。

而母亲却千里迢迢地派人而来……

一切的一切,仿佛有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在笼罩着,让他怎么不心惊肉跳。那么真相是什么,就不得不需要眼前这个只见过几面的中年人,来给他释疑了。

所以,无论信与不信,形势逼人,也不由得他沉下心来、软下语气。

能够在澳大利亚的第一流学府堪培拉大学厮混,他毕竟不是一个草包。

即使是草包,他在上个月之后,也变得与众不同了!

李新见段玉川已经恢复冷静,这才放下心来,示意他细心翻看桌上的文件,然后坐直身子,把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你的父亲,段叔这些年来过度操劳,尿毒症双肾功能逐渐丧失,本来预计在8月9日做肾脏移植手术的,这你是知道的……但是没曾想在2日晚,他在睡眠中突然惊厥,梦中受激过度,导致神经衰竭,他本来身体条件不好,没有挺过来,便于梦乡中去世;

大公子在接到段叔安全顾问奥涅金的通知后,第一时间赶往医院。

然而一直到集团元老都聚齐事发的桃园医院,开完沟通会,都没见他人影出现。等到派出找寻的人员找到他时,才发现他在一个多钟前,与司机田彪一起驾车冲出护栏,跌落在景山南口对面的海湾里,由于长时间溺水,后经抢救无效身亡。

得知消息后,你的母亲方怡妹女士当场昏厥。

而后在场元老相互指责,彼此认为对方有杀人嫌疑,场面十分混乱,后来在湾塘帮元老鲁公权、陈良伟和马跌立等人的劝说下,逐渐散去。你母亲自当日昏迷后便再也没有醒来,无法理事,而安全主管奥涅金和安全助理朴志贤因涉案被帮中限制了自由。

之后因为利益争夺和分配,帮中几大势力发生冲突,四大魁首之一的金三、钟归龄的弟弟钟归集、锦唐集团邓廷序和新思维教育的马荣坡等人在火拼当中丧命,江城一时间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李期的秘书吴奕谦之后介入,发表最后通牒,让帮中诸人放弃暴力,恢复和谈中来。而后召开了两次的帮中扩大会议,本来在第一次会议中,基本确定了集团副总裁马跌立暂时维持龙头地位,完成权利的平稳过渡。

然后再最后一次会议中,由于得到了兰友博的强势支持,马跌立、郑意等人被边缘化,四大金刚之首的陈良伟异军突起,成为了集团总裁。

随着最高首脑的产生,接下来的利益分配完毕后,你的母亲才苏醒过来,接着出院。

后来在奥涅金的帮助下,她才了解到昏迷期间被人用药,而当时的医生已经人影无踪……然而奥涅金并没有提供过多的帮助,他在完成交接后,于前日返回了白俄罗斯。现在你母亲手上可信任的人不多,大局已定,也翻转不了形势。

更何况得不到帮众、李期的支持,所以也只有认栽。

之所以让我过来,一是把事情完整的通知你,并带你回去参加你父亲两日后的葬礼;其二,她怕你一时冲动,做出傻事,所以需要我先给你交一个底,让你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安心接受安排。”

他一口气说完,觉得口有些渴,把桌上黑褐色咖啡一饮而尽。

“兰博友是谁?李伯伯为什么放弃了我们段家?凶手到底哪个?”段玉川喃喃自语,深深呼吸,却觉得心中凉意压得胸中沉闷难当。

李新眼睛盯着白色陶瓷空杯,惆怅地说:“二公子,有些人,有些事情,终究不是你我所能抗争和颠覆的了。我给你的文件很清楚,你父亲和兄长都是自然死亡,不是他杀。至于你母亲被下药……

并没有影响到她的生命安全,别人也处理干净了,无迹可寻。

而新一届的湾塘集团班子,台面也做得漂亮,给你和你的家人留下了一生足够的财富,那么……这是你母亲的意思,希望你能理解,江湖凶险,她失去了丈夫和儿子,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另外一个儿子。”

段玉川的青筋跳出,牙齿咬得直响,他终于忍不住了,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厉喝道:“尼玛的,老头子尸骨未寒,他的那些兄弟下属便把我们段家的产业分得一干二净,把属于我的位置取而代之!快二十天了,啊,老头子和老大的尸体都臭了还没下葬!

我老娘被人用药迷着脑壳都不清醒了,我他玛的现在才知道!

啊?尘埃落定了,才告诉我,反抗是没用的,你认命吧!”

他把桌上的杯子狠狠往草地上摔去,洁白陶制的口杯居然被深深嵌入,他大声骂着,仿佛要宣泄自己所有的不满:

“老头子大把美元孝敬的老家伙们呢?他那一堆二十多年刀光剑影的患难兄弟呢?朴志贤那条忠心耿耿的狗呢?他花了那些钱养的你们这些忠实属下呢?怎么就没一个作声的?”

段玉川的一连串的质问刻薄而暴烈,一双眼神仿佛要择人而噬般凶狠,像头捕食的雄狮。李新默然,眼睛聚焦在对面这个年轻的男人胸口,那异常贲出的胸肌随着激动的心情起伏着。

他无法向这样一个生活惬意如在天堂的纨绔子弟、一个靠父兄余荫浪荡形骸的叛逆青年、一个人生中没有经受过挫折和磨难的、温室里的花朵儿,去解释这十几日来的疑云诡镝和血雨腥风。

多少人死于这场变故里?

即使你真当自己是天皇贵胄,那我们也不可能把自己看成是你段家的幕府家臣。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么?现在又不是封建时代!

李新眼神游离起来。在江城段氏一脉,上自段天德、段玉川,下至段氏远房亲戚,但凡了解点内幕的人,都知道段二公子这个自小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娃儿,整日不务正业地挥霍钱财、猎艳拼车,除了有身好皮肉,如此二世祖简直没有半点用处。

与至于连他母亲都不指望他回来扛起段氏大旗,重整旗鼓。

如今一看,连“利益”二字都未看透,果然与传言相去不远矣。

这厢边爆发的冲突,惹得周围人频频回首关注,咖啡小店的一个胳膊上纹有骷髅头的粗壮店员伸头探来,见到是段玉川,脸色大变,刚迈开的脚步都停了下来,而且还拦住旁边的服务员,连拉带拽地缩回店去。

李新长长的沉默,反而让段玉川的怒意慢慢平息下来。

父兄离世,家族崩溃,从钻石王老五的云端跌落成一无名小卒,陡遭剧变,盛气凌人的架势仿佛同身份一般,虽然不甘,但是底气已失,却也不得不卸了下来。

他坐了下来,与李新相对无言,只是默默地翻看着被打散的文件。

日头西落,暮色便开始降临而来。

李新打破了沉默,他站起身来,向段玉川告辞:“二公子,你是成年人了,过多的言语和劝慰,我就不说了。我订了明天飞香港的机票,下午两点四十分。我在堪培拉的落脚所是格里芬湖北畔的丽斯酒店,希望你能够请好假期,并与我一同回去,参加你父亲和大哥的葬礼。”

说完,他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段玉川仍然坐在竹白色藤椅上,陷入了深深的思量中。

待李新走远,那边一直等待在红色跑车中的金发女郎走近而来,坐在他的旁边,这个美丽高挑的小妞依身过来,挽着段二公子强壮的臂膀,轻声呢喃道:“亲爱的段,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烦恼,可以告诉你最爱的莉丽-科尔小姐么?

段玉川此刻脸上完全没有了李新刚才所见的颓意,虽然阴沉残留,然而更多的是熊熊斗志。拍了拍身旁这个女孩滑若凝脂的手臂,温柔地说道:“凤凰,你先回住处,我需要去一下联邦公园,找几个老朋友。”

莉丽扬起性感的小脸,蔚蓝的眼睛如一泓最纯净的海,她皱着眉说道:

“段,你是要去找‘奋勇号’和埃尔斯巨石联盟那些人么?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去寻求库克船长这种恶棍的帮助?噢天啊,这些恶棍会榨取你每一分的剩余价值,最后让你成为像他们一样的恶魔信徒的!”

段玉川站起身来,傲然道:“凤凰,你太小看我了。或许我此刻还是一个菜鸟,但是作为一个神恩眷顾者,只要给予我足够的时间和经历,我相信在某一天,我一定会让这个世界为我而震撼的!哼,相比之下,库克、强尼这些人,不过是一时的跳梁小丑而已。”

他的目光逐渐转向北方,漫天的云霞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泛起金色的辉煌的光芒,天尽头的更远处,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广辽无际的大陆,那是生他养他的故乡。

而现在,有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在呼唤着他。

他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我现在,只是需要一些力量,去夺取本来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而已。我要回来了……是的,我要回来了,江城!所有潜藏在暗处的爪牙和吸血鬼们,你们现在慢慢颤抖吧!

我,能量黑洞阁下,要将你们全部葬入地狱,永世不可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