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关于理想,关于现实

九月初秋,地处南国的江城,却是夏意难消。

陆言和唐祖海这对狐朋狗友,正坐在外伶仃岛东侧沙滩的一处高踞岩石处,天际群星璀璨,对着从南太平洋吹来的海风作深呼吸,海浪轻拍礁岩,此起彼伏的浪声犹如天籁,暗自契合某一种律动,潮涌潮落,碧海心间。

外伶仃岛虽然比邻江城,但不是着名的景点,少有外地游客前往,也因此没有过度开发,至今仍保持着最原始的自然风貌,充满诗情画意的月夜钓螃蟹,出海捕鱼渔家乐,外岛浮潜窥探五光十色海底世界的新奇刺激,非常适合一家大小静静享受海岛假期。

这里曾经是陆言想带陶砚等人所来的游玩之所,然而月暗之夜后,四人各奔东西而去。今夜跌坐于此,更多了几分惆怅和感伤。

海岸远处的棕榈林间,有三个蓝色帐篷,一堆篝火。此行的另外几名游客,老景夫妇和小景瑶,恐怕已经进入了梦乡。

离八月初的湾塘帮教父双死事件,已经一个月之久。

情况尚未明了,两个最佳拍档自然懂得销声匿迹的妙处。唐祖海天生宅男,陆言被放长假,自然就蜗居在家中,除了饮食,便不出门去。陆言那时也是忧虑过甚,他可不光考虑黑-道上沾惹的麻烦,命运之门的何时到来的报复才是他惧怕的关键。

最值得超能者惊悸的,从来都只是另外的超能者。

最近他一直在琢磨命运之门的架构,却不得甚解。但是光看出现的两个人物,钢筋铁骨的方块四、远距离狙击手红桃三,倘若一时不查,哪个都能要了他的小命。要知道单从牌面上来看,两人只属于小鱼小虾类别,在门中级别并不甚高。

更遑论其他牌位拥有者!

K、Q、J、10这一系列的强者未出面,谁知道他们都是什么等级、什么人物?

陆言每次想起,都不由得想着去斗一把地主才好。

世界何其之大,自己于世,也只若微尘一般,哪敢小觑天下英雄?

不过,高山压顶的危机感,迫使他每天不断地榨取自己最后一丝精力。

勤练不怠,相比之前的实力,居然又提高几分。而且,三日参悟,提炼出来的“小易容术”,虽然只能改变面容相貌,对身高没有作用,但是也让他安全感大增——他胆子一直不大,一个月内出门买菜都是变换容貌。

很久没有放过这么久的假了,除了不断的熟练自己的能力运用外,陆言发现自己居然无事可做。无聊是相当可怕的事情,陆言头一天便跑到附近的文华书城里面,天文地理、生命、自然、社会科学、古辞游记、时尚生活……甚至还有一整套的不列颠百科全书,而且还是全英文版的。

他买得如此之多,以至于最后都是书城的工作人员帮忙配送的。

唐祖海看到堆了半屋子的书籍瞠目结舌,良久才问:“为什么不用电子书?”

陆言躺在书山文海中,笑而不语,他有一种恣意的幸福感。

陆言小的时候,极爱书籍,地上有一张写着字的纸张,这娃都会停住脚步蹲下去看。然而由于家中贫困,负担极重,大哥陆默虽然比陆言更加聪慧,却十分懂事的早早出了社会,替父母分担生活,所以除了课本书籍,陆言哪里有别的书看。

而后,到陆言开始能够赚钱了,俭朴习惯也已养成,而且父母年迈,直恨不得一分钱掰两半花,哪里会有余钱。没有遭遇过贫穷、苦难的人,永远不会体会到某些人对知识、书本以及文化的期盼和渴望。

一个月,除了吃饭睡觉,偶尔客串托儿所阿姨陪小景瑶玩儿之外,陆言孜孜不倦地扑在无尽的学习中。

他以前只是中人之资,学习事物少不了预习、实践、复习和反复练习的步骤,然而月暗之后,新时代划过,带给陆言的财富,除了身体方面的强化之外,对于大脑的开阔也极大地增加。记忆力、逻辑思维、发散性思维、分析能力和处理能力,等等等等,让陆言读书学习、处理事物起来,如有神助一般。

陆言读书极杂,而且很快。然而由于他的基础并不好,许多知识并不能融会贯通,很多抽象的学科,艰难晦涩,并不是填鸭般突击学习能够了解的。不过他也是好读书,不求甚解,因此倒不会过于纠结。

他先是在前几天浏览了一下买回来的书籍,然后花了十来天的时间,把英语这门语言融汇,单词、语法、篇章、口语,本来就有些基础,此刻的刻意集中全力学习,如牛饮水,居然也能熟练掌握起来。

当然文化背景、语境习俗等更深层次的东西,却也不能多做计较。

尔后,直至今日,他便抱着几十卷的大部头《不列颠百科全书》,对照着英汉词典,一个人愚公移山一般默默阅读,其中滋味,如人饮水,妙不可言也。

陆言对于自己脑域之间的变化的看重,更甚于对身体的强化。

他这么多日,对自身认识尤为不足,交往的这些超能力者,不是跟他一般懵懂无知,要不就是与他如同仇寇,交流着实有限。不过他也是另辟蹊径,想着从人类五千年历史知识里,慢慢找寻出自己的一条路来。

他暗自发下狠心:看完《不列颠百科全书》,哥再去买《美国百科全书》、《苏联大百科全书》、《大拉鲁斯百科全书》、《世界图书百科全书》,再从专精学科里深入了解去,非要找出个道道来……

古时黄裳,阅尽天下道藏,以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流,不是也创下天下武学宝典《九阴真经》,引当时武林豪雄争锋?

这么一想,心头都要燃烧起来。

眺望半空中的弦月,唐祖海突然问:“都一个月过去了,两个亿还没有到帐,狗日的陈良伟是不是想赖帐啊?”

陆言正沉浸在月光如水的恣意心境里,突然听到唐祖海突兀提起,差点跌下礁石去。好在控制力强悍,他手撑着石头,问:“给你的五十万,花完了?”

五五分帐,是两人早已经协商好的。谈钱之事,当然是事先说好,免得彼此心生间隙。

之前陈良伟给的行动费用,陆言已经对半分开,各取五十万。骤得钱财,他却并没有过度奢侈,除了当日取出一万,作行动费用外,剩下的四十九万,原封不动的躺在账户上,而且直道今日,他的一万都还剩不少。

唐祖海这个月,天天和自己呆在一起,就差没一起上厕所了,也没见这厮去花什么钱。

“嘿嘿,我看中了一辆跑车,现在正等米下锅呢。”唐祖海嘻嘻地笑着。

“靠,暴发户!”

陆言给他比了个中指,细心解释道:“两个亿的转账,不是他拿来给你那么简单,这么大的现金流转账,你以为没有一点首尾要清理啊?直接转给你,那就不是钱,而是一个炸弹了。你想想两个亿的概念,一百一张的老人头,一扎一万,一万扎才一个亿,拿大卡车来运也要好几辆吧?”

唐祖海想着那一卡车一卡车的人民币,笑得眉也弯了、眼也细了。

有钱的人生,才是美好的人生啊,他感叹。

“洗钱!洗钱你懂吧……”

陆言扬着手故作专家:“我估计我们到时候要到澳门去一趟,把钱洗白才行,不然看你怎么花?不过这么久没消息,还真不是陈良伟想赖帐。他大半个月前,在兰博友的支持下,异军突起获得唐家帮的魁首宝座,盯着他的人实在太多。

前期正是稳定基础、安定人心的时候,实在抽不出时间和精力去帮我们这两个小杂鱼弄钱……不过吴迪有消息传来了,钱基本已经周转腾挪出来,打入海外账户,后天回江城,我去办理账户手续,这单生意就基本告一段落了。

当然,用你的名义也可以。”

唐祖海摇摇头,作为四体不勤的人士,他最怕那种麻烦。

反正陆言也不会黑他的那份钱,有人帮忙搞,他老人家自然是乐意当甩手掌柜。摇完头,他眼睛一转,嬉笑道:“唉,阿言,两亿虽多,但是我们也不能坐吃山空啊?你看我们这最佳拍档,肯定是所向披靡,不然你再找些冤大头,我们好赚钱……”

陆言挥手打断,一脸陈恳地说道:“海哥,你还真的将这当成主业了不成?这样的事情,你认为这世间会有几桩?说实话,我们手里的钱,浸透着鲜血和血泪,本就不干净,要不是为了保身,潜藏起自己,我还真不愿去趟这浑水。

良心这东西,你若珍惜,它便宛如珍珠美玉;你若摒弃,它就是一坨狗屎。但是有几个人愿意自己像坨狗屎!还好,段氏父子,本来就满手血腥,心术不正,留世间也只是凭添祸害,将之除去倒不会让我心中不安。

但是这世间总是有些规则,让人跨越不过去。总想着杀人,被人欺辱时又跳脚直骂娘,哪有这样的理。我们歧视这样的小人,便不要去做他……”

唐祖海听着陆言像唐僧般念念叨叨,不由摇着头叹气:“阿言,你年纪不大,心中执着倒不少。不过,对于我这种天天靠方便面都能生存的人来说,不论是一百万还是一个亿,都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了。你放心,哥的品格高洁堪比喜马拉雅之巅的雪莲,清白如玉,不会堕落于魔道的,阿弥陀佛!”

陆言笑着推了他一把,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迎风而笑道:

“相对于这世间许多人来说,你我是足够幸运的了。虽然命运不可捉摸,但是我们已经能够掌握手中的力量,岂不是比平常人更容易改变自己的命运了!”

他突然转过头来,夜空之下,眼眸突然深邃得可容纳整个星空,问道:“海哥,你的理想是什么?”

唐祖海被他的激情所感染,站起身来也深吸了一口气。

黑色海面那端,一条白色浪线从远处袭来,海风中有着浓浓的腥气,此刻吸入鼻间,心神却猛然一震,倏然开阔起来。他开始讲述自己的理想,声调渐高:

“起初,我想着能够赚尽天下的钱,拥世间最美丽的女人入怀,逐浪在这风云盛典的顶端,与世间之雄平辈论交,青梅煮酒,论尽天下豪雄。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何其痛快!

后来,年纪渐长,方知世事多艰,不如意者十有八九。这才收敛狂妄,沉静下心来。我想着,用我的勤奋、汗水和些许对生命的执着,能够在网文界中打出一片天下——众神之堂,有着我一席之地。有了收入,便可侍奉那逐渐苍老的父母,便可不被邻里说成废物,或者,能有个姑娘看上我,与我相伴一生。

而现在,我得到了,才懂得珍惜。低头拾起,抬头才知道放下。我不知道我的未来在何方,但是我坚信,我拥有了让关心我自己的亲人和朋友,过上更有尊严的生活的能力!这能力,我绝不放弃。那么,拥有一颗自强不息的勇者之心,这就是我的理想!”

他语气铿锵坚决,眼神明亮,瘦弱的身躯里仿佛蕴涵着许多的能量。在这夜风之中,在这星空之下,在这寥廓的大海面前,畅抒着胸怀。

“那么,你呢?陆言!”他大声问着。

陆言数着月球明亮面的环形山脉,突然想起自己六月月暗之夜酒后狂言,一时之间,竟无语凝噎。良久,待风声把唐祖海的话语吹远,他才缓慢而坚定地说道:“我突然想到,也许,小人物,也能改变世界。”

“让这个世界在某一刻,为我而转动吧!”像发神经一般,他狂笑着呼啸。

唐祖海也笑得眼泪直流,泪花在风中飞过,他恢复了猥琐小人物的姿态,一个倒空翻跳下礁石来——梦中的意识锻炼,让他身手也敏捷许多,很多不可思议的动作,唐祖海随手做得。抛开梦魇的强大精神力,徒手的海哥也不是寻常人能惹。

他大笑着,心情从未有的如此舒畅:“不切实际啊,少年,看来你还是太年轻了!”

而陆言却在一边咆哮般地吟唱了起来:“我要飞的更高,飞的更高,狂风一样舞蹈、挣脱怀抱,飞的更高……”

第四十九章 亿万富翁

外伶仃岛三日游,一眨眼就过去。

第四日清晨,欣赏完旭日东升,这个小小的旅行团便返回江城。

三个男人晒成了黑鬼,老景妻子程文英,防晒油涂了厚厚一层,此刻也成了巴西棕色人种,唯一的例外是小景瑶,这个小尾巴这几天一直粘着陆言,太阳不晒的下午便泡在海里学游泳,此时已经有了几分狗刨英姿,一个潜泳也能有出四五米远,作为旱鸭子的唐祖海都表示压力很大。

连日的暴晒倒没在她身上留下半分痕迹,小姑娘牛奶般丝滑嫩白的皮肤,连她老娘都十分嫉妒。

坐船返回江城,一路打车回到江城西区的骊威小区住所。虽然连日玩得很High,但是回到家中,一家子老小都累得一塌糊涂,连精力十足的洋娃娃景瑶都在车中进入了梦乡,像个布袋熊一般被老景抗回家。

陆言却在居鼎区下了车,拎着换洗衣服,走进最近的一个公共厕所处。不一会儿,一个具有典型南方人样貌特征的男人走了出来。陆言看着明艳艳的天,掏出手机来,打吴迪的电话。

春天播下种子和汗水,夏日一季操劳,待到秋高气爽的今日,他准备收取自己人生的第一笔金了。两个亿,两人对半是一亿,陆言之前表现得视钱财如粪土,其实对此的重视却是前所未有。

即使它充满血腥,那又怎样,我拿它来让更多的人过上幸福生活,若有上帝,他也会赞成的。

若无上帝,心也是安定的。

陆言觉得自己像一条跃出水面的游鱼,冥冥当中,似乎有灯塔在指引着自己前进的方向,在梦中,或者潜意识里,奋力地一跃,岸上和前路的风景,便尽收于眼前,然后又转而抛于脑后,记忆选择性遗忘。

迷茫之中有根线。

但是他不介意,这根线带着自己,一路向前。

居鼎东路西段的商业地段,星巴克咖啡馆。

还没到午间时分,这里的主要消费人群白领、学生和年轻人不多,偌大的馆中,只有几对情侣依偎,在错落有致的角落隔座间里,绿色美人鱼标识中,享受着无处不洋溢的小布尔什维克情调的气氛。

在这暖色调金辉的咖啡馆里,靠近临街玻璃的一侧,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在自顾自的弹奏着尼科罗·帕格尼尼先生的《女巫之舞》。吴迪坐在一处不显眼的角落,点一杯热拿铁,然后闭着眼睛,倾听着钢琴曲。

在这流水般的音符中深深沉浸,忘却了时间,也忘却了来此的目的。

尘缘中琴声,融光暖彩,神怡心旷之际,忽一阵微风起处,于无名处传来屡屡琴声,悠悠扬扬,一种情韵却令人回肠荡气,虽琴声如诉,所有最好的时光,最灿烂的风霜,而或最初的模样,都缓缓流淌起来。

而琴声如诉,是在过尽千帆之后,看岁月把心迹澄清,是在身隔沧海之时,沉淀所有的波澜壮阔,在懂得之后,每一个音符下,都埋藏一颗平静而柔韧的心灵。

当琴声停息久久,他才从难以言喻的意境中缓缓醒来,发现对面坐着一个面容黝黑的陌生青年,正对着自己微微的笑。一种凉意从尾椎骨下升起,值此特殊时期,任何一个陌生人悄无声息地靠近自己,都不难引起他的警戒之意。

仿佛条件反射一般,他右手便在第一时间向腰间摸去,然而,一句话语打断了他的动作:“别紧张,我只是过来拿酬劳的!”

这熟悉的语调和声音很明显是属于他的战略合作者——王东川(陆言)。

吴迪松了一口气,不留痕迹地打了一个响指,叫来服务员,一边打招呼:“嗨,王生。正如伟哥所说,你每次出场都很惊艳。我记得小的时候看的一部电影,里面有一个很厉害的杀手叫千面人,是我的偶像,如他一般,你也是。”

见服务员过来,他很绅士地摆手道:“点些喝的,我很喜欢这里冰拿铁咖啡和热拿铁,这种冷热牛奶和咖啡混合的鸡尾酒般的饮料,就这里口味是最曼妙的;当然,这里的音乐也很美……”

他说完指了指那个面带和煦笑容的清秀女孩,隆重推荐道。

陆言点头,跟服务员说:“如你所愿,来杯冰拿铁咖啡,另外我有些饿了,再来一份馅皮饼及草莓蛋糕,”待服务员走了之后,他回过头来对吴迪说:“你相信么,我是第一次来星巴克,刚才在外面徘徊了一会,这里无处不在的小资情调和高额消费让我有些惶恐。不过好在,这次是你结帐。”

吴迪有些哭笑不得,耸耸无奈地说:“或者,今天之后,应该由你来付账了。”

“这没问题,”陆言笑眯眯地点头,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你说的那个经典电影我似乎也看过,不过那个BOSS般的人物好像死得很惨,呵呵。希望你能理解,中国人素来奉行‘中庸之道’,我也不是例外,所以多一个、或者一些面孔,才会不至于打扰我平静的生活——我毕竟不是喜欢成名的花季少年。我向来都缺乏安全感,这一点请你理解。

最后,我另外说一句,我真不是个杀手,只是一个在尘世间厮混的可怜人。”

“你的意思是八月的事情你并没有参与咯?”吴迪玩味地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声音熟悉、样貌陌生的神秘家伙,心里有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

对于上个月初段氏父子双双死亡事件,任何一个稍知内情的人都会拍手惊叹、拍案叫绝。虽然陈良伟之后的夺权行动,行云流水般环环相扣,一拉一打手段娴熟,做得实在漂亮,但是在陆言这神来之笔面前,却也失去了颜色。

任何事情都是有迹可寻的,然而他们这几个最终决策者,明明知道段叔父子的死,定是陆言出的手,但是在高手环伺之下,却偏偏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虽然所有人都在怀疑,却不能推翻“自然死亡、交通意外”这两项最终认定。

猜中了结局,却不知道过程。对于吴迪来说,好奇心实在是如同毛毛虫一般在折磨着他。而且,从始至终,陆言除了半个月后来了一个电话催余款外,没有提供任何信息。所以在这次见面,他实在很期待陆言的回答。

然而陆言却并不愿意多谈那事,他只是淡淡地说:“是或者不是,这些都不如结局来得重要。就如同海子所说的,‘从明天起,喂马劈材,关心粮食和蔬菜’,所以如你们关心段叔之死一般,我只关心我的报酬,在这房价飞涨的当下,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栋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哈哈,你这个文艺男青年。”吴迪一边笑说着,一边从随身皮包中取出一张金卡出来,上面有着鎏金浮雕的阿拉伯数字和玉白色建筑图像。

陆言一边接过来看,一边摇摇头辩驳道:“你别骂我,我只是被这优美环境陶冶得想要表达些什么。咦,瑞士联合银行集团?”好歹恶补了一段时间的英文,他倒是认识这金卡来历,这么说着,把之前草拟的那份合同也退还给吴迪。

吴迪收过来放好,点了点头:“瑞士联合银行集团!各国政要、商界巨子和演艺明星最放心的存款地,全世界四分之一的财富的存储者,世界上信誉卓着、资产规模最大的银行集团,唯有这里,你的报酬才能像海中的水滴一般,不引人注意。

这张不记名银行帐户里,有二千九百八十六万美元,另外在你的指定帐户里打入了一千万人民币,这些都是按照当然汇率给你折算的,”说着他又掏出一个信封递过来:

“里面的文件有密码和查询方法路径,你可以通过网络仔细清点一下,也可以通过合作银行VIP柜台办理相关手续。恭喜你,王生,你成为一名亿万富翁。”

陆言心里虽然十分欢喜,但是为了维持形象,也只是撇嘴说着:“同喜同喜吧,话说亿万富翁也不算什么,你看过前天报道没,一个内地少妇在香港买了套近四百坪的房子,说是老公送的生日礼物,花了三亿五千万,还谦虚地说自己在温州富豪里,只能算一般的。”

吴迪点点头,作为陈良伟的私人助理,两亿人民币虽然乍看很多,却也不会太入他的法眼。相比整个唐家帮的巨额产业,吴迪甚至觉得陆言小家子气。不过虽然心中腹诽,但是陆言这般言语,他却是很高兴:倘若陆言心满意足,就此收手,他反而不开心了。

至此交易结束,两人都放下心来,开始随意聊天交流。

吴迪此人,从小成绩优异,见识广博,在大学期间便是一风云人物。毕业之后,就职于唐家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业绩突出,且手段狠烈,尤得上司看重,渐渐就走到了集团核心处。后得段玉山看中,调到陈良伟旗下做卧底,有接班人的意思。

然而段大公子眼高手低,凡事都是想当然,哪里是久经江湖的陈良伟的对手,随即便被这老狐狸策反归顺,倚为心腹。

虽然吴迪有反间之故迹,但是谁也不可否认他老道毒辣的眼光和果决的手段,不然也不会成为唐家新龙头伟哥的头马,左膀右臂。

久跑码头,吴迪自是见多识广,与陆言随意聊起,天文地理无一不晓,古今典故随手拈来,八卦妙事竟然也是娓娓道来,自有奇趣自处,听得陆言连连点头,只觉得很多疑惑,此间霍然开朗许多。

吴迪也十分惊讶陆言的表现,与自己所想差别极大。这个年轻小子,除了有一身神秘本领,思维敏捷,头脑灵活得没话说,往往一件小事,他都能举一反三,缜密逻辑,而且陆言的言谈举止,也是有几分圆滑老辣。况且他涉猎极广,虽未专精,却也能在刚才谈及的几个话题里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令人耳目一新。

两人畅聊一番,均有相见恨晚之意,意犹未尽之心。

待杯中咖啡已近干,陆言才把话题转回最近的境况来,吴迪也不隐瞒,坦白跟陆言说:“陈良伟最近很忙,忙着稳定人心、巩固权力、资产核算、集团整理,还有必要的几处码头要拜,兰老板那里也要沟通得好。段叔和段大公子十天前下葬了,场面虽然很隆重,但是白道上几乎没有一个人出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段家已败,树倒猢狲散了。

哦,对了,段二公子也回来参加了葬礼……虽然此刻无力回天,但是我总感觉这小子好像变了不少……”

陆言没心没肺的笑着:“从‘高富帅’陡然成为一‘屌丝’,如此瓜瓜跌落,自然会变不少!”他低头把残留的草莓蛋糕吃完,丝毫没有为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所内疚。

吴迪摇摇头否定陆言的玩笑,他打量了一下陆言,然后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后说:“你不要笑我,我从小第六感就很强烈,这次也一样——我觉得,段玉川,还有和他一起回来的那几个人,在气质上,跟你很像!”

第五十章 窥探者

陆言咀嚼着嘴中的蛋糕,口齿不清地含糊说道:“什么气质,文艺伪青年的气质?”

“不是,是你们在某一霎那流露出的让人恐惧的东西,像一道绝世锋锐的剑尖寒光!”吴迪回忆着葬礼上的情景,努力总结着。

他郑重其事的表情引起了陆言的重视,陆言把杯中最后一点饮料喝掉,脸上的笑容凝结下来,他说:

“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隐藏在冰山之后的传奇人物和难以解释的力量,想必你也有所了解。我们之前达成过协议,所以作为合作伙伴,我郑重地奉劝你,真的如你所说,那就离他们远一点,小心保护好自己。必要时,可以寻求我的支持。”

陆言顿了顿,又笑着说:“不管怎么样尘埃落定,那么首当其冲的是陈良伟,段老二跟他有着不可协调的矛盾。我知道你的本事,必有其过人之处。所以,我也很期待你迪哥的上位,期待你梦想的新秩序的到来。”

吴迪哈哈一笑,他久经风雨,自然了解陆言话中的意思。

在得到陆言的承诺后,他知道今天的会谈目的基本达成了,想了想还是提醒陆言:“最近陈良伟和‘太平洋保全’的南方总代表李立联系十分频繁,我因为要做集团整顿方面的事务,暂时也不太清楚具体事宜;虽说与你交涉的事务现在都交与我来办,但是也不排除绕过我这边对付你的可能。

‘太平洋保全’是环太平洋地区,特别是东亚、东南亚最负盛名的雇佣兵和防务安全公司,杀手业务尤其出色。虽然在大陆业务范围不大,但是也不可小觑。所以你最近务必小心,而且一旦这边有所异动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陆言点了点头,与吴迪握手告别。

面色渐冷地走出星巴克,他独自一个人在繁华的商业街边穿行着。

陈良伟果然不是善茬,生死事小,吃亏是大,五亿元的亏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这都没有那潜在不可控的威胁来得惊惧。因为害怕,所以便想着积极地除去隐患。果然是一代枭雄的思路,永远都不会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一个承诺上,死人对于他来说,才是最心安的东西。

那么就是说,自己和陈良伟,双方合同结束后,将进入一个前所未有的关系中去:或陌路,或为敌。陆言摇摇头,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感到脑子了有些乱。这种乱麻一样的厌烦不是朝能力所能避免的。

也许,该好好想一想,以后的路怎么走了。

心思收回来,他才感觉周围有些不对劲,敏锐地观察能力和精度判断力,在拂面的风中,在临街橱窗的玻璃反光下,在铮亮的不锈钢护栏中,陆言隐隐感觉到有目光在有意无意间在自己的身上作交集,很专业的跟踪。

这种定位不是路人那种毫无焦点的巡视,而是带有某种意图的,探究式的打量。

陆言面部改色,心中有了计较,却没有半分表明。他随着人流,往人群最拥挤的地下商场口处走去,他并未了解这个陌生之地的结构,然而脚步不停,七转八拐之后,溜到一个公共卫生间去。

没有半分钟,一个颧骨高耸的暴牙男走出来,一副轻松解脱的模样从商场南侧出口走出,径直向公交站台走去。

而在地下商场处,两个面相普通的男子在此等了十分钟,一个稍矮的男子按着耳麦说了几句,然后走了进去。尔后,他旋风一般冲出来,京味普通话低声说道:“没人儿。靠,被耍了!”

另外一个人点了点头,赞同道:“是高手,我们先回去。”

他们也不做停留,脚步健硕,走出地下商场,乘着一辆黑色奥迪A6向南驶去,不多一会,便来到居鼎区一处僻静的宾馆。连同司机,三人下了车,直接向里走去。穿过大堂,乘着电梯来到十一楼。

电梯前有人守卫,整整一层楼极为安静,没有一个服务员。

楼层的尽头有两人一组的制服人员,站在窗口,神情警惕地巡视着楼内楼外。偶尔会有人从敞开门的房间里面出来,也都是彼此点头,行色匆匆。

三人走到临电梯的第一个套间里,年长的一人朝里面望了一下,里面偌大的客厅被改装成一个临时的指挥现场,环形的电子设备滴滴答答的响着,几台尤为硕大的示波器屏幕上波段跳跃,闪烁着绿色的阻频光芒。

他朝里面一堆穿着蓝色短装的电子技师问道:“蒋队不在么?”

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小伙子回答他:“麻老哥,在宋先生房间里呢,说你来了直接过去。”被称为麻老哥的中年男人拍拍左右两个兄弟的肩膀,让他们去隔壁的行动组休息间,自己径直往东向首最大的套间走去。

进了房间,客厅里沙发上坐有三个人,一个年纪约十七八岁的矮个少年,一个橙色皮裙装扮的时尚女郎,还有一个戴着墨镜表情冰冷的白衣青年男子,三个人正饶有兴致地下着国际象棋:矮个少年和墨镜男下棋,时尚女郎在一旁大呼小叫地乱出主意。

见他进来,那个时尚女郎指着书房半掩的门跟他说:“麻杆子,宋先生正找你呢,你老大也在里面,直接进去吧!”说完不理他,又帮矮个少年出主意:“王冰他封闭中心,正筹划扩展王翼攻势。土豆哥哥,你可以进行王车短易位了……”

矮个少年苦着脸,却陷入了沉思。

麻老哥走到书房前,轻叩房门,在听到“请进”后,才和缓地关上门走进去。

书房里窗帘紧闭,光线不显,壁灯昏暗,唯有大班桌上的一款新式钢结构的台灯,明亮的照耀着桌上,一份份的资料。身着白色西服的宋先生坐在桌子后面,正在和稳坐在前台椅子上的蒋队谈话,见他进来,俊冷硬朗的脸上有一丝笑意,招呼他道:“麻贤坤同志,过来坐。”

宋先生言谈举止,颇有上位者的气度和风范,他这一丝笑容,便如春风化雨,让麻贤坤忐忑的心平稳下来。他躬身地给宋先生和自己的老大蒋队长打完招呼后,毕恭毕敬地坐在自己老大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屁股半挨着。